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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看着吕布那满眼的期待,踌躇片刻,还是不想开这头。
倒不是他扭捏得连唤爱人的表字都不乐意,而是一旦私底下叫多了,平日就容易将这习惯带出来,他也没少在类似的事上犯口误。
要只是郭嘉、贾诩这两称得上知情者的面前犯错,那倒无妨,可要在广众前这么做了,后果就真是可大可小了。
就如许攸,仗着他的大功和跟曹操当年的交情来唤其阿瞒,不止将曹操激怒,也将曹操的臣子给惹毛,没得意多久,就被寻由头给害了。
尤其吕布即将位登极位,这些可以避免的麻烦,还是能少一桩就少一桩的为妙。
但要直说或是一昧敷衍,定会让吕布感到不快。
燕清不由感到棘手,便稍想了一想,倒真有了主意,于是笑道:“一个称呼罢了,又怎么值得主公计较?若主公现有闲暇,清倒有件难得一见的宝贝,想请主公过来一观。”
吕布看了燕清一眼,勉强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噢?既是重光一番心意,布定要好好看看了。”
燕清却道:“清还想请主公候上片刻,好容他们做些准备。”
吕布抱臂而立,随意道:“好罢。”
燕清便唤来亲卫一名,低声叮嘱了些什么,吕布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来偷听,可不等他将那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组起来,后者就已领命出去。
燕清往窗台处走了几步,招了招手,示意吕布过来。
吕布依言照做后,燕清轻咳一声,亲自给他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与他面对面坐下,就指着一望无际的辽阔夜空,笑道:“就快了。”
吕布兴趣缺缺地扫了一眼,除了漆黑一片里带的几颗星辰外,没看出半点名堂,正要开口调侃燕清,燕清就抢先一步,拿正事来打破了沉默。
“在攻取辽东郡上,主公有何看法?”
公孙度所在的辽东,就如士夑所在的交州一般,地理位置极其偏僻,远离关中地带,虽绝了争霸天下的可能,却也给他们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只需专心对付那些尚不成火候的外夷,就可暂享高枕无忧,安心发展自身。
而不似身为兵家必争之地的中原地带,常要面临诸侯的冲击与战火。
待许城事了,吕布如今也有了足够的实力去扫清剩下的敌人,大可以兵分三路,由孙策南下攻取士夑,再由吕布率主力军强克益州,凉州的话,只需分少部牵制,截住援军即可。
西凉铁骑再勇猛,不说跟吕布麾下那些以一当百的精锐比了,就算是跟赵云这些年来领着南征北讨,四处征战的老兵悍将比较,恐怕也差了一截。
硬克西凉的最大问题,就是路途太过遥远,而给点好处就肯受马腾驱使的那些“老熟人”(羌胡)也有不少。
司隶一带自张扬遭张燕所杀后,彻底沦入无主之境,显然不会给吕布的征途中造成阻碍,可那十室九空、迁徙殆尽的荒芜,也没能力提供半分军粮补给的。
军粮的运输道路一长,被截杀销毁的危险性也就随着提高,而这种一打经年的大型战役,也不可能天真地光靠燕清的五谷丰登提供——哪怕将他累惨,也只是杯水车薪。
燕清与贾诩郭嘉二人商量一番后,具都认为,根本不必放重兵长途跋涉,专门去对付西凉,只要将供给他们物资的益州局势扰乱,甚至不需一举平定,只消叫他们没了维持正常生产的时机,就当不攻自破了。
要克服益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难题,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将那身为要害关键之地的汉中拿下。
要是益州失了汉中腹地,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刘禅治下的蜀汉,就是因那汉中那道重要防线在钟会的大军冲击下宣告崩溃,才这么轻易就一溃千里的。
吕布势的人马,大可借此为跳板,避开险关狭道,一路长驱直入,直接叫刘焉无地可守,直接受敌。
然而汉中太守张鲁目前与刘焉关系和睦,又有清楚据汉中一地可暂拒外敌的刘备在,定将有意维护这份亲善。
那燕清要想使离间计,不仅风险不小,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恐怕也无法成功。
唯有一边以扰乱为主,分数头滋扰,打出消耗战来——山水险阻,防得可不止是敌人,也妨碍了援军来回;一边寻机急攻汉中,争取一举拿下这咽喉之地。
使益州军来回奔波,疲于奔命之余,哪怕不会放松对汉中的警惕,也将迟早面临无粮可用的窘境。
当然,据荆州司隶一地,形围绕之势的吕布,也不是不能强行突破,可这样一来,就不知得填多少条命进那山高谷深,也不可避免地需将益州打得千疮百孔了。
这种自己将摊子拆得稀巴烂,事后还得自己费心思去收拾干净的劳累事,当然是能免则免。
要让刘焉知道,燕清这厚颜无耻之徒早在吕布的屁股根本还没沾上那位置时,就已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益州视作己物般爱惜,才特地制定下“耗其后备、上攻要地”而非“迎面强攻”的缓计数条,恐怕得被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吕布道:“趁早打了吧。以那帮人仗着天高皇帝远,没少为非作歹的德性,养成了坐井观天的毛病,定然肯定不会真心归降,甘愿受人制辖。那待布发兵伐益,他要趁此机会,渡海来偷取青、徐郡县怎办?那时伯符公瑾已被调去攻那交州了,无暇防卫,曹操那狡猾东西可是无孔不入的,要一不小心,叫他俩勾结,不说徐州易主,怕也得留下隐患。”
燕清点了点头。
历史也能够证明,吕布这脱口而出的判断,其实准得不可思议。
在曹操在中原大地势如中天时,公孙度就对他嗤之以鼻,将曹操封他作武威将军和永宁乡侯的印绶丢至一边,戏道“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他说这话倒确实有些底气。毕竟当时中原地带群雄混战,无人惦记那远在辽东的一亩三分破烂地,他在打仗上也颇有心得,要正面迎战还不见得厉害,可借机浑水摸鱼,就没人奈何得他了。一时间东击高句丽,西攻乌桓,南取辽南,就连东莱诸县都没有放过,不惜跨海染指。
后来继承他位置的儿子公孙康则要聪明低调一些,好歹清楚就算他们远在辽东,也不能把渐将大局平定的曹操给真得罪了,便一边继续他父亲对外族的强硬作风,一边将来投奔他的袁绍二子的项上人头作为礼物赠送给曹操,果真换来暂不动兵戈的友好承诺。
不过他与父亲一样,命都不长,而他儿子公孙渊的智商情商,就不足以对应上其野心了。不但自作聪明,先示好孙权,把信以为真要与他缔结盟约、送去金银的东吴使者给剁了,彻底戏耍了孙权,后连对曹魏虚与委蛇都懒得做,羞辱了曹魏封受他官爵的使团。
最后这股自命不凡的割据势力还是暴露了真实心思:公孙渊索性自立一国,封己为王,要彻底独立出去。
那国号说来有趣,正是吕布挖空心思弄来的“燕”。
凭心而论,在诸侯当中,公孙度势的实力不过在中等偏下,却能坚持到等司马懿北伐才被灭掉,还得托辽东一地苦寒偏远,是块不折不扣的鸡肋的福。
燕清道:“打不见得是最费劲的部分,就是光跑个来回,都得耽误比切实作战要长得多的时间。”
司马懿在应承下曹叡时,说的就是“往百日,还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一年足矣。”
以吕布目前所掌握的势力,远比史上的曹魏还强大,可再是杀鸡用牛刀,也得将牛刀挪到鸡舍才能动手,折损在路上的日子是没法打折扣的。
吕布轻哼道:“公孙瓒与张燕归降后,不还没办过什么实事么?就让他们联兵出征,打不过的话,那将军也别当了。”
他这话说得匪气十足,燕清不由莞尔:“这倒——”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叫原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的吕布整个人都窜起快一丈高,惊疑不定地往外看去。
却见乌漆墨黑的夜幕被一道雪虹撕开,一路往上,紧接着噗啥一下,绽出一朵偌大的绚丽火花来,端的是五颜六色,美丽非凡。
这般异色美景,也引来城中百姓的惊叹阵阵。
“老天怎喷火了?!”吕布震惊无比道:“如此异状,莫是敌袭?!”
燕清只想稍微跟他浪漫一下,不想吕布一下就想到打仗方面去了,赶紧说道:“不,就是一种花炮,想专门放给你看看,希望你欢喜。”
燕清这时说得好听,其实那不过是他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幻想用那几百年后才问世的火药配方——“蜜加热能变成炭,硫磺、硝石与炭混合,即为火药”来做出那杀敌利器来。
结果秘密研制几年,伤了不少工匠,耗了不知多少钱财,却只折腾出华而不实的这玩意儿,叫他失望透顶。
想想也是郁闷,身为堂堂穿越人士,却连块肥皂都做不出来,还妄想一步登天,去折腾□□了?
燕清在认清自己只有几斤几两后,头脑清醒许多,也变得心灰意懒了,不再频频过问,只随那些真正生起兴趣来的工匠自由发挥,继续研究。
也就是刚才猛然间想了起来,想拿这失败品哄吕布开心。
横竖等真正的“烟花”问世,还得到宋朝去了,怎么说都称得上新鲜有趣罢。
吕布浑然不知燕清将他当女朋友哄了一回,果真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团团烟花攀升绽放,又散作星尘,飞快消逝。
直到真正放完,才意犹未尽地对燕清赞道:“拿到军中,做那传递信号用途,倒是极不错的,叫重光费心了。”
燕清神情微妙,半晌方应了一声:“好。”
虽然初衷不是这个,但从最后结果看,只要能找出个它的好用途的吕布高兴就行,管什么情趣不情趣的呢。
就算有牛嚼牡丹之嫌,也还是他最爱的那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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