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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来了, ”身着藏青色羽绒服, 戴着同色绒面护耳前进帽的牡忠民, 弓腰牵着个三尺高的小矮人进门, 嫩嫩未脱奶气的童音顿时在家中响起, “回来喽……”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牡丹闻声立马跑过来迎接:“爸, ”打开鞋柜递了一双拖鞋过去, 后拿着一双巴掌大的虎头小拖鞋俯首看向大仰着小脑袋盯着她瞧的男童,“羊……羊。”
见姑娘跟往常没两样,牡忠民放心了, 蹲下身子指着牡丹问到大孙子:“羊羊,她是谁呀?”
“姑姑,”小家伙辨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戴着连指小手套的手往下一指, 小脚一抬,亮出黑白相间的耐克鞋:“姑姑买。”
“可算没白疼, ”牡丹左右摇摆, 得意极了, 将虎头小拖鞋放到地上, 搂着小家伙隔着帽子亲了一大口:“真香。”
站在厨房外的江画看着杵在门口的老少三代, 刚刚升起的郁闷顿时消散不见:“爸, 您带着羊羊洗洗手,咱们准备吃早饭。”
“我来给羊羊洗小手,”不等牡忠民出声, 牡丹就牵着自己换好拖鞋的小家伙走向主卧, 牡忠民脱了羽绒服挂在门边的架子上,搓着手去了厨房:“我闻着味儿了,今天做了萝卜丝饼。”
“就你鼻子灵,”蓝丽娟将最后一锅饼起锅,她气还没消呢,这会老头子回来,自然要跟他说道说道:“你说大凤、二凤是人吗?都快六十了……”
江画完全不插嘴公婆说事,十分乖巧地将早饭端进饭厅,布置碗筷,不过两耳却竖得高高的。
家翁牡忠民在安城那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到四十就做了安城重点中学——实验中学的校长。经十二年大刀阔斧地改革,其离任时,安城实验中学已成全国重点中学,后他又被调任到安城第一中学当校长,直至去年退休。
以前家里会让着两个姑姑,多多少少是为了全家翁的脸面,但家翁是个明白人,现在无官一身轻,怕是不会再由着她们了。
果然如江画所想,牡忠民肃着脸听完蓝丽娟的话,沉声说道:“这回老娘忌日,我也该让她们晓得我牡忠民对得起天地良心,不欠她们一分一毫。”
“妈妈,”脱了羽绒服的羊羊动作利索多了,正在盛粥的江画下意识地稳住下盘,小家伙冲过来就抱上他娘亲的大腿,白白嫩嫩的小脸蹭着毛呢裤,窝着小嘴问道:“爸爸上课课了?”
“对,寒假前的最后两节课,”江画受公婆的影响,对孩子从不含糊也不溺爱:“你去叫爷爷奶奶吃饭。”
“噎死(YES),”小家伙立马放开大腿,摆动着两短胳膊走向厨房。
牡丹把她爸妈还有羊羊换下的衣服分分好,抱出主卧:“画儿,你们有衣服要洗吗?”
“有,你等一下,”江画朝着牡丹夹了下眼睛。
多年闺蜜,自是能领悟其中的意味,牡丹看向厨房,轻笑摇首,牡忠民同志是老校长,蓝丽娟同志为安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长,老两口都是近年才刚刚退下来。
她不想他们体面了一辈子,为了她去跟人争得面红耳赤,况且自己也不是别人随便揉捏的包子,这次确实是她疏忽了。
吃完早饭,牡忠民带着羊羊进了书房,蓝丽娟拿了张银行卡当着江画的面,递给她闺女:“这是你工作后给我们的零花,我和你爸不差钱也用不着你的,就给存着了。”
“妈,您这婆婆当得可真够威风的,”牡丹笑着扭头看向靠着墙站立的江画,打趣道:“你再不吭声,我可拿着了。”
今天的萝卜丝饼太鲜了,江画吃得有点撑,贴着墙面动都不动:“你要,我再给你拿点。”
她老公的工资卡在结婚时就已经上交了,至于公婆的,那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爱怎么用怎么用,就算是全贴给丹子,她也不会多放一个屁。
蓝丽娟屈指在闺女头上轻轻敲了两下:“你这挑拨有点肤浅,”她要是不清楚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当年会同意牡隽娶她,儿媳妇怀孕了还让他们搬回家,帮手带羊羊?
那牡丹就不客气了,挨了两下子,抱着还套着围裙的蓝丽娟:“您真是我亲妈,”说着就凑过去,“亲一个。”
“一边去,”蓝丽娟笑着躲闪,将还往自己这张老脸边凑的大姑娘推离:“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羞。”
江画乐了:“人高马大?”
牡丹伤心了,放开她老娘,往边上一站摆了个自认为很妖娆的姿势,一手撩起及腰的长直发:“妈,您闺女身高170公分,体重50公斤,常年运动,该瘦的地方精瘦,不该瘦的地方,”说着两眼下瞥,“不胖,但也一点不瘦……”
“长得是还成,”蓝丽娟一巴掌打在她挺翘的屁股上,脱去围裙走向厨房:“可都26了,怎么不见你带个男朋友回来?真是白费了老娘把你生得这么体面。”
“着什么急啊,”牡丹拿着银行卡追去厨房:“哥也是28岁才结的婚,我才26还早着呢,”杵到她妈身旁,嬉皮笑脸地问道,“这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吗?”
蓝丽娟点头:“你说的28岁啊?那我再宽限你两年。”
“成,”牡丹搂着她老娘,看着她鬓边生的几根白发,把脸凑过去轻蹭:“妈,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梦想已经追逐过了,现在也该多尽一尽自己身为人子的义务。
“那就多宽限你一年,”她心情美了,什么都好商量。
“噗……,”她妈可真会破坏氛围,牡丹紧搂蓝丽娟女士:“就多宽限一年吗?”
牡奶奶的忌日正好是牡隽开始放假的第二天,天还没亮,牡忠民老两口就起身准备了。
因为今天有事,牡丹也早早洗漱好,换上素净的衣服出了房间帮忙:“妈,就拿前天爸学生送的酒带着吗?”她奶奶生前喜欢吃酒,每次祭奠她,他们都不会忘了酒。
蓝丽娟正在准备家婆爱吃的菜:“对,拿好的,”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老太太的好,当年要不是老太太帮手,估计她早就辞了工作归家带孩子了,那肯定也不会再生牡丹。
牡隽把昨天他爸买的两个青松盆栽搬去车上,江画给羊羊穿上衣服,就开始布置早饭。
不到7点,一家子齐齐整整地出了门,这边刚上车,那边牡大凤的电话就到了,牡忠民接完电话,面上就不好看了:“大凤说今天有事,让我们代为问候老太太。”
“她不是退休了吗,怎么还有事?”蓝丽娟对丈夫那两妹妹是真的瞧不上,不是她目中无人,而是那两太能作了。
“说是有人给朱晓介绍了个对象,”牡忠民轻嗤一声:“他们两口子不放心,打算也跟着去瞧瞧,中午大家在昨天定好的御庭饭庄聚首。”
蓝丽娟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没空去祭奠亲妈,倒有空来吃饭,”冷笑两声,“你打电话问问二凤来不来?”总说老太太重男轻女,那她们工作是哪来了,还不是她家给寻摸的?
这话刚落音,又一电话进来,牡忠民接通不到五秒一声没坑就挂了,后对开车的牡隽说:“不用开这么慢,你大姑、二姑都不来,咱们自己去。”
“好,”牡隽微微勾了下唇角,就踩了油门,两姑姑不去正好,他奶奶也能清净一些。
坐在最后排的牡丹耸了耸肩,继续看向车外。
开车到安城远郊墓地来回都要三个小时,这还是在城区不堵车的情况下。等祭奠完老太太,牡忠民领着一家子到御庭饭庄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几人除了羊羊都是饥肠辘辘,可推开618包房的门,就见房中六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还未倒过时差的牡丹是一身疲倦,望向她哥,二人不约而同闭紧了嘴,江画拉着儿子挨近牡隽,她家翁已经憋了一上午的气了,现在算是达到了顶点。
“大哥,你们来了,”坐在朝门中间位置,顶着一头蓬松微卷黄发的中年妇女,夹着一只蟹腿正想往嘴边送,见人来还安稳地坐着,倒是其边上的忠厚男子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烟,“舅老爷,今天一早上我们尽瞎忙活了……”
啪……
牡忠民拉掉戴在手上的皮手套扔到圆桌上,也不去接递上来的烟,就盯着坐在中间那两女的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了二十多年的校长,脸一沉,威势顿时就显出来了。
留着齐刘海的二凤还是有点怕她大哥的,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哥,今儿家里是真有事,”见牡忠民看向她,顿时打了个激灵,开始结巴,“就就就明华他爸,有有点……”
牡大凤不高兴了:“你耍什么威风呢,不就是没等你们一起吃饭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也是人,瞥了一眼那一家子,放下筷子一把将自己男人拉坐下,“晓晓你不是爱吃蟹吗,让服务员把蟹打包,我们回家吃。”
蓝丽娟闻声转脸就跟守在门外的服务员说:“你们这还有空包房吗,给我们再开一间小的,618的花费跟我们没关系。”点了一桌子的贵菜,真当他们是冤大头。
“蓝丽娟,你这是干什么?”牡大凤恼了,这一桌子的菜3000块都打不住:“怎么着,吃顿饭有我哥在,还要我们小姐俩付钱?”
“没其他意思,”蓝丽娟两手抱臂,下巴一扬:“就是不想请你们吃,”扫过那一桌子的剩菜,“钱是我的,我爱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还有意见?”
提到钱,牡大凤就看向了隐在后面的牡丹:“也是,毕竟现在丹丹破产了,你是得算计着用钱了。”
江画笑了:“大姑,丹丹投资失败还伤不到我们家皮毛,她也不吃你们家饭,也没亏了你们,你们也该口上留点情。”
“呦,”牡大凤往后一倚,大腿一拍:“我都忘了,丹丹没钱了还有你这嫂子呢,”上下打量着江画,面上尽是不屑,“只是你的钱干净吗?可别害了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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