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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的姿势】
苏木很快猜到，这件事是何田露在搞鬼。
说到底她还是不服气，于是借苏大娘的手来让苏木闹心。
不得不说，如果放在原来的小苏木身上，何田露这招还真是管用，即便是现在的苏木，如果不是桂花大娘及时出现，肯定也得着实掰扯一番。
好在，苏大娘说到底并不是结结实实的坏人，只不过心里有畏惧的东西，又惯用尖利的刺来保护自己罢了。
想通这点，苏木也便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她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对苏大娘说：“就像大娘说的，那两亩地您种得怪好，以后也是由您来种，平白无故的我也不想瞎折腾。”
虽然之前就猜到了苏木话里的意思，此时被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苏大娘又惊又喜，不觉落下泪来。
苏大娘实在激动，一边抹泪一边自责，“你看我这混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这火爆脾气却是改不了，今个儿若不是木小娘子嘴巴巧会来事儿，指不定我就又做出什么混事儿来了！”
桂花大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啐道：“你也知道？可不就是混嘛！”
苏大娘立马变了脸，“呸！我说我的，碍着你了？”
桂花大娘竖起眉毛，正要回击，苏木便趁机说了话，“大娘别忙着怪自己，我倒好奇，这地我前几日刚要回来，半句还没往外说，苏大娘是怎么知道的？”
两位妇人一听，双双愣了一瞬。
桂花大娘第一个回过味儿来，连讽带刺地嘲笑道：“吆，看来是让人拿着当了靶子还不知道呢！”
苏大娘当然也不傻，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脸一下子拉下来，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天杀的李婆子，我苏婆子一辈子跟她没仇没冤，她却这么摆弄我，看老娘哪天找个由头，不撕了她！”
桂花大娘瞪了她一眼，“得了吧你，当着娘子们的面呢，说什么混话！”
苏大娘回瞪过去，转向苏木的时候，又变脸似的露出略带讨好的笑，一张黑瘦的老脸像包子褶似的皱了起来。
苏木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却笑得真诚。
之后，她又问了些地里的庄稼种类、成熟季节、收成如何之类的话，就像拉家常似的，并不刻意。
谈到这个，苏大娘瞬间自信起来，一条条一件件说得直白透彻，一听就是勤快能干的。
把外公的地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苏木也便放了心。
实际上，之所以问得这么清楚，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自从透过小苏木的眼看见过那片山坡开满嫩黄的金钱花景象，不知怎么的，苏木就是念念不忘。
找个机会吧，找个机会跟苏大娘说说，干脆把那两亩地种上药材。
——苏木不经意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苏大娘离开之后，桂花大娘也告了辞。
不过，苏木眼瞅着她往自家院子走了两步，不知怎么的，又走了回来。
她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慎重，还有些许窘迫，“木丫头，大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你可别怪大娘多这个嘴……”
苏木笑着回道：“我年纪小，还指忘着大娘多指点。”
苏木说得真诚，桂花大娘自然受用，她叹了口气，开口道：“苏老婆子性子是跋扈了些，种地的本事却是一等一，就是命苦，一早没了男人不说，还得自个儿拉扯大三个男娃，家里穷，小子又吃得多，整天累死累活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攒下什么，到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小子没说上媳妇！”
桂花大娘说完，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木点点头，说道：“大娘放心，我晓得了。”
“诶，那我就回去了。”桂花大娘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对上苏木那双仿佛能看到人心里的眼睛。
苏木一直目送她回了那边的院子，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这两位大娘倒是有意思，面上吵得不可开交，背地里却各自顾念——大抵是有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的经历和情分罢。
*
苏木站在栅栏门边上发呆，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她身边。
直到苏木觉察到头上罩下一片阴凉，这才发现了云实这个大活人。
“你来了？”苏木十分自然地露出礼貌的笑。
云实却是转开脸，面无表情。
苏木撇嘴，怎么像块石头似的？总是这么冷冷淡淡。
谁知，她还没抱怨完，云实却猛地弯下腰，又迅速站起来，然后便继续面无表情地朝着旁边的院子走去。
苏木下意识地低头，看到地上的木雕，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连忙拾起来，拽着裙摆就朝云实身后追过去。
“喂，你等一下！”
云实依言停住。
苏木却没料想他停得这么快，一个收不住脚，猛地撞了上去。
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后背，磕得挺翘的鼻子一阵发酸，苏木难受地捂住，一双明眸中条件反射般涌出泪花。
云实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虽然角度很小，却也不容忽视。
“笨。”
苏木听得分明。
“到底是被谁害的？！”苏木气不过，抬起脚便踹了过去。
精致的绣花鞋踹在粗布麻衣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云实就那样四平八稳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怒色。
反而是苏木，多少有些气极败坏。
她扬了扬手里的美人木雕，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云实言简意赅。
“我……”苏木无语，她喜欢她怎么不知道？
好吧，就算她喜欢，“你如果想送给我就交给我好了，干嘛扔地上？”
“男女授受不亲。”
苏木：……
竟无言以对。
两个人相对站着，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气闷不已，画面竟是意外的和谐。
这一幕分别落到两家人眼中。
苏丫放下轻轻挑起的布帘，明亮的杏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另一边，桂花大娘拿胳膊肘杵了杵姚贵，“诶，你说咱们家石头是不是对木丫头有想法？”
姚贵一愣，拿眼扫了扫院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轻微地摇了摇头，闷出一句，“别胡说，不合适。”
桂花大娘撇撇嘴，“我当然知道，就是跟你这儿过过嘴瘾！”
姚贵又往外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再说苏大娘这边，她在苏木这儿得了准话，又了解到了新东家的好性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彻底放下。
她一边大步流星地往村北走，脑子里一边盘算着家里的余钱再攒多少就能给老大娶一房媳妇。
说起来，这也是苏大娘心头的一根刺，即使村里人没当着她的面说过，她也知道她们念叨得厉害——老二越过老大先娶了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当妈的多偏心呢！
更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竟然在传她家老大有隐疾，所以才不能娶媳妇。
我呸！
苏大娘狠狠地啐了一口，她家老大好着呢，就是心眼实，眼瞎！
苏大娘一想到自家大儿子，心里就窝火，恨不得立马去州府一趟，把人揪出来打一顿。
然而，当她推开家门，抬眼看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年轻汉子正蹲在枣树下呼噜呼噜喝稀粥的时候，所有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
“老大，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苏铁抬头，叫了声“娘”。
苏大娘心里高兴，招呼着其余两个儿子外加儿媳妇，“快，给你大哥拿个凳子，这没眼力的！对了，咱家年根底下不是剩了个咸菜疙瘩么？赶紧切了丝给你大哥下饭！”
不得不说，苏大娘在家就是权威，她的话一出，全家都照着她的意思忙活起来。
苏铁三两口把粥喝完，把嘴一抹，闷闷地说：“别忙活了，吃饱了。”
苏大娘也不嫌脏，乐呵呵地盘着腿坐在地上，守着自家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老大呀，这不年不节的你咋回来了？东家可答应？”
“我把活干妥帖了才往回走，明个儿一早回去，东家允了的。”苏铁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娘，贵叔家有事儿，您可随礼了没有？”
苏大娘撇撇嘴，没吱声。
苏铁深知自家娘亲的脾性，一下子就急了，嚷嚷道：“娘，您可不能这样，二弟家牛子过十二晌，贵叔可是给了礼的，咱们不能让人家笑话！”
苏大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倒是想随呢，他们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
苏铁性子实，脑子却不笨，他一下子便听出了苏大娘话里有话，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忐忑，“娘，咋回事儿？”
苏大娘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嘴。
苏铁看向两个弟弟，苏大娘的眼神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苏老二、苏老三一看形势不对，一个个机灵地溜掉了，只剩下一个唯唯诺诺的二弟媳，就算问到她头上，也定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铁干脆把碗一放，抬脚就往外走。
苏大娘动作没有他利索，只得在后面大声嚷道：“你干啥去？我可告诉你，不许你去她家，人家早就嫁了人生了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铁踹开栅栏门，踏上坑坑洼洼的小路，头也不回地往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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