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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旷野,远山流水,低树环合。
夏焉与程熙在前方骑马,薛晨星与小方稍稍落后,然后越来越后越来越后……直到彻底消失。
夏焉浑然不觉,只是一心盯着换了装扮的程熙。
“程熙,你也看过镇八方侠吗?”他开心地问。
程熙额前的两缕垂发随风轻飘,手握缰绳身姿挺拔,目视前方淡定道:“镇八方侠?是什么?”
“你不知道?”夏焉迷惑地眼珠转圈儿,“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样?”程熙低头看看自己,厚着脸皮继续扯谎,“我平日练武或到野外,为行动方便,都这么穿。”反问夏焉,“有何不对?”
夏焉更加迷惑,扁扁嘴道:“为了方便,为何不把头发好好束起来?”指指自己光溜的脑门和束在头顶的书生团,意思是你该像我这样——他这般打扮仿佛年少了三四岁,更显可爱率性。
然而程熙暂无心欣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咳,脑中飞速旋转着这突如其来令他毫无准备的一问,片刻后神情一喜,道:“哦,是这样,射箭时,额前发丝能帮助判断距离方位,增强准头。”
“这样吗?那我也要!”门外汉夏焉露出学到了诀窍的激动之色,两指拽住额角发丝忍痛往外抽。
程熙:“……”
从未说过谎话的程大公子终于愧疚起来,英俊的面颊微红。
不久后。
夏焉两脚开立,挺胸提气,左臂前伸,右臂后撤,吃力地抿唇拉弓,双手微抖。
他瞄着五步外的一棵树,鼓脸憋气半晌,突然放下弓箭,回头郁闷地说:“程熙,头发不仅不能帮我,反而会挡到我,是不是因为我还没练到家?”
微风中,乱七八糟的发丝在夏焉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颊上来回晃荡,他的眼睛难受地眨着。
程熙:“……”
故作镇定走上前,与一脸委屈的夏焉对视片刻,低叹,抬手将他那些乱发拨上头顶按住,转身来到他身后,按肩推脚调整站位,凑近耳边,硬着头皮道:“那是高阶技巧,你先练动作和力量。”
“哦。”夏焉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在程熙的贴身帮助下第二次抬臂抿唇发力,结果又一阵风吹来,他晃晃脑袋再度停下,转身指着自己鼻尖,仰头悲愤道:“程熙,这回是你的头发挡我!”
爽风仿佛在跟他俩开玩笑,将程熙江湖侠客式的飘逸发丝尽数吹到夏焉清白的脸上,还来回扫荡,仿佛骏马马尾在给漂亮的白芍药扫灰。
白芍药委屈地瞧着骏马,骏马按着白芍药脑顶,怔了怔,只得道:“风太大,先学骑马,射箭下午再说。”
下盘坐稳,腰腹发力,控缰辨位,俯身迎敌。
夏焉听话地跑了整整一上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直喊不行,要下地休息。
程熙看看天色,将带来的包袱解开铺在大树下,摆出其中的熟食酒水,说:“中午对付一餐,晚上到我的别院,咱们再好好吃喝。”
“这么丰盛也叫对付?!”夏焉惊喜地小跑过来,盘膝一坐,猛地叫声“哎呦”。
“怎了?”程熙立刻问。
夏焉皱着脸说:“屁股疼,腿疼,脚也疼,脸被风吹得疼,总之浑身都疼。”
程熙耐心笑道:“你首次练习,自然会疼,习惯就好。”
夏焉胡乱“唔”了一声,双手伸出,放在程熙递来的水袋下洗好,急不可耐地大快朵颐。
程熙不解道:“真地很好吗?”对他来说,这午饭相当凑活。夏焉口中塞着食物,手轮着一指,含糊道:“卤菜卤肉、水果糕点,清水素酒,应有尽有,还是幕天席地的野餐!当然好!”
他自小被关在谭府,而后做了半年程夫人,又做皇子至今,对于旁人来说很平常的郊游玩乐在他的人生中却是完全没有的。
程熙虽聪慧,但经历使然,一时没能参透,只是瞧着夏焉吃得开心幸福,目光便有点挪不开了。
他靠过去,用帕子轻轻揩去夏焉额角的薄汗,将他爱吃的几样菜调到手边。
饭后,程熙收拾残局,夏焉将披风解下铺在一旁,脱了鞋坐上去。程熙回头一看,无奈道:“又要脱鞋?这是在外面。”
“舒服。”夏焉双脚对着碰了碰,理直气壮道,“周围又没人。”
程熙眉峰一挑,“我不是人?
“你……”快意的语调戛然而止,夏焉撇撇嘴,小声道:“你又不是没看过。”
程熙蓦地一怔,神色微变,不再说什么,走到河边去吹风。
夏焉靠在树下看程熙的侧影,镇八方侠的打扮有种别样的英俊,他不禁惊叹原来高高在上、规矩守礼的程大公子还能这样。他瞧得入了迷,忍不住道:“程熙,你能说一句‘缘来缘去,何所相依’吗?”
这是镇八方侠的名言。
程熙心想正等着呢,嘴上却还要硬一下,端着面孔问:“为何?”
夏焉蹙眉,身体微微一扭,“哎呀,你就说一下。”
程熙便先照本宣科道:“缘来缘去,何所相依。”
夏焉不太满意,道:“语气要不羁一些,潇洒一些。”
其实这句话程熙在家早练过八百遍了,此时心中乐得要命,却仍是秉着循序渐进的态度,将声音放得稍稍粗犷,说:“缘来缘去,何所相依。”
“沧桑感好像有些过……”夏焉喃喃自语,眼珠一转,“再收一些,略含笑意的那种。”
程熙自觉哄得差不多了,便拿出最好水准,比练习时更倾情投入许多,八个字一出口,夏焉就升华了,从坐转跪,一手撑地一手握拳,看向程熙双眼发亮,“对对对!就是这样!你再说一句‘醉酒高岗,比什么都有趣’!快说快说!”
程熙依言做到,不一会儿便把镇八方侠的名句们说了个遍,回头看,夏焉一身白色箭袖,盘膝坐在透着灿烂阳光的树下目不转睛喜不自胜地瞧着他,面容漂亮神采奕奕,像个珍宝。
“程熙,你会不会把剑舞成一把扇子?”夏焉抬手,煞有其事地左右一挥,“唰唰。”
程熙道:“那是极高的剑技。”
夏焉顿时有点失望,程熙却从背后潇洒地抽出佩剑,自信一笑,道:“不过我会。”
夏焉:“!!!”
风起,程熙剑尖一点,荡起微尘,脚下盘旋一扫,修长的身体跃入空中!
夏焉不由地睁大眼,嘴微张,双手出掌,像抱了个球在身前,准备随时鼓掌喝彩。
程熙连续侧翻,长剑扫开,仿佛一把巨大的折扇推出,耀目剑影接连释放威力,震得河水激荡,鱼虾跳出。
夏焉猛一拍手,入神道:“好!厉害!”
程熙听到了,抿唇一笑,更加卖力地展示起自己的武艺,剑术、拳法、掌法、轻功一一登场,结束后走到树下,夏焉已侧趴在披风上,疲倦地睡了。
程熙静静地瞧着,突然忆起过去有一回,侍从说夏焉肚子难受,吃不下饭,他便自作聪明地亲自熬了一大锅红糖水,盛了满满一碗,要求夏焉立刻喝掉。
夏焉颤抖着捧着碗,中断了四次才勉强喝完,然后立刻就说“我好了不疼了”,坚决拒绝再来一碗。
现在想来,他应当只是胃胀,那般情况下饮一大碗红糖水……程熙目光闪烁,不再想下去。
脱下外袍给夏焉盖上,拢到双脚时,又想起还有一回,他夜里回家晚了,一入卧房,就见夏焉穿着中衣搭着小绒毯,歪头抱膝陷在软椅里,嘴巴微微张着睡,双脚露在外面,十分可爱。
一如现在。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夏焉面上敷粉眉毛弯弯,脸颊和嘴唇带着淡淡的橙红,眼皮则更是多样,有时是蜜桃,有时是鹅黄,有时是棕木,还有时竟是湖蓝水绿。发髻亦是一会儿编作麻花,一会儿束成鱼骨,一会儿团拥如云,一会儿散落若柳。
他惊讶于姑娘家的妆容竟如此多变,时常夸赞,现在想来,每每夸赞时,夏焉似乎都不是很高兴,即便微笑,也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生硬的微笑。
但那个时候,他沉浸于如何让妻子适应新婚生活,没能真正体会过妻子的内心。
他很努力,却努力错了方向。
如今的夏焉面容清透,没有一丝油膏香粉的痕迹,唇上有细小的裂纹,眉毛自然向上轻斜,头发是利落的高马尾,说话行事不管不顾,睡觉四仰八叉,足见他有多么想抛弃过去。
那个自己无比珍惜怀念,对他来说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程熙叹息,靠在树下曲起一腿,抬手,为夏焉遮挡照到脸上的光线。
夏焉醒来后精神饱满,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下午射箭,而后前往程熙早前在京郊购置的一处别院居住。小方和薛晨星早已等在那里,备好了菜肴鱼肉,准备晚上吃暖锅和烧烤。
四人不拘身份,仿若出来郊游的年轻伙伴,亲自动手,相互搭配,一顿晚饭笑闹热火。
风卷残云,时候不早,小方自觉起身道:“我来收拾,殿下、程大公子,晨星,你们去休息吧。”
薛晨星性情爽朗,一拉小方的手,道:“阵八方,不忙,再聊一会儿。”
手掌暖热,小方瞥了薛晨星一下,俊脸微红。
程熙的脸却黑了,他吃惊地看向小方,再看夏焉,再盯薛晨星,吃惊地站起来,发着抖问:“你方才……叫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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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程大公子尬诗一首——
谦谦君子说谎话,coser声优两手抓。
正与媳妇气氛好,突然输给小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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