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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绮夫人很快上来用眼神询问她,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一切都很顺利。晚宴开了,艳丽的舞姬在席前卖力的舞,香风弥漫,月色迷离。
一声清越的箫声从湖上传来,很快盖过了崇明台上的喧嚣,众人都静了下来,特别是那些少女都露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太液池。那箫声在成功的引得众人注意后,立时低了下来,如情人细语,风吹荷叶,低低切切,令人心如春水;又如秋夜细雨,雨打朱窗,孤灯夜影,让人无端生出无数的惆怅来,箫声呜呜咽咽,引得众人一片嗟叹,初晨一时呆住了,她想起了她小时候为母亲所不喜,夜夜孤灯只影,独自在房中支起耳朵偷听弟弟和母亲嬉闹传来的笑声暗自垂泪的日子。经过几多凄风苦雨,乌云慢慢散去,那箫声慢慢激昂起来,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而至,无数豪情壮志尽在其中。
初晨望着太液池中,那叶穿破月影星辉而来的轻舟和舟上卓然傲立的那个人,一身银白色宽袍被夜风吹得如烟一般飞扬,他在月光下显得是那样的落寞和孤寂,却又豪气万千,仿佛这繁花似锦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一个仗剑持箫从云端飘落人间,只为自己的喜欢和豪情飘游世间的仙人。那一刻,初晨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绿绮夫人在她身旁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待那叶扁舟驶近,重重灯影下,初晨倒吸了一口寒气,那个人,居然是三皇子彦信!初晨在心底低低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样貌和如此妙的箫声。
一曲终了,彦信在船头轻轻一点,飘逸地登上了崇明台,众人方醒过来,瑞帝呵呵大笑,望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彦信,笑骂道:“你这小子,偏爱故弄玄虚!朕还以为真是什么世外高人,谁知竟是你这臭小子!”言语中不乏亲昵爱意。谁都知道瑞帝喜好器乐,并且是鉴赏和谱曲的高手,三皇子彦信是他十多个皇子中天赋最高的,彦信此举无疑得到了瑞帝极大的欢心。
彦信笑盈盈的对瑞帝叩了三个头,笑道:“儿臣若不是如此,又怎会得父皇笑颜呢?父皇应赏孩儿一杯才是!”瑞帝笑着亲手斟满一金杯酒,递与他,又道:“你还要什么?”那一刻,初晨清清楚楚的从太子和皇后的眼中看到了嫉恨。
彦信笑道:“父皇觉得儿臣这首曲子吹得如何?可有长进?”不待瑞帝回答,他又说是他新近谱了一首曲子,可惜一直苦于没有一个琴艺高超的人和他合奏一曲。
初晨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绿绮夫人为何会说皇后马上就会求她了。原来自家母亲打的是这个主意,把女儿像一块肉一样地扔在两条狗之间,任他们去撕抢,她好从中渔利。
瑞帝眼光一闪:“若是往时,朕还要被你这小子难倒一回,不过今日,却不是什么难事。”他笑盈盈的回头看着初晨母女俩,道:“初晨是学过琴的吧?就由你二人合奏一曲如何?”
初晨洗手焚香坐定,抬眼看着彦信,只见彦信嘴角含着微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也不说要奏什么乐曲。初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一脸的嘲讽与轻视,心里顿时起了警惕之意,生怕他会奏她所不知道的乐曲,故意出她的丑。彦信起了调,初晨一听,紧绷的心弦一下松了下来,彦信奏的不过是一首最普通不过的长相思。说它简单,只要是掌握了基本技巧的人都能奏,但最难之处也在此,要奏好它也极是不易,必须把握住其中的情意。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夜肠九回。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琴声与箫声配合得天衣无缝,缠mian缱绻,引得一干少男少女惆怅不已。一曲终了,众人交口称赞,初晨始从那怅惘中抬头,恰好对上太子愤怒隐忍担忧的眼睛和左清嫉恨的眼神。
瑞帝连声称赞,说是假以时日初晨的琴艺必将超过其母,又问彦信可满意。彦信笑道:“儿臣常听父皇提起绿绮夫人琴艺天下无人能及,却不知原来风小姐琴艺也如此的好。一曲下来儿臣真有找到知音的感觉了呢,儿臣自是满意得很。”边说边笑望着初晨,意有所指。初晨只垂着头,充耳不闻。瑞帝若有所思,轻声道了一句:“的确是极好的。”彦信又说是今后要经常向绿绮夫人讨教琴艺,瑞帝也准了。
沉默多时的冷后突然亲切一笑道:“初晨,今日与太子同游,可喜欢这园子呀?”面对皇后突如其来的亲昵,初晨一时有些错愕,忙道:“回娘娘的话,初晨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喜欢得很。”
冷后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再让太子陪你游游如何?”不待初晨回答,绿绮夫人笑着回答:“谢娘娘恩赐,能得娘娘挂心,是小女天大的福分。只是我母女多年未到京城,已与族中长老定了,明日要拜祭先祖,还请皇上和娘娘恩准。”
冷后没想到绿绮夫人居然如此不买她的帐,正要发作,瑞帝道:“百善孝为先,游园子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既是如此,以后再说吧。”又问绿绮夫人母女下榻何处,可住的满意。
太子正要说绿绮夫人母女初到京城,人地两生,由他安排照顾。却听彦信已先他一步,笑嘻嘻的道:“父皇年前赐儿臣的那芳琳苑一直空着,不如就安排夫人和小姐住在哪里如何?儿臣也好随时向夫人讨教琴艺。”
太子不由大怒,彦信这是要和他抢吗?
芳琳苑在京城乃是有名的林苑,苑中遍植天下奇花,是瑞帝亲自设计督造的,不知年前彦信如何讨了瑞帝的欢心,瑞帝居然将它赐予彦信,当时很是酸了一大批人。瑞帝呵呵一笑道:“如此甚好。”
散场的时候,初晨听见了远处几个少女的交谈:“听说是这位风家的小姐带来了一份极贵重的嫁妆。若是谁娶了她,将贵不可言呢。”
“唉,这些百年的世家,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轻轻儿就将咱们比过去了。也难怪那两位都争着讨好呢。”一片艳羡声中,一条冷冷的声音道:“即便是貌美如花,才艺双绝,家世显赫,嫁得金龟婿那又怎样?要知道月圆则亏,自古红颜多薄命。那样的夫家,三妻六妾,无数的妾侍是怎么也少不了的。又怎比得我等,虽然普通,却可以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你们若是眼红,大可以挤进去当个妾室,一样的身份尊贵。”
众人沉默后,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初晨闻言,心中一动,细细看了说这话的人,将这人记在了心上。
初晨怅然的看着水波中被夜风吹碎的月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渴望,只是她从来不幻想不可能的事情。
不远处有人在低声呵斥人,正是那不可一世的广陵王彦信在骂那骄横的紫苑郡主。貌似二人的关系还不错得很,那紫苑郡主被彦信骂了也不还嘴,虽然有些不服气,却只是折断手中的花枝了事。彦信骂完了,目光炯炯地望了初晨这边一眼,诡异的笑了。初晨只觉一股寒意,自他那笑容从心底生起。
初晨转身要走,紫苑郡主却绕了过来拦住她道:“我三哥要找你说话。”
初晨跟她见了礼,却不肯前去,只道于礼不合。
紫苑郡主不耐烦地翻翻眼睛,“于礼不合?你先前陪太子哥哥游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问题,怎么到了三哥这里就偏不行了?三哥还说你不一样,我看你也和那些叽叽喳喳,胆小如鼠,好慕虚荣的女人们差不了多少。”
初晨总算是见识到了皇族欺负人的本事,如意了便好,若是有半分不如意之处,随便就可以给你扣一顶大帽子来戴着。
彦信此时已经走过来了,对紫苑郡主道:“紫苑,你如果没有事情便可以去了,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紫苑郡主不耐烦的道:“记住了,记住了。烦死了,就和我娘一样的唠叨。不就是少去惹那帮骄傲的麻雀吗?我走了!”
想到她居然用麻雀来形容那帮贵族小姐,初晨不由得抿嘴一笑。见她笑,紫苑刚刚提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咦,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本郡主这个形容很贴切吧?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注意些,过不多久,你就和她们一模一样的惹人厌。”这个紫苑郡主,虽然骄横,但也有她的可爱率真之处呢。
彦信眼里带了些笑意,连推带送地将她弄走了。
初晨紧张地望着彦信的一举一动,母亲怎么还不来?
彦信走到她身边,含笑:“你在怕孤?”
“没有。”初晨口里说着,却是后退了一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彦信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笑道:“还说不怕,那你为何往后退?你是练过武的吧?”
初晨摇头,涨红了脸:“练武那是男人的事,我又怎会做那样的事情?再说,就是我想,母亲也不允许的。”
彦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突然一抬手,初晨忙一大步退到树旁,恨不得将整个人都钻进那棵树里去。
彦信那只抬起的手缓缓落下,落在他的另一只袖口上,轻轻的拍了拍。初晨气得要死,拍个袖子而已,用得着把手举这么高吗?
彦信望着她挤了挤眼睛,促狭的笑道:“看来,你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否则又怎会如此怕本王?”
初晨装糊涂:“知道什么?”一边眼睛乱瞟,只恨绿绮夫人为什么不快点过来,还和瑞帝在那里不知道呱噪些什么。
彦信脸色一寒,“你不知道那最好。不要出去乱说,否则——”
初晨忙道:“我不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乱说?”
却见彦信突然脸色一敛,对着她一揖,含笑道:“今日小王不知是风小姐,多有得罪,还请小姐原谅则个。今后,小王少不得要向夫人和小姐请教琴艺,还请小姐不要藏私。”
初晨不适应他这么快的变化,还没调整过脸色来,就听瑞帝在身后道:“朕先前还担心你二人一样骄傲,相处得不好,倒给阿绮添麻烦。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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