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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作品: 久逢 |作者:果果猪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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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阿姨念叨:“这是被什么上了身了?怎么神神叨叨的?”说着又用力拽了一把, 蒋逢的步子终于动了,沈阿姨把买菜篮子往肩上一扛,说:“走!快回家!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蒋逢被沈阿姨拽着一路走回了大院, 走进楼道, 上到四楼。在门口沈阿姨掏钥匙开门, 蒋逢站在沈阿姨身后, 转头往许久家看。

他想干什么?怎么就跟她说了那句话?

以前他是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 只要自己活得爽快, 管他三姑六婆评判什么。就在今天,他忽然意识到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意识到他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是违和的。

他想到宋知川跟她一起跳舞的时候, 想到窗口那些人看他的眼光, 想到那名男老师看他的时候那种质疑带着鄙夷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他跟她不是一类人。他喜欢她, 等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他真的喜欢她, 害怕失去她, 害怕那么多比他优秀的人会比他早得到她的心。

于是就这么说出来了。而她说讨厌他。

话已出口, 就是离弦的箭, 无论是他说的还是她说的,再也收不回来了。

蒋逢很想去敲许久家的门, 又不敢。沈阿姨开了门,过来拽住他的手把他拉进家里,推着他去了卫生间。

“把衣服脱了, 冲个热水澡。我去给你拿衣服。”沈阿姨吩咐。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蒋逢站在梳妆镜前, 看到一个浇得落汤鸡一样的男人,又落魄又难堪。他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没一会儿沈阿姨回来,敲了敲门,等了一阵因为蒋逢没应声,把门推开一道缝,才发现蒋逢还站着,身上衣服湿哒哒地贴着。沈阿姨把门拉开了走进去,隔着蒋逢把热水器打开了,把蒋逢推到花洒底下。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给你爸打电话了啊!”沈阿姨恐吓,伸手过来帮他脱了t恤。

蒋逢低着头,任由热水浇到头顶,流得满脸。他看着地砖上流淌的水,视线越来越模糊。

“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又惹祸了?还是跟谁打架输了?整天在外头搞事儿,弄得一团乱,回头让你爸好好教训教训你!”沈阿姨拿着花洒让热水把蒋逢周身浇了一遍,抽了条毛巾帮蒋逢擦身子。

蒋逢一直低着头,沈阿姨用力拿食指戳他的脑门,训道:“说话啊!干什么了?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蒋逢慢慢抬起头,眼圈儿是红的。这可真把沈阿姨吓坏了。蒋逢父母都很忙,她从没断奶开始就带他,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他小时候就皮,大祸小祸一起闯,惹祸了就被他爸摁着揍。可偏十分倔强,无论怎么打都不哭。

沈阿姨放轻了声音,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哭了?”

蒋逢扁了扁嘴,朝沈阿姨倒过来,伏在她肩上。他没出声,只有肩膀细微地颤动。沈阿姨知道蒋逢是真哭了,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用手拍着他的背,

“她讨厌我。”蒋逢沙哑地说。

沈阿姨脑子转得飞快,顿时明白了那个“她”指的是谁,便小心求证:“是说许久吗?”

蒋逢不出声。

沈阿姨只好说:“怎么会呢?可能是你误会了。”

蒋逢还是不出声。

沈阿姨继续说:“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

蒋逢猛地抬起头说:“不许去!”

沈阿姨便哄:“行啊行啊,不去。你回房间去换身干衣服,然后再跟我聊聊怎么回事。”

说着沈阿姨推着蒋逢出卫生间,把他一直推到房里,又去衣柜拿出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嘱咐:“快换上啊,晚了小心着凉。”

说完沈阿姨退出去。蒋逢在房里站了一会儿,抬头看到架子上的模型。许久送的那个昂贵的坦克模型赫然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她怎么会讨厌他?她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一起去海城的时候,她缩在他怀里哭得像一只小兔子。如果讨厌他,她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念及此,蒋逢三下五除二把湿衣服脱了,捡起床上的干净衣服换上,顾不上擦湿头发拉开门跑出去。

沈阿姨正在门口守着,被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嘛?”

蒋逢什么都不说,拉开大门跑出去,冲到许久家门口的时候站住,整顿了一下情绪,抬手敲门。

来开门的是沈航。

蒋逢没料到沈航会在家,早晨走得时候他还没来的。他以为会是许久,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沈航上下打量他,问:“你这什么鬼样子?”说着伸手揪起蒋逢的t恤的前襟,“穿反了吧?”

蒋逢嗫嚅:“你……怎么在家啊?”

“回来拿点东西。”许航说,又问,“来干嘛?找许久?”

蒋逢点点头。

许航让开了门口:“进来吧。”

蒋逢进了房,四下看,许久房间的门紧闭着。

“她回来就进屋了。”许航说。

蒋逢点头,又是踌躇,不知是不是现在该过去。他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你不是要找她吗?”许航问。

蒋逢“嗯嗯”应着,挪着步子到了许久房门口,又不敢敲门。许航大声喊:“许久!蒋逢来找你!他在你门口儿呢!”

蒋逢吓得打了个哆嗦,皱着眉头瞪许航。许航抬手朝蒋逢前面指了指,蒋逢回过头见房门已经开了,许久站在门口。

“我……”蒋逢嘴唇动了动,说不出别的了。

“进来吧。”许久说,往旁边让了让。

蒋逢做了一个深呼吸,走进去。后头许航吹了声口哨,调笑:“小两口吵架了?”

蒋逢闷不做声,许久瞥许航一眼,把门关上。

蒋逢进了许久的屋子后,许久让他坐到书桌前,自己则坐到床上,跟他拉开一段距离。这个房间他来过很多次,可如今却觉得局促,蒋逢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又不好乱动。跟蒋逢比,许久镇定得多,平静地问:“你来有什么事?”

许久已然这样,蒋逢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便问:“你真的讨厌我吗?”

许久摇头:“不是。”

蒋逢的嘴角立刻上扬,忙问:“真的?”

“可也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许久平静地说。

蒋逢瞬间噤声,呆呆看着许久。一瞬间她好像变回到刚见面那时候的样子,淡的像水,冷的像冰。

“蒋逢,你救过我,我很感谢你。所以我希望能跟你做朋友。一开始我不认为我能跟你顺利相处的,后来发现还可以。但是我不希望这种关系变质,你懂吗?”许久说。

蒋逢的心又跌落回去,勉强笑笑,说:“是吗?”

“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想劝你,就现在而言,你也不该想这种事情。”许久继续说。

蒋逢几乎是苦笑了,喃喃说:“是啊。”他低下头,心里头又酸又苦,却还有些不甘心。

“那你还有别的问题吗?”许久问。

蒋逢咬紧了牙关,最后一次鼓起勇气抬头,凄苦地看着许久,问:“你对我说这些,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许久心里头一颤,手绕到背后捏紧了床单,低声说:“不是。”

“那要是有别人呢?你也会这么说吗?”蒋逢问。

“一样的。”许久说。

蒋逢一直盯着她看,仿佛在验证她这话的真假。许久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跟他坦然对视。

良久,蒋逢咬了咬牙,问:“那将来呢?要是毕业了,我还有没有机会?”

许久淡淡地说:“将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蒋逢垂眼,失落地咕哝着:“说了那么多,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许久轻轻抿唇。她想否认,却不能对他说。

“我知道了。”蒋逢说,然后站起身,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憋出一个笑说:“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许久也站起来,看着蒋逢拉开门走出去。外面许航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矛盾解决了?”

“没什么矛盾,我来问了道数学题。我走了啊。”蒋逢朗声说,接着便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许久过去把房门关上,回来后颓然坐到床上,用手捂住了心口。

心里头难受得紧。

她不是不喜欢,是不可以喜欢。她考虑的事情太多。

在海城医院的时候,血液科的主任跟她更加详细地解释了血友病。作为血友病携带者,自己生活没有问题,只是如果将来结婚生子的话,男孩有一半几率是血友病患者,女孩有一半的几率的携带者。大自然给出了50%的选择几率,是好是坏全看天命。

对她而言,50%这个几率实在是太高了。

她亲眼看过患病的亲人流血不止,身体一天天虚弱,在痛苦中求生。也体会到作为一名疑似携带者要面临的心理压力。她总觉得自己该是被老天拿走性命中的一员,被救回来全是侥幸。如今如果要她把这种病再往下传续,她做不到。

在从海城回岛城的高铁上,她做了一个决定。

蒋逢说生活总要继续,那如果证实她是携带者,她希望以后的生活是她能是一个人的。她想去去读师范,毕业后回去川西那片故土,当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平静地在那边把余生过完。

蒋逢是个热血少年,对她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她喜欢他,可也仅只能是默默喜欢了。现在的情况,无论是学生的身份,还是检查结果的未知性,都让她不敢接受他。

许久把目光投到刚才蒋逢坐过的椅子,叹了口气。

如果不能接受,就不要给予希望。一切来的不是时候,她也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整天蒋逢没有到许久家来,许久也没到蒋逢家去。沈航下午便开车回了部队,许久坐在许航屋里,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这边的窗户冲着楼道入口,雨下的更大了,总能看到撑着伞回来的人。

她想蒋逢会不会出门,又想这么大的雨他出去也没什么好做的,八成是留在家里玩那些模型,或者看武侠小说。她想他其实很聪明,只是不愿用心在念书上。那堆模型他玩得得心应手,谈起各国军事发展史的时候洋洋洒洒,说起重大事件的时候连部队番号都能记得一个字不差。

他总说想当兵,可是父母都希望他考大学。后来又说想念大学,因为舍不得她。

又傻,又拧巴,又冲动,话说得不漂亮,什么都敢干。她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许久叹气。

因为他真实啊。因为他敢做她不敢做的事啊。因为他对她一心一意地,什么都不顾的好啊。

要是检查结果证明她是健康的,她就跟他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他去哪儿,她就跟着他。

许久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花了一把伞,在伞下写了一个“久”字,一个“逢”字。

晚上许久跟父母吃饭的时候,房门被急促地敲响。许久爸爸过去开门,沈阿姨焦急地问:“小久妈妈在吗?”

“怎么了沈阿姨?急成这样?”许久爸爸问。

“蒋逢又发烧了呀!我量了下都39度了!”沈阿姨着急地说。

许久的筷子掉到桌上,许久妈妈则早已起身跑到门口,问:“怎么又发烧了?不是刚好吗?”

“他上午在外头淋了雨,估计是又着凉了。”沈阿姨抓住许久妈妈的手腕忙往外头走,“我就怕他的病反复,还真就让我给猜中了,真是造孽啊。你快来看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我拿听诊器。”许久妈妈说,抹下沈阿姨的手快步回卧室。

许久爸爸问沈阿姨:“蒋逢怎么又淋雨了?”

“那孩子今天遇着点儿事儿。”沈阿姨说,眼神不觉朝许久这边飘。许久咬住嘴唇,低头。

许久妈妈拿了听诊器从卧室出来,对沈阿姨说:“走吧沈阿姨。”许久站起来说:“妈,我也去。”许久妈妈顾不上别的,点了下头,过去拉着沈阿姨朝蒋家去了。许久爸爸则说:“一块儿过去吧。”

一家三口到了蒋家,许久妈妈先赶去了蒋逢卧室,坐到床边给蒋逢做检查。蒋逢被挡住了,看不到什么情况。许久想跟过去,被爸爸拉住了。

“等你妈检查完,别过去添麻烦。”许久爸爸说。许久只好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许久妈妈走出来,对许久爸爸说:“是急性肺炎,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许久一把地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摆。

许久爸爸二话不说冲出去回家拿手机打120,沈阿姨六神无主,追在许久妈妈身后一直问严不严重。许久妈妈只问:“有冰块吗?先给他降温。他现在体温太高了。”

沈阿姨赶紧去冰箱翻冰块,许久妈妈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用冷水打湿了,走到沈阿姨身旁问:“家里有没有医用酒精?”许久则快步去了蒋逢房间。

蒋逢躺在床上十分安静,如果不是异常潮红的脸颊,就像是睡着了。许久弯下腰,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被烫得手往回一缩,顿时担心得紧,叫他:“蒋逢,能听到吗?”

蒋逢微微张开眼,视线在空中飘忽了一会儿才聚焦到许久脸上,慢慢咧开嘴,笑。

“你难受吗?”许久柔声问。

蒋逢轻轻摇头。

蒋逢妈妈拿着包着冰块的毛巾走进来,递给许久说:“把这个放在他额头。”许久接了,许久妈妈又折返出去。

许久坐到床边,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放到蒋逢额上,蒋逢舒服地吐了口气,闭上眼。

“什么东西呀?”他虚弱地问。

“冰块。给你降温的。”许久说。

蒋逢眉头皱起来,眼皮又掀开,手慢慢地从被子里拿出来,慢慢往上伸,找到了许久摁在毛巾上的手,握住了。他滚烫的手心烫得她打了个哆嗦,他却把她的手拉开了,他自己用手摁住了盛冰块的毛巾。

许久不解,问他:“你干嘛?”

“你不嫌冰块冻手啊?”蒋逢艰难地翻了个白眼,声音越来越弱,说,“我累死了,不陪你说话了,我睡会儿。”然后他闭上眼,眉宇间舒展开来,头往一旁歪过去,手无力地从抱着冰块的毛巾上滑落下来,手背搭到了枕头上。

许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推着蒋逢的肩膀喊了他几声,蒋逢毫无反应。许久愈发不安,忙朝门外喊:“妈!蒋逢有点不对劲儿!”

许久妈妈拿着医用酒精冲进来,把许久推开自己坐下来,翻开蒋逢的眼皮看看,说:“他晕过去了。”回头冲许久命令:“让你爸爸问问救护车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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