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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柔离说她先前见过我。这么说来,王姐成人仪式上哥哥曾回来过一次,哥哥带了一个黑发师妹,我并未看清正脸,莫非便是柔离?难道哥哥真的在清鸿山?是啊,我怎的如此糊涂。他是仙,又在拜师学艺,那必定是在此处。我正打算多问几句,却见有弟子一路狂奔而来道:“师尊,师尊,擒虎峰下有大量妖物出现,食人无数,几个师兄过去迎战,已身受重伤,请师尊前来援助!”
师伯道:“擒虎峰一向肃清,怎可能有妖物?那妖物长什么样子?”
那弟子道:“状如雕而有角,音如婴儿。”
“看来是蛊雕……蛊雕喜水,群居之地离此处甚远,按理不应出现在我清鸿山境内。”师伯自言自语道,“青云,你快带弟子去看看。”
二师兄道:“是!”
我想问二师兄关于傅臣之的事,自然不能把他跟丢。趁他带着众弟子下山之际,我也跟着溜了过去。当然,此处并非溯昭,处处缺水,好在我熟悉清鸿山的驿站路线,赶紧骑着鸾鸟飞到擒虎峰下方。在山峰上的驿站停下,我听见山脚无数村民呐喊。顺着呼救声看去,下方有一个小村落,半空中有大片黑压压的大鸟,滑翔到地面,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以头上的尖角,刺穿村民的胸脯,便叼到路边去啃食。有几个清鸿山弟子与他们对抗,却打得非常吃力。
满目横尸,血腥得惨不忍睹。不一会儿,二师兄便带着弟子们赶下来,在空中与那些蛊雕作战。然而,其中一头最大的蛊雕久时吃了紫金丹般,瞳冒绿光,凶悍至极,速度极快,术法对它们效果甚低,即便是仙也很难追上。有它在中间领队,其它蛊雕还是继续杀着人,吃着肉。
二师兄飞到弟子阵营中间,伸直右手二指,双手相握,从山谷间召唤飞岩,再挥手指向它们。石块轰然落下,如刀剑般在妖怪间炸开,一口气击落七八只蛊雕。此刻,那只蛊雕头儿却也掉过头来,嘶鸣一声。其余蛊雕听令,直接朝二师兄袭去。二师兄施法竖立护壁,它们被挡在外面,猛用尖角撞二师兄的护壁 。不管别的弟子如何攻击它们,都无法阻止它们猛撞护壁。渐渐地,二师兄额上有细汗渗出,抵御得有些困难。尽管如此,那些蛊雕还是不要命,一拨又一波袭来。柔离都在后方急得尖叫起来,却无能为力。
我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儿,抬头一望,发现对面的山峰上有积雪。此刻,护壁已经越来越薄,二师兄向下了一下胳膊,将护壁震碎,击落十来只蛊雕。然而,他未能有时间建立第二道护壁,只能向上空飞去。蛊雕们化作旋转的黑色刀片,跟着冲了上去。
这时,山脚有一个小孩子穿过峡谷,大喊着“娘亲”,朝一个尸体跑去。那大蛊雕看见他,即刻调转身子,想要去吃那孩子。我不假思索,将山峰上的积雪凝聚成冰刺,令其下坠,狠狠扎了那大蛊雕一下,然后,抱着玄月躲在岩石与竹牌中央。那大蛊雕显然被扎得有点痛,发出了婴孩般的啼鸣,朝我所在的方向飞来,四处寻找放暗箭的人,并用尖角刺碎无数块岩石,抖落霜雪纷纷。我躲藏的地方十分隐蔽,原本万无一失,谁知这关键时刻,玄月打了个喷嚏,且声音响彻山谷。
那大蛊雕闻声,调转方向,绿眸一眯,伸长尖角,直冲过来。玄月被吓得乱刨爪子,惊声咆哮,似乎挣脱着想要飞出去。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它勒住,心惊肉跳地望着大蛊雕飞来。
终于,在它离我只有几寸距离之时,我抱着玄月冲出竹牌。只听见刺耳的噪音巨响,那大蛊雕因用力过猛,将尖角扎进岩石,便一时拔不出来。它失心疯般振翅蹬腿,一寸寸往外拔尖角,碎石和沙砾乱飞,令我睁眼也困难。近处的积雪已被这该死的蛊雕震落,量散得完全无法使用登天术。我试着操纵远处山峰上的积雪,但因距离太远,全然无能为力。最后灵光一现,我晃了晃玄月:“玄月,我要跳崖了,你还是像上次那样,到最后一刻提一下我的领口,这样我才不会摔死,知道了吗?”
玄月的大眼中充满泪花,呜呜叫着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害怕。我抱着它跑到崖边,看了一眼下方的空谷,高得让我一阵头晕想吐。此刻,那大蛊雕已将尖角□□。我声音有些发抖:“我跳了啊!”
“嗷呜!!”虽说兽类似乎不能哭,但我觉得玄月已经哭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剑从天而降,直接将那大蛊雕从头到肚刺穿,牢牢地钉在岩石上。血浆四溅,混在泥土中。大蛊雕连嘶鸣之声也未曾发出,便已断了气。其余蛊雕久时有所感应,知道老大已死,成群结队地飞下来,想要攻击我。这下是跳崖也无用,我抱着玄月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有更多把剑落下!当!当!当!当!数声响起,将它们一个个唰唰钉住。
紧接着,一个身影也从天而降,拦腰抱着我,横穿云雾,飞到高空。他挥舞着手中的剑,以仙术幻化出上百道剑影,眨眼间灭掉剩下的蛊雕。他冷静且从容,我心神未定,却定定地望着他的侧脸,低声唤道:“……哥哥?”
除掉剩下的蛊雕,哥哥剑花一挽,抱着我归队山顶。柔离一见他,激动得面红耳赤,不能自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然而,她很快看见了他身边的我,一张小脸马上鼓出两颗金鱼泡。二师兄快速瞥了一眼柔离,清了清嗓子:“师弟,你回来了。”
哥哥很规矩地行了礼:“见过二师兄。”
“你现在已不在师父门下,不必如此多礼。”二师兄笑得有些勉强,“只是,擒虎峰突然出现这么多妖怪,此事有些蹊跷。”
“方才我路过炼妖谷,发现那里红光冲天,景色异常。不知是否炼妖谷的结界有了漏洞……”哥哥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我躲藏的山峰,“稍等,我去检查一下。”
说罢,哥哥纵身跳下去,开始检查蛊雕的尸体。在此间隙,瘦皮猴儿咂嘴道:“现在三师兄真厉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不再使仙术,真是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果然名师出高徒。”
二师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柔离却还骄傲地扬起下巴:“以前三师兄还跟着我们师父的时候,入门时间最短,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他原本便鹤立鸡群。”
说到此处,哥哥已经跳上来,手里拿着十多颗发亮的珠子:“果然,那大蛊雕身上有上百种妖气,十多颗内丹,看这些,都是内丹。它应该是在炼妖谷内杀了很多妖,其中不乏千年修行的妖。所以,此蛊雕力量逐渐增强,冲破了炼妖谷结界,才带领同类,来此横行作乱。”
“原来如此,若炼妖谷真生此异变,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辛苦师弟,我们这便将此事禀报师父。请诸位随我一同回清鸿山……”说到此处,二师兄看了一眼柔离,又指了指我道,“对了,三师弟,你可认得洛薇师妹?”
哥哥道:“认得。”
我们都等了半晌,并无后文,这答案可真是毫不拖泥带水……不过既然他都如此回答,二师兄也没好意思再问下去。此后,我们一行人回到山顶,我和不会飞行的半仙弟子骑鸾鸟上去,那一帮师伯们的得意门生则御剑而飞,或腾云而上。柔离紧跟在哥哥后面,一路问他各式各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永远不会超过三个字,且都是“是”“不”“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被收养的缘故,哥哥从小便是这个性,律己甚严,沉稳可靠,从不主动跟人提要求,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在父母眼中永远都是最晓事的孩子。他向来不主动讨好别人,即便不为人喜欢,也不会试图变得和蔼可亲。这和我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个性,还真是没一点相似之处。因此,以前他还在溯昭时,便有很多人对他望而却步。然而,柔离却丝毫不觉冷场,还是一股脑地贴上去,东问西问,全然不嫌累。她还提到要为哥哥做酸梅酥,却不知他最不喜欢吃的便是酸的东西。
哥哥的口味,我是很早便已发现。小时候,我经常犯错被父王罚抄书、写悔过书。哥哥写得一手好字,模仿我的字也惟妙惟肖,所以,我跟别人说“我抄悔过书”,也不过是他帮我写,我边吃边看。当时我总想,王兄认真的样子真俊逸,尤其是认真帮我僵李代桃背黑锅之时。
有一次,点心一道道上桌,看他如此认真,我用筷子夹起酸梅酥,送到他嘴边。他别开头不肯吃。于是,我自己吃了酸梅酥。过了一会儿,我最爱的苏莲糕来了——当然,此糕只由普通莲瓣制成,并不是由真正的苏莲做成。苏莲是一种罕见莲花,我只在传说中看过。尽管如此,这夜的苏莲糕口感软糯,香浓美味,令我食指大动地吃了许多。我夹了一块给哥哥,他还是同样的反应。于是,我和玄月把苏莲糕卷席而空。后面来了水晶箨果饺、合欢羹、牛首山鸳鸯汤,没有一道他肯吃。当时我还想,果然王兄还是和儿时一样,在食物上无甚喜好。每次当大家胃口大开,品尝佳肴,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吃到七分饱便收筷,不似其他孩子那般狼吞虎咽。这令不少小臣女们芳心暗动,也令父王为他竖起大拇指:“此子清心寡欲,藏锋敛锷,必成大器。”
最后上来的点心是拔丝羊奶甘枣。这是我最不爱吃的东西,因为它确实名符其实,里三层外三层裹满了糖浆、羊奶、甜枣,甜枣中心还有羊奶、糖浆、糖果。可谓溯昭最甜的点心。这拔丝羊奶甘枣甜到何等程度呢?寻常人吃下去,表情常常比吃到柠檬还狰狞。我斜眼看了看玄月,心想这也是个奶娃娃,夹了一块塞它嘴里。谁知,它张开小口,嚼都没嚼一下,就把它用舌头顶了出来,滚乱了脑袋上的毛发,看上去很受折磨。见它明亮大眼露凶光,我不由感慨自己口味真没问题,连玄月都嫌弃它,唉。之后,一个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夹了一块拔丝羊奶甘枣,送到哥哥嘴边。
那甜到发腻的味道飘在空中,我几乎可以看见王兄捏着鼻子痛苦不堪的表情,真想大笑三声。怎知他偏了偏脑袋,把它吃下去,还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品尝也就罢了,那向来不知冷热的脸,居然露出了一丝堪称幸福的表情。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道,这是哥哥一向不好生吃饭的幕后真相?为了确认眼前事实,我又偷偷塞了一颗拔丝羊奶甘枣给他。他似乎没留意到自己正在吃什么,咀嚼时还嘴角微扬,写得更加认真。这下连玄月都抬起小脑袋,惊呆地露出一口虎牙,露出一脸钦佩之色。但他无比专注,直到满满一盘枣都吃完,才意识到没有食物了,不解地转过脑袋来看我。
“没,没有了……”我讶异得都有些口齿不清,“你若还想吃,我可以再帮你点……”
“你给我吃的是甚么?”
我老实交代点心名字后,空气像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哥哥面露尴尬之色:“其实味道一般,为兄只是有些饿。”
每当口是心非时,他都会自称“为兄”。举例来说,儿时我叫他带偷偷溜出溯昭玩,他道:“为兄认为这点子不错,晚点为兄来找你。”而后他便把母后带来。又有一次,我绘了一帧画,另一个朋友在旁边题字,问他这字画如何。他道:“画不错,这字,为兄觉得亦是颇好。”
当妹妹的,还是该给兄长留点台阶下,我很体贴地没拆穿他。
可以说,我是最了解哥哥的人,但是和柔离来回瞪了几个回合,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不管回答柔离多少问题,哥哥也未回头看我一眼。玄月认出了他,他也没点反应。柔离跟孙猴子上天宫似的得意,每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扭头瞅着我显摆显摆。哥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啊?难不成他觉得与我在此相认,有不妥当之处?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我只是灵,所以觉得我不配当仙的妹妹……不不,我怎能如此妄自菲薄。不可如此作想,不可如此作想……
回到修真顶时,已是黄昏时分,云浪浸斜阳,烟雪漏红影。与其他人道别后,哥哥背对着我道:“我住在丹文阁,你跟我来一下。”
“哦,好。”我飞快答道。
然而与我一前一后走去,他的态度看上去颇平常。难道经过上次的生离死别,他都无话要说?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大概不曾猜到,自从他离开,溯昭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终于,我们进入丹文阁。他的卧房在二楼。推开内垂门,他让我先进去,然后背对我关上门。
“薇薇。”他轻吐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暌别多时,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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