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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是尼布甲尼撒伯爵在帝都的线人传来的,他在皇宫中担任要职,因此能接触到皇帝陛下的一些机密。他说当夜晏执政就将皇帝陛下带回了宫中,连夜进行抢救。
抢救的过程极为隐秘,并没有医生,而由晏执政亲手操持。好几台奇形怪状的仪器被运了进去,其中有大量的血液。
而之后的种种迹象,让他推断出,皇帝陛下受伤虽重,但没有死。
芙瑞雅盯着纸条,久久不语。
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是她亲手将子弹轰入卓王孙的头颅。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她不可能打空,也不可能看错。她亲眼看到他额头上洞穿一个鲜红的创口,飞溅的鲜血,甚至模糊了她的双眼。
但,纸条上说的那么详细,那么肯定,恐怕她再不愿接受,也必须得面对这一事实:卓王孙真的没有死。
那么,征讨军所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局面。
失去浮空岛,地面部队损失将近一半,她能调动的武力,仅仅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人。面对的则是整个帝国。
她很清楚,随着那一枪的出镗,她与卓王孙之间的最后一点羁绊,已烟消云散。她杀死了他的一部分,作为玩伴、知己、恋人的那一部分。此后两人之间便只剩下殊死的战争。
他一但复原,定会用雷霆之势,将她碾压粉碎。而现在的她,并没有力量抵抗。
芙瑞雅很仔细的将纸条折起来,放到旁边。她仰头,望着浮空岛之上的天。天是倾斜的。
“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沉默了片刻,说:“你已经尽力了。芙瑞雅,爆炸了来临前,我为你保存了一小部分母体的残块,可供你带着少数的人,建造一个世外桃源。虽然不大,足以平安渡过一生。”
躲入深山孤岛,在新能源的庇护下,渡过余生。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芙瑞雅的笑容有一丝凄伤:“谢谢你,但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我会战下去。”
路:“可你这样会死的,你很清楚这一点。”
芙瑞雅:“我清楚。但我一定要战,就算是死也一样。”
路:“为什么?”
芙瑞雅:“这不仅是我和他的战争,还是合众国与帝国的之争。为了重建文明,那么多人跟随我出生入死,牺牲了生命。我不可能抛下他们,去过世外桃源里的日子。我不会放弃重建文明,我会尽我的全力去找第二条路,如果的确找不到,那么就让我和他们一起死在战场上。这才是我作为女王的结局。”
路注视着她,没有反驳。他能理解这种选择,视名誉、理想、责任高于自己的生命。这正是人类这种初级生物,幼稚又迷人的地方。
芙瑞雅停顿了片刻,轻声说:“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路:“请讲。”
芙瑞雅:“等我死后,找一个无人的小岛,把我的骨灰埋在那里,用一截木板做我的墓碑,上面只写一句话:她不曾被征服。然后就不管它了,它被风吹倒也罢,海浪卷走也罢,年深月久腐烂了也罢,都由它去。路,你能做到吗?”
路再一次沉默了。他微微偏头,凝视着芙瑞雅。他的灵魂有很小的一部分已与芙瑞雅融合在一起,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浮空岛的摧毁对她的打击又多大,她方才的话,无疑是在交代后事了。但她的心并不恐惧,反而前所未有的安宁。她贯彻着她的信念:她不会认输,即便死,也要死在追寻的路上。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位古哲人对死的形容:弱丧而归。
路如古井无波的心,突然感到一丝隐痛。这丝痛像是光,照亮了他,让他突然看清了许多东西。
“其实,你不必这么悲观的。”路斟酌着词语,“你的路并没有走完。”
芙瑞雅:“路,不用安慰我了,我没那么脆弱。”
路:“我能修复母体。”
这句话犹如一道光,照进她绝望的宁静:“你能修好母体?”
路:“是的。只要有母体在,你的路就没有走完,不是吗?”
母体,是浮空岛动力的来源,只要它能被修复,即便失去了浮空岛的作战力量,至少能供给己方的能源与物资。也保留着重建现代文明的希望,保留着芙瑞雅继续战斗的信心。
芙瑞雅的眼中绽放出了光芒,她站起身,急速的踱着步:“你说得没错,只要母体在,这场战争,还能继续下去。我就可以想出办法,反败为胜!”
路感受到她的思维以极快的速度翻腾迭代着,一个个念头此起彼伏,显示出她在飞速地思考。
路:“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芙瑞雅略显惊讶的望了他一眼,在她印象里,路不喜欢多说话,两人合作的虽多,但交流极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默契的各自知道该干什么,就分头去干了。
路:“很久以前,我遇到一个人。他在自己的时空里,过得很不好。命运不断夺走他的一切,先是理想,然后是恋人,再后来是健康。他身穿孝服,拿着确诊证书,孤独一人地坐在摩天大楼顶上,从黄昏一直到黎明。那一夜他很痛苦,很想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最终没有。朝阳照入他眼睛的时候,他感到了顿悟般的轻松。他接受了命运注定掠夺万物众生的现实,并学会与之坦然相处。而后,他沿着消防梯,一步步走了下来。他的步伐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无所畏惧。在短暂的余生里,他改写了那个世界的历史。”
“很简单是吗?”路用很平淡的语调说完了这个故事,没加任何夸饰,然后平淡的问芙瑞雅。
芙瑞雅:“你想告诉我什么?”
路:“我什么都不想告诉你。这个故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第一次讲给别人听。现在,我讲完了。”
芙瑞雅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路今天有点奇怪,但也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路:“我要开始修复母体,你也应该有很多要做的,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芙瑞雅点点头,转身向浮空岛下走去。她的确有很多事要做。
走到半路时,她偶尔回头,发现路并没有开始行动,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她。
这时她才感到有点奇怪,路一直用虚影的形态出现,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正常形态的路了。
帝都皇宫。
随着皇帝在战役中负伤的消息传来,宫中警戒上升到了最高级别。从皇宫入口到寝宫,都由嘉德骑士们层层把守。
大臣们只看到不断有物资被运输进去,却无法近前。
流言在暗处传播。
皇帝是如何受伤的,敌人是如何逃走的,兰斯洛特是如何被俘的,都有着若干迥然不同的版本,唯一确定的是,陛下还活着,且正在缓慢地康复。
整个帝国,都在猜测与不确定中饱受煎熬。
夜半时分,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入了宫禁。
克莉丝塔。
她身着白色长裙,神色从容,步伐不快不慢。每到一处关卡,就停下来吩咐两句。值守的人就恭敬行礼,放她通过。
直到寝殿门口,原第三区的嘉德骑士缇娜与艾薇娅拦住了她。
缇娜微微欠身:“克莉丝塔小姐,请留步。执政说过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克莉丝塔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缇娜一怔。
“我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合法的妻子。进去探望他的伤势,不是天经地义吗?”
缇娜:“可是执政吩咐……”
“晏?”克莉丝塔打断她,“让他出来见我。皇后驾临,作为臣子的他,难道不该出来拜见?”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冷峻,的确有作为皇后的气势。
缇娜一时语塞。一日一夜的救治后,晏执政体能极度消耗,已陷入了沉睡。这一点,当然也不便告诉克莉丝塔。
她还想说什么,艾薇娅已侧身让出去路:“皇后陛下说得对,作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她要进去探望,没有人可以阻拦。”
克莉丝塔看了她一眼,略略颔首,径直走了进去。
缇娜不敢阻拦,只好狠狠瞪了瞪艾薇娅。
艾薇娅冷笑道:“我是为你好。既然皇帝病危,若真有个山高水低,就该皇后摄政。这丫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劝你还是不要得罪她。”
芙瑞雅走下浮空岛时,面临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就算修好了母体,浮空岛也已坠毁,不可能再形成战斗力。她能动用的,仍然只有不到四万人的军队,面临的是帝国军百万正规军,不知多少蒸汽机体,与这个人口接近百亿的庞然大物。她仍然可能在下一次作战中就全军覆没,但她已不再绝望。她又有勇气继续前行下去,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
这场战争打不倒我。
她重新又找回了白鲸之谷中,面对巨龙时的信心。
她很清楚当帝国皇帝未死的消息传出时,会对征讨军的士气造成什么样的打击。她有办法应对,她能重振他们的信心,让他们与她一起坚定的走下去。
她也很清楚征讨军与帝国的力量对比有多么悬殊,她有信心在这场战争中保全他们,卓王孙有底牌,她一样也有。她会让他们看到,她并不是只仰仗浮空岛,她开启这场战争,是有把握的。
有母体,她的路还没有到尽头。
芙瑞雅向金月城走去,步伐格外坚定。
克莉丝塔缓缓走入寝殿。
偌大的寝殿内没有点灯,却笼罩着一层月白色的光芒。沿着光芒看去,就见辉夜姬机体侧卧在宫殿尽头,仿佛一尊巨大的女神雕塑。
光芒从她体内逸出,织成一张细密的幔帐,覆盖着身前的一张圆形大床。
奇怪的是,这光芒无比柔和,还在以某种难以察觉的韵律,轻轻震颤。这绝非蒸汽机体发出的照明光,而是具备某种生命,似极了长生族的科技。
克莉丝塔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过了一会,她的双眼才适应了光线,隐约看见光之幔帐后的景象。
丝绒层层叠叠,堆满了圆形大床,在光照下显出妖艳的深红色。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浸透了鲜血。
重伤的皇帝就在血色中沉睡。
他的整个身体,也笼罩在月白的光芒之下。一条条光之纽带,将他与辉夜姬连接起来。纽带在半空中汇聚,展开一道道光屏,上面闪烁着各种符号。
克莉丝塔从未见过这些符号,但隐约能猜出,它们代表着皇帝的生命体征。她很快找到了最大的光屏,一条蓝色的波纹有规律的跃动着,应该是心跳。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克莉丝塔丝毫不感到害怕,而是既欣喜又委屈。欣喜的是,神听到了她的祷告,他真的还活着。委屈的是,他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她竟一无所知。作为皇后,作为妻子,她竟是无足轻重的。
克莉丝塔穿过光之幔帐,紧靠他身边坐下。
他身上盖着丝绒床单,此外寸缕不着。克莉丝塔并不觉得难堪,轻轻揭开床单,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在入宫之前,她已得到消息,皇帝陛下中了一枪。没有人知道伤在哪里,伤得多深。
当她仔细查看过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皇帝静静地沉睡着,没有痛苦,也没有体温。就连呼吸,也轻到几乎无法察觉。
克莉丝塔心生疑惑,向上寻找。只见皇帝凌乱的额发下,盖着一张白色手绢,上面浸出鲜红的血迹。
难道中枪处是额头吗?不可能,如果子弹击中这里,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克莉丝塔颤抖着伸出手,将手绢挪开。
出乎她意料的是,手绢下并没有狰狞的血洞,而只是一个浅浅的口子。周围已有愈合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克莉丝塔伸出手,在他脑后摸索,很快在枕骨处也找到了同样的创口。这意味着,曾有一枚子弹,从前额穿入枕骨穿出,洞穿了整个头颅。
为什么他还活着?
克莉丝塔脸上满是惊愕。
三日前。
就在这件寝殿里,晏执政与皇帝曾有一场不为人知的会面。
皇帝伫立落地窗前,似在眺望远方。然而,窗上覆盖着厚厚的帷幕,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很久,他终于收回目光,淡淡道:“是时候了。”
晏:“你决定了吗?”
皇帝:“是的。这个帝国需要永生的君主。”
晏没有反驳,脸上有一丝悲伤。
帝制最大的弊端就是,君主无法永生。皇权传递时,会在无形中遭到削弱。从开疆辟土的伟大帝王,到长于深宫的末代君主,只需要十几代甚至几代的时间。更何况,集权下的继承制度本身就是一个隐患。无论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都代表了核心利益集团的更迭。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即位后,将之前的制度人事推翻重来,甚至兄弟阋墙,父子相残。
如果开国之君可以永生,一切都会得到解决。难怪历史上秦皇汉武,都倾举国之力寻找永生之法,可惜未能如愿。
这样的永生之法,不在海外仙山上,而存在于长生族的血液里。
就在晏的身上。
他可以赋予皇帝永恒的生命,也让帝国永远安如磐石。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犹豫什么?我们早说好了,在需要的时候,将我转化。”
晏:“我是答应过,但不是‘需要’的时候,而是万不得已之时。”
皇帝:“明天的浮空岛之战,将决定帝国的命运。我很可能会重伤,甚至死去。只有完成初拥,才能确保我活下去。这还不够万不得已么?”
晏:“可我必须提醒你,因为代系的原因,转化的过程将格外漫长而痛苦,而你获得的将与失去的同样多。”
皇帝:“我会失去什么?”
晏:“作为第三代长生族,转化完成后,你的神谕能力会得到一定提升,但不会到真神谕的程度。代价是你对外界变化将异常敏感,一声蝉鸣都能令你烦躁不安。得到长生及自我修复能力的同时,你也会渐渐惧怕阳光,最终只能隐藏在黑暗中。此外,你还会丧失嗅觉和味觉,即便尝尽人间的美酒美食,也不会感到一丝快乐。与此同时,另一种欲望将被提升,却不再是两情相悦的欢爱,而是伴随着暴虐与征服。”
“转化后的你,将不再是自己,也不会成为玛微丝女王或者A,而是接近于传说中的……吸血鬼。”晏叹了口气,“可悲的是,你无法死去,也就无法终结这样的折磨。只能永远承受下去。”
“作为朋友,我恳请你再考虑一次。”
皇帝沉默了片刻,回身挑起了厚重的窗帘。朝阳如流水倾斜而下,照亮了他雕刻般的侧颜,让他整个人笼罩在绚烂的光芒下。
壮丽而悲伤。
此后,再无法看见这样的日出了吗?
他脸上的笑容有一丝苦涩。
“我考虑过了,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付出这样的代价。”
克莉丝塔伏在他身上,将左耳贴上他胸口,倾听他的心跳。
响声微弱而散漫,在她心中却无比清晰。
偌大的寝殿中,只有垂死的皇帝,和一尊诡异的机体。然而,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感到难得的安宁。
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渐渐地,她伏在他胸口睡了过去。
寝殿里寂静无声。
突然,一阵莫名的悸动将克莉丝塔从梦中惊醒。她愕然发现,光屏上的曲线,正在归于平静。
她脸色陡然惨白:“陛下,陛下!”
毫无回应。
克莉丝塔慌乱起来,按照急救课程上所学,跨在他身上,双手按压他的胸口。
然而,无论她多么用力,光屏上的线仍是笔直。
她一遍遍呼唤着,声音变得嘶哑:“回来,不要走,不要走!”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她悲伤的哭声。
克莉丝塔力气耗尽,忍不住停下喘息。此时她视线中的一切都被泪水模糊,什么也看不到了。在迷离的光影中,她虔诚祷告:只要这个男人能活下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就在此刻,她感到手腕突然一紧。
克莉丝塔一惊,皇帝竟再度睁开了双眼,将她一把拉住。
她本能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光屏。让她惊讶的事发生了——这一刻,所有的数据都化为碎屑,陨落消失。
皇帝缓缓坐了起来,他肤色因失血而极度苍白,眸子却比以前更黑,看上去如古潭照影,深不可测。
克莉丝塔惊喜万分:“你醒了?”
皇帝没有回答,直直地凝视前方,目光却无法聚焦。他的神色很奇怪,仿佛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新的,又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克莉丝塔甚至不清楚,他到底能不能看到自己。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陛下,是我。”
皇帝这才注意到眼前有人,收回目光,打量着她。
良久,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是你?”
克莉丝塔感到一丝陌生。之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她连忙点头:“你等等,我去找人。”
还不待她起身,已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不,你不能走。”
克莉丝塔想要挣脱,就听他用极轻的声音说:
“不要离开我……”
“芙瑞雅。”
克莉丝塔的心在下沉。她明白,在劫后余生时,他把自己当成了她。她本想推开他,告诉他自己是谁,却无法说出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卓王孙。不仅是她,这世界也从没有人看到过。
他的脸色是如此苍白,呼吸是如此脆弱,轻轻一碰就会重化灰烬;他的拥抱却是如此不顾一切,耗尽全身力气。
克莉丝塔一动不动,任他抱住自己,仿佛要将身体揉碎。她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再次响起,将他从死亡的渊薮中带回此界。这让克莉丝塔感到难得的安宁。
她将头埋入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体上逐渐恢复的温度,心中终于释然——何必计较呢,他活着就好。
克莉丝塔抬起头,伸手碰触他的额头。伤口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浅浅的红痕。手指渐渐用力,沿着额头一路向下,抚过他的脸,肩膀及胸膛。
突然,她闪电般地抽回手,仿佛触到了灼烧的温度。直到这一刻,她这才意识到,丝绒床单下的他寸缕不着。
悸动涌上心头,少女的羞涩让她本能地侧开头。刚一动,就被他捧住了脸颊,直面自己。
他沉黑的双眸中,闪烁着前所未见的炽烈。
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已被他的吻覆上了双唇。
这一吻是如此强势,不由分说、也不容抵抗。又如此深沉有力,仿佛要洞穿灵魂,将三世的遗憾一起补偿。
克莉丝塔没有抗拒。她合上双眼,感受着他给予的一切,并慢慢学着回应。
虽然她知道,这个吻不属于自己。而属于那个他一遍遍念诵着名字,说着“我爱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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