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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卡露出嫌恶的表情:“自私的害虫。”
她移开了目光。对于一个市井自然听不懂她家族伟大而光荣的志向。
世人理所当然地歆享着牺牲者所拥有的一切,可当轮到自己的时候总会露出自私而丑恶的嘴脸。
艾丽卡举起匕首,往手上割出一排形状怪异的文字。
虞楚越用余光瞄了瞄黎爵。黎爵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或许他觉得让巨蜥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才会让游戏更有趣。
又或许,这人会觉得让巨蜥把玩家全杀了,这个游戏才是最有趣的。
不过虞楚越可不这么想。
除开划水的黎爵,李可生是军事类的角色,现在还负了伤,莉雅倒可能有压箱底的手段,但现在她还在对直播间的宅男摆遭遇险境时瑟瑟发抖的可爱表情。
四舍五入,现在能有用的只有他一个。
虞楚越思忖片刻,对艾丽卡说:“这五层的堡垒,外面还有那么多可怕的家伙给你们保驾护航。议会给你们的资金不少吧?”
艾丽卡骄傲地仰起头来:“那是自然。”
“假如议会不资助你们,你们还会花费那么多功夫在这份工作上?把你和你母亲的衣服和首饰,你父亲的勋章、庄园、商铺和城堡都典当掉,每餐只吃面粉和石头混在一起的黑面包,用你们自己的钱去调查国内哪些人比较有害,然后将这些人悄无声息地绑回来,施以私刑?”
艾丽卡愣了一下,没回话。
李可生心领神会,故意用艾丽卡的语调装腔作势地问:“可父亲和我凭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认为,你的工作伟大而无私吗?”虞楚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你们为什么要为议会增加负担?用买奢侈品的钱去做更多的事,不是更加好?”
李可生大惊,慌忙摆手:“你要让我跟那些贫民窟的下等人呆在一起吗?不可以不可以,我们家族的‘伟大’只对上等人士开放。”
艾丽卡被这两个人一来一回说得心烦意乱,打断他们:“你们在羞辱我,还是羞辱我的姓氏?”
虞楚越泰然自若:“你可以认为两者兼备。”
艾丽卡火冒三丈,举着匕首便朝他冲来。但未等她迈开步伐,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股力量将她猛得一推,她被掀倒在地上,发出惨叫,手里的刀飞了出去。
十几只头顶彩色呆毛的鸡崽堆叠在她的背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虞楚越走过去,把艾丽卡掉落在手边的匕首踢开。
莉雅方才还在紧张,此时见这么多鸡崽子突然冒出来,惊呼道:“好可爱!它们是哪里来的?”
虞楚越扫她一眼,取出化妆镜,将它们一个个收回镜子里。
莉雅的目光从诧异瞬间变成羡慕。
她也有点想要楚月的好友位了。
艾丽卡趴在地上,惨笑:“肮脏的蛀虫,别以为你们得逞了……”
虞楚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甩出一把折刀。
凡事切忌优柔寡断,像艾丽卡这样的反派,总要等听完他们的挑衅再去下手,未免可太天真了。
正当他要切断艾丽卡的喉咙时,一道流光闪过他的眼前。
刀尖在半空中凝滞下来,虞楚越分明感觉到自己刺到了表面十分坚硬的实物。
一张看不见的茧将艾丽卡裹覆。
虞楚越心下诧异,稍稍向后退。
艾丽卡低低笑着什么,从茧中站起,她胸口的衣服被不知名的墨绿色液体浸染开来。
不祥的预感充斥虞楚越的脑海。
假如贾艾斯家族早年便已通过人体实验接触了米戈等神秘种族,极有可能与米戈或者另外的生物签订了他们所意想不到的契约。
毕竟失去理智的人类才是最受邪神眷顾的。
这张透明的茧将两端的空气与声音都隔开。虞楚越分明看到艾丽卡正张嘴说什么,但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虞楚越仔细地从她的嘴型辨别她所说的语言。
不是古洋文,不是西方的贵族语言,也不是华夏语。
是一段属于神祇的语言。透过茧的表面,艾丽卡的身体就好像正在弯曲的锡纸上反射的人像一样,逐渐扁平。
艾丽卡被虚空中的无名力量撕扯着,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痛呼,一点点被压扁成一张二维的、画满她的内脏、骨骼与各种器官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莉雅与李可生虽躲得最远,却更能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无由来的恐惧如云雾笼罩在他们心头。
随即,一个机器人凭空出现在茧子里,拾起地上的纸,在空中挥了挥。
这次,虞楚越听到了机器人的声音。
它所说的是类伊斯人的语言。
“酬金收到啦!物流部门请尽快送货上门哦!”
“商品到达时间,5,4,3,……”
小机器人还没倒数完毕,便化作烟尘,消失在光茧中。
霎时间,玩家们感觉到空气似乎变成了铅块,一股炽热的力量在这些铅块里肆意穿行着。虽然没有太阳,外面乌云滚滚,可是他们仿佛来到了烈阳高照的尼罗河畔,看不见的信徒正围绕巨大的火盆欢呼着跳舞。
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女开始迅速地腐败。雪白的衣服被这炙热的空气烘烤得能够被微风撕裂开来,干尸上枯萎的龟裂纹路出现在身体表面。从他们的腹部迅速淌出涓涓不息的血黑色黏液,浸润了刻画在地上的符文,涌向法阵中央散发刺眼光芒的茧子。
这些身着白衣的人类甚至还活着,宛如潮水退去时,搁浅在海滩上不停翕动嘴巴的鱼,在阳光的曝晒下渐渐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虞楚越觉得头昏脑胀,他能听到地底下不断流动的雨水。那些雨水吞噬了夜魇,吞噬了贝米拉与沃纳的尸体,以及三楼那些鬼一样的人偶。
雨水还在不断上涌。
从水里伸出许多黑色的手,扯掉了遮蔽在沙福隆堡垒表面的藤蔓,扯住了虞楚越的脚踝。他感觉到地板似乎变成了泥沼,要将他吞没。
“过来!”黎爵道。
听到黎爵的声音,虞楚越蓦地从幻觉里转醒过来,往后退回去。他转过身时,余光瞥见机器人站过的地方不知何时被放上了一张字条。
并非属于人类的任何文字。虞楚越却觉得自己见过它。
很快他就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行字出现在三相位62.5°的相位空间里,他行走在水晶囚牢之上时,某个关押着巨怪的六角形笼子内壁的字板上。
那就是艾丽卡使用她的躯体所召唤的“商品”!
李可生被莉雅搀扶着,趔趔趄趄地从地上站起,指了指殿堂后面的过道:“出口在那里,赶紧——”
话音未落,殿堂中央的地板猛地陷落下去,巨大的轰鸣声席卷整座堡垒。雷电轰隆混杂着野兽的怒吼,与开水一样滚烫的雨水从窗缝里飞溅在地,热焰似的水雾笼罩他们的视野。
迷雾之中,玩家们看到几十只散发着血红光芒的眼睛。
莉雅仍旧和李可生一起瘫坐在地上。
是否完成副本任务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死肥宅给她砸的钱就已经够她挥霍一万年了。
但是她左顾右盼,忽然发觉这几个玩家里,似乎只剩下她没有出过力了,其他几个人都有高光时刻。
她可以选择失败,但她不能拖后腿给黑粉找借口。
莉雅苦思冥想,还是决定露一手,从布裙口袋里摩挲出一颗水晶球,举到跟前,吟唱起繁冗的咒语。
在具象化的巨怪从雾色中走出之前,一道火墙将它的步伐拦截下来。
众人回头看向莉雅时,她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了。
“快走快走!它好可怕,莉雅不想看到它。”莉雅虚弱地趴在李可生的背上,苍白的脸被火光染红,“不要浪费莉雅争取的时间!”
李可生十分感动,点开聊天框。
【
李可生:你这个腔调真恶心。
莉雅:赶紧给老娘滚,我压箱底的咒语都掏出来了,不通关我让宅男网暴你。
】
莉雅的火墙术持续时间有限。
几人沿着李可生所指的方向穿过曲折的走廊,尽头是一台连接塔楼露台的梯子。
此时水已经漫上了五楼。透过窗户,虞楚越看见室外浑浊的水面上漂着马厩里骏马的骸骨。
逃生时机间不容发,玩家们爬上梯子,任务提示音在他们的脑中响起。
【任务已完成,任务奖励将于初始页面进行结算。玩家可选择退出游戏,副本世界将在15分钟后强制清场。】
正常人都不想多花十五分钟时间感受一下被溶化的乐趣,李可生和莉雅一收到提示,甚至来不及欣赏堡垒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便当机立断地退出副本。
虞楚越不是正常人,所以没有立刻退出副本。他留在钟楼上吹风,这时钟声又莫名其妙地响了一下,但没有到整点,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他感觉到,有点太安静了。
黎爵也留了下来。
不知道是默契,还是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虞楚越和黎爵互相瞥了一眼,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地跳下梯子,淌着水沿原路折返。
幸而现在积水只有薄薄的一层,虞楚越换成【赛娜】的靴子,恰巧只淹没到鞋后跟。
他在心里暗道万幸。
万幸水漫上来的速度不够快。否则,他的噩梦还得再来一次。
在他身前,某人则暗道可惜。
他应该偷偷地把速度调快一点。
火光褪去后,在殿堂周围留下一圈被灼烧的痕迹。
周围幽静而深沉,只剩下雨水沸腾的声音,全不见方才的喧嚣。
在能量耗尽的法阵中央,虞楚越与黎爵并没有看到外观骇人的巨怪。
那里立着明黄出版社的社长,也是他们的老朋友——一条纤细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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