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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孙从驾驶舱中走出。
东皇太一巨大的残骸宛如废墟,横亘在他面前。他没有绕开,而是径直从废墟上跨过。他身上戎装已被鲜血浸透,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上。
民众惊讶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机体疮痍遍体,皇帝则血透重衣。
赤红在大竞技场上蔓延,残破一如被末日深埋的黑夜。
皇帝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来。他的脚步有些吃力,显然,受伤不轻。这场战斗的残酷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承受着与其他人一样的创痛,每一步都步履蹒跚。
主礼台上,芙瑞雅的眉头皱起。现在,她再没法怀疑,卓王孙的确是打了一场真正的D-war,格蕾蒂斯没有任何留手,两人的战斗不掺杂任何水分。
他身上的伤,以及身后完全报废的机体,就是证明。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只是因为向她证明,他不仅可以牺牲她,也可以牺牲自己?当她要他站上D-war的竞技场来证明自己时,他用死亡来证明自己?
她本完全不考虑这一可能性,但看着全身浴血的他,心底竟有了一丝动摇。
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他真的是为了让这个帝国延续下去、为了让百亿人在末日得以生存,才那样去伤害她,伤害她的家族?
有没有一丝可能,他杀戮、独裁并不是为了权力,只是为了度过这该死的末日?
尽管这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但有没有可能?
芙瑞雅默然,望着卓王孙踏着满地血迹,走向竞技场中央。
大竞技场中的观众们,也都沉默着,望着卓王孙。
他们没料到皇帝陛下竟会打的如此惨烈。
合理的过程,不是应该来一场“表演”吗?以皇帝陛下嘉德骑士的身份,甚至不需要做的那么假,找一位见习骑士做对手,那些豪族们的对手不都是这样选的吗?皇帝陛下完全可以完虐对手,KO,一本胜,怎么潇洒怎么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再破例赦免对手,既展示了强大,又展示了仁慈。多么完美的政治表演!心知肚明的观众也会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是真打吗?
真的进行了一场胜负未知的D-war?
虽然事实是如此明显的摆在面前,绝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不了。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皇帝陛下竟然是怀着可能会死的心情来打这场D-war的!
“你们看到了,我为自己选的对手,是号称最强骑士的格蕾蒂斯。我用这尊机体”,他指向已如废墟的东皇太一,“这身血,是想向你们证明,每一个站在这个大竞技场上的人,都有1/2的可能性会死,谁都不例外。当我站上竞技场时,绝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是,D-war不是为了杀人,它的残酷只是我们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是为了我们终有一天能度过末日。当我面对这个目的时,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会去战斗,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价去取得胜利,我坚信我一定能做到。再强大的对手,哪怕它是格蕾蒂斯,是SEVEN,是末日,都击不倒我。”
“有人说我是暴君,甚至将我与尼禄相提并论。告诉我,这是你们的答案吗?我知道你们食不果腹,面对末日绝望而恐惧。我知道你们没有信心,人类的文明在你们看来已经终结,遍地都是荆棘。你们认为D-war只是带给你们的麻醉与狂欢,让你们把激情挥霍完就可以接受明日之死。但我告诉你,你们错了。”
“我会带着你们度过末日。”卓王孙说到这句话时,无比的坚定,“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有我。”
“说我是暴君?是的,我是!说我是恶魔,是的,我是!但,我是你们的皇帝,我为了庇护你们不择手段。我为了你们成为暴君。”
“现在,我的性命就在这里。如果我的暴行,让这个国家蒙羞;如果你们要杀死你们的皇帝,那么,现在就喊出那句话,‘杀死他’。我的血,立即会染红这里的土地。但如果,你们把我当成你们的皇帝,相信我,接受我的暴虐与残刻,则我在此发誓,会带着你们度过末日。没有人能打倒我,末日也一样!”
“决定吧。”
卓王孙说完最后一句话,站在大竞技场的中心,一动不动。
曙光站在他身后,三米长的剑锋离他的后颈不远。当观众的呼声响起后,巨剑很可能一斩而下,将他断为两截。无论他有什么样的雄心或者野望,都将到此终结。
但他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沉静的像是一汪潭水。
仿佛他等待的,不是对他的裁决。
这是傲慢,抑或是疯狂?
大竞技场中一片静寂。
主礼台上,芙瑞雅也沉默了。
这是卓王孙与她的不同。
他总是那么自信,从不怀疑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总是用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总是能漠视那些伤害与痛楚,这让他有她所不能企及的强大。
而她,则会彷徨,顾忌。她时常会软弱,止不住的会停顿下来,不得不找到更强的理由,才能继续走下去。
即使是战败了,处于敌人的剑下,他也这么从容,坚信自己一定能走下去,从而无所畏惧。
他相信他的暴虐,是这个时代的选择。
——如果决定他的生死的不是民众,而是她,她会杀死他吗?
大竞技场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宽恕!”
零零星星的赞同声响起,越来越多,到后来,整齐的声音在大竞技场中回荡。
“我给你宽恕,我给你宽恕,我给你宽恕……”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声音转变为对皇帝陛下的欢呼,大多数人声嘶力竭的喊着皇帝陛下的尊号,不乏“万岁”、“伟大”等字样。
卓王孙慢慢举起右臂。
观众们的欢呼声更加激昂,逐渐变得整齐划一,引得整个大竞技场都震响起来。那是对皇帝陛下的尊崇。
抑或是服从。
卓王孙举起的右臂仍有鲜血流淌,但在漫天欢呼中,它像一杆旌旗,矗立在大竞技场的中心。
虽不起眼,却有种坚屹不倒的感觉。
欢呼声更加响亮。
这一刻,有一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被种入了他们心中。在压抑而绝望的末日中,他们第一次不再只是麻醉与狂欢,他们开始相信,他们真的能走出末日。
在这个暴虐的狂人的带领下。
卓王孙转过身来,挥舞在空中的右臂落在背后的巨剑上,将之推开。
“格蕾蒂斯,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对你的皇帝陛下保持敬意。”
说完,他再也不看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对手一眼,大踏步走入了休息室。
他没有在休息室做任何停留,甚至没有更换衣服,就来到了主礼台上。
“我的D-war打完了。我输了,但我得到了观众的宽恕。”
如雷的欢呼声仍在震响着,他凝视着芙瑞雅,脸色依旧冰冷而沉静。
“你浪费了我给你的机会,你没能救得了克莉丝塔。”
芙瑞雅没有反驳。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答应打这场D-war?”她深深凝视着卓王孙,“在北极时,我总是对别人说我最了解你,但我没预料到你会这样做。”
“你了解我?”卓王孙眼中闪过一抹讥嘲,“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末日之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芙瑞雅说不出话来。
在末日之前,她对卓王孙的印象跟其他人差不多,认为他耐心不足,很容易烦,看不起任何人,无论对谁都高高在上。当然,还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被戏称为“大公子”,如果不是大公继承人的身份,他早就被社会教了不知多少次做人。
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他不是耐心不足,不是容易烦看不起任何人,而是他的确比所有人高明。他的确可以将所有人都玩于股掌之上,生杀予取尽由其主。
末日之后,他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笑的是,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包括她。
“不好回答吗?那我换一个问题,末日之前,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呢?”
芙瑞雅的身子僵了一僵。
她仍旧无法回答!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喜欢呢?要知道她可是嘉德骑士团的代行团长,未来的女王的法定继承人,而且是合众国公认的最美丽、最高贵的公主,她怎么会喜欢一个耐心不足、很容易烦、看不起任何人、无论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呢?
“或者,只是因为我是未来的大公?”
这样的话惹恼不了芙瑞雅,甚至无法让她产生被羞辱的感觉,她大可以淡然一笑,说出数十种冠冕堂皇的回答。
但奇异的,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真正的思考起来。她不是要回答卓王孙,她是要回答自己。
是啊,她当时为什么会喜欢卓王孙呢?
现在想来,他几乎是毫无优点。脾气不好,不会照顾人,耐性又差。要说有什么突出的,那就是长得还不错——但也还没有到颠倒众生的程度。
她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难道是因为从小青梅竹马?但他四岁时就被送到温莎城堡,也是出于政治考量。
说来说去,真的是因为他是大公继承人?
不需问为什么喜欢芙瑞雅,喜欢芙瑞雅可以有一千种理由,每一种都能说服人;但喜欢卓王孙,也许就只剩下这一种理由了。
芙瑞雅沉吟片刻,道:“神话说,人本来长着双手双脚两张面孔,力量强大到让诸神畏惧。为了削弱他们,宙斯将之劈成两半,所有后来的人终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而另外有一个人则说,人寻找的不是宙斯切下的另一半,而是‘同类’。‘同类’就是跟自己感受、想法都相同的人,在一起就觉得欢喜,失去后不管身边多少人都会觉得孤独。”
“你觉得我是你的‘同类’?”
“是的。”芙瑞雅点头,“曾经我是这么觉得的,虽然你那时表现的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我就是觉得你理解我,我有时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你也总是站在我这边。”
她认真思索着,觉得这是唯一的理由。
“不要说什么大公继承人了,就算我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这个身份也不够格让我屈从。”
的确是不够,身为未来的女王,她的确不必仰视一位大公。
“我是你的‘同类’吗?”卓王孙嘴角又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你肯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是因为刚才的D-war吗?觉得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坏,至少还有那么一丝的担当?”
芙瑞雅没有否认。
“看来,你真是不了解我啊。”卓王孙笑容中讽刺的意味更浓,“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就不会问我为什么答应打这场D-war,我本以为你要问的是另一个。”
“你以为我要问什么?”芙瑞雅心底突然升起一丝不祥。
“我以为你要问的是,”卓王孙一字一字说,“如果民众不宽恕我,我会怎么做?”
芙瑞雅陡然觉得阳光冷了下去。她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前路有什么,都要勇敢面对,因为逃避是没有用的。但这一刻,她实在不想继续下去。
她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看到那座新修的弗凯子爵的城堡了吗?比以前更高大、更辉煌了是吗?那里面,总共驻扎着一千三百二十四名重机枪手,每人手上有三挺机枪以及五整箱子弹,机枪每天都会保养,子弹每十天换上全新的一批,确保始终处于完美状态。”
卓王孙没有中止,他用平稳之极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继续揭开最残酷的面纱。
“如果民众不宽恕我,我会发出一个号令,这一千三百二十四名重机枪手接到这个号令后,就会开枪,大竞技场上,除了我之外,将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然后,我会制造豪族们又一次叛乱的消息,将这场屠杀推到他们头上。不必担心有人会识破,连照相机都是奢侈品的现在,真相不会被传播。”
“再然后,我会在全国戒严,用严刑酷法管理他们。我会把他们当成猪,当成羊,当成草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就是天,就是地,他们就是刍狗。”
“想过这个答案吗?”
芙瑞雅一个字也不能回答,她的手轻轻颤抖,这是前所未有的。这意味着,她的心中有了畏惧。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曾被打倒的她,望着眼前的卓王孙,终于感到了害怕。
“感到害怕了吗?那我告诉你另一件事。其实,蒸汽文明比你想象的更成熟,枢密院已研发出了更强力的蒸汽机,并找到大量生产的方法,足以能解决粮食问题让整个帝国都不挨饿。但被我雪藏起来,不准推行。大半个枢密院的人不服从,下场你可以想象的到。我就是要让整个帝国徘徊在死亡线上,用他们的死,鞭挞他们前行。他们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站起来,自己变得强大。我不会给他们东西,我现在手里有吃不尽的粮食,但我不会给他们。我欢迎他们从我手中抢东西,抢走这顶皇冠都可以,只要他们做得到。但想要我给他们?不可能。”
“知道每天饿死的人有多少吗?知道我不是不能救他们,而是为了践行我的路就忍心看着他们死,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血,特别邪恶?是的,我就是为了我的路,我相信它是唯一能救这个国家的方法,所有人就必须得都要陪我玩下去。”
“需要谁死,谁就得死。”
“所以,我问你,你了解我吗?”
卓王孙身子微微前倾,俯向芙瑞雅。
刺目的阳光穿过他,将阴影投射在芙瑞雅身上。恰好完全覆盖,从芙瑞雅看去,只见一片黑暗。
恰如日食。
从大竞技场回来的路上,芙瑞雅觉得自己全身发冷。。
一些话执拗的在她耳边回荡着,让她感到恍惚。
“童话中总是说勇士能战胜魔王,救出公主。不管魔王多么强大,勇士都会一点点赶上他,战胜他。我是这个世界的魔王,可你不愿意做公主,要拿起剑去勇士。可惜你永远都不可能战胜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所求。你要保护你的人民,在我看来这都是弱点,随便一个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掌控天下,不是为了权力,而是要将所有人的弱点,都抓在手中。”
“所以,不要再忤逆我。否则,你会害死你所有要保护的人。”
“也不要试图再跟我争论谁的路才是对的了,在我看来,就只有一种路,没有第二种。所有不同的路,都会被我视为是对它的阻碍,禁止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我的路才能救这个世界,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不容置疑。”
“我会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修罗场,我要用残酷的环境,逼迫他们站起来,强大起来。学会自力更生,习惯想获得什么就去斗去抢。想要自由、想要新生,就只有一个办法:打败我。”
“那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难。”
“现在,你了解我了吗?”
“了解了,就绝望吧。”
蒸汽动力车的速度并不快,响声却很大,车身也不断摇晃。每晃一次,都让芙瑞雅的头痛加剧。
一个问句,偶尔会出现在这些执拗的话中。
“我原来到底喜欢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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