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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通在店外送走一批老客，刚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似乎是在斥责自家伙计。
就平常来说，这种事情他作为老板是不会第一时间就去干预的。一般般的争执，伙计们都能够自行搞定。今天不知为何，他起了好奇之心，想去听听究竟。
“哼哼，果然是店大欺客，要么就是见我年纪轻，你一个小小的伙计都敢拿这些假酒来唬弄我！”
“哎呦哎呦，客官，这是从哪说起。您连尝都没有尝，怎就说咱们这是假酒哟？”
“还用喝过才下定论吗？我说得明白，要饮醉流霞，你却拿出普普通通的粗盏来伺候……”
听到这里，姚广通意识到，这位少年别看年纪不大，似乎颇通酒理；再看他器宇不凡，决定上去攀谈攀谈。
“咳咳，该死的贱骨头！做了什么，惹得财神爷这般不悦？还不给我闪开！”
瘦伙计回头一看，老板开了，吓得慌忙跪在地上：“东家饶命、东家饶命……”
姚广通也不理他，迈大步来到岩镜棠的面前，一躬扫地：“小爷息怒，在下就是这姚记酒铺的东家姚广通。怪我没教育好伙计，还请允许我亲自为小爷斟酒，聊以赔罪。”
岩镜棠心里好笑。姚广通此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却文质彬彬。他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既然对方给了台阶，岩镜棠便微微欠身：“既然老板亲来招待，那我就再多坐一会儿。”
“请请请……”
姚广通一挑珠帘，将岩镜棠重又让进先前的雅室落座。
“来呀，拿些上品的过来！”
“刚才那些果然都是用来糊弄外行的次品。”岩镜棠心中暗道。
很快，瘦伙计一手一个，托着两个枣红色的小酒坛放到桌子上，依旧是嬉皮涎脸，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姚广通点点头，又吩咐道：“到我屋内取酒器来。”
这回捧着酒器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方寸托盘上放着一只古藤杯和一只翡翠杯。古藤杯形制古朴、翡翠杯质地纯粹，外形精巧。
“小爷，这两只杯盏皆经处子之手洗濯，还请放心使用。”
“好，还是先饮‘醉流霞’。”
姚广通点点头，伸手拿过岩镜棠所指的酒坛，“砰”的一声拔掉塞子，就要往古藤杯里倒。
“且慢！姚老板，这坛‘醉流霞’固然上品，但却配不上这只古藤杯。还请换一坛三十年以上窖龄的来。”
姚广通略显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地依言照办。
第三次拿上来的“醉流霞”终于获得了岩镜棠的认可。无论香气、浊度、色泽，就算是在雄州都是难得的佳品。
看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姚广通让那名少女递上漱口的水碗和水盂。
“小爷，不瞒您说，如此珍品，姚某人是特地为老主顾预备的，别说是榷场，就算是在北岩国，拢共不超过一百坛。却不知您打算要多少？”
岩镜棠接过素白的口巾擦了擦嘴角，稍作思量说道：“我相信老板你适才说的是实话。多了我不要，就这么大的坛子，我要四坛。”
“这……”姚广通有些犹豫。
“哈哈哈，老板可以先考虑着，等我验过‘兰酿’，咱们最后再商量价钱可好？”
姚广通没想到会被他瞧出心思，有些尴尬。
“兰酿”开封后，岩镜棠没说什么，他其实对此酒不如“醉流霞”那般熟悉。直到倒入杯中，品了一口后，他微微皱起眉头。
岩镜棠把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冷笑着说：“北岩国拢共都不超过一百坛的‘醉流霞’，姚老板这里有。我还以为老板与我真就是坦诚相待了。可是，这坛‘兰酿’，不过是东海盟邦贵族家日常饮用的、那种用梨汁稀释过的货色。你还敢说不是在戏弄我这西林盟邦的贵族吗？”
岩镜棠冷言冷语把姚广通给弄懵了。
他心想，这小屁孩儿到底懂不懂酒？鉴别醉流霞一击即中，不可不谓好酒之辈。可是却把我这贡品级的“兰酿”说成是勾兑过的，是何道理呀？
“怎么？老板认为我是在瞎说？来来来，我给你倒一杯，你尝尝……”
说着，岩镜棠就把满满的一杯酒放在姚广通的手里。姚广通还真就一仰脖儿给喝了。果然，酒的味道不对。姚广通心说，莫不是被骗了？他抓过酒坛，对着坛口使劲嗅了嗅，确实有淡淡的梨子香味儿。
“你看你看，我是勾兑过的吧。”
“不是……我……小爷，你听我说，刚才‘醉流霞’之事我不曾欺你，只是没料到您的品味这么高。至于‘兰酿’，这真的是我店中最好的品级了。”
岩镜棠察颜观色，知道自己再闹下去，恐怕要惹得这大胖子动粗，于是把话拉了回来。
“啊？看老板急成这样，想必是我小人之心了。唉……我还以为在姚记酒铺一定能买到贡品级的‘兰酿’……我本来是想各买四坛孝敬爹爹的。这样吧老板，我也在这里占用了老板你这么长时间，‘醉流霞’我改要六坛，这‘兰酿’既然是你这里最好的，我就来两坛将就一下吧。估计爹爹也喝不大出来。你出个价吧！”
“小爷，六坛‘醉流霞’姚某实在是给不了您。说实话，不论这‘兰酿’品质如何，我也就只能给您两坛，其中包括这一坛。您既然精于此道，我总共收您五十枚金叶子，想必您也不会说我不公道。”
岩镜棠知道自己毕竟是吃了“孤身一人”的亏，姚广通也可能并不相信这批“兰酿”真的都有问题。算了，自己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惹急了他，恐怕不好全身而退。
“哼哼，姚老板的待客经营之道，我算是领教了。好吧，谁让你是独一份呢。给，这是五十二枚金叶子，算是打赏先前的伙计和这位姑娘的。快些带我去点货打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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