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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老四家回来,李庸喝了一肚子凉开水。
家里少了一个人,却像剧场里成千上百的观众都走了,显得极其空落。
他走进卧室,又看见了那个洞。
地下是一个坟墓?
地下躺着一个人?
他(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她)是老年人?青年人?小孩子?
他(她)死了多少年了?
他(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死人跟朱环有什么关系?
李庸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他出了门,想到蒋柒家去。
蒋柒一个人在家。
李庸死了老婆,也是孤身一人。
他本不应该这么晚敲响蒋柒的门,可是现在他实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来到蒋柒家大门口,看见大门锁着。
他不知道她是在娘家,还是在发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他就像夜游神一样在胡同里转悠起来。
他实在没有胆量回到那个坟墓上的家。
他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
终于,他走出了那个黑暗的胡同,走向了粮库。
今天,本来应该他值班,可是,他请了十天假处理丧事。
他去了南区。
麻三利照常在值班。
麻三利拿着手电筒,刚刚在外面转回来,他见了李庸,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李庸进了门,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说: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麻三利说:我能理解。今晚你就别走了,住在我这里吧。
李庸掏掏口袋,没烟了。
麻三利递给他一支烟,也是羚羊牌。他点着了。
麻三利坐在了他旁边。
老麻,我在我家那个洞里看见了一只眼睛。
有这事?
我听邻居说,那下面是个坟。
看来,一定得请阴阳先生看一看了。
我找你就是这件事。多少钱都无所谓。
对头。钱是小事情,主要是把邪驱了。唉,要是你早点听我的话,你媳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个阴阳先生很厉害,他本人是中学语文教师,家里有电脑,经常在网上为人家驱邪呢……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说完,麻三利站起来,打电话。
他和那个阴阳先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对方好像业务很繁忙,安排不开。
最后,好不容易把时间定在了明天傍晚。
放下电话之后,麻三利说:这个人是不容易请的。明天,你想办法弄个车,去把人家接一下。
好,这个没问题。
两个更夫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值班室里很快就烟雾缭绕了。
李庸说:最近,我总是遇到倒霉事……
麻三利安慰他:总会过去的,想开点。
不但我媳妇去世了,还丢了粮,你表哥很生气……
有粮的地方肯定有老鼠,这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你的南区就从来没有丢过粮。
我这片挨着大街,不像北区那么背。
天亮后,李庸回了家。
他先到了王老四家,把晚上用车的事定了下来。
王老四昨晚确实喝得太多,还在睡着。
他被李庸叫醒后,听李庸说明了来意,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
晚上,李庸坐王老四的出租车来到了郊区,按照麻三利提供的住址,找到了那个阴阳先生的家。
这个人姓石。
李庸想象中的他应该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他长得很文气,一副很正派的样子,像个知识分子。
他的眼睛包含着某种超人的智慧,也透着一种傲慢。
你就是麻三利那个同事?
我是我是。
走吧。
这个人的声音有点怪,李庸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这是一个让他很不舒服的声音。
去李庸家的路上,石先生坐在后排,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李庸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路上,他一直在品味这个声音,却没有结果。
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他的声音为什么这样熟悉呢?
李庸忽然想到,说不准自己以前做过一个梦,这个声音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李庸不能确定这个假想,因为,他没有想起那个梦。
但是,他能断定,假如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在梦里出现过,那一定不是个美梦,而是一个噩梦。
终于到家了。
李庸先下了车,打开后车门。
石先生背着他的帆布包慢腾腾地走下来。
他直了直腰身,指着李庸的家,问:是这个房子吗?
是。
王老四说:李哥,我先把车开回家。石先生什么时候走,你叫我。
好的。
王老四开车走了。
李庸上前打开大门上的锁。
石先生却没有进院子,他顺着院墙慢慢地朝房后走去。
李庸紧紧跟着他。
他东看看西看看,一直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大门口。
他没有说话。他的脸越来越阴沉。
终于,他进了屋。
李庸指了指卧室那个洞,说:就是那里。
石先生蹲下来,朝那个洞凝望。
过了好长时间,他还是没有说话。
李庸有点沉不住气了:石先生……
石先生伸手制止了他,然后继续凝视那个洞。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来。
李庸发现,他身上那大师的傲慢已经一扫而光,显得极其惊惶。他低声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庸的心忽悠一下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他一把抓住石先生的衣服,说:你怎么能这样就走呢?
石先生转头朝那个洞看了看:我治不了它……
那谁能治得了?你至少要给我指条路哇。
李庸还在紧紧抓着石先生的衣服,就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稻草。
石先生抬头看了看李庸的眼睛,突然说:任何人都治不了它。
李庸呆住了。
求求你告诉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走,我们到门外说。
李庸就跟着他快步走到了院子里。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石先生想了想,问:你家是不是有过一只猫?
是啊。
这句话似乎一下就验证了什么东西,石先生绝望地闭上了眼。
猫怎么了?
坟墓里的这个人是个男的,他属猫。
十二属相里没有猫啊?
天上龙,地上蛇。这个人生于龙年和蛇年中间那一天,也就是阴历大年三十,午夜零点。在这个世界上,每个时辰都有很多人出生,只是很少有人在这个时辰出生……
李庸傻傻地听。
生于这个时辰的人,活着时是恶人,死了是恶鬼。他死了后会变成猫,额头上有个'苦'字,它在地下行走,四处害人。
李庸更加震悚了。
任何人只要经过他的洞口,就会成为他下一个要害死的目标……
黄太家有这样一个洞,结果他死了。
李庸家有这样一个洞,结果朱环死了。
而李庸不但经过这个洞,他还放过狼夹子,要弄死它……
而且,他作的恶还会繁殖。他每害死一个人,这个人就会变成一只和他一样的猫,继续害人……
黄太变成了猫。
朱环变成了猫。
也许,那个老张头也变成了猫……
说不上有多少人都变成了猫,他们都在黑暗的地下钻来钻去……
李庸肯定逃不脱厄运。
也许,将要害死他的正是朱环变的那只猫……
石先生,什么事都有个相生相克,我不相信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石先生冷冷地看着他,说:邪不压正?错了。有的东西就是没法治。比如,有的病你得了就得死。比如,有的电脑病毒你的机器染上了就得瘫痪!
说完,他急匆匆朝大门外走了。
帮帮我吧,你要多少钱都行!李庸哀求道。
石先生停下来,回头对李庸凄然一笑,说:我已经沾上了这个恶鬼,也活不了多久了,要钱有什么用啊?
李庸一步跳到石先生前面,挡住了他:难道你我就这样等死吗?
现在,两个人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我想……去找找我师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庸一下就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师父是谁?
这个不能说。
为什么?
他不让说。
他要是能救你的话,你千万别忘了我啊。
石先生想了想,说:好吧,你等我的消息。
你肯定不会回来了……
我会的。
你为什么要回来?我不信。
石先生的眼睛突然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因为……我怕你被害死之后,再来害我。
李庸愣了一下,忙说:别急,我给你叫车去。
不用了。我现在就去我师父那儿,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停了停,他悲凉地说:你别抱什么希望,我师父也不可能治得了他。
石先生走了后,李庸不敢回家。
他一个人来到了胡同口的一家小旅馆,登了记,住下来。
他住的是两个人的房间。
另一个旅客是个外地人。李庸进门时,他已经脸朝墙睡着了。
李庸没看到他的脸。
这一夜,他糊糊涂涂一直在做梦。
黑夜,他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很长很长,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朝哪里去。
路上没有一个人,两边是深深的树林,一片黑糊糊。大风掠过,林涛呼呼的响声由远而近。
远处的天上好像隐隐挂着一两只惨白的纸灯笼。
突然,他看见路上有一只猫!它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猛地停下了,转身就跑。
可是,他没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前面的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以为它是那只苦猫,仔细看了看,却不是。
这只猫很肥硕,嘴边血淋淋。
它的额头上也隐隐有个苦字。
它的身后是无边的黑暗。
他一头钻进了树林中。
我是朱环。有个声音在说。
他吓得一哆嗦,抬头看,魂都要飞了——密匝匝的树叶中闪烁着一簇簇的光,那是密匝匝的眼睛。数不清的猫趴在树枝上盯着他……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不知道这句话是哪只猫说的。
你,你下来。
你打听到我的秘密了吗?
没……
他们都不告诉你,是不是?
是……
别费事了,我来告诉你……
突然,一只猫从树上蹿下来,像闪电一样叼住了李庸的耳朵……
他猛地醒过来,天已经亮了。
同房间的那个人已经出去了。他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这一天,李庸像流浪汉一样在街上转。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公用电话,就走过去,给麻三利打电话。
老麻,那个石先生有消息吗?
没有哇。
我完了……
怎么了?
他说,那是个属猫的恶鬼,谁都治不了他。不管谁,只要经过那个洞口,就算倒霉了,包括他。他去找他师父了。
你别急,再等等。
李庸一直等到天黑,又给麻三利打电话。
麻三利为难地说:他还没有消息……
你给他家打电话,问一问。
我打过,他家人说,他昨夜就没回来,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李庸只好又回到了那个旅馆。
同房间的那个人又睡了,还是脸朝墙。
李庸悄悄地脱了衣服躺下了。
这一夜,他又做梦了。
奇怪的是,这个梦接续了昨天的梦。
扑到他身上的猫正是那只肥硕的猫。
他挣扎着,但是,那只猫凌厉地咬掉了他的耳朵,鲜血流淌出来。
他满地翻滚。
过了一阵子,他的血好像流尽了。他平平地躺在地上,眼珠定住了。
他的身下是厚厚的树叶。
这树叶积压了一年又一年,透着一股腐败的气味。
那只猫静静地站在他身旁,说:我是朱环。
接着,另外的猫像冰雹一样一只只地跳下来,把他团团围住。
我是贾增。
我是李立春。
我是黄太。
我是李桂枝。
我是石秀水。
……
他感到石秀水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是那个姓石的阴阳先生!
这时候,他一下又醒了。
天已麻麻亮。
他下意识地朝邻床看了看,那个旅客又不见了。
他的被子依然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李庸又来到街上,给麻三利打电话。
老麻,石先生……
刚才,我给他家打电话,他家人说,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媳妇还让我问你呢。
石先生被蒸发了。
李庸觉得彻底没有希望了。
他放下电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把话筒举起来:喂喂,老麻,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石先生叫什么名字?
问完这句话,李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怕麻三利告诉他,石先生就叫石秀水……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他叫石秀水。
李庸一下就蒙头转向了。
怎么了?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猫说,它就是石秀水。以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对你说过吧?
没有。
我肯定对你说过,不然,你怎么能梦见?
……那可能是吧。
吃晚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饭馆喝了半瓶酒。
回到旅馆,他看到同房间的那个旅客又睡了,脸朝墙。
同室共寝三夜,李庸竟一直没见过这个人的脸。
李庸站在两个床之间,借着门外的光,看了那个人一会儿。
那个人一点声息也没有。
李庸忽然怀疑,他是一具死尸。
他一步步走到桌子前,打开了台灯,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人。他一动不动,还是那样平躺着,脸朝墙。
李庸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慢慢写起来。
他在写遗书。
他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这份遗书写完,揣进了口袋里。然后,他轻轻关了台灯,摸到床前,躺下了。
钻进被窝之后,他一直留意着邻床那个人。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李庸渐渐又沉进了梦乡。
他又进入了那个暗淡的恐怖的世界,又进入了那个无边无际的树林,那些古怪的猫又围住了他……
这好像是他的另一种生活。
黑夜来临,他的灵魂就好像悠悠地出了窍,延续那里的情节。
正像黑夜过去,他醒过来,又开始继续白天这个层面的情节——扭头看看,另一个旅客在不在。
在梦中,李庸已经变成了一只猫。
他像老鼠一样钻进土中,朝着有人烟的地方钻去。
整整一夜,他都在黑糊糊的地下朝前钻,朝前钻……
他累得筋疲力尽。
不知道钻了多远,终于,他听见了地面上有人的脚步声。
他朝上钻出一个洞口,探出脑袋。
竟然是蒋柒的家。
蒋柒一个人在家,正在对着镜子梳头。
有几根头发落下来。
蒋柒弯下腰,想把头发捡起来……
她一下就看见了地板上的洞,看见了洞口里的李庸,她惊叫了一声:猫!
李庸一下醒过来。
白昼的情节继续。
他扭头朝邻床看了看,猛然一惊。
那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正在看他。
借着微微的晨光,李庸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他长得很健壮,很帅气。
李庸朝他笑了笑。
他也朝李庸笑了笑。
李庸忽然有些恐惧。
他用眼角瞄着对方,一点点坐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洗漱用具,慢慢走出去。
那个人一直在看他。
他离开房间,朝洗漱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差点叫出来。
看清前面这个人之后,李庸愣住了。
是失踪了三天的石先生。
他也拿着洗漱用具,准备去洗漱间。
石先生?怎么……是你?
我不能在这儿住吗?
你为什么要住这儿呢?
我在躲。
谁教你这样做的?
我师父。
你见你师父了?
那天我出门之后,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不让我去他那里,只是通过网络给我发了个电子符,让我到网吧下载下来,装进口袋里辟邪。他还叮嘱我,在外面躲三夜,不但不能回家,也不能和家人通电话——这样就没事了。
你师父能不能治住那个东西?
能。
李庸差点跳起来。
怎么治?
他说,把三种很普通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治那个东西的法宝。
哪三种东西?
石先生笑了笑:他不会告诉我,更不会告诉你。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师父现在隐居,想请他出山,那得花大价钱。
李庸一下想到了双方的雇佣关系。
没问题。你说,得多少钱?
三千。
三千?李庸犹豫了一下。
他驱过无数的邪,都烦了。即使你给他钱,他都不愿意再和那些肮脏的东西打交道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
你想说什么?
三种很普通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有那么神奇的功效?
石先生说:我在网上向师父请教过这个问题。我师父给我发了一封电子信。
说着,石先生拿出了那封下载的电子信。
李庸接过来。
邮件是这样写的:
很多事情都是由偶然造成的。
比如,为什么有人偏偏就得了败血症,而大多数人没有?
科学家都找不到原因。
实际上,很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同时吃过三种食物,造成了造血机能的彻底丧失。
我们无法弄清到底是哪三种食物撞在了一起。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有人会认为,我们一辈子要吃很多种东西,多数人都会撞上这种偶然,为什么我们没有得败血症?
其实,这种偶然永远是绝少数。
就说说得对这三个字吧,好像很常见,在一个文章中应该比比皆是,可是,你用电脑的查找功能在一个长篇小说中找一下,也许不超过三处。
为什么用三种东西凑在一起,就可以驱逐属猫的恶鬼?
同理。
这样的理论对于李庸来说,太高深了。
他服了。
他说:石先生,只有你能和你师父接上头,一切都靠你了。
我试试吧。
说完,石先生把洗漱用具夹在胳膊下,掏出手机,开了机,拨了一个号。
他小声说了一阵子,对方似乎答应了。
放下电话,石先生说:一会儿你回家去等我们,我师父晚上到。
好吧。
李庸出了那家旅馆,没有回家。
他去了单位,找书记批条,从财务部门借了三千元钱。
他家有一个存折,是定期存折,现在取不出来。
借了钱,他就到街上转悠。天快黑的时候,他才回到家里的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等待大师到来。
他开始想象石先生的师父到底会用什么东西驱逐恶鬼。
女人的指甲?
玻璃片?
红矾?
三样东西肯定是生活中常见的,可是,他就是不知道。
为此,他就要支付三千元钱的信息费。
这就是技术的价值。
三千元钱,几乎是李庸的全部积蓄。
不过,三千元钱买条命,也值了。
暗淡的暮色中,有两个人顺着胡同走进来。
李庸眯眼望过去,是石先生和师父到了。
两个人走到李庸跟前时,李庸早就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那态度就像农村来的绝症患者面对大医院的主治医生。
出乎李庸预料,那个师父并不是个老头。
他三十多岁,看起来年龄比石先生还小。他个子很矮,很壮。他的神态竟然很和蔼。他也背着一个和石先生一样的帆布包。
他笑吟吟地问李庸:你就是李庸?
啊,就是我。
噢,没事的,别怕。
石先生恭敬地问师父:现在就开始吗?
师父点了点头。
石先生指着大门,对李庸说:你把门打开吧。
李庸就打开了门。
师父接过了他手上的一串门钥匙,然后,伸出双手,慢慢推开那扇黑漆大门:吱呀——
尽管这个师父好像很泰然,但是,李庸却看出他在假装镇定。
朝这个充满鬼气的院子望进去,李庸的心怦怦猛跳起来。
师父高抬脚,轻落步,走进了院子。
李庸刚要跟进去,石先生拦住了他。
你不能跟着。他低声说。
李庸停下来,愣愣地看他。
我也不能进去。他又说。
师父迈着猫步走到屋前,无声地打开门,走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李庸抻着脖子朝窗里看。
天已经有点黑了,那窗子黑糊糊的。
师父没有打开灯。
石先生在李庸旁边焦急地踱着步。
过了很长时间,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
你师父会不会被那个……
石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气氛肃穆到了极点。李庸再不敢吭声了。
这时候,黄秉仁的媳妇扭扭搭搭走过来。
她停下来,看了看石先生,又看了看院子里,问李庸:你家里怎么了?
李庸伸出食指嘘了一下。然后,朝旁边指了指,示意她走开。
黄秉仁的媳妇迷惑地离开了,走出多远还不停地回头看。
突然,房子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有奔跑声,有撞击声,有喊叫声……
好像那个师父在逮什么动物。那动物很大,扑棱扑棱在奔突,在挣扎,在翻滚,在反抗……
或者好像是什么动物在逮那个师父,他在逃窜,在狂叫……
李庸呆了。
石先生紧紧盯着窗子,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声音一点点平息下去……终于恢复了死寂。
门开了,那个师父步履踉跄地走出来。
他站在李庸面前的时候,李庸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
驱走了?李庸问。
驱走了。师父一边说一边把那串门钥匙交到李庸手里。
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会了。我已经让他变成了一股青烟,永远地消失了。
李庸紧紧盯着师父的眼睛,有些不放心。
师父的眼睛看着别处。
石先生在一旁看李庸。
李庸一下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沓崭新的人民币,递向师父。
师父,谢谢你啊。这点辛苦费,你拿上。
师父没有说什么,伸手就把钱接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揣进口袋,而是数起来。
他数钱的动作很慢,很笨拙。
好不容易数完了,他好像不放心,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从头数起来。
李庸尴尬地等待着。
这一刻,他突然对这个阴阳先生有点不信任了。
终于,师父把那沓钱放进了帆布包里,说:现在,平安无事了,你放心进去吧。我们走了。
说完,两个人就走了。
他们走出胡同,拐了弯,不见了。
李庸朝院子里看了看,还是有点心虚。
终于,他心一硬,走进去了。
进了三天未归的家门,他打开灯,四下看了看。
他感到有点奇怪——师父在里面折腾了半天,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变样。
他又朝屋角看了看,那个洞还在,黑糊糊的。
恶鬼已经被驱走。
李庸感到极其疲惫,他关了灯,一头就栽在床上。
蒙蒙胧胧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他睁开眼,借着幽暗的月光,朝地上看。
地上趴着一只猫。
它冷冷地盯着李庸。
李庸的骨头一下就散了架。
他看不清它是不是那只苦猫。
他感觉不像。因为苦猫每次出现,总是站着,而这只猫趴着。
也就是说,这只猫也许是黄太,也许是朱环,也许是贾增,也许是李立春,也许是石秀水,也许是李桂枝……
他马上感到他的三千元钱打了水漂。
石先生没说错,邪不压正不是绝对的。
没有任何法术可以治住这个东西。
他坐起来,想开灯。
趴在地上的猫刷地就钻进那个洞里,不见了。
他打开灯之后,在床上傻傻地坐着,万念俱灰。
忽然,他迸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来,他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地下埋的是不是朱环那个死去的前夫呢?
接着,他就想起有一次那只苦猫在撕咬那张合照……
他马上肯定了他的猜测。
蒋柒曾经说,有一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这个秘密一定是关于朱环前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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