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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郭络罗贵人怔怔的跪在那, 有些呆。
保平哭的跟泪人似得,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的出来, 对郭络罗贵人非常排斥恐惧。
两人光站在那, 就是一场戏。
郭络罗贵人看着她, 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对她不好,她知道。
但是这么个小姑娘,害的她从宜嫔掉位到贵人上, 这是一个鸿沟, 像是这种被降位的,就算大封后宫,也不见得会有她的机会。
她纵然待她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可要说打成这样,她真的不会,当初也是捧在手心里疼宠过的, 她下不去手。
那些伤痕交错, 一瞧就是下了死手。
郭络罗贵人看着保平,这个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终究眉眼陌生的紧。
她以为, 进来关系有所缓和, 谁知都是内里如此狼心狗肺。
“皇上, 臣妾没有。”她喉舌干涸, 像是断了水的鱼。
面对稚子之言,她一时间真真不知道如何辩解。
看着一旁闲闲立着的仁妃, 突然眼前一亮, 激动道:“娘娘, 您为嫔妾做主,这确实不是嫔妾所为。”
姜照皊突然被点名,放下手中的瓜子,呆呆的看着两人。
她视线转向正在哀哀哭泣的保平,想起来她的名字,还是她起的,一点都没妨碍她在她快要生产的时候,推她。
又转向郭络罗贵人,她待她也不错,却因她名下的公主,差点出事。
这样的两个人,她摊了摊手,完全不愿意管。
全靠康熙去判断了。
然而郭络罗贵人一提仁妃,瞬间点燃了康熙的怒火,他黑着脸起身,冷漠道:“想不到你是如此毒妇,幸好早早的把你调离翊坤宫。”
稚子之言,定无虚假。
看着康熙的表情,姜照皊笑的意味深长。
郭络罗贵人跪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着保平,她现在还是很难受,入宫之后,她是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仁妃起复,就没她什么事。
养保平在膝下,在这漫漫的孤寂长夜中,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也度过不少日子。
可谁能想到,最痛的一刀,来自她最没有防备的一个人。
她以为,她们是有感情在。
满打满算保平今年才多大。
“当初保平撞仁妃娘娘,不是嫔妾教唆的。”郭络罗贵人顶着康熙暴风雨一样的眼神,一字一顿说道。
这句话,她说了三年。
但是没有一个人信,郭络罗贵人看向仁妃,惨白着脸道:“嫔妾确有失察之罪,罚了嫔妾降位,嫔妾无话可说。”
但是说是她教唆的,她就不认。
姜照皊看着她,又看向一旁的保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刚想说话,就听康熙道:“仁妃耳根子软,你们就一个劲的想要糊弄她。”
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同气连枝之下,谁管你这么多。
“保平……”他沉吟。
这放在谁名下也有些不大合适,郭络罗贵人显然是不能养了,不管这是真是假,到底闹成这样,已经没有未来。
但是这后妃中,似是也没有适合的。
僖嫔压不住这孩子,养着定然是不成,其他的低位妃嫔,更加压不住,最后还要闹出事端来。
“送去皇太后宫里头,就说她膝下空虚,给她是个伴。”康熙道。
这么一个孩子,养到皇太后名下,到时候跟蒙古亲近一些,抚蒙也走的近些。
再加上皇太后礼佛,性子淡然,希望能教化她些许。
康熙冷眼瞧着,这孩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放在后宫,年岁大了,这心眼估摸着是愈加多了。
若是再对仁妃起什么心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梁九功慈眉善目的冲保平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走,就见保平抱着康熙的大腿哭,小奶腔可怜巴巴:“保平想和皇阿玛一起,不要再去别人那了,保平害怕。”
她哭的可怜。
姜照皊站了一会儿有些累,就见潮平把交椅放下,她稳稳当当的坐下。
康熙侧眸一看,就知道她累了。
“送去吧。”他道。
保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哪里能轻易被带走。
她想要的是乾清宫公主,不是随随便便的寿康宫公主。
“仁娘娘,保平的名字还是您取的,保平害怕。”她哭的涕泗横流,眼神惧怕。
姜照皊沉吟。
魏珠有些担心的望过来,若是仁妃娘娘一时心软,又该如何是好。
看向一旁的潮平和白苏,两人斜睨过来的眼神,让他知道,他又白担心了。
果然,就听仁妃慢悠悠道:“那便改了吧,你不配。”
她冷漠开口。
一个差点害了她的孩子,确实不配让她起名。
保平小脸白了,唇角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底年岁小,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不足。
姜照皊蹙了蹙眉尖,觉得四公主的眼神跟狼崽子似得,瞧着叫人不高兴。
“把四公主送过去。”康熙道。
他一开口,就等于去名字的事,一锤定音了。
看着保平被强硬抱走,郭络罗贵人到底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原以为养了个孩子,是后半生的依靠,谁能想到,她伤她最深,带走她拥有的一切。
她对仁妃是有妒恨,但轻易不敢下手。
跪在地上等待审判的滋味不好受,谁知道皇上牵着仁妃起身,直接略过她而去。
所以这惩罚呢,是没有吗?
郭络罗贵人心中激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要起身却又不敢,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头一次觉得跪在路上不丢人,总算来来回回的奴才都能看到,她心里也高兴。
毕竟她的嫔位保住了,戕害皇嗣,是个什么惩罚,当时她心都凉了,若是连累家族,她自戕谢罪都不足以弥补。
冲着乾清宫和翊坤宫的方向叩首,对于冷冷淡淡的仁妃,她心生敬佩。
那双眼睛,看似什么都没看,实则心是通透的,什么都绕不过她的眼睛。
这一次死里逃生,她再不会在后宫中,付出什么感情。
而姜照皊离开后,也在想胤禛和四公主的事,这两个孩子,都养在旁人跟前,后宫若是一直无宠,以后矛盾会变的更大。
但这都不归她管,也就是看个稀奇罢了。
谁知没过两天,就听说皇贵妃病的有些起不来身,眼瞧着有些不大好。
御医已经不开药了,只说叫好生养着。
病成这样不给药,哪里能养的好。
储秀宫的奴才都疯了,却无法可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照皊皱眉,康熙不是那种会不给药的人,想着皇贵妃原本身子就有些不大好,但是一定程度上稳定下来,怎么突然就恶化了。
“备些礼物,去瞧瞧。”她道。
潮平抿了抿嘴,觉得有些不大适合,因为人快死的时候,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照皊也有些犹豫,想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应当无事,但去的时候,还是小心的带了潮平,后来了解的多了才知道,他还懂些岐黄之术。
等到的时候,让潮平先抱着礼物进去,见他没有反应,她才搭着魏珠的手腕,施施然进了内室。
“皇贵妃娘娘安。”她道。
皇贵妃勉强支撑起身体,强笑着道:“劳你跑一趟。”
两人寒暄几句,姜照皊瞧着她,就觉得有些可怜,原本也是养尊处优,肌肤细腻白嫩、粉光脂艳,何曾有现在干涸枯败之像。
“您好生养着,后宫还指望着您呢。”她笑吟吟道。
原就是来看病人的,说起话来,自然也软和。
皇贵妃却听的眼泪都掉下来。
生病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眼瞧着她有些不好了,一个个就露出本性来,说话间隐有怠慢。
她掌宫权这么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当仁妃慢声细语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些知道,为什么皇上对她念念不忘,这是一个非常妥帖的人,在不经意处细水长流。
姜照皊又慢悠悠的说了会儿话,这就转身走了。
她在这,皇贵妃就要一直招待她,那额头上的汗珠子,就没断过,瞧的人怪不落忍的。
可惜了。
她这一病重,怕是起不来了。
在她的记忆中,康熙是有三任皇后的,除了原配赫舍里氏,这继后钮祜禄氏好像凉的也挺快,再就是佟氏了。
等回到翊坤宫之后,姜照皊仔细的盘算,两个孩子已经三岁半了,可以去上幼儿园。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幼儿园,她想了想,决定自己创办一个。
“龙凤胎可以选伴读了吧?”公主要选伴读,这胤祚要选哈哈珠子,这每个人四个,合起来十个人,够办个幼儿园。
这么想着,她就在想,到底选谁家的。
这除了伴读,还有侍读,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够办班了。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就问,这伴读的事,该怎么办。
康熙听完,怔了一下,才温声道:“已经选好了,你若是现在像选,过几日叫他们进来,你先选看。”
这一波孩子,都差不多年岁,需要的孩子多,统共递上来的名单有百人之多。
除了胤褆、胤礽,剩下的几个孩子尽数都需要选,基本上可以说,这京官中的适龄孩子,都有些不大够用了。
姜照皊点头,这选侍读,其实也有标准,不是说谁都能选。
有些比如姜家的孩子,再怎么优秀,旁人都不会选。
像是母家比较弱的乌雅家,这选哈哈珠子,估摸着会从佟家选。
等到选伴读这一天,姜照皊早早就起身,收拾停当,牵着胤祐、胤祚的手,往神武殿去,这选秀在神武殿,这选伴读也在这。
神武殿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
两个小家伙兴奋的不行,能够有一群人陪着玩,想想都觉得兴奋。
几个阿哥凑到一起,彼此之间都有些陌生。
只胤禛和胤祚还熟悉些,抿着嘴,蹭蹭挨挨的往胤祚这里来,小小声的问:“怎么选?”
胤祚不知道,他抬起头看母妃,就听母妃软语道:“喜欢谁就点谁,不用多想。”
胤祚顿时高高兴兴,牵着胤祐的手,在小孩子堆里穿梭。
都是六岁到十岁的孩子,在家里也是娇惯的不成。
突然间被放在这大殿中,都有些懵,倒不至于哭出来,但真的没什么精气神。
胤祐有些瞧不上,她喜欢那种神采飞扬的。
挣开胤祚牵着她的手,她冲到贵女堆里,开始寻自己喜欢的小姐姐。
想着母妃叮嘱过,只能选八个,她挨个瞅瞅瞧瞧,背着手,跟个老干部一样踱步。
她选的慎重,胤祚就简单许多,跟谁看对眼了,他觉得还不错,直接拽了出来。
两个孩子掰着手指头,仔细选八个有多少。
康熙还未来,他们已经选了一波。
受胤祐的影响,胤禛也开始选,相对于胤祉来说,他相当有底气,毕竟背靠佟贵妃。
等他们三个选完,剩下的人已经没那么拥挤。
胤祚看着自己挑出来的哈哈珠子,小脸满是严肃,像是要努力的扮演一个成熟的大人。
可惜他才三岁半,那肉呼呼的小手背在身后,差点就连不到一起。
姜照皊看的好玩,能够进这神武殿待选的,都是康熙已经选过一遍,倒也不用她特意再去看了。
“这是做什么?”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边问。
胤祐就高高兴兴的上前,抱住他的大腿,就想要抱抱,抬眸得意道:“皇阿玛,儿臣已经选好拉。”
说着献宝的指向众人。
康熙将她一把抱起,看着她选中的贵女,她自己一团稚气,选的人全凭眼缘,看谁高兴就选谁,这样下来,倒还挺好的。
说着胤祚也过来说,已经选好了。
两人一点都不怕他,叽叽喳喳的发表着意见。
胤禛抿了抿嘴,试探的抬脚,却仍旧不敢走过去。
剩下的胤祉、胤禶、胤祺等,更是看都不敢往这里看,对于他们来说,皇上是非常陌生且需要恭敬的。
而皇四女今儿没来,养在皇太后处,这伴读就不需要了。
剩下的五公主、六公主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然而平日里并不怎么亲近,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带着陌生,而没怎么见过的皇上,更是叫她们恐惧。
胤祐好奇的看了一眼两个姐姐,就扭过脸不再关注。
保晴、保柔都娇娇怯怯的,和她那风风火火恨不得比男孩子还要狂的性子不符。
殿里头百余个孩子,一个敢出声的都没有。
静悄悄的,只有胤祐、胤祚偶尔的说话声,他们两个特别胆大,选好人之后,就不耐烦在这里看着,因此抓着康熙的袍角问:“想要带伴读出去玩,成不成?”
胤禛也想出去玩,但是他不敢说。
艳羡的看着胤祐,觉得她胆子特别大,敢跟皇阿玛提要求,简直太厉害了。
康熙点头,知道她在室内待不住。
“到时候该去读书了,又怎么办?”康熙凑到姜照皊身边,小小声的问,这也太稳不住了。
性子跳的厉害。
胤祐倒还好些,她是个公主,学业如何不大重要,只要能识的字,懂的道理就成。
就算不学也没事,可胤祚不行,他是皇阿哥,必须学业出众。
“读书的时候,好生读书,玩的时候,痛痛快快的玩。”姜照皊随口道。
然而她也知道,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能有自制力做到的不多。
康熙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其实龙凤胎选完了,她也有些想走了,凑近康熙耳语几句,便不再多呆,往殿外走去。
这室内人多,空气就不大清新,她呼吸起来有些艰难,就懒得在里头待。
这么想着,就笑吟吟的往外头去。
佟贵妃想了想,也跟着她一道出来了。
她想问,那么多妃嫔在里头,她就这么出来,不担心吗?
想想又没问,左右不干她什么事。
姜照皊搭着潮平的手腕,慢悠悠的走着,潮平生的俊秀,不得不说,两人走一起,还挺和谐的。
佟贵妃看了一眼,忍不住蹙起眉头,不明白仁妃为什么把这么一个人放在跟前。
看着潮平,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有些说不上来。
她想,得找个机会好生提醒一下仁妃,省的她当局者迷,总觉得潮平这奴才有些不简单。
等走出神武殿,一股子风吹了出来,带着凉气,还挺舒服的。
姜照皊总算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了许多。
魏珠提着食盒,殷勤的给她递茶水。
现在不能喝茶,只能喝白水之类,倒是好准备了,做了一个大大的玻璃杯,灌上一杯,没事的时候就喝几口。
佟贵妃瞧着觉得稀罕,笑吟吟道:“你这玻璃杯好看。”
不光好看,还特别实用。
姜照皊随口道:“欢喜特制的,这种玻璃不好弄,经不得开水烫,容易炸裂,几十个才能出这么一个。”
说着美滋滋的又抿了一口温开水,想了想笑道:“您要不要?叫欢喜再做一个,只是这有些拿不准,做好的时间定不下,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照她来说,这杯子和前世的玻璃杯比起来,又笨又重,就是和盖碗比起来,也差远了,就是胜在稀奇。
看着佟贵妃的眼神,她悟了,对于她来说一般,对于旁人来说,可不是如此。
想想多做几个,到时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贵妃、佟贵妃等一人几个,就是不知道欢喜能不能量产出来。
寻常的玻璃还成,这种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姜照皊知道,故而一直没有要求。
这么说着,和佟贵妃一道溜溜达达的在御花园中走着。
“你这衣裳好看,穿了三层么?”佟贵妃问。
姜照皊伸出胳膊给她看,一边笑:“那也太热了,是假的,里头是一层。”就是三层绣花的袖子,原本要穿三层里衣,她嫌热,就合成一层了。
佟贵妃又瞧,不住赞叹:“这手艺好。”
“是,这是潮平绣的,可好看了。”他有这个天赋,就是绣娘她也比不得他。
见潮平离得有些远,佟贵妃斟酌着问:“潮平以前在哪伺候的,瞧着不像是无名之辈。”
姜照皊随口道:“刚第一波出来伺候,瞧见他就留下了。”
可以说跟其他太监比,他是一步登天了。
从无品阶的宫侍,一跃成为翊坤宫大太监。
佟贵妃蹙了蹙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半晌才道:“本宫瞧着他,倒不似池中物。”
这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姜照皊笑了笑,随口道:“这就是个憨批。”
听她这么说,佟贵妃也就不再多话,她已经提醒过了,皇上和仁妃两个人盯着,肯定比她一个人强。
只是她瞧着潮平,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就连这名字,也叫人听着不舒服。
然而她蹙了蹙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路走来,对方低眉顺目,沉默寡言,确实没什么可指摘了。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问题。
不是自己的奴才,又不好说,总觉得有挑拨的嫌疑。
这样纠结了一会儿,到底什么都没有说,看着仁妃闲适的吹着风,表情舒展,那脸颊比身旁的花瓣还要娇嫩,她就有些艳羡。
但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高兴起来:“你那个护肤的真好用,现下我皮肤也细嫩很多,倒是有些意想不到。”
她打小都保养,轻易不见风雨日头,基本上都没有可提升的空间。
谁知道用了她的,肌肤细腻更上一层楼,和仁妃的却仍旧没法比。
“你是怎么保养这么好的?”她问,说着怕仁妃误会,赶紧补充道:“没旁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手法错了。”
姜照皊侧眸看了她一眼,佟贵妃生的五官端正大气,肌肤细腻瓷白,非常漂亮。
可惜沉默在康熙这后宫里头,有些浪费了。
“天生的。”她道。
系统出品,也算是半个天生的了,再加上原主本身底子就好。
听到天生的三个字,佟贵妃吸了口气,突然有些不想理她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什么都生的比别人好。
如今占着皇上宠爱,后宫里头也风平浪静,无人敢寻她晦气,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两人又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姜照皊有些累了,就告退离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佟贵妃蹙了蹙眉尖,她还是觉得潮平有些不大对劲。
和宫里头的太监比起来,太过优秀,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瞧着就叫人觉得有事。
姜照皊搭着潮平的手腕,慢悠悠的往前走,之前她身边用的都是白苏,现下怀孕了,这男人到底比女人力气大,故而一直叫潮平和魏珠一左一右的伺候着。
以免出现任何意外,宫女会出现反应不及时的情况。
之前那次生产,不就是宫女拉不住。
潮平抿了抿嘴,看着她白细的手腕,纵然瘦的紧,依然是骨肉匀亭,瞧着漂亮极了。
那长长的护甲,衬着露出的一段指节,愈加白皙柔嫩。
仁妃还允他在身边伺候,断然想不到,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被教出来的。
眸色深了深,到底没有说话。
魏珠在后面探头探脑,一边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叫小太监回去拿伞去。”
云层有些厚,一半天晴一半天阴,中间的云,金光乍破。
姜照皊抬眸看了一眼,慢悠悠道:“不必去拿,等咱们走回翊坤宫,差不多才会下雨。”
这话说的笃定,魏珠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这突然就这么玄学了。
他小小声的问:“主子您学过天象?”这也太厉害了。
姜照皊点头:“略知一二。”
她话说的深沉,看似谦虚,实则真的是只知一二。
看着魏珠崇拜的眼神,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希望等会走到翊坤宫在下雨,不要让她把牛皮给吹破了。
潮平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在前面引着走路。
魏珠一路走一路看天,就怕走一半下雨。
谁知道老天爷特别给面子,几人刚刚跨过翊坤宫的门槛,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魏珠目瞪口呆,神了。
姜照皊骄矜一笑,这就叫考试的时候考神附体,学的全会,蒙的全对。
走进内室之后,她施施然坐下,又喝了口水,又更过衣,这才坐下,捧着书来看。
这书越看越多,怎么看都看不完。
没过一会儿,胤祐和胤祚就回来了,他们两个想跟自己的伴读玩,但是伴读选完之后就回家了。
姜照皊被他们闹的没法子,只好陪着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一会儿要做母妃,一会儿要做阿玛,忙的跟什么似得。
这一边过家家,还得一边讲故事,说的她口干舌燥,只想躺着玩。
“好了,自己玩吧。”她道。
胤祐不高兴了,自打母妃有喜,就很少陪她玩。
“当初是不是你们要的弟弟妹妹。”她道。
胤祐点头。
“有了就不能丢掉。”姜照皊慢悠悠道。
胤祚凑了过来,哄胤祐玩,一边道:“母妃累啦,我们跟狗狗玩。”
养的两只二哈,如今已经长大了,倒是没敢拆正殿的家,就是喜欢刨门口那块地毯,整天就那一点烂糟糟的。
和拆家比起来,已经是非常温和的方式了。
姜照皊可以接受。
二哈现在已经半大,皮的跟什么似得。
但是待胤祐、胤祚又极好,步步紧跟,一点都不愿意分离,平日里也警觉,不肯叫陌生人靠近两个小主人。
见两小只护主,康熙才没有说什么。
两只狗,太不像宫里头可以养的宠物狗了。
看着胤祐又被胤祚哄高兴,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了,姜照皊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不得不说,孩子是非常治愈的。
胤祚素日里不如胤祐会撒娇歪缠,总是默默不大说话,但是他特别老成,不用你说什么,自己就能意会。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忽略他们,后来问了康熙,才被对方点醒。
有些人天生就就看眼色,特别的乖巧懂事。
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容易被忽略,就要靠做父母的来平衡。
正说笑着,就见梁九功白着脸走了进来:“外头递进来小心,说是纯亲王有些不大好。”
隆禧作为上一代年纪最小的兄弟,平日里最是受宠。
康熙一听,登时起身,叫姜照皊自己在宫里头好生待着,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快马出宫,等到纯亲王府的时候,已经挂了白,府里头哭声震天。
纯亲王一直盼着能有个福晋,这才成亲不到一年,人就没了。
康熙心里难受,上前来瞧了瞧,就见隆禧脸色青白,已经没了血色,人也枯瘦的紧,可见这些时日,着实受累了。
旁边的福晋挺着微鼓的肚子,哭的有些抑制不住。
康熙叫裕亲王福晋把她拉下去,好生歇息,她在这灵前哭,若是不小心伤了胎,就愈加不好了。
说起这福晋,进府也不容易。
是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远远不到能做亲王福晋的地步,她甚至还没有隆禧身边侧福晋的母家身份地位好。
然而隆禧喜欢她,非得要赐婚。
后来进门没多久就开怀,大家都高兴,只是隆禧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好,这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如今更是在两人蜜里调油的时候,人突然就没了,岂不是叫人难受的厉害。
福晋就有些受不住,前脚刚刚山盟海誓,后脚就真的要去山海里头才能寻来她的夫君。
康熙看了她一眼,难免想若是他不在了,仁妃会不会哭成这样。
想想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又觉得他这样,着实有些多想了,对方说不得还觉得松了口气,安安生生的做自己的太妃。
她平日里待太子很好,是真心把太子当太子的,胤礽有时候就会很迷惑的问,到底应该怎么对仁妃。
康熙想了想,觉得郁卒,便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开始安置起隆禧的丧仪。
其实不用他来,但是他心里难受,就想着送最后一程。
隆禧这孩子,最是乖巧,又会哄人开心,最是没野心,素日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闲散王爷。
可惜膝下空空,连个披麻戴孝的都没有。
英年早逝。
叫人惋惜不已。
他在这里忙活,宫里头的姜照皊也安生不下来,要安排事情。
原本属于皇贵妃的活儿,但是对方病重的有些起不来身,自然管不了,拿去给佟贵妃,她又说自己年岁小,不经事,不肯往自己怀里拦。
可不就只有姜照皊顶上。
她素日里懒散惯了,突然叫她做这么多事,就有些疲累,将隆禧的事忙活完了,她想了想,直接将对牌送到寿康宫里。
也是突然反应过来,佟贵妃为什么不敢接。
这皇上没有发话,上头还有一个老祖宗呢。
见她送过来,太皇太后就说不要,叫她自己拿着。
对于下头的事,她现在懒得管了,如今皇帝的翅膀彻底硬了,她已经管不住,有些事有些话,说了反而得罪人,她何苦来哉。
这些年,被皇上架空架的死死的,她也有些灰心。
历经三朝又如何,争不过小辈。
看着低眉顺目,乖巧无比的仁妃,她随口告诫:“也多劝着皇上云露均沾些,绵延子嗣才是要紧。”
姜照皊装憨,只说太皇太后英明,一句也没应。
太皇太后垂眸觑了她一眼,懒得搭理,手覆在额角,装疲惫。
看着她这样,姜照皊知趣的告退。
拿着对牌,她有些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宫务,她是一点都不想沾,但现在宫里默认就是她的,旁人谁敢接手。
姜照皊想了想,直接跟康熙挑明,她不想弄这个。
晚间他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隐隐带着凉气,没有那么燥热。
她手里捧着蜜桃在吃,见他来就开门见山道:“宫里的对牌如今在臣妾这里,明儿交给佟贵妃如何?”
康熙听完,皱着眉头看她。
对牌能在她这,自然是因为他默许了。
但是如今对方竟然不稀罕,还想要让出去,就让他有些不能理解了。
“宫权在你手里,做什么都方便。”他道。
姜照皊摇头,确实什么都方便,但这个时候,宫务分配已经很成熟,就算宫权在宫妃手里捏着,也没有多大作用。
人员调度归敬事房管,顶多弄好之后,给她过一眼,瞧瞧有什么要改的没。
虽然说有改的权利,但是她的地位,没有宫权,也依然可以改,想要谁,想要什么样的奴才,一句话的事,就送过来了。
这内务府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宫妃就是过把手,并不是说事事都要自己考虑。
“给佟贵妃吧,她温柔敦厚,还不错。”姜照皊随口道。
那日给孩子们选伴读,佟贵妃的提醒她听懂了,但是没法给她说内情。
康熙瞅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看谁都好。”谁都相信,简直软萌的叫人操心。
“万不能如此了,凡事多长个心眼。”
姜照皊听完无言以对,看向一旁的康熙,笑道:“内务府现在归谁管?”
康熙一怔,以前归隆禧管,如今他去了,还要再换个人。
这内务府事干重大,人选要好生选看,不能草率。
“隆禧才长大,这人都没了,他嫡福晋肚子里也不知道是阿哥还是格格。”康熙道。
若是个阿哥倒还好,若是个格格,这一脉就断了。
“你无事的时候,召见她进宫,或者赏些东西。”康熙道,也算是为这个弟弟做点什么。
宣召进宫自然是不成的,她大着肚子,又经历丧夫之痛,这胎气就不稳,不如赏东西,谁都能瞧见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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