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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死的人，既不是李璇，也不是谢滨，而是王弘。
而且除此之外，他自己也受到了攻击。
这件事实在让人费解。如果声音所说的规则可以被随意改变，那么之前他们所听到的一切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大家一起将王弘的尸体抬到了墙角，用白色的被单盖上，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脸色苍白，眼眶发青，嘴唇干裂的惶恐模样，并不比真正的厉鬼好看多少。
气氛沉闷到压抑。
李璇缩在沙发一角，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地面。谢滨坐在地上颓唐地揪着头发。赵健坐在楼梯口，双腿盘着，皱眉抽烟。
谢子息握住自己受伤的左手，环视了一圈，抿紧嘴唇，走到长餐桌边坐下。
不管这些食物有没有可能让人产生幻觉，他手上的伤总不可能是假的，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要吃点东西了。
餐桌上的食物已经更新，像刚被准备好一样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连一点被人动过的痕迹都没有。昨天他砸碎的那个酒杯，此时也恢复如初，透明的杯壁上反折射着熹微的晨光。
他在椅子上坐下，刚刚拿起刀叉，眼睛在长桌上漫不经心地一扫，却忽然被一点亮光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什么？
他把视线再次移回，这才看清那所谓的亮光是一个水晶人偶发出的，这个人偶被做成法官的样子风度翩翩的站在桌上，脸上的红唇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人偶的脚下，踩着一张白色信纸。
他确定自己昨天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谢子息走过去，将压在下面的信纸拿了出来。
上面写了这样几句话：
“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好人，还是坏人？
谁是凶手，我在猜忌怀疑。
第一滴血，我开始心生惶恐。
死亡有序无序，规则是真是假，如果滞后的死亡能让你心生安慰
——那就请相信它吧！
反正最后，你们全都要死。”
他将信纸交给大家传看。
赵健是最后一个看到的，看完后，他叹息了一声，用打火机将信纸烧成了灰烬。
谢滨神经质地在客厅中央来回走动，“规则已经被打乱了是么？那下一个死的人是谁？为什么全都要死？我不会死，我才不会死。”
谢子息沉默的坐在长桌前吃着东西。他尽量不去动他的左手，那里正一抽一抽的疼着，加上失血让他丧失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战斗力，这样下去，很难说他不会是下一个死的人。
他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但经过昨天晚上之后，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凶手。因为鬼昨天晚上明显是想要杀他的，而不是带着捉弄心情的小打小闹，要不是他躲开了，现在蒙着白布躺在墙角的人绝对不会是王弘。
所以重点是他躲开了……他是怎么躲开的？
谢子息眯起眼睛。
当时他向前跨了一步，然后一只手碰到了李璇，另一只手被赵健抓住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凶手么？正因如此，鬼才放弃了杀死自己，选择了另一个目标？
那么，要不要杀了那两个人呢？
还是算了。他插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先不说他杀了凶手究竟能不能完成鬼的心愿，就单单看这两个人，他也难以辨清到底谁是凶手。
李璇被袭击过却只是脚腕留下淤青，而赵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攻击过。
谢子息拿起了餐巾擦嘴，他还需要更多一点时间。如果能等到他们中的一个人先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晚上大家依然没怎么睡觉，这一天晚上却平静无比，没有人死去或受伤。
每一晚会死一个人的规则也被打破了。
大家越来越疲惫，渐渐没有人拒绝吃长桌上的食物，浓重的不安笼罩了每一个人。
白天的时候会相对安全一点，所有人在吃过早饭后都选择了在沙发上假寐，争取多恢复点精力好撑过晚上。
就在谢子息半拄着额头横躺在单人沙发中时，忽然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嚎叫。他立刻睁开眼睛，从沙发中起来，就看到在他对面，原本一脸困倦地打着瞌睡的谢滨脸上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眼睛鼻子耳朵里都在流血，他睁开眼睛，瞳仁已经变得血红，弹跳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谢子息跑过来。
谢子息惊得后退一步，那一刻他确信在对方的瞳仁中看到了一只冲他微笑的恶鬼。谢滨往前冲了两步，就跪倒在了地上，双手不住的抓挠自己的脸，嘴里也发出哀嚎，他翻滚着，整个人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后来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安静地趴在了地上。赵健大着胆子走过去，用木棍将他的手扒开露出那张被他自己抓挠的血肉模糊的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惨白着脸，嘴唇颤抖地说：“他死了。”
李璇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尖叫，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谢子息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后退了一步，审视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两人，手心黏腻汗湿。
唯一一个能确定无辜的人也死了。
他没有时间了。
必须做出选择。
这时他脑中忽然传来一声提醒音，然后就是系统的声音，“很抱歉突然打断您，但这是一条紧急通知，由于您即将进入的下一个世界出现波动，您必须尽快结束惩罚世界，经调试，您原定在此停留的五天时间将缩短为三天，请您珍惜时间，尽快调整状态。”
今天就是第三天。
他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所有人的死亡日期都被提到了今天？”
“是的。”系统的声音机械刻板，谢子息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焦躁，“您的惩罚世界将在今天结束，届时您会立即进入下一世界。”
谢子息问：“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出了什么问题？”
系统说：“到时您会知道的。”然后就像死机了一样，任凭谢子息如何追问也不再多回答一句。
事实上，谢子息也没有追问的时间了。
地上原本僵硬不动的谢滨忽然动了动手指，然后爬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笨拙，然而速度却很快，已经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用干净的袖口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嘴角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微笑着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像是在衡量与挑选。
李璇被吓得连哭声都停了下来，后退了一步，不住地打着嗝。赵健颤抖地说：“这、这、这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他都没有鼻息了啊！”他向前走了一步，试探的伸出手，“谢滨兄弟，谢滨？你没有死么？”
“别过去。”谢子息大声说，“他不是谢滨了，你看他的瞳孔。”
那血红的瞳孔里，有一只面容恐怖的恶鬼正如谢滨一样地向他们伸手微笑。
那只恶鬼向前了一步，谢滨也同样向前走了一步。
那个方向……是他的方向！
来不及了！谢子息大脑里响起尖锐的警报，如芒在背，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闭了闭眼，下一秒，他拉过李璇拔腿向楼上跑去，在经过赵健身边时，他伸手拽过对方脖子上的玉佩狠狠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赌一把，他猜凶手就是赵湛。毕竟对方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被袭击过。
对了，自然好，要是错了……
“你疯了么？你这是在干什么？”一路跑上二楼最里头的卧室，李璇一把甩开谢子息的手，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
她这会儿倒是不打嗝了。
“赵健是凶手。”谢子息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想活的话就闭嘴。”
“他是凶手？”也许是事关自身性命，李璇也不哭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的态度强硬起来，尖刻道，“我还怀疑你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拽着我拖延时间？”
楼下传来噼啪砸东西的声音，能听见赵健惊惧地喊，“不要过来。”
谢子息握紧了拳头，冷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嘲讽道：“亏你还是个作家，能不能涨点脑子。我要是凶手，不管拽不拽着你我都是最后一个死，还管你什么闲事？”
楼下的喊叫声渐渐微弱了，砸东西的声音却越发的大，听起来更像是垂死挣扎。李璇瑟缩着离门远了些，问：“你为什么砸他的玉佩？”
谢子息把卧室里的家具搬过来抵住门，也向里走了两步。他知道这样没什么用，但多多少少也是些心理安慰。他说：“我怀疑是那枚玉佩让鬼无法伤害到凶手，所以我就砸了那枚玉佩，这样无论鬼的愿望是什么，它都可以亲自完成，也算是从侧面实现了它的愿望。”
楼下彻底安静了下来。谢子息刚松一口气，忽然他听见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的声音。
嗒嗒声越来越近。
这样死气沉沉的声音显然不可能是赵健。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李璇，“凶手是你？”他猜错了？
这时他才发现李璇早已经站在了离门最远的地方，而他却还站在房屋的中间。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泪痕，那副冷漠高傲的神态，如果忽略眼底的青色，再换上一身礼服，活脱脱就是一副要去参加party的样子。
她甚至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口红和一面小镜子，耐心地给自己画了一个漂亮的红唇妆。
“现在才猜出来，虽然您确实猜对了一部分，但也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呢。”
脚步声出现在走廊里。
谢子息心里估算着时间，若无其事的向她靠近了一步，“就算我猜错了，你也不过是晚我几分钟后死去，何必做出这么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不不不。”李璇冲他摇了摇手指，“您说错了。我并不恐惧死亡，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死去。我很开心能有这么多人陪我，只是能来到这里的人，您以为你们都是真正无辜的么？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做过恶呢？死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况且，是他先在感情上背叛了我——就是您说的那只鬼，我虽然杀了他，但我还深爱着他，所以能死在他的手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归宿，我当然要漂漂亮亮的结束。”
脚步声恰好停在了门口，门被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开后，门口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鬼直接脱离了那个碍事的躯体。
就在阴凉的手指堪堪触及自己后背的同时，谢子息飞快地跑到李璇身前，餐刀从袖口滑落到手掌中，电光火石间，他一只手钳住了李璇，另一只手用刀尖极快地磕破了对方眼中那两片小小的玻璃。
“你说我猜对了的部分，是这个么？”他在李璇耳边轻轻地问：“你的隐形眼镜……其实就是你的保护伞对么？”
他从不赌博，既然拿不准谁是凶手，那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最好的结果是赵健是凶手，他们两个人都能活下来，不是的话，如果像现在这样鬼第一个杀的人是赵健，他也能为自己赢得重新做决定的时间，如果第一个要杀的人是他……
谢子息笑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做那种假设了不是么？
阴凉的感觉瞬间消失，他放开手，李璇惊骇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中的口红和小镜子掉到地上，咕噜噜的滚远了。然而它们的主人已经没有时间去捡了，李璇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条手腕粗细的麻绳，随着绳套的收紧，她整个人挣扎着被吊离了地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在她的面前，立着一片阴影，那只鬼整张脸被泡的肿胀，浑身上下透着海水和腐烂的气息，腐肉和碎屑从他身上时不时掉落下来，他半悬在空中，微笑着注视自己挣扎的猎物。
李璇挣扎着向鬼伸出手，喉咙里发出类似像“安”的气音，很快她就停止了挣扎，脸色涨紫，长发垂在了面上，她死了。
鬼向谢子息看来。此时，之前无论怎么样也拉不开的窗帘忽然刷的一下被拉开了，阳光照进来，正好照在鬼的脸上，谢子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刚好倚在了卧室的窗户上。
而窗户竟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谢子息怔了一下，很快他就转移了注意力。随着李璇的死亡，在他面前，鬼一点点褪去了之前可怕恐怖的样子。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容美丽带着几分熟悉轮廓的青年，他忧郁而深沉地注视着他，沉默而柔顺的站着，那样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刻进脑海里。
别墅中忽然响起了钟声，钟摆来回清脆的撞着。
正午十二点。
鬼像是这声音被惊醒了，他向他走来，谢子息已经退无可退，随着鬼的逼近，他闻到一种说不出的好闻香气，清新淡雅。这香气极具诱惑力，他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忘记了反抗，就木木的站在那里，看鬼靠近自己，然后，吻向自己。
对方的嘴唇冰凉，凉得他心口发痛，他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那把餐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正正好好地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要杀了我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破碎。
鬼垂下眼帘，不言不语，只是伸出手将那把刀往里推了推。
“没关系的。”谢子息低声说，他眼眶有些热辣，“是他们逼你做这些事么？不用感到难过，如果你需要，那就这么做吧。”他眨了眨眼睛，挣扎着向前探身，伸出手想要拥抱他，“赵湛，是你么？我总能认出你的。”
在他的手碰到鬼的肩膀时，鬼后退了一步，青年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顺着那股力道，他从窗口栽了下去。
他的头刚好磕在了一块石头上，他甚至能清晰的听清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
胸口的刀也彻彻底底的刺了进去，一时间他竟分不清是哪里更痛一些。
钟摆的第十二声刚好敲完，整个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这是一个死局，从一开始就是，一切都被计算的恰到好处。
整个世界黑暗下来的那一瞬，他听见系统的声音。
“惩罚世界进度百分之百，自动判定已完成，现在进入下一世界——皇命难为。”
惩罚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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