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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 画堂春(清穿) |作者:映在月光里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0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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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刚过,卢希宁就被叫起床,洗漱穿戴整齐之后,大嫂李氏亲自前来给她梳头。

李氏的手重,像是带着巨大的仇恨,把她的头发分成两股,在脑袋左右挽成两个发髻。

卢希宁头皮被瞬间绷紧,她觉着只要五官一动,头皮就会呲一声裂开。

透过铜镜,卢希宁看着李氏咬牙切齿,带着狠劲的脸,她刚准备说话,李氏说道:“千万不能散掉,御前失仪可是大罪,咱家再也遭受不起任何的风浪。”

卢希宁便闭了嘴。

李氏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卢希宁生得美,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尾平时只上扬,现在崩得紧了,眼尾仿佛要飞了出去,秾华之外多了几分凌厉。

选秀要见帝后,看上去比皇后娘娘还要有气势,李氏感到不妥,刷刷刷解开了卢希宁的发髻,梳得松了些,她乌鸦鸦的黑发又不听话往下垂落。

李氏左右为难,忍痛下定决心,扬声喊道:“张婆子,去把我屋子里的头油拿来!”

卢家是镶白汉军旗人,当年在先帝进关后,分到了紫禁城东边二进带跨院的宅子。李氏住正院,卢希宁住东跨院,侧室与儿女住西跨院。

张婆子是东跨院唯一的使唤下人,兴许在忙别的事,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她的回答,李氏便坐在妆奁台边等。

卢希宁不说话,李氏也习惯了她的沉默,跟着不说话,只直直盯着镜子,半晌后突然咦吁长叹一声:“当年家里也仆役成群,哪需得我这个主子等!”

李氏接下来的话,卢希宁这两个月听了多次,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早就能把她的话倒背如流。

卢希宁手指轻轻点着膝盖,附和着李氏的节奏:“曾是一品封疆大吏的卢家,自从主心骨一去,竟然败落到如此境地,造孽哟!”

一品封疆大吏是原身的阿玛卢兴祖,在七年前就已经去世。卢希宁听张婆子说过几嘴,他是因为镶白旗的旗主,四大顾命大臣之一的苏克察哈失势,被康熙训斥,辞官回京后自杀而亡。

卢家是旗人,旗人女子必须参加选秀。原身可怜,接连遇到阿玛额涅去世,耽误到现在,已经是十八岁高龄。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如她的年纪,还待字闺中的姑娘。

张婆子说,今年她必须嫁出去,选秀撩牌子之后,就赶紧回家寻一门亲事嫁出去,再不嫁就实在是太老了。

李氏似乎发现了卢希宁手指的动作,蓦地闭上了嘴,抬眼望过去,与她好奇的双眼四目相对。

僵持一阵,李氏败下阵来,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起身往门外走。

咄!

当年卢兴祖还在世时,曾言卢家最聪明的孩子是卢希宁,其他几兄妹加起来也不及她。

李氏却觉着,卢兴祖看对了一半。

卢希宁三棍子打不出两句话,以前是关在屋子里闷声不响,现今是愈发傻,说出来的话跟那木匠师傅用墨弹出来的线一般直,李氏巴不得她跟哑巴一样。

另外说对的一半,李氏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卢兴祖口中的傻儿子卢腾隆,正一手拿着头油瓶,一手端着碗豆汁呲溜喝得震天响。

味道散得到处都是,李氏板着脸训斥丈夫:“大清早哪来的豆汁......”

卢希宁跟了出来,打断了她:“还有吗,请给我也喝一碗。”

卢腾隆向来尊敬聪明人,也疼唯一的同胞妹妹,颠颠跑上前,把豆汁碗递给了卢希宁,“妹妹要喝啊,嘿,这家里就我们是亲兄妹,都爱这一口。”

李氏想直接晕过去。

“不能喝!”李氏黑着脸尖声喊道,几乎把嗓子都喊劈了茬,“豆汁味儿重,熏到了主子就是大不敬的罪!”

卢希宁早上起太早,没睡够脑子会犯浑,肚子也饿了,豆汁正好提神醒脑又管饿。

选秀的程序与规矩,她听李氏念叨了多遍,早就谨记在心,从头到尾一字不拉背了出来。

李氏木然看着卢希宁,卢腾隆吆喝着叫好:“妹妹就是聪明!”

卢希宁不解:“选秀规矩里也没有这一条啊?只从皇上皇后面前走过,离得远,还是五人一起,他们应当闻不到。”

李氏呆住,卢希宁说这一番长话,好有道理,她反驳不了。

卢希宁有小小得意,她不懂规矩人情世故,喜欢规矩能明文写清楚,但也喜欢规矩中的漏洞,规矩上没写,她就可以去做。

李氏张了张嘴,抢过豆汁泼了,把碗塞回卢腾隆手上,又一把抓过头油瓶,转身往屋里走:“快进来梳头!”

卢希宁见李氏态度强硬,也很不乐意了,跟在她身后走进去:“为什么不能喝?”

李氏见卢希宁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模样,闭了闭眼,克制住不把他们这对兄妹揍一顿的念头,说道:“规矩上没写,难道就不会举一反三吗?亏你还读过书,让你解答的功课,莫非都要写清楚?”

卢希宁以前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很厉害的读书人,自小在国外求学,后来回归祖国怀抱,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她研究最前沿的神经学:能否数字化地存储、操控和移植人类记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死亡的恐惧,反而很兴奋,她的记忆来到这里,是否就是成功移植了人类的记忆。(注)

专业上卢希宁有发言权,平时为人处事上,卢希宁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行,非常不行。

她听不懂人的言外之意,除非很强烈的情绪,她也看不懂人的脸色。

李氏在卢希宁眼中,是这个世界规则的活字典,她好像很生气,卢希宁敏感地认为,卢腾隆也有功劳。

她回头看去,卢腾隆站在门外,春天早上天气还很冷,他一只手托着碗,一只手缩在衣袖里,正回头看过来。

见到卢希宁在看他,忙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眯缝起来,像只狡猾而漂亮的狐狸。

张婆子说,他们兄妹肖似其母,生得是一表人材,占了不少便宜。

卢希宁曾听李氏骂他,就他那脑子,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早就被革了职。

不过卢希宁喜欢这个哥哥,他温和善良,从不怨天尤人。张婆子说,在别的家中,李氏这般厉害的妻子,丈夫不休妻,也会纳一房温柔的小妾,就凭着卢腾隆长相,不知多少人愿意嫁给他。

另外卢家也不算穷,至少是旗人,有房屋田产,曾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满大清的封疆大吏,也数不出来几个。

卢希宁问过自己的亲事,像她这种身份,会嫁给什么人。

张婆子琢磨了半晌,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卢家高不成低不就,卢希宁长得实在是好看,说不定能进宫做娘娘。

不过后来张婆子又补充了句,做娘娘还是算了,最好她能装傻落选,因为她一开口就会得罪人,要是得罪了皇后皇上,那就是大罪,得被抄家砍头。

卢希宁很想进宫去,研究这里的宫廷生活,听张婆子说要砍头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氏拿起头油瓶,小心翼翼倒了些头油在手心,举在面前用力搓了几搓,浓烈的桂花香气飘散。

李氏手掌在卢希宁头上抹来抹去,把不听话的头发抹得贴在一起,微微往后退几步,与卢希宁一起看着铜镜。

镜子里面的卢希宁,一张面若芙蓉的脸,深青素色衬衣,外面罩着长比甲,脖子上戴着雪白的龙华。

李氏见过夜里深蓝的天空,一条白色的星星河坠入其中,就像是卢希宁此刻的模样。配着她的安宁,沉静如草原上的海子。

李氏很满意,不禁问道:“你觉着如何?”

卢希宁认真端详之后,回答道:“头发看起来像是胡同口卖油翁家的姑娘。”

卖油翁家的姑娘头发油腻腻,李氏瞬间沉下脸,该!谁让她多嘴问一句。

头油贵得很,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要出门去走亲戚,或者遇到重要场合的时候,才舍得倒上一滴抹顺头发。

李氏心想,再忍忍吧。等选完秀之后,就能给卢希宁相看婆家了,佐领卢扬祖是卢兴祖的兄弟,也不会出面为难,这个秋天就能把她嫁出去。

卢腾隆仍然在外面等着,手上提着气死风灯笼,亲自把卢希宁送到胡同口。卢扬祖驾着骡车等在那里,卢腾隆上前见礼,叫了声“三叔”,卢希宁也跟着有样学样,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卢扬祖上下打量着卢希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说道:“行,就数你最齐全,上车吧。”

卢希宁上了骡车,上面已经坐着卢扬祖的两个女儿,她们都比卢希宁小四五岁,听到卢扬祖的话,就不那么高兴,一起叫了声“姐姐”,便绷着脸做坐得直直的不再做声。

卢希宁以为是明文规矩外的规矩,也跟着两个小姑娘一样坐得笔直,纤细修长的脖子,像是只骄傲的仙鹤,两个小姑娘见了,差点没气歪鼻子。

骡车到了神武门,原先外地进京的旗人已经早就在门前等着,卢扬祖让她们三人站着别动,前去跟镶白旗参领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卢扬祖转身回来把她们领了过去,参领核对过名册,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递给卢希宁一个木牌,“别好了,弄丢了可不负责。”

卢希宁拿过来一看,辨认出上面写着家人官职名讳,她回忆了下规矩流程,把牌子别在了腰上。

核对完名册之后,卢希宁排在了最前面,两个小姑娘则去了后面的队伍中。

天色终于一点点亮起来,卢希宁左右脚来回换着站,等到双腿彻底麻木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李氏不让她喝豆汁,也不让她用早饭,只许她喝了小半口水润润嘴唇,怕若是要入厕,找不着地方吧。

在天际由蓝泛白时,神武门终于打开,参领严肃无比说道:“都站好了,依着规矩进去,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东张西望,仔细着别违了规矩。”

颇有威严的嬷嬷与太监走出来,嬷嬷手上拿着名册,先念了名字。第一个就是卢希宁,她听到嬷嬷念:“镶白旗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她依着规矩应了。

嬷嬷眼神凌厉扫过来,在卢希宁脸上停顿片刻,又继续念下一个名字,待一长串的名字核对完之后,说道:“都跟着我来吧。”

卢希宁谨遵着规矩,与五个秀女排成一排,目不斜视跟在了嬷嬷身后。这次选秀在御花园进行,一路走来,卢希宁只在眼角余光看到了朱红色的宫墙与青石地板。

到了御花园前,嬷嬷的脚步放得慢了许多,立在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又唱了一遍名号。

卢希宁远远瞄见一堆人拥簇着坐着的两人,她猜想就是康熙与皇后赫舍里氏。经过的时候,她虽然挺胸抬头,还是忍不住悄然转动着眼珠子,偷偷打量过去。

卢希宁走在一排人的中间,只看到明黄与深青的两团人影。她们的队伍便已经走过了帝后跟前,也不能回头再看,她略微失望,不过已经平安选完了初选,还是很有成就感。

出宫到了神武门外,选秀选得很快,等到卢扬祖的两个女儿出来以后,她们又一起坐上骡车回了家。

两个小姑娘依旧绷着脸,上车之后才松了口气,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我吓死了,腿都在抖。”

“我也是,差点儿都左脚踩着右脚。”

“反正也不会留牌子,这下可以松口气了。”

“你呢?你不怕吗?”

卢希宁看着两人望着她的眼神,才明白她们在跟她说话,认真回答道:“不害怕。选之前那么大的阵仗,就走了一堆路,前后落差挺大的。”

两个小姑娘觉着自己又被比了下去,嘟着嘴别开头不理会她。

卢希宁也不明白她们为何不高兴,想要问一句,她们已经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卢希宁插不进去嘴,也就作罢。

到了胡同口,卢腾隆蹲在墙根边等,见到骡车过来,蹭一下站起身,笑着跟卢扬祖打招呼。

卢希宁下了骡车,卢腾隆马上笑嘻嘻地问道:“选得如何?”

卢希宁也不知道选得如何,老实说道:“我不知道。”

卢兴隆也就随口一问,与她一起往胡同里走去,说道:“总算选完了,等撂牌子的消息下来,就给你寻一门好婆家。我已经帮着你相看了好几个,都一等一的好。”

卢希宁有点怀疑卢兴隆,主要是李氏经常数落他不靠谱。卢兴隆见她不答话,正色保证道:“保管好,不能对不起阿玛额涅,他们生前都最宠爱你,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妹妹。”

卢希宁也跟着高高兴兴点头,张婆子说了,女人都必须嫁人,除了出家做姑子,就只有进宫做宫女,再做嬷嬷,一辈子留在宫里做奴才伺候主子。

不过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她做不了宫女,也不会念经,就只能等着嫁人了。

过了两天,卢扬祖来了,把他们一家叫在一起,宣布了重磅的消息。

卢希宁被留了牌子。

“擎等着再选吧,指不定有好运道。”

卢扬祖笑容满面,出了封疆大吏之后,卢家还能出个贵人娘娘,这是祖上保佑。他早就料到,卢希宁生得好,又知书达理,寻常人家也配不上,只有紫禁城最尊贵的主子,才消受得起。

李氏的脸煞白。

卢希宁这根带着尖刺的木头,要是得罪人,他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卢腾隆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卢希宁进宫以后,他就再也见不着妹妹,要是她在宫里被欺负了,也没地说理去呀。

卢希宁眨着眼睛,什么叫好运道,她一点都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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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能否数字化地存储、操控和移植人类记忆。此为Science发布“全世界最前沿的125个科学问题”中关于神经科学的一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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