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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 宋师竹着实发了一笔大财。
她算了一笔账,这批狐皮统共一千张,每张成本价二两银子,一张保存完好的整狐皮运到京城, 起码得翻到二十两以上,扣除成本和各种费用,也得有个一万两的赚头。
封恒不过是去了一趟明丰县衙门喝了一杯茶, 这样的投入产出比,宋师竹还是拿得不大安心,便跟封恒隐晦表达了想要继续帮慕清婉一把的意思:“好人做到底,咱们走了以后, 清婉办事肯定难。”
封恒也没拒绝, 想了想,反正已经落下人情了,便又写了一封信, 托夏知县帮他变卖那些查封的产业。
他在信里透露了一些自己与明丰县某些人的恩怨, 点到即止,并未多说。
只是隔了几日,夏知县跟年礼一块送来的, 便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还给他回了封信, 说是即是侵占, 货物当然也不属于那些人的, 好几处店铺的库房都是琳琅满目, 他便做主一块作价卖了。
把这匣子的银票送到慕家之后,宋师竹的心才安稳起来,又继续操持过年的事情。不过她没想到的却是,因着封恒和夏知县的走动,年前还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也不知道何缘故,自从知道封恒和夏知县有交往,平日咋咋呼呼的封二太太看着她的目光格外复杂,私底下还跟她打听跟夏知县的交情。
宋师竹这才想起来,封二太太的大闺女似乎就嫁在了明丰县。
“你大堂姑姐跟咱们家的关系,可比那位慕姑娘还近一些。亲戚总归是亲戚,你大堂姑姐要不是身子不好,早就亲自过来县里贺喜了。你可不能怪罪到她头上。”封二太太特意过来左跨院,对着她嘀嘀咕咕的,接着又道,“恒哥儿媳妇,我托你一件事情。”
宋师竹想了一圈,没想不明白封二太太想让她做些什么,便道:“要看我办不办得了,二婶有话直说吧。”宋师竹其实不讨厌封二太太。她虽然嗓门大了些,可为人却没什么恶意。
封二太太立刻就道:“……也没什么。夏知县送了礼物过来,你总是要送份回礼的。不如你把礼物送到你大姑姐手里,让她帮你递到知县门上。”
宋师竹有些觉得绕个圈十分麻烦,不过在心里转了一下,便想明白封二太太的意思——二婶这是想她帮大堂姑姐一家和知县牵个线认识一下?
也不是不行,就是她记得,封恒跟她说过这位大堂姐的丈夫脾气高傲,私底下嘲笑过封慎的残腿,令得封恒三兄弟跟他交恶了好几年,就连封恒这回中状元,堂姑姐家也没有送来贺礼。
想到这一出,宋师竹表示,要和封家亲戚交际,总得问问婆婆和相公的意见。封二太太急得跺了跺脚:“你婆婆不是说你是个爽利人吗,就一件事小事都还要问来问去。”
当然要问了,一个隔房的堂姑姐和大伯子,当然是封慎的感受重要些。见宋师竹坚持,封二太太颇是郁卒,也不再让她帮忙了。她还算知道大女婿做了什么戳侄子们肺叶子的事情,也不好在人前提起。
不过经了这回之后,封二太太倒不再阻止大房分家了。
反常既为妖,宋师竹察觉到这一点时,还是很好奇的。
不比封二叔已是认命,封二太太特别难缠,就连婆婆有时候也受不了。
她私底下悄悄问了赵氏一回,赵氏好笑道:“就是先前那件事,你二婶觉得你护犊子得紧,就算慎哥儿和惟哥儿以后遭了灾,也应该不会在一旁冷眼旁观。”
宋师竹呆了一下,没想到封二太太坚持了这么久,最后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改了心思。
赵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咱们家的人,心地都是好的。这也是娘不担心他们兄弟间分家离心的原因。你对你嫂子也多担待些……”
对着赵氏柔和的眼眸,宋师竹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是她让人看着黄氏院子的事被发现了?还是她对黄氏的好奇和戒备露馅了?
宋师竹没想明白,不过赵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间很快便到了除夕日,宋师竹一大早的,便把县里绣庄紧赶忙赶做好的大氅衣送到各处。
这批氅衣是她用先前得来的狐皮做的,过完年家就要分了,宋师竹在最后这一年,也奢侈了一把,宋家和封家每人一件,宋老太太还多了一顶她亲手做的雪帽。其他人就没有了。
她娘百忙之中,还让人带口信过来问她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这样一件狐氅,起码得用掉三四张狐皮,没有六七十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宋师竹便写信把慕清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不留余力夸了下自己占的便宜,反正怎么夸张怎么来,她娘没再回信,不过宋师竹知道,她应该是很满意的。
不止她娘满意,得了衣裳的人都是十分高兴,如赵氏那样慈母心情的,便担心了一下她的荷包;如封慎黄氏这等知道内情的,就让人感谢她一回;还有封二太太这等市侩些,便全力以赴把她夸成一朵花,夸得宋师竹太来劲,年夜饭都觉得香了不少。
满桌热腾腾的年菜,赵氏也没有让俩个儿媳起身布菜,不分男女,众人热热闹闹地坐在同一桌。
赵氏亲自把喜姐儿抱在膝上,又让人拿了喜姐专用的勺子喂了她一口热汤,爱怜道:“小孩子迎风就长,明年这个时候,喜姐儿便能吃许多东西了。”
黄氏看了一下穿着崭新红袄子的小侄女,笑道:“弟妹还真有巧思,侄女眉心点了一个红点点,更好看了。”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团子,就跟年画上的童女一般。
黄氏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心满意足地觉得,要是她能生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娃娃,这辈子就真的是称心如意了。
封二太太怀里抱着小儿子封怀,笑:“孩子就是这样,一个月比一个月好看,怀哥儿也是这样。”
宋师竹对比了一下婆婆怀里的闺女和一旁的小堂弟,觉得还是闺女好看。
封怀一身小子装束,眉眼却比姑娘还秀气。许是封二太太生幼子时年纪太大,封怀不时便有些小病小痛,唇色有一种病态的浅淡。说起来,二房这一回回县,还打算等到府里帮封慎治腿的大夫回来后,让他帮封怀也看看。
就这一点而言,宋师竹觉得还是白白嫩嫩的闺女惹人喜欢。
喜姐儿许也是头一回见到跟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娃娃,眨巴眨巴大眼,一直好奇地想要越过赵氏去拽他,封怀顿时惊慌地看他娘。
封恒本来在跟封二叔说话,见此便点评道:“二叔二婶把怀哥儿养得太细致了。”
封惟跟着点点头,还道:“真是笨的,不是两周半岁了,怎么不站起来躲开。”
两个弟弟都说话了,封慎就笑一笑,给有些尴尬的二叔添满酒。
封二太太忍不住白了两个侄子一眼:“喜姐儿是从府城来的,走的路从怀哥儿长多了,胆子大些也是应该的。”
这强词夺理的,封二叔又咳嗽一声,封二太太却不在乎,儿子是她生的,谁嫌弃都不行。
不过吃完年夜饭后,她还是没有特地把儿子送回屋,而是把两小的放在一块让奶娘带着。
宋师竹眼看着闺女一见到堂小叔子就扯着不放,也放心了,闺女肯定不吃亏。倒是封二太太,看着力气极大的侄孙女,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这才跟着赵氏一块玩牌。
男一桌,女一桌,男人那桌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黄氏的机械摆钟。封惟对这个知道得最清楚,书院放年假之后,他和宋师柏都到黄氏那里帮忙,赶在腊月二十九出了一些研究成果。黄氏便吩咐人去木匠铁匠那里订做新零件,约莫年后就能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封二叔对时钟十分感兴趣,黄氏便让人把东西搬了过来,之后所有男人就都围在正堂里不进来。
封二太太本来也挺惊奇的,不过听说这个东西是黄氏做出来之后,就有些犯嘀咕,她还记得黄氏前年还是一幅小媳妇模样,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了。
赵氏将牌拍好,笑道:“先前恒哥儿画了图纸给惟哥儿,玲娘觉得有趣,便接手过来让人做了零件,自己鼓捣出来了。”
封二太太还想发问,一旁的宋师竹适时给她送了一张牌,封二太太顿时脸上一喜:“今晚终于轮到我开张呢。”说起来也是奇怪,从方才到现在赢的人一直是二侄媳,封二太太不信邪跟她换了几回位置,事实证明人家运气就是好。
黄氏看了宋师竹一眼,心道,二婶这话说得太早了,近距离接触后,才发现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简直是她作弊都赢不了。想起年前宋师竹吃下的那批货,黄氏也有些感叹。
封二太太听到外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时,真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就宣布不打了。
宋师竹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满满的铜板匣子,也挺无奈的,打到一半的时候,她其实就想让封玉娇替一替,可封二太太坚决表示不赢闺女的钱,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说心里话,她其实挺想输几次的,要不是身后一直有时刻准备添茶倒水的丫鬟看着牌面,她肯定会故意输的——总赢以后就没人跟她玩了。
总之今夜宋师竹大杀三方,赵氏和二房两个长辈还给众人都发了压岁银子,最为盆满钵满的就是她了。
第二个应该就属她闺女,辈分小,收到了一圈的荷包,就连还在奶娘怀里的封怀也割肉放血。
宋师竹捏了捏荷包里的硬块,一时觉得,要是大哥夫妻明年还无所出,收压岁钱的时候,还得是她闺女称王称霸。
夜里回屋后,宋师竹喜滋滋地数了一回自己赢的银子,又单独把闺女收到的金锞子银锞子放进早就准备好的黑漆檀木小匣子里。金馃子是封二太太给的,整一对都是空心,不过以县里金银的兑换价,也很是不错了。
封恒看她这幅郑重其事的模样,好笑地拍拍她,道:“你这娘当的,也太劳心劳力了。”
一个小娃娃的压岁钱也还要单存起来。
宋师竹很是严肃地说道:“必须这么干,从小就要培养闺女存钱的意思,以后遇到难事,自己就能拿钱出来。”
对着她认真的眉眼,封恒一时忍不住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有咱们在,怎么会让她遇到难事。”
宋师竹心想,这可说不定。这个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变化莫测,就在眼前的例子,慕清婉从小也是富贵养大的,一朝爹没了就遭难了。
想起这件事,宋师竹便决定要好好培养闺女的自主能力,就算以后运气差一些穿越了,也能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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