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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无岐亦施展身法跟了上去,待他寻到酆如归时,酆如归正倚在一株百年老松下。
酆如归侧首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肩,听得动静,抬首笑道:“姜公子……姜无岐,你为何又上了这鬼山来?”
百年老松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只零星光亮从枝叶间泄露下来,但酆如归唇瓣、下颌上沾染的鲜血竟是纤毫毕现,衬着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肌肤,整个人瞧起来妖艳至极。
姜无岐行至酆如归面前,那酆如归却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隐入晦暗中,劝诫道:“你切勿过来。”
姜无岐问道:“我为何不能过去?”
酆如归吸了口气,喉间颤动,却是失笑道:“你是个傻子么?我要你切勿过来,自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莫不是忘了你先前被我吸食过鲜血了罢?”
见姜无岐又要近身,酆如归疾步上前,伸手虚虚地覆上姜无岐的侧颈,低下首去,作势欲咬。
姜无岐却是毫无惧意,身形未动。
酆如归收回手,轻笑道:“姜无岐,你上得这鬼山来,不是为了除去我这千年恶鬼么?要除去我的人有许多,你若要动手,可得快一些,也无须做什么虚假掩饰……”
“我……”姜无岐方才吐出一个字,即被酆如归打断了:“你迷路至此的说辞我是不信的。”
姜无岐上鬼山确是为了除去酆如归,自师门出发前,他的师父醍醐道人曾叮咛过他要他勿以风评来判断世人善恶,一切皆要由自己去分辨。
他原就不是鲁莽之人,得醍醐道人叮咛后,更是慎之又慎,修行路上,从不错杀一人。
他初见酆如归便被酆如归制在身下破开肩膀,吸食鲜血,他当时是生了杀心的,但转念一想,酆如归假若要害他的性命,何故不咬住他的咽喉?其后,当酆如归满面歉然地舔舐着他的伤口,他便断定这酆如归并不像旁人所言的一般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方才,从酆如归对待那常公子的态度,亦可证明他的结论并未出错。
而如今,眼前这酆如归为常公子所伤,失血过多,应当急需吸食鲜血才是,为何能这般冷静地与自己交谈?
思及此,姜无岐肃然道:“我知你不会害人,你咬自己的手腕子咬得毫不留情,但你咬我肩膀时却只是咬破了皮,你神志不清之时尚且如此,而今你更不会害我。”
酆如归叹息一声:“你果真是个傻子。”
在话本中,姜无岐之所以会落入酆如归手中,便是由于一时心软,着了酆如归的道。
幸而酆如归已换了芯子,不然,姜无岐怕是没命下山了。
酆如归本就受制于嗜血啖肉之欲,如姜无岐所料,他受了伤后,这瘾便又上来了,故而他才匆匆使出身法,以免平白害了姜无岐与常公子。
未料想,这姜无岐竟是跟随而来。
由姜无岐身上传来的人肉的香气以及鲜血的腥甜,再再诱惑着酆如归,但酆如归着实不愿再伤姜无岐,只能接着舔舐自己肩膀溢出的鲜血稍作缓解。
但因有姜无岐在身侧,自己的鲜血淌入口腔,竟全然压不住奔涌上来的嗜血啖肉之欲,这具对血肉上了瘾的身体怕是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酆如归为寻回神志,张口咬住自己的肩膀,甚至用牙尖剜下了一块肉来。
姜无岐吃了一惊:“你何以至此?”
酆如归衔着自己的那块肉,唇齿覆血,含笑着道:“姜无岐,你还不快些离开。”
这酆如归居然宁肯从自己肩膀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都不愿攻击他。
姜无岐稍一犹豫,下一刻,却是扯开半新不旧的道袍衣襟,露出先前酆如归留下的齿痕来。
嗜血啖肉之欲不断冲刷着酆如归的神志,酆如归浑身瑟瑟,他强忍着,方要施展身法逃离,竟是被姜无岐捉住了手臂。
“你当真是个傻子……”至此,酆如归再也忍不得,他的双手当即揽住了姜无岐的腰身,头颅埋在姜无岐肩头,张口吸吮起尚未痊愈的伤口来。
酆如归吸吮得甚是小心翼翼,姜无岐半点不觉得疼,倒是从酆如归身上渡过来的体温使得他无所适从。
纵然酆如归颜若舜华,可将世间女子比下去,但酆如归乃是男子,情急之下,他与酆如归拥在一处,应当并无不妥。
口齿尝过姜无岐的鲜血,酆如归霎时恢复了神志,他不敢流连,旋即推开姜无岐,双目含水地道:“抱歉,又伤了你一回。”
姜无岐以为酆如归会如同上次一般吸食过鲜血后,舔舐他的伤口,这回直接被推开着实令他猝不及防。
酆如归靠在老松下暂歇,片刻后,半阖着眼道:“姜无岐,我这具身体喜嗜血啖肉,我也不知这具身体何时会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不如……”
他睁开眼来,凝望住姜无岐,提议道:“姜无岐,你是一修行的道士,我却杀人无数,你倘若将我手刃,应当能积攒不少功德,有助你早日飞身成仙,而今我虽不再杀人,但对于控制住这具身体却是全无把握,一旦我彻底失控怕是会为祸众生,待那时,不如便劳烦你将我杀了可好?”
姜无岐颔首道:“当你彻底失控时,我必定亲手将你杀了。只我不可长留在这鬼山,在那之前,你便随我一道积德行善可好?”
酆如归为抵消原身犯过的罪孽,原就是要积德行善的,姜无岐此言正合他意。
但见姜无岐一副对他吸食其鲜血毫无芥蒂的模样,他却不由勾唇笑道:“你果然是个傻子,我方才是诱导你留在我身侧,便于我吸食鲜血,你倒真敢应下。”
“有何不可?”姜无岐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袂,又向着酆如归伸出一只手,“我为你包扎罢?”
酆如归摇首道:“不必了,即便包扎了,迟早是要再伤的,你何必白费功夫?你放心,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姜无岐坚持道:“你假如不让我包扎,我们方才的约定便作废了。”
“好罢。”酆如归走到姜无岐面前,为方便包扎,他松开腰间系带,褪下左边的红衣。
酆如归裸露出来的寸寸肌理骨肉云亭,白腻如玉,可细看,其上却层层叠叠俱是齿痕。
姜无岐取出随身的草药来,一面上药,一面问道:“疼么?”
酆如归明明疼到皮肉兀自打起了颤来,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红唇轻启:“不如何疼,左右不过是皮肉之伤。”
左右不过是皮肉之伤,断无被生身之父逼迫投湖而亡之时疼。
“倒是毁了你一件道袍,我甚是过意不去,改日我们去得县城,我为你买件新的可好?”酆如归细细瞧着缠在自己肩膀以及手腕上的布条,轻嗅着,又玩笑道,“这上头满是你的香气,不是平白引诱我么?”
闻言,姜无岐顿时耳根滚烫,心中奇道:男子与男子亦可行那云雨之事?
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这酆如归此言无关风月,而是指自己在引诱他吸食鲜血。
酆如归见状,心知姜无岐是误会了,狭促地道:“姜无岐,你可有属意的女子了?”
姜无岐思索片刻道:“我尚无属意的女子。”
如若姜无岐真无属意的女子,何须思索?想来姜无岐早就对那柳姑娘种下情根了。
按照话本,这时的姜无岐应当已经对醍醐道人表达过还俗的意愿了,只待醍醐道人应允,他便会向那柳姑娘求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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