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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闷热的透不过一丝气, 像极了此刻姜照皊的心情。
谁知道康熙极其大度的挥了挥手,没有计较这一茬,而是笑着道:“行了, 朕还不知道你。”
看着她舒了口气, 笑的甜津津的凑上来, 那唇角的弧度恨不能挖出两斤蜜糖来,康熙又觉得受用,也跟着柔和了眉眼。
“小四儿现在好上许多, 也不能一直带在朕身边,你心里头觉得谁适合养?”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姜贵人白嫩的小脸儿, 随口问道。
四公主是个大麻烦,也是机遇。
这后宫中没有子嗣的妃嫔多着呢,只要名下有公主, 那就是要在史书上也提一笔的。
这明间现成的好处,就更是数不胜数。
康熙可能会忘记哪个妃嫔,但是不会忘了自己的公主, 更别提公主多出来的一应份例, 因着康熙会惦记, 谁也不敢克扣。
公主还不像阿哥,在六岁时就要送到北五所去, 接着就是漫无天日的读书, 你想要阿哥见一面, 那是难上加难的, 而公主不同, 直到出嫁前, 那都是养在额娘身边, 聊解寂寞。
漫漫长夜,有这么一个小东西陪着你,和你关系最为亲近贴合,简直让人无从拒绝。
姜照皊知道康熙是想将四公主给她养,可她不愿意,这赖好出星点问题,都是她做得不对,毕竟跟张氏闹成这样,可以说撕破脸皮生死之仇。
“郭络罗庶妃性子爽利,又是个爱闹爱动的,由着她养再好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给自己的拥趸者一点好处。
晚上的风,终于不似午间燥热。
康熙双眸微阖,修长的指节滚动着手上扳指,半晌才抬眸:“郭络罗氏么?”
他是有些不虞的,纵然他知道小四儿不好养,给了她没得惹的她难受,可她主动推出去,就令他心中不爽快。
跟嫌弃他似得,那是他的孩子,她理应有教导职责。
就听姜贵人鼓着脸颊,小小声道:“嫔妾心眼小,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您一人,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也担心冷落了四公主,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小四儿性子稳重,让郭络罗庶妃带一带,活泼健康些也好。”
姜照皊斜倚着身子,闲闲的晃动着手帕,康熙的孩子她是不愿意养的,纵然费不了丝毫功夫,她也付不出半点真心,不可能像旁人那样,毫无芥蒂的接受,觉得康熙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可能是康熙的孩子,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传郭络罗氏。”康熙摘掉手上扳指,啪的扔在桌上,才开口道。
他声音沉沉,不怒自威。
姜照皊却一点都不慌,有些事情是不能妥协的,让她养张氏的孩子,不可能。
室内一片寂静,外头候着的奴才不明所以,听到说传唤郭络罗氏,一个个都噤声凝神,吓得够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两位主子间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突然就找旁的妃嫔。
白蒲和白苏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却不敢多说什么,乖巧的去隔壁传唤郭络罗庶妃,去的时候,对方正在用膳,一听也不敢再多吃了,赶紧往这边来。
郭络罗氏想着姜贵人素来的性子,一点都不敢在康熙跟前如何。
只垂眸敛手请安,再候在一旁,等待差遣。
她用余光细细打量,这姜贵人穿着玉白掐丝绫小衫,她眼尖的发现,那边上滚的边,用的暹罗国进献的五彩织金花绸,上头用细细的银线勾勒出玉兰花,素雅中带出几分昳丽来,端的好看。
而她许久不曾近看的康熙,身上穿着千岁绿的素袍子,只腰间挂着五彩织金花绸的葫芦荷包,那布料和姜贵人用的滚边显然是一匹布裁下来的。
郭络罗氏很佛系,对方不开口,她就不开口。
甚至眼神也不飘了,权当自己是个宫人,学着白蒲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当成背景板。
在她心中忐忑,快要惶恐起来的时候,这室内寂静终于被一道微哑的娇媚女声打破:“今儿传唤你来,是有个事儿跟你商量。”
郭络罗氏思绪纷纷,瞧着姜贵人这好好的样子,显然不是想要跟她商量分宠的事。
而皇上面容冷厉,周身都带着黑沉的气场,显然是对结果不满意的,最后却叫了她来,郭络罗氏心中百转千回,这面上却恭谨道:“您客气了,还请讲。”
就听姜贵人徐徐谈之,将四公主现下逐渐好转,已经没有往常的病容,现下想寻个养母,问她可愿意。
郭络罗氏顿时明了,这是姜贵人给自己报仇呢,当初张氏这样拿她的命,一次两次的想直接把她锤死,若不是康熙偏爱,把这事给压下了,换了任何人来,都必死无疑。
把张氏最珍爱的女儿拿走送人,让她日日不得见,若是想见,就必得来这翊坤宫拜会,看似不动刀子,实则软杀人。
偏谁都念着她好,毕竟人命她都留下了,还要怎样。
瞧着皇上不高兴的样子,她兴中猜测纷纷,却有些拿不准皇上是恼怒她让别人养四公主,还是恼怒她心机深沉,不如面上良善。
“但凭贵人和皇上定夺。”郭络罗氏福身,觉得嘴里有些苦,皇上不发话,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熙越想越气,又拿她没法子,看向一旁束手而立呆子似得郭络罗氏,哪里见半点活泼可爱,怎么瞧都不及姜贵人半分。
如何养得好四公主,可既然姜贵人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这其中的恩怨情仇他也明白,知道是强人所难。
姜贵人没有一口应下,倒是让他心里舒了口气。
她纵然长进了些,一心想的还是他,心眼小爱吃醋,瞧见四公主心里是不大舒服。
再加上她若是假笑着一口应下,他心里估摸着还是不得劲,闹成这样,都能一口咽下,她往常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今瞧来,她行事依旧,他纵然恼她不肯帮他,心中却又有一种诡异的满足。
姜贵人爱他这个人,爱到了骨子里。
“郭络罗氏你怎么看?”康熙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姜照皊秀气的打个哈欠,其实要她说,孩子给自己母亲养,好坏都是造化,张氏有不好的地方,可照看四公主来说,真真没有一点可以指摘。
最后闹到她门上来,那也是四公主眼瞧着只有一口气了,她心里难受,急需要一个发泄口。
“都听您和姜贵人的。”她乖巧道。
这种天上砸馅饼的好事,她疯了才会拒绝,大封后宫的条例已经出来了,可还在微调,没有明确的下圣旨,她膝下有了公主,这位份自然要掂量着给。
看着皇上不耐的挥挥手,郭络罗氏赶紧告退离开。
她一走,室内又恢复寂静。
康熙不开口,姜照皊也不肯开口。
两人就这么对峙一会儿,烛火都爆了几回灯花,谁也不肯认输。
康熙都被她气笑了,看着她困的眼角都沁出水意来,不由得点了点她的脑门,笑骂:“什么狗脾气,跟朕别起苗头了。”
“嘶。”她吸气。
康熙原本不想理她,惯会撒娇的,都是他惯出来的狗脾气。
姜照皊又轻嘶了一声,她故意的,疼倒是不疼,但是她可以捂着脑门装疼,哼哼唧唧的撒娇。
没有人来哄。
她有些生气,一抬眸就怔在原地。
夏日炎热,现下屋里已经摆上冰鉴,装了风轮,那星点缥缈的雾气被吹过来,似是隐隐雾霭飘在两人间。
康熙的长袍扣的严严实实,那千岁绿的边儿被泅湿,点点深切的墨痕。
她视线上移了些,就见康熙额间有隐隐细汗,顺着白皙的脖子汇聚,缓缓没入衣领。
姜照皊抽了口气,头一次从康熙身上看到了欲,他气势压迫感比较强,她鲜少认真的去打量他,竟不知那清隽的面孔下,是这般迷人的滋味。
“皇上。”她轻声呢喃。
笑吟吟的凑到康熙跟前,用手指刮掉汗珠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凑近了些,近的能看清他脸上那细细的绒毛,能感受到他喷在脸颊上的呼吸。
青松雾霭,九鼎长鸣。
姜照皊心中震动,面上便带出几分娇艳来,双眸水润润的盯着他。
“皇上。”她凑近了些,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学着他往常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评价:“甜。”
可以说非常欠收拾了。
康熙一肚子火气,被她闹的没了踪影,转瞬又换成了其他火。
比如欲。
姜照皊挥动着手中的团扇,退后一步,若无其事的唏嘘一句:“这天儿是真的热,恨不得让你把琵琶衫翻出来穿。”
一回眸,对上康熙幽深的眼神,她就知道,这是撩拨过头了。
当那有力双臂禁锢过来的时候,她心中坦然,知道今夜将不平静。
他闹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姜照皊累的不成,偏浑身是汗,想要直接睡下都不成。
这床也得重新铺,到处都是汗渍,湿哒哒的难受。
等一切收拾停当,她已经昏昏欲睡,两只眼皮都有些打架,着实有些张不开。
“乖,睡吧。”康熙心满意足,不得不说,这送上门的肉,就是香。
到底暑热,两人抱了一下,就默契的放开彼此,滚到床两边,离的远远的。
夜里突然下起雨来,狂风暴雨呼啸不断,隐隐还有雷声,她迷迷糊糊被吵醒,瞧了瞧电闪雷鸣,转瞬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去了不少暑热,空气都变得凉爽清新。
姜照皊手伸到外头,接了几滴凉凉的雨水,才又缩回来,笑道:“夏日雨打荷是极有意境的,走,我们瞧瞧去。”御花园有锦鲤池,种了一亩多的荷花,这个季节想必已经有花苞了。
趁着下雨天,天气不热,刚好去瞧瞧。
白蒲笑吟吟的应下,便去拿披风、雨伞,又笑着问:“雨衣要不要?”
雨衣这东西,上头刷了一层桐油,味道大了些,一般人不爱用。
果然见姜贵人摇头:“臭死了,不要。”
她说不要便不要,剩下的奴才也都打着伞,一路说说笑笑的往锦鲤池走去。
姜照皊走的有些小心,这穿着木屐,她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有些不跟脚,扶着田田的胳膊,整个人一步一蹭的,瞧着有些好玩。
这青石板路上头尽是雨水,着实有些湿滑,她心里慌的厉害,突然有些后悔,想要回屋子里换靴子去。
这平民穿鞋,贵族穿靴,她嫌这个天穿靴子捂脚,这才好奇穿了木屐,结果就把自己给坑了。
好在又走了一会儿,终于习惯了,也就放开一直抓着田田的胳膊的手,自己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就连白蒲要给她打伞她都不许,非得自己来。
她小的时候,对有一幕电视剧印象特别深刻,一直都想情景重现一下,今儿就是难得的机会。
那情景便是美人执着油纸伞,款款而来,伞檐压得有些低,只露出一截玉白的下巴,引人无限遐想。
她觉得她可以。
古装美人,油纸伞,精致的下巴。
她全都有。
可惜少了欣赏的那个人,姜照皊想了想,外头问一旁的田田:“我好看吗?”
田田疯狂点头:“好看,小主儿最好看了。”
他这么一说,姜照皊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就算知道田田对她有比较大的美颜滤镜,也高兴的紧。
很快就到了御花园,鉴于上次的情形,她觉得有必要让奴才先去清路,省的再有不长眼的撞上来。
“回小主儿话,并无他人。”毕竟下雨天还要出来溜达的,可没有几个。
姜照皊点头,没有多少什么,她特别不喜欢下雨天,可若是跟夏日的大太阳比,这阴天就显得有些可爱了。
锦鲤池远远就能看到,一片迎着风,亭亭而立的荷塘。
像是宫中的仙子,一下子就和铜臭味分割开来,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走,去凉亭里歇脚。”姜照皊笑吟吟的往前走,刚一到凉亭,就忍不住呆了呆,里头坐着钮祜禄妃,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她吸了口气,上前请安:“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一片寂静。
并没有人叫起。
姜照皊蹬了蹬,还是没有人叫起,她又声音平平的请了一次安:“嫔妾翊坤宫姜贵人,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寂静。
沉默。
她漫不经心的想,钮祜禄妃这是没有听到,还是懒得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酸,突然觉得自己惩罚张氏跪在殿门口,并不如自己想象中轻松。
现在她是直接起身,还是再请一遍安。
这是个问题,姜照皊想,按照她一贯的人设,她应当是立马起身的,毕竟腿都酸了,着实也有些蹲不住了。
等会儿要是跌到地上,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直接站起来之后,钮祜禄氏却转过脸来看她,甚至有些意外:“姜贵人?”
姜照皊暗暗吸了口气,笑吟吟的请安:“给娘娘请安,方才来了有一会儿,娘娘一直出神,便有些不敢打扰。”
这也算是解释了,对于这个现管,她的心情复杂,毕竟在她手里讨生活,还要好几年,怎么也不能让对方厌恶了她。
可只要她得宠,对方就不会喜欢她,这真是无解的事。
钮祜禄妃无意跟她为难,挥了挥手,又自顾自的发呆。
姜照皊想了想,便直接起身走了,这下雨天常有,和现管呆在一起的日子不常有,她不想跟她在一起,浑身都不自在。
刚一转身想走,顿时心中一滞。
这凉亭紧挨着荷塘,便少不了一个玩意儿,那就是蛇。
一条黑黢黢的蛇蜿蜒而来,盘旋着往凉亭上来,她僵在原地,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她的克星,看一眼都觉得怕。
“娘娘小心,有蛇。”她努力冷静,提醒一下对方。
听到她这么说,钮祜禄妃视线随着看过来,也跟着僵硬在原地。
姜照皊想了想,这凉亭里头就她们二人,总得有一个人出手的,而钮祜禄妃脚下还踩着花盆底,且瞧那小脸白白的样子,怕是要比她还害怕。
看着还有一段距离,她决定在钮祜禄妃跟前刷一波好感度。
不就是蛇嘛!她这里是北方!这么黑黢黢一点都不漂亮的蛇,估摸着不是毒蛇,就是可怕了些。
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哭唧唧的抄起桌上的点心茶盏往蛇身上砸,都说打草惊蛇,在一定距离下,蛇是会自己离开的。
毕竟人类这么大一坨,它细细的也吃不下,除非你直接踩着它,它才会给你一口。
东西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边上候着的奴才听见,赶紧往这边看,姜照皊看着那蛇,没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砸,把圆桌上的东西尽数都给扔过去,那蛇碰到碎瓷片,这才游走了。
“嘤嘤嘤。”谁还不是个小仙女了,为什么有蛇的时候,她要上前拦。
这东西着实吓人,她瞧见浑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没忍住,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一哭,钮祜禄妃也醒过神来,看着她哭的小脸都花了,心下微暖,柔声道:“别怕了,蛇已经走了,喊奴才们过来捉了就是。”
刚下过雨,确实容易又这些东西出没。
姜照皊吸着鼻子点头,这凉亭里头也待不下去,就一边抽着气一边往外走去,瓮声瓮气的跟钮祜禄妃告退:“嫔妾告退。”
“去吧,回去洗洗脸,好生的休息一会儿,忘了就好。”钮祜禄妃轻声安抚。
这小丫头还没她妹妹大,能够勇敢的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她吓得都僵在原地。
突然觉得,姜贵人原本那骄纵跋扈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胆大不是。
目送对方离去,钮祜禄氏也赶紧走了,想想这凉亭里头有蛇,她整个人都不大舒坦,谁知道房梁上有没有。
而姜照皊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想方才那条蛇,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简直没辙了。
“嘤。”抽了抽鼻子,努力的平复心情,这才用锦帕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等看到康熙的时候,那心里的娇气又涌了出来,她借机撒娇:“方才遇见蛇了。”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康熙就一叠声的问:“可赶走了?伤着没?”
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看,直到没有任何异常才松了口气,只是对上她红红的双眸,一颗心又提了上来,软声问:“到底怎么了?”
姜照皊委屈巴巴的将方才的事给说了,拍着自己的胸脯,特别自豪道:“嫔妾把蛇赶走了,一点没带怕的。”
她若是不怕,就不会哭成这样。
康熙心中怜惜大起,扶住她的时候,还能觉出她胳膊微微颤动,自然愈加明白,她到底有多怕。
“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细细安抚。
姜照皊确实有些委屈,钮祜禄妃是高位妃嫔,所以她请安被忽视的时候,也必须不骄不躁,乖巧的再次请安,直到对方看到她,所以在遇见蛇的时候,她得自己冲上去。
若是钮祜禄妃开口要求她去,她也必须去打蛇,到时候对方可不会觉得她好。
为了刷好感,真是拼了,特别对方还明确的不喜欢你。
“下次出来的时候,多带几个奴才,把周围都给清干净了,你再去玩。”康熙教她。
这一次也是钮祜禄妃跟前没有奴才伺候,所以她的奴才也不能上前,自然只有两个人了,下一次说什么她也要带个人。
“嗯。”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姜照皊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表现的比较强势无畏,突然间哭唧唧成一团,她有些羞涩了。
“无事,朕瞧见蛇也怕的紧。”他拿自己举例子,可谓是煞费苦心。
蛇他自然是不怕的,就是猛兽他也敢碰一碰,可安慰自己的女人,显然是要跟她站在同一条线的。
姜照皊将信将疑:“真的?”
肯定的点点头,康熙说起别的来,不再提蛇这一茬。
“现下大封六宫的章程基本上定下来了,你是想接着住自己宫,还是换一个?”康熙问。
这也算是提前给她剧透一下,毕竟是现阶段最得宠过的妃嫔,这点子特权还是有的。
这大封六宫过后,宫中高位、主位增多,就不能再随意调换了。
姜照皊想了想,觉得翊坤宫挺好的。
“不必换了。”
这翊坤宫里头的庶妃,她也已经摸清楚性子了,都不是爱闹幺蛾子,爱鬼的性子,个个识时务知本分,比什么都强。
康熙有些意外,毕竟翊坤宫的位置好,但不是顶好的。
“宫里头的庶妃可要迁出去几个?”翊坤宫里头住的人比较多,这到时候大封六宫,地位都有所上升,这伺候的人也跟着增长,必然会愈加局促。
“这个可以啊,您看着办就是。”姜照皊随口道。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蛮腰小庶妃,康熙第一个挪出去的就是她。
这么说着,她把蛇的事给忘了,转而开始琢磨,升上嫔位之后,她的局限也小上很多,不必只戴镀金簪子,可以用纯金了。
可想到簪子就想到细长条,想到细长条就又想到方才的蛇。
姜照皊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现在觉得浑身都不好了,感觉随时都会从前后左右冒出来一条蛇。
不能想了,她告诉自己。
然而惊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的,康熙陪了她一会儿,便回乾清宫忙政务去了,剩下她一个人,瞧着东偏殿哪哪都不对劲。
索性捧了书来看,刚开始还有些分神看不下去,等真正沉浸下去的时候,这蛇的事情已经被她忘了。
天阴的时候,室内暗的也早,白蒲蹑手蹑脚的进来掌灯,就见姜贵人捧着书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抵在书上,那泛黄的书页衬得她愈加白嫩精致。
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盖上毯子,这才又蹑手蹑脚的出去。
等姜照皊醒来,外头都已经擦黑了,雨倒是停了,这会儿只天阴着。
“白蒲,洗漱。”揉了揉眼睛,她还是觉得有些困顿,但是天都要黑了,再睡晚间又该如何,索性起来吃东西。
“储秀宫娘娘送来谢礼,说今儿多亏你了。”不管蛇毒不毒,对方把蛇赶走了,就免了她出丑,这跟救命也不差什么了。
毕竟她心怀大志,这脸面比命重要。
因此真心实意的赏了许多东西,都是姜贵人用得着的物件,没有虚头巴脑看着好看的。
姜照皊看着礼单,能看到钮祜禄妃的一片心意,她若有所思的翻着礼单,突然从中悟出一个道理。
宫中固然人心浮沉,可也是要呆一辈子的,和人维持社交,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以钮祜禄妃的高位,在这个时候,都能折下身段,认了她的情。
可见斗的跟乌鸡眼似得,都是下头妃嫔。
毕竟上位者更讲究爱惜羽毛,行事不能太过肆意。
还是得往上爬,只要你爬的够高,一般人就够不着你,更别提把你拉下来,这后宫真真像是熬鹰养蛊,这剩下来的那个不是身怀百计五毒俱全。
“都收进库房里头去。”提起库房,她终于高兴起来。
这家当也攒了不少,就算骤然间失去康熙宠爱,只要不被人算计的丢了性命,往后余生,定然吃穿不愁,再也不会过上冷宫那种日子。
白蒲笑吟吟的应下,柔声道:“奴婢去归纳,您要不要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就拿来用。”
毕竟好多东西都是直接收库房里头,看都没有看,净放着落灰了。
姜照皊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跟着一道往库房里头去,一进去,她就忍不住怔了怔,这实在是有些壮观,各色珠宝、布匹在烛火下流转着光芒,瞧着就令人心折。
“这件是谁送的?”她指着一件小地车问,这东西是小朋友的玩具,原主小时候就挺喜欢拿来过家家的。
车上连着细棍,只要捏着细棍滚动,小车就能往前走,还挺好玩的。
这和寻常玩具不同,瞧着是银质的,更显精致。
“这是万岁爷早先赏的,一套玩具,您那日有些不舒服,扫了一眼就让放起来了。”白蒲仔细回想,认真回答。
姜照皊点头表示明了,就算现在,她瞧着觉得有趣,也不会真的拿来玩。
转过这里,又走进一条夹道,这东西就愈加贵重了,瞧着都是玉件,她随手摸了一条玉鱼在手里把玩,羊脂白玉的,温润剔透,还挺好玩的。
大小也正好,凉凉的窝在手里。
“这个拿出来玩。”
随手丢给白蒲收着,她又往前走,看到许多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索性将室内装扮尽数都给换了一遍,摆设之类,都给换了。
仔仔细细的弄了一通,她有些困了。
“皇上今儿没来?”她问。
白蒲小心的觑着她神色,小小声的回:“并未。”
姜照皊点头:“今儿你睡脚踏。”若是没有人陪着,她怕半夜做噩梦害怕。
她打小亲缘薄,做噩梦醒了都是自己强捱着,偏偏一闭眼睛就是噩梦,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从上小学到青春期,一直都是这么度过的,后来上大学,有了宿舍之后,有个妹子经常跟她挤一张床,缓解了这种持续性做噩梦的情况。
今儿瞧见蛇,怕是又要做噩梦了。
提前备着,比什么都强。
白蒲笑着应了,对于这个,她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主子越是离不开她,她的地位就越是稳固。
商商量量的说好,姜照皊便洗漱去了,歪到在床上,出乎意料的是,她一点都不怕,也没有胡思乱想,转瞬就睡着了。
康熙披着月色来,还未进屋,就见白苏在外头值夜,见了他连忙请安,又连声道:“白蒲姐姐在陪着。”
这是怕他认错人,闹出事情来,到时候不好收拾,这做主子的都好,这做奴婢的,就没脸做人了。
康熙脚步微顿,停在门口,骄矜的冲她点了点下巴:“去把白蒲喊出来。”
想到姜贵人那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心眼,他觉得还是稳妥起见,毕竟对白蒲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白苏低头进去,很快把白蒲也给叫了出来。
看着她二人守在门口,康熙这才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看见姜照皊正规规矩矩的睡着,睡颜恬静温柔,他忍不住唇角也挂上轻笑,悄声的脱了衣裳,躺在她身边。
雨夜寒凉,姜照皊不怕热了,那缠人的功夫就又上来了。
熟悉的‘比’字型缠在身上,康熙满足的舒了口气,也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躺在这里,让姜照皊能摸到他,闻到他的气息,那睡梦中尚未成型的噩梦,便变了。
甚至都没有想到蛇,这个梦就散了。
一夜安稳。
姜照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天上,俯视着大地。
“昨儿下雨凉快,又不喜欢,今儿不下雨倒是挺好,又热成这样。”她不耐的挥动着团扇,大清早的一起床,就热的人汗津津的。
门外的石榴树倒是格外青翠欲滴,瞧着涨势又好了些。
姜照皊看着那果子,心情就平静些许。
她喜欢红红火火的石榴花,更喜欢石榴果,是她贫困时最渴望却最买不起的水果,在她心中就是神仙。
苹果还能混个三分饱,这一个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很贵的石榴,却只是一口水罢了。
再就是甜桃了,她吃的一般都是软溜溜的毛桃,这东西便宜。
而像水蜜桃之类,就要贵上许多,再甜再脆她都舍不得买。
这么想着,她有些想吃枇杷了,宫里头种的有枇杷树,但是气候不对,并不长果子,就算养的好长出果子来,那也是又酸又小,压根不能入口。
这么一想,纵然在这清宫是比较尊贵的存在,比起现代来,局限性仍旧不小,那些司空见惯的,倒是这辈子最难得了。
夏天的风燥热。
姜照皊挥了挥团扇,最后还是回到了风轮边上,到底有股子凉气,热还是热,没那么严重了。
“去做冰酪来吃,这热的实在不像话。”她道,摇了几下扇子,又细细道:“淋上新做的玫瑰酱。”
甜津津凉丝丝,想想就觉得好吃。
“青红丝放不放?”白蒲问。
“那不要。”小时候吃什么都要放青红丝,她不爱这一口了。
看着白蒲离去,她又盘算着自己做点什么来吃,这时候没有防腐剂,做了也就吃上三五日,要一直做才有的吃。
但凡断上一天,立马没得吃。
正思索着,就听宫女禀报:“储秀宫钮祜禄妃请您去喝茶,定了明儿的日子,先来问问您可有时间?”
姜照皊有些诧异,便问:“都有谁?”
“请了几个活泼的小庶妃,也请了张氏。”
宫女垂手认真答道,这个答案就比较有意思了,活泼的小庶妃和张氏,看来钮祜禄氏这是想说和她们两个,毕竟若是闹的太僵了,她这个高位不好做。
“成,你去回,就说明儿准时道。”姜照皊想了想,还是不能不去。
这跟张氏和解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给众人一个信号,她和张氏和解了,所以关于四公主的巫蛊之事,必然是虚无的。
钮祜禄妃这是想压着张氏低头,替她扫清障碍。
投桃报李,也无怪乎她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妃位上,得到一片赞誉,从上到下,就没有不说她好的。
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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