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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

作品: 锦枭 |作者:落日蔷薇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1-26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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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骁觉得自己在东辞面前像只猫,她明明应该是只小老虎,被他那么揉啊搓啊的,什么脾气都搓没了,懒洋洋的。

“这一个下午,此人话都说得滴水不露,问他什么,他都能圆得上来,倒也奇怪。一个做细作,能窃取到消息不假,但如何能将漆琉岛与东海都摸得如此透彻,还精通船务?先前我便觉得奇怪,只是抓不到漏洞。霍大小姐,你快说说,你怎么知道的?”东辞声音如夏日轻风,有种催人入眠的舒适。

霍锦骁翻了个身,侧倚过来。

“关于东海和漆琉岛,确实没有破绽。不过此人在漆琉时跟着邱愿办事,邱愿虽是三爷的眼前人,在漆琉岛有一定地位,但向来只替三爷处理岛务,负责的是窑子赌坊这些,比起顾家差得远了,很多东西连邱愿都沾不得边,周阳是怎么摸清的,尤其东海海势。据我所知,邱顾两家素来只帮三爷打点岛上的事,不涉海务,连他们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周阳怎么接触到的?适才与他一番对话,我问了不少东海局势,其中不少就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她慢慢道。

这个人装得太好,可有时恰是因为太想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怕应对不上来露出破绽,反倒用力过猛,试想一个蛰伏于漆琉的人,哪能事无巨细,件件皆知。

“这只是你个人想法,并无证据。”魏东辞道。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与她一样,都属个人感觉罢了。

霍锦骁笑着闭上眼,道:“所以我才说,海上的事,没有破绽,可武林中的事,破绽就大了。我看过周阳出手,他用的是五柳宗的剑法。”

“这一点殿下找人试探过他了,他也用五柳剑法。”东辞捏着她的眉心,像抚弄一只温驯的猫。

“他出现的时间,离他与我说要逃离漆琉的时间,差了将近一年。对一个有武功基础的人来说,在一年里把一套剑法琢磨个花架子,并非难事。我所指的破绽,也不是他的武功。”霍锦骁觉得舒服,躺得更没形态,衣裳垂贴,玲珑的身子宛如纤软的柳条。

正说着话,唇瓣忽触及一物。她微睁了眼,原来是东辞剥了两颗花生,往她唇间塞来。

她就着他的手咬下花生,继续说道:“想要假扮另一个人,就必须知道这个人的来历过去,包括父母朋友等等。周阳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在京中作为细作培养,故朋友也少,这人知道得极为详尽,只有一种可能,是周阳本人亲口告诉他的。不过每个人的过去纷繁复杂,哪怕周阳的故事很少,可二十多年的经历,远非几句话就能说尽的,就算是周阳本人也难免有遗忘。”

“你是在指郭睿郭大侠?”魏东辞剥着花生,喂她一颗,自己吃一颗。

“他以为我在试探他,恐怕周阳说起宗门时并未提及郭睿此人,所以才否认。”霍锦骁嚼着花生道。

虚虚实实的对话,着实费了她好大的精力。

“五柳宗确有郭睿此人,按年纪看辈份应该比周阳高一辈儿,要么是师兄,要么是师叔。他少年成名,剑法高超,可惜心术不正,曾在关东一带犯下多起案子,被武林同道合力诛杀,后被废去一身内力,关入五柳宗铁狱崖,终年不得出。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早就湮灭于江湖,但作为五柳宗门内弟子,却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尤其周阳又与他几近同期。若真是五柳门人,听闻我提及郭睿,即便否认,也会动怒,因为郭睿是五柳宗的奇耻大辱,没有一个五柳门弟子愿意听人提起此人。可我刚才试探他,他对郭睿却毫无所知。”

“所以,他不是五柳宗人,却要假装五柳宗人,其中必然有诈。”魏东辞认真听完不禁笑开。

十多年前的事了,江湖上记得的人不多,又是宗门丑闻,五柳宗门人更不愿提及,慢慢就湮没于世,也就霍锦骁呆在云谷,每常缠着父母说些武林趣事,她记性又好,竟把这些年的江湖事都牢牢记下,活脱脱一个江湖百事通。

“嗯,咱们把这事告诉殿下,再等殿下派去查探双龙岛的人回来,便可知分晓了。”霍锦骁心情愉悦,笑眯眯地躺着。

“聪明。”他夸了她一声。

她尾巴都要翘起来:“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师妹。”

“谁的?”他明知故问。

“我师兄呀。”她与他打起机锋。

忽然间脸上有温热气息拂过,她睁开眼缝,发现魏东辞将头俯到她面前,鼻尖似蹭未蹭过她的鼻,挠得人发痒。马车微微颠簸着向前,他双手撑在她腰侧,身体稳稳压下,霍锦骁便觉周身热起,连呼吸都变得又沉又烫。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他唇微启,含笑问她。

那笑,如锦绣春花,惑人心神。

“魏东辞。”她颊上已生烟霞。

朱唇轻吐他的名字,叫他心驰神荡,便将头再一俯,含住她菱角似的唇,舌尖一推,将压在舌下的花生推进她唇间。霍锦骁俏脸已然红透,他咬了咬她的唇,将头抬起,哑音如纱:“小梨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嫁我?”

她心口怦怦直跳,被他温柔迷惑:“等我……从东海回来……”

他笑得更加温柔,俯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道:“好。”

霍锦骁觉得自己又进了他的圈套。

这人,总是用美色迷惑她。

————

两人并未回医馆,而是连夜去奕和行宫见了霍翎,将此事禀于他知悉。

直忙到夜深,二人才算脱身回医馆。马车晃悠悠,车外小雨淅沥沥,特别催人入眠,还没驶出多远,霍锦骁就靠着迎枕睡过去。迷迷糊糊睡着,她也不知几时到达医馆,只隐约觉得有人抱起自己,她睁开酸涩的眼,看到东辞的衣襟,知道身边的人是他,就又闭上眼。

外头雨未停,马车外已有小厮跑来打起伞,魏东辞抱着人矮了腰钻出马车,快速躲进伞下,正要迈开步进医馆,冷不丁傍边窜来个黑影。

魏东辞往后猛地避去,怀中的霍锦骁跟着他颠了颠,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眼眸跟着睁开。

“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公子的诊病规矩了,他不出诊,你家老爷想求医让他自己上门。”打伞的小厮忙拦到前头,将黑影挡下。

“魏神医,求你前去瞧瞧我家老爷。”黑影开口,声音厚重沧桑,有些年纪。

霍锦骁想要下来,魏东辞却将人往上掂了掂,冷道:“怎么回事?”

“公子,这人白天就来过了,说是梁家的管事,他们老爷犯了胃疾,想请公子过府诊治,我已经说过公子的规矩,让他家老爷上门求诊,谁知这人不死心,竟在医馆外守了整天。”小厮答道。

梁家?

霍锦骁抬头与魏东辞对视一眼。

“可是全州城梁同康梁老爷?”魏东辞问道。

梁家管事忙作揖:“正是。小人是梁府管事梁绪,这两日老爷犯了胃疾,请了几位大夫吃了药也不见效,这外头天雨不断,实难出门,所以才命小人来此,无论要求魏神医过府一诊。”

魏东辞思索片刻,点下头:“既是如此,少不得我跑这一趟,只是劳烦梁管事稍等片刻,我需要准备些东西。”

梁绪闻言大喜,不停作揖:“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魏东辞不多废话,抱着霍锦骁进了医馆。

这么好的机会能接近梁同康,他怎会放弃。

“东辞,我和你同去。”霍锦骁揪住他的发小声道。

“不必了,你呆在医馆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魏东辞舍不得她大晚上的奔波劳累。

“不成,我也要去。”霍锦骁固执道,“从前,我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的,忘记了?”

梁同康可能是三爷,她可没忘记,三爷要杀东辞。若然这是个陷阱,那东辞此去便是龙潭虎穴,她怎能放心?

魏东辞一愣,记起她小时候信誓旦旦的言语,心被暖得像要融化。

梁府管事在医馆外头焦急等着,连伞也顾不上打,头发衣裳均被打得潮冷,直到医馆的门再度打开。有人挑了盏马灯出来,昏黄的火光照着斜密的雨丝,将幽冷雨夜照出几分萧瑟,

梁绪欣喜望去,年轻的药童挑灯照路,又打起伞,魏东辞背着药箱出来,二人并肩朝他走去。

————

雨越下越密,窗外一片幽暗,没有星月。

屋里的烛台落了层厚厚的烛泪,有人站在烛台前,拿着剪子剪烛花,墙上印出一道纤细玲珑的身影,像皮影戏里官家的贵女子,姿态优美。

拔步床精致的镂空雕花也在墙上印出大朵的花,随着烛火幽幽动着,床幔放下一半,锦被里倚着个男人,眉头紧拢,面色苍白,额头的汗珠细密。

“咳。”他咳了几声。

剪烛花的女人忙放下剪子,端起烛台匆匆回到床边。

“老爷,怎么?还疼?”曲梦枝将烛台放到床头案上,坐到床沿倾身看去。

“老毛病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着,别这么紧张。”梁同康笑得有些虚弱,看着她被烛火掩映的小脸上满是关切焦急,不由抬手抚过她半绾的发。

“我能不急吗?听梁绪说,我出海这一年里,你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大夫的药也越开越重,可效果却不理想。”曲梦枝越说越担心,握住他的手掌在脸颊上蹭了蹭。

她与梁同康十多年感情,早将这个男人摆到生命里的第一位。他陪她度过了人生之中最灰暗绝望的时光,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挣扎痛苦,在每夜噩梦缠来之际将她拉出,紧紧拥着她,走散纠缠不去的那些属于逝者的扭曲面孔。

他宠她之时,如待幼女;他教她之时,如待弟子;他爱她之时,如待发妻。

她能有今日的见识与成就,是他手把手一点点教出来的,若说祁望是她少时之爱,那眼前的男人便是她历尽生死后的情。情深如山,梁同康便是那座山,曾让她驻足仰望,也曾予她遮风挡雨,一过就是十多年。

少年情动是爱,老来相伴是情,世间情/爱万般模样,每个时间遇的人不同,每段感情也不一样,入了心便倾尽所有,无一例外。

梁同康凝视她,眼前的女人跟他之时正值韶华,豆蔻梢头俏颜色,如今也已褪去青涩,成熟明艳,他却还记着……初见之时,她在船头仰着脸庞俏生生的模样,像只兔儿。

如是想着,他眸底被温柔浸染,痛色稍减。

“梦枝,其实我大你许多,有些事总难避免,你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他忽然道。

曲梦枝惶然一怔,立刻便伸手捂了他的唇:“别胡说。”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只担心你,膝下无儿,又没个依靠,若是我不在,你该如何是好?”他叹道。明明未到天命之年,他却生壮志未酬之意,忽叹生死难料。

“不要说了。”曲梦枝胸口一痛,倾身扑在他怀里,“你答应过带我去看江南烟雨,兆京丰雪,大漠金沙,这些承诺一件都未实现,你得好好的。”

“傻丫头。”梁同康抚上她的发,也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温柔化作沉痛,“梦枝,我对不起你。”

曲梦枝在他胸前摇着头。

他又说了一声:“梦枝,对不起。”

这一世,他只对她说过……对不起。

“老爷,曲夫人,魏神医请到了。”门外忽有下人来报。

曲梦枝猛然抬头,脸上一喜,梁同康却沉下眼,冷道:“你请了魏东辞?”

“是啊,那几个大夫的药总不管用,王孙巷的神医名声在外,你不愿外出诊病,我只好厚着脸去求人到府里。这位神医可不好请,希望能医好你。”曲梦枝欣喜非常,并未瞧出他的冷意,起身朝外吩咐道,“快请神医进来。”

不多时,门便打开,帘子挑起,屋外进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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