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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八月十五之后，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秋风卷地，落叶缤纷，宫中的长街上，往来的宫人皆神色匆忙，多有宫女太监拿着扫把，清扫落叶。天空一片湛蓝之色，宁静而又高远，好似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般。有大雁成群结队的南飞，有时排成“一”字形，有时排成“人”字形，似乎在提醒着人们，寒冷的季节就要到来。
明德宫的正殿里，炉子里的檀香盈盈绕绕，桌上的粉彩龙纹花瓶里插着几株明艳动人的万寿菊，桌边的架子上放着青花釉里凤纹水缸，缸中的水清辙见底，水中的红鲤鱼欢快的游动着，带着几分惹人喜爱的活泼。蒲察兰轩一袭暗红色八团龙凤暗花长袍倚坐在软榻上。她面色和蔼，眼底带着几分温和大气。
“臣妾等，恭请太后圣安。”殿中一众嫔妃齐声说道。
蒲察兰轩笑容可掬，说道：“好好好，平身吧，赐坐。”
“谢太后。”
殿中，婧轩一袭芙蓉暗纹蝴蝶黄底裙，坐在蒲察兰轩左边为首的位置。往后依次是忆婕妤、穆才人、媛宝林。敏婕妤坐在右侧为首的位置、往后依次是萧宝林、英御女。
乌古论舜英一袭鹅黄色百鸟孔雀裙，发间以鎏金玉兰簪花为饰。她眉眼伶俐，平声说道：“如今春涵姐姐可真是得宠，一下就封了正三品婕妤，这几日皇上总是留宿长信宫，真是叫人羡慕呐。”
春涵听到此话，眼帘微垂，勾起一边的唇角，面上带着几分傲娇的笑意。她扶了扶发间的步摇，眼中多见傲人的喜色。
萧景贤撇撇嘴角，白了舜英一眼，说道：“瞧英御女这话说的，把贵妃娘娘置于何地呀，要说这宫里最得宠的，还不是贵妃娘娘。有些人不过封了正三品婕妤，便是要骄纵起来，那可怎么得了。英御女，你也不用这么上赶着巴结吧。”
舜英微微一愣，复又眉开眼笑着，对婧轩说道：“哎呦，瞧我这张嘴，只顾着恭喜敏婕妤了。若说最得宠之人，自然是贵妃娘娘，俪贵妃协理六宫执掌凤印，嫔妾自然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忤逆。娘娘聪慧，定然知道嫔妾不是那个意思，若有人仔细误解了去，偏要寻个说法来，嫔妾也无法了。”
萧景贤自幼是没读过什么书的，论口齿伶俐自然比不上舜英，论样貌又比不上高彩媛，论才气也比不上令仪。唯有完颜春涵同她一样没什么优势，却偏偏得皇上宠爱，景贤心中愤愤不平，觉得甚是委屈，便对春涵又多了几分厌恶。
这时，只听高彩媛说道：“敏婕妤头上的蓝田蝴蝶玉步摇当真是好看，色泽清澈透雕琢精美，一看便是价格不菲。只是若论正三品婕妤的例银，怕是用不起这上呈的蓝田蝴蝶玉吧。”
春涵眉眼一弯，带着几分娇纵的喜色，“媛宝林果然好眼力啊，这样上等的蓝田玉你们自然用不起。怎奈家父心疼本宫，特地差人在宫外的薛宝斋打了一批首饰，给本宫送来。”
萧景贤道：“敏婕妤的父亲不过是宗翰大人手下的副将，竟然这般舍得花银子，去薛宝斋做首饰。想必是你的姐夫宋王殿下孝顺，多多帮衬家中，才这样大手笔呢。”
春涵眉眼一嗔，撇嘴说道：“萧宝林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如你所言，宋王殿下是本宫的姐夫，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你这话里话外倒是在说本宫的父亲与宋王暗通款曲了，这样的罪名本宫可承受不起。”
婧轩坐在椅子上，细细的品着茶水，听着后宫的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尖酸刻薄，只觉得心下乏累，便全无兴致了。她微微抬眼，冷声说道：“敏婕妤用得起蓝田玉便用吧，只要不是花了宫中的例银，旁人便不要再言说了，自己若是有本事，便也让娘家贴补着，不必在这儿说三道四。”
蒲察兰轩说道：“俪贵妃说的是，如今皇帝刚登基不久，宫中也应节俭用度，也好让皇帝无后顾之忧。好了，哀家有些乏累。你们跪安吧。”
众人皆起身行礼，朗声说道：“臣妾等谨遵太后教诲，臣妾告退。”
婧轩正准备转身离去，只听蒲察兰轩又道：“俪贵妃留下。”
蒲察兰轩眉眼柔和，看上去和蔼可亲。婧轩与她相处多年，便也清楚她的为人。蒲察兰轩心底很好，倒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一心为了完颜家，却也是没什么主意，没什么见识的懦弱性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女真族妇人，想来也是主持不了大局的。
“母后可有什么吩咐？”婧轩眉眼淡若，轻声问道。
“哀家把你留下，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在皇帝身边多年，办事大方磊落，哀家也是很信任你的。如今前朝与后宫命脉相连，你执掌凤印需万事小心，有事多与皇帝商量着。如今虽是提倡节俭用度，也不可让皇帝太没面子。”蒲察兰轩顿了顿，又道：“你为人懂事识大体，哀家也是放心的，一切都要以皇嗣为重，你可知道了？”
婧轩起身行礼，“母后说的极是，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蒲察兰轩又道：“你身子不好，多让卫太医给瞧瞧。后宫嫔妃中，数你年岁最大，在皇帝的身边最长。裴满家是我大金的贵族，你又是先帝册封的轩阳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必言说。若说是册封皇后，哀家心里还是认可你的。只是你膝下没有皇子，我朝还没有册封无子嫔妃为后的先例。为了皇帝和大金的大局，你也该上上心了。”
膝下无子，一直是婧轩心头的一大心病，蒲察兰轩日日提点她，无疑是在她心头的伤口上撒盐一般。她心中苦楚万分，却不敢表现出来丝毫，只能默默地，将那些酸楚和委屈咽到肚子里。她只是眼底微动，目若剪水，轻声说道：“是，臣妾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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