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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马车直接行使到寝殿前,才停了下来。
夜色深沉,寝殿沿着廊柱点起灯火,照出庄重而神秘影子,仿佛一只古兽,蹲伏在大地上。这里就是原来的卓氏宅邸,帝国建立后皇宫扩建,将办公区域分离了出去。原来的大宅就成了寝殿。芙瑞雅下车时,所有人都被屏退,偌大的寝殿前,就只有他们俩人。
卓王孙带着她,走进大宅,一直走上二楼。
走廊尽头,有一间房间,没有亮灯。与周围的阑珊灯火形成鲜明对比。
房门上有一把锁,上面锈迹斑驳,顶端还有断裂的痕迹,明显的曾被砸开,然后又接续在了一起。
芙瑞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什么都没说。
她已无心去想这些异样了,迫在眉睫的是,行刺失败,落在他手中,他该如何对待她?
报复她?折磨她?
她不认为卓王孙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毕竟她才做过的事情,谁都不可能原谅。
卓王孙伸手入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锁有些锈了,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开。卓王孙推开沉重的大门,门轴发出一阵涩响。
黑暗的寝宫,向两人开启。
“敢进去吗?”卓王孙看了芙瑞雅一眼,“这是你像的那个人住过的地方。她离开后,我就将它锁了起来。曾经一个以为自视得宠的女子,觉得自己该住进这里。她把锁撬开了。第二天,她和她的家族,都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了。此后,就再没人敢靠近这里。”
芙瑞雅没有接他的话,举步走了进去。
卓王孙随手把锁扔在地上,跟了进去。
他拧亮了桌上的汽灯,汽灯上的机关被触发,一盏盏亮起,瞬间,整个房间变得灯火通明。
只用看一眼,芙瑞雅就知道,房间中的一切摆设,都跟她走时一模一样。上面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连进来打扫的人都没有。
是不愿再触及,还是不愿任何人再触及?
芙瑞雅冷冷笑了一声。
这些对她没有意义。
卓王孙缓缓走到床前,握住白色盖布,用力一抖。
白布与尘埃一起落地,露出天鹅绒的被子,和一对绣着大丽花图案的软枕。
卓王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脱了衣服,躺上去。”
芙瑞雅怔了怔。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惩罚”,却没想到他竟将这件事说得如此直白,毫无遮掩。
卓王孙讽刺地看着她:“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芙瑞雅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时候一切反驳,都会引来他进一步嘲讽与羞辱。
她一面思索对策,一面揭开被子。突然她的手顿住了。
——被子下面,竟躺着一只玩具熊。
它就这样乖乖躺在被子下,沉睡了很长的时间。看到旧主人时,它暗淡的玻璃眼珠仿佛也重现光彩,与上扬的嘴角一起,组成一个憨憨的微笑。
芙瑞雅忍不住伸手,想要抱起它。当她的手指触到柔软绒毛时,卓王孙突然出声:“别动它。”
“怎么,不是你让我躺上去的吗?”芙瑞雅住手,转身。
“我改变主意了。”卓王孙上前一步,为补丁熊重新盖上了被子,“任何人都不能动它,除了芙瑞雅。”
“你还要把这句话说到什么时候?还是你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目前为止,都很有意思。”卓王孙并不理会她语气中的嘲讽,“你演得很入戏,让我有一瞬间都恍惚起来,差点把你当成她。不过,我还是清醒了。作为一位舞姬,你配不上这张床。”
“哦,那么皇帝陛下,我可以告退吗?”芙瑞雅举起双手,向后退了几步。她脸上有几分鄙薄,不知是鄙薄这张落满灰尘的大床,还是鄙薄他这幼稚的游戏。
“可以。”
芙瑞雅转身向门外走去。皇帝一直站在旁边,冷冷看着她。
她用力握住把手,将沉重的大门拉开一线。
突然,一声闷响,门又被强行关上。还不等芙瑞雅反应过来,已被他从身后紧紧压制在门上。
“放手!”她挣扎起来。
皇帝强行将她的双手从门把手上拖开,分别拉过她的头顶,再一并交到右手。而后他腾出左手,温柔而坚决地将她盘发上的珠饰一枚枚摘下,远远扔开。
精致而名贵的王室珠宝,从她发间坠落,滚入尘土。清脆的响声仿佛倒计时的更漏,在空寂的夜色中响起。
终于,她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
皇帝随意抖了抖手,长发变得蓬松,扫拂着她赤裸的双肩。
“现在,符合你舞姬的身份了。”
芙瑞雅声音中有了怒意:“够了,放手。”
“远远不够。”皇帝手上缓缓用力,更加靠近她,“通常情况下,我都是这样对待被献入宫中的舞姬的。”
两人靠得极近,冰冷坚硬的木质大门贴着肌肤,在她脸上、胸前印出红痕。那是绝对力量的压制,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他灼热的体温透过丝裙,让她微凉的身体有了热度。这一刻,她感到了一些恍惚,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亲密无间。
她惕然而惊。
到了此刻,她的身体竟仍不抗拒他的拥抱。是因为自幼耳鬓厮磨,已让亲昵成为彼此的习惯?又或者说,他们的所有纷争,多停留在理念与意识的层面,而两人心与身,仍然等待着彼此的温暖?
芙瑞雅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这些想法太过危险,她一定要摈弃。
芙瑞雅靠着大门站直,试图将他推离自己。而后用嘲讽的语气说:“那皇帝陛下还真是刻薄。对于侍奉你的情妇,连一张容身的床都不给。”
皇帝微微用力,迫使她重新紧靠在门上。而后他的手继续向下,抽去她背后长裙的系带,淡淡说:“我说过了,那是已故皇后芙瑞雅的,任何人不能碰。”
失去了系带的束缚,丝质长裙从肩头滑落。她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出来,被烛光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皇帝伸出手指,在她背上轻扣了一下。这个动作很轻,几乎无法察觉,而束身内衣已被解开。她本能地贴紧大门,阻止内衣滑落。
她发现自己处于很尴尬的境地:如果继续挣扎,内衣就会褪开。如果紧靠大门,又相当于放弃了抵抗,让他能靠近自己,恣意妄为。
皇帝并没有急于下一步举动,而是紧控住她的双手。透过耳侧柔软的金发,能看到她脖颈处都已泛起微红。
接下来,她必然是进退两难,羞恼难当,不得恳求自己放手。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这一幕。
“够了!”芙瑞雅突然挣扎起来。她是如此决绝,全然不顾衣衫滑落,也不顾手臂被木门蹭出一道道红痕。
这倒是出乎皇帝的意外。
他错愕片刻后,本能地松手。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皇帝完全没有躲避,受了她这记耳光。
芙瑞雅收回手,不慌不忙地将长裙拢在胸前,冷冷看着他:“我最后问你一次,这样的疯话,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我曾经颁布过一条旨令,芙瑞雅皇后已于北极殉国,现在白风城那个,是SEVEN变幻出的冒牌货。为此我还专门举办了一次葬礼,听说过吗?”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芙瑞雅一眼。
“或许,不久之后,白风城真的会出现一位SEVEN假冒的女王陛下吧。你说呢?到那个时候,或许我就不再说了吧。”
芙瑞雅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的确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甚至,极有可能发生!
只有她才能控制得了母体与浮空岛,现在,她不在了呢?白风城最强大的武器无法动弹,这座城市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如果这时SEVEN攻过来,白风城被占据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害怕了吗?我说这个,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上,做任何事,都会有代价。如果你享受到了巨大的好处但觉得代价很小,或许并不是代价真的小,而是你还没有付出而已。”
“我不用你教做人的道理。”
“我也没打算教你。说真的我很讨厌现在的你,自以为是而又一意孤行。为了所谓的理想,什么都可以放弃。”
芙瑞雅语气微嘲:“哦?可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说吧,皇帝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惹您厌弃的我?”
“就真的,做个我身边的舞姬吧。”
卓王孙转身,向外走去。尘埃因为他的动作重获生机,在寝宫中飞扬。让这废弃之地,有了一丝烟火气。
芙瑞雅在他背后喊:“把克莉丝塔从D-war中剔出去。”
卓王孙的脚步停下:“哦?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来刺杀我的吗?”
芙瑞雅:“你可以这样认为。放过克莉丝塔,她是无辜的。”
“这件事很难办,因为这是克莉丝塔自愿参与的。”
“自愿?她为什么会‘自愿’?因为株连九族的要挟么?”
卓王孙摇头:“你错了。她自愿参加D-war,是因为她认定,只有这样才能抵赎家族的罪孽。我甚至阻止过她几次,都没有用。如果真的有人在逼她。不是我,而是民众。是你一心想维护、将文明重新带给他们的民众。”
芙瑞雅眉头皱起。这段话看上去不可行,细想却并非全无可能。克莉丝塔看上去柔弱,内心却有坚强的一面。她和芙瑞雅一样,将家族荣誉置于生命之上。为了帮助族人赎罪,她的确可能主动走上战场。
卓王孙:“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去亲口说服他们,赦免克莉丝塔。”
“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芙瑞雅深吸了一口气。
“代价就是,我要你亲口承认,自己只是舞姬。”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是芙瑞雅皇后的拙劣模仿者。”
芙瑞雅沉默了片刻:“好,我承认……”
卓王孙打断她:“我知道你是谁,这句话不用对我说。”
“而是,对民众。”
卓王孙走后,芙瑞雅独自一人坐在寝宫里,她甚至懒得去打扫那些灰尘,任由它们把自己包围。
卓王孙把她带到这里来,或许是为了追忆旧情,想用曾经的柔软来触碰彼此的心。为她留到现在的禁宫,永远保留着她走的那一天……或许他会觉得这是深情的表现,但在芙瑞雅看来,这座宫殿中留着的,全都是最伤痛的回忆,她想都不想想起,看都不想看到。
就像此刻,她不想碰到宫殿里任何一件东西。
这就是伤人者与被伤者的区别,同一件事,在伤人者看来,不过玩闹中的一次失手,回想起来仍是童年的珍贵记忆,但在被伤者看来,却是终生无法愈合的伤。
但芙瑞雅不能离开。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参与这次谋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费斯坦但提勒斯传给她的纸条。纸条上是这一届D-war的参战者名单,上面赫然有克莉丝塔的名字。
克莉丝塔自幼体弱多病,几乎从未参与过家族中的任何事务,她的人生中只有童话与善意的谎言,她天真的像一张白纸,从不会伤害任何人。
可她竟然也出现在参战者名单上。
尤其,芙瑞雅清楚地知道,卓王孙曾经将克莉丝塔当成妹妹看待,而克莉丝塔对他怀有某种奇异的情愫,卓王孙也知道这一点。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疼爱克莉丝塔,就如同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可他仍然将她放在了参战者名单上。
她怎么可能赢得了那些骑士?她甚至连真正的机体都没碰过。
正是这条信息,让芙瑞雅断定,卓王孙的确是疯了。D-war开战在即,芙瑞雅才下定决定,参与谋反。她必须得阻止他。
好在,虽然行刺失败,卓王孙仍给了她一个保证,要她亲口说服民众放过克莉丝塔。
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会让民众认识到,死亡的狂欢,是可耻的。让一个纯白如纸的孩子,参与到战争中,是可耻的。
暴君的游戏必须被终结。
她要让卓王孙好好看看,他囚禁不了她,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掀翻他垒砌在她身周的一切。
第二天,卓王孙推开门时,看到芙瑞雅蜷坐在地上。她抱着膝盖坐了一夜,距她一尺外的地面上的灰尘就是完整的,没有任何踩踏或者触碰的痕迹。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最终没说什么。
“去大竞技场吧,D-war要开始了。”
芙瑞雅默默站起来,想要出门时,卓王孙把一套衣服抛了过来。
“换上这身衣服。”
芙瑞雅深深皱眉,她认识这套衣服,就是卓王孙加冕为帝国皇帝时,她穿的冕服。
帝国皇后的冕服。
“怎么,不假装我是舞姬了?”
“不,你就是舞姬。我要你在D-war的会场上,穿着这身衣服告诉民众,你是被敬献入我后宫的舞姬。只要你这样说了,你就有劝说民众赦免克莉丝塔的机会。”
芙瑞雅抓着衣服,想不出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但她很快就决定不想了。不管怎样,她都要救克莉丝塔。至于卓王孙的这个怪异要求,就当是他真的疯了,她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吧。
卓王孙与芙瑞雅出了皇宫,在浩大的随行车队的卫护下,向大竞技场行去。这次出行少有的采取了浮夸的形式,十二尊涂着金蓝二色皇室专用涂装的宫廷蒸汽机体,跟随在车队两侧,显示出皇帝不错的心情。这也惊动了帝都的民众,纷纷打开窗户,涌上街头,用欢呼声向皇帝陛下致敬。更有好事者扬起金蓝二色的纸屑,在中央大街上纷纷飘洒。
车队从漫天金蓝中走过,卓王孙望着窗外:“喜欢吗?”
芙瑞雅面无表情:“浮夸。”
卓王孙:“这就是民意。能为玛微丝女王的慈爱欢呼,也能真心为暴君的威严喝彩。”
芙瑞雅:“他们是受了愚弄。”
卓王孙:“受了愚弄吗?那你有没有愚弄他们呢?”
芙瑞雅:“没有。”
卓王孙:“这样啊。你知道吗?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看来,是不相同的。区别只在于,是以什么视角。”
芙瑞雅:“你到底想说什么?”
卓王孙:“我想说,现在以看待舞姬的视角来看你,觉得你真实多了。”
芙瑞雅:“那我换了个视角为什么还是觉得你这么讨厌呢?”
卓王孙:“那说明你还未入戏。战斗一会才开始,你还有点时间,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表现。”
芙瑞雅:“你说得没错,我是该好好想想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理卓王孙。
卓王孙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
大竞技场并不远,两人到达时,里面已经坐满了观众,就连场外也挤满了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电视与转播,但这些人宁愿看不到打斗的场面也要赶过来,只为近距离的感受到那让血燃起来的刺激。旧时代有许多人气极高的运动,足球,橄榄球,网球,但没有一种赛事拥有的关注度有D-war这么高,它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热门,当D-war举行时,连最当红的明星都不敢发布新闻。
皇帝陛下的车队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观众的欢呼,所有观众都站立起来,脱帽向皇帝陛下致敬。随即,整个大竞技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从车中出来的两人。
皇帝陛下挽着一个人,这个人身着皇后冕服,华贵照人。所有民众对她都像对皇帝陛下一样熟悉,甚至有些人比对皇帝陛下还要熟悉,因为从小她的画像就印在邮票上,瓷器上,各种纪念品上。每年国庆,她都会出席国庆庆典,是民众们谈论的热门人物。她被称作合众国的公主,永远烙刻在每个人对合众国的记忆里。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她是他们十九年的青春中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她,就是芙瑞雅。
没有人能想到芙瑞雅竟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是以如此亲密的方式跟皇帝陛下一起出现。
她不是死了吗?皇帝前不久才为她举办了葬礼。
另一部分知情者也同样疑惑——她不是在白风城建立了合众国了吗?她应该是帝国的死敌才对啊,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他们缓缓从车队走向主礼台的最显赫的位置,甚至包括豪族们。当然,他们的席位空了很多,其中将近半数都被关在了伊芙琳宫中。大竞技场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更多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多,纯粹是因见到芙瑞雅的激动,忘记了这个词带有深刻的合众国的烙印,当着帝国皇帝喊出来,是何等不敬。它是自发的,没有预谋的,冲动的。但喊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形成整齐的声浪。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芙瑞雅微微侧身,斜看了卓王孙一眼,没有说话。
卓王孙同样没说话,挽着盛装的芙瑞雅,步伐稳定,在一片呼喊声中,走到了主礼台上,他没有做出让民众的停止呼喊的表示,任由他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当声音稍微低一些时,他说了句话:“我们的D-war来了一位贵宾,请让她介绍自己。”
D-war会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很多人兴奋得满脸通红,拼命鼓着掌,满含期待的望着芙瑞雅。
卓王孙静静的看着她。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出,合众国的公主,在民众心中究竟有着多高的影响力。这影响力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凝就,而是同情感、成长、甚至人生混合在一起,无法分割,也就无法替代。
灭日浩劫摧毁了文明,也渐渐淡化了民众最初的愤怒。他们渐渐开始怀念合众国,怀念那个繁荣盛世,怀念王冠下美丽高贵的微笑。
怀念芙瑞雅。
但或许,就在今天,他会亲手毁掉它。
他身子微倾,在芙瑞雅耳边说了一句话:“现在,去介绍你自己吧。”
芙瑞雅一凛。她突然明白,卓王孙的目的是什么。他给她劝说民众放过克莉丝塔的机会,但要她穿着这身冕服,亲口告诉民众,芙瑞雅已经死了。
他们面前的,只是个长得跟她很像的舞姬。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击碎民众心中的幻想了。当她身着盛装出现,勾起了所有人的期待时。她却郑而重之地宣布,芙瑞雅真的死了。留在世间的,只有一些拙劣的替身。
也许是北风城中的邪恶女妖,也许是皇帝身边的低贱舞姬。无论如何,芙瑞雅是的的确确不存在了。
这样,他们对合众国仅存的一丝幻想,就会彻底陨落。
这样的结果,芙瑞雅只用一闪念就想清楚了,但她没有退路——她不能让克莉丝塔死在D-war的战场上。
她面向民众,一字字说:“谢谢你们的热情,但需要澄清的一点是,我不是芙瑞雅公主,只是长的像她而已。实际上,我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爵士献给皇帝陛下的舞姬。”
声浪与鼓掌声戛然而止,场中每个人脸上的惊愕,都与设想中的一模一样。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他们听到这句话时的失望。
芙瑞雅的心轻轻抽紧,却没有表现出来。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只能承担它,继续前行。
卓王孙走到身边:“抱歉让大家失望,我同大家一样怀念芙瑞雅公主。所以,遍寻天下,才找到一位与她这么像的替身。你们觉得像吗?如果你们也觉得像,其实可以跟我一起,一直将她当成芙瑞雅的。”
说着,他缓缓牵起她的手,在民众前举起,似乎要等待民众的欢呼。
所有人鸦雀无声。
芙瑞雅本能地想将手抽回来,突然,他猛地一用力,将她拖入怀中。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长长的吻,已封印住她的呼吸。
大竞技场上响起一片惊愕之声,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她只是个舞姬而已,皇帝陛下对她做如此轻佻之举,也是理所当然的。
过了片刻,芙瑞雅才将他推开。
她退了一步,站直身子,胸口不住起伏。
卓王孙注视着她,一缕殷红的血痕出现在他嘴角。鲜血一直流到颔下,看来伤得不轻。站在近处的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流露出惊愕之色。
这个舞姬太大胆了,竟敢让皇帝受伤,她以为自己真是芙瑞雅吗?他们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同情,几分幸灾乐祸。他们目光中有了新的期待——期待皇帝如何暴怒,下令将她流放,或者干脆扔入竞技场杀死。
卓王孙轻轻抬手,将嘴角的血痕拭去。
芙瑞雅也冷冷看着他。两人就隔着一步的距离,长久对峙着。
终于,卓王孙打破了沉寂:“你应该感谢她。”
芙瑞雅皱起眉头,并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卓王孙伸出沾着血迹的手,抬起她的下颚:“我本该判你死罪,但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决定赦免你的一次。”
说完这句话后,他放开了手,径直走向她身后的礼台边缘。擦肩而过时,他顿了顿,俯身耳语道:“去吧,发表你精心准备的演讲,看看他们是否会听。”
而后,他缓缓走到栏杆前,俯瞰涌动的人群,轻描淡写地道:“你也该看一看,真正的民意,到底是什么样子。”
芙瑞雅沉默了片刻,走到了主礼台中央,面向所有人:“我虽然不是她,但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她。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和她想说的完全一样。”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这场D-war,真的应该举行吗?”
她掏出费斯坦但提勒斯给她的名单:“我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克莉丝塔,她还不满十八岁。难道你们忍心看到一个未成年人被推上战场?想想你们自己的孩子,想想他们若是出现在这样的战场上,你们会是什么感受。”
卓王孙浮出了一抹笑意。
芙瑞雅的确很出色,然而她已在他为她挖下的陷阱里。
努力挣扎,只会让她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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