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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力年间,阜云国护国大将军安齐侯之爱妾慕容嫔如诞下麟儿,取名安乐天,有好事者信誓旦旦曰安家三公子诞生前夜他亲眼看到一颗紫星从天而降直落将军府,言此乃吉兆也!于是有人暗喻安乐天星君下凡,天佑我大阜云国!这是大街小巷人人乐道也是传得最火的一个传闻,没差把安乐天传成活菩萨,当然,这个传闻在其母生下他不足三个月就逝世后,便连提都没人再敢提。
面容憔悴的男子怀抱一个被衣服撑得圆滚滚的婴儿缓缓走过来,停在梅树的二丈外处,他怀中的婴孩生的粉雕玉琢极其可爱,因为天气寒冷,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却也不哭不闹,乖乖窝在男子怀中。
没有人打扰,男子一双虎目只痴痴地望着梅枝上盛开的花蕾,犹如看着心爱的人儿般沉迷。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一刻钟过去……
半个时辰……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还是保持着看UFO的姿势动也不动。
安乐小朋友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大叔,回神了喂!
相对两无言她好尴尬的啊!虽说她也还不能说话……但是据说今天是她的'抓周'日,就不要这么深沉吧。
抓周,为庆祝孩子周岁摆席宴请宾客,在吃中午那顿“长寿面”之前会摆一堆的东西让小孩子去拿,看孩子先拿起什么然后判断孩子以后从事的职业和性情,在安乐看来这算一种庆祝方式当不得真,但是不得不说这对奠定以后的人气真的十分重要啊!
看《红楼梦》那会,看到写宝玉那年周岁时,他爹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宝贵之物摆了无数,让他抓取。谁知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他爹便大怒:“将来肯定是个色鬼!” 往后对宝玉也再没那般喜爱。
那时她心血来潮还问自家老妈有没有让自己抓周,老妈一愣:“当然,你和你哥一起抓的。”安乐和她哥是龙凤胎。
“我和你爸不知道给你搜罗了多少漂亮的宝贝,结果你小样看都没看,一巴掌把你哥拍哭从他那堆东西里抢了钱和吃的……”
天生的女土匪啊这是……那时安乐心虚地默默噘起了嘴。
老哥,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可惜妹妹我怕是再没机会回去祸害你了。
安乐不由也变得伤感起来,悄悄红了眼睛。
…………
雅儿十分看重安乐的抓周,因为安乐的身份,要顾忌的事情很多。
于是昨晚雅儿苦口婆心跟她唠叨了很多类似什么东西不能拿什么东西不能碰之类的话,最后才想起才几个月大的小小姐未必听得懂自己的话。
但是她指望安乐听得懂!
于是又对安乐多喋喋不休了半个时辰,直到夜真的深了,才不甘心地放过被逼得快要口吐白沫的安乐。
悲剧的安乐小朋友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向周公打听她的优叔和娘娘的近况如何,因为她的便宜老爹安齐侯一大早便来到了她的住处,让雅儿多给安乐套几件衣服,说要在筵席开始之前带她去花园赏花。
于是十分担心自家小小姐会冻着的雅儿,在睡眠严重不足的安乐迷迷糊糊间,把她当洋葱心般裹了一层又一层,等安乐完全清醒过来时,她的小短手连弯都弯不了了,最后可怜的她如同十字架般让安齐侯抱了去。
现在回头想想安乐刚才的姿势,压根不是乖乖地待安齐侯怀里,而是被打包得一动不能动好不好!
衣服的厚重感让安乐欲哭无泪:“来个好心人给我脱少几件袍子啊!我丫真的动不了呀!”
这和绑架没差多少了吧!
安齐侯陡然听到安乐咿咿呀呀地叫唤,低头看到安乐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明明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大将,此时的表情却温柔无比:“孩儿,难道你……”
嗯嗯!对对!就是你儿我衣服穿太多,实在难受!安乐以为安齐侯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心中激动不已,无比的欢快~
“难道你也想你娘亲了吗?”安齐侯幽幽地问。
嘭!安乐想撞墙,小脑袋歪一边彻底失去了与现实反抗的气力。
这家人,估计就没一个真的有育儿常识的……
安齐侯抬头,眼眸深深地印在梅花树上: “这是你娘亲最喜欢的花啊,今年的梅花也开得分外美艳……我说过要赶回来和她一起看的,可是等花开了,她人却已经不在了……”
安乐愣住了,她歪着小脑袋,隐隐看见安齐侯眼中闪闪发亮的泪光。
到底是要爱得多深,才能让一个铁血汉子也这般情难自禁?
她不懂,她追过cp,也旁观过很多人的爱情,但她不懂爱情。
毕竟那些都不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匝路亭亭艳,
非时袅袅香。
素娥惟与月,
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
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
不待作年芳
嫣红的花瓣漫天飞舞,都似在回应这个男人此刻的悲伤。
顺带着安乐也觉得难过起来了,她并不是对慕容嫔如的去世毫无感觉,只是对这个世界还进入不了状态,她又不是缺心眼,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哪里是一个正常人一天两天就接受得了的,加上婴儿原本就嗜睡,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朝醒来,那个温柔如水却又常常显得过分淡漠的女子就这样从她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她至今都还恍若梦中。
现在陡然又想起,当初她来到这世上时张开眼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这辈子被她唤为娘亲的女子,她怜爱的碰触,轻柔的话语,深邃的双眸,以后便再也感受不到、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安乐不由有点悲从中来。
“将军,客人都到齐了。”这时,管事差人前来汇报了。
“嗯,我知晓了……”安齐侯连忙伸手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低沉中略带沙哑。
抓周宴要开始了。
于是安乐由雅儿抱着,随安齐侯一同进大厅,原本喧闹吵杂的大厅在安齐侯一只脚踏进门的瞬间安静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刷——
“参见将军!”众人齐齐拱手。
声音那个洪亮啊~
如雷那个贯耳啊~
安乐眼睛闪亮闪亮无比崇拜地盯着自家老爹的后背,顿时充满自己是官二代的自豪感,自家老爹真不亏是护国将军!那气场!那身姿!那气势!
和刚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比较,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嘛……情绪收得可够快,自家便宜老爹要是在现代没准能混个影帝光宗耀祖。
安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边看看这里,一边瞧瞧那儿,暗自腹诽。
“都坐下吧,今天是安某犬子的周岁庆典,各位能赏脸来已经是安某的荣幸,还说什么客气话。”安齐侯嘴角噙笑,官面场话走了一趟后,摆摆手示意大伙落座。
安齐侯不是不喜安乐,只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慕容嫔如才逝世不久,白事刚去,实在不宜张灯结彩,遂于情于理安齐侯都不打算为安乐举办周岁宴。但是听闻他的原配夫人邢傲雪难得发话了,说侧室归侧室,她身陨后牌位虽进不得祖祠,可是她的孩儿再怎么说还是安家的种,该给的还是要给的,以免落人口舌。
安齐侯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要是雅儿在场听得,少不了暴怒一场,啐上一声呸:“惺惺作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维护将军府的颜面!”这个安大将军,口口声声说着她们小姐是他此生挚爱,可他都为小姐争取过什么!她们小姐也是大好人家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儿女,她们稀罕不稀罕是一回事,可死后自家小姐的牌位居然连夫家的祖祠都入不得,半点安家的香火都沾不得,让她怎能不气!心想这男人果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碍于邢傲雪的要求,安齐侯才决心邀请一些部下和朝廷里几个比较意气相投的同僚开办了这个抓周宴。
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可邢傲雪和她两个子女却不知为何没参加,安齐侯竟然也允了。和安齐侯相熟的,多多少少也听过他的夫人邢傲雪的名头,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都心知肚明,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阜云第一相——邢瞿老邢大丞相家的千金!这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人家夫婿妾室生的娃娃的抓周宴,人家爱参加不参加、愿不愿意自降身份,都不是他们敢私自议论的。
最后人数加加合合约有五六十人,其中也有人携家眷前同的,可毕竟还是以散发着汗臭味的大老爷们居多,一个个争先恐后想一堵安家三公子的芳容,安乐表示快被熏死了!继续负隅顽抗吧,她实在不喜欢被陌生人抱来抱去,更别提有的大老粗为了看她这个小公子长得壮实不壮实,还随手捏几把她的屁股肉……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这些死变态!思来想去,安乐想干脆装晕吧,好像又很落自家便宜老爹的面子。
好吧,她承认,她是害怕那样做的后果。
她几乎可以想像到安齐侯发现她的小心思后,恼怒羞成怒大吼一声:“我安家儿女何曾如此窝囊!”然后嚯地举起大刀,两道惊雷落下,召唤出她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大哥和二姐,一人来一个胸口碎大石挽回场子,接着把她扫地出门,从此她只能拿着破碗乞讨为生。
多么悲惨的一个故事!
谁让她人又小,钱又没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安乐郁闷至极。
有个衣饰甚是华丽的中年男子正和安齐侯说话,忽然他注意到了便秘似的表情的小安乐,当然安乐也看到了他,苦巴巴的一张小脸直向着他,透露的信息量极其大。
救我啊亲!
贤王爷一愣,眸中似乎有莫名的异样光芒闪了闪。
兴许他从没见过表情如此丰富的婴儿,又兴许确是太过滑稽,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乐意相信那是孩子受不了一群大老爷们的口臭的表现,或许他能拯救这个孩子于水火之中?强忍着笑意,清咳一声,伸手拍拍安齐侯的肩膀:“安将军,看来好戏差不多该开始了,孩童嗜睡,莫让令郎好等。”
有那留着三撇须的美型大叔相救,安乐终于脱离了苦海,但是她并不打算知恩图报,她翻着白眼傲娇地道:幸灾乐祸什么的最讨厌了,哼!你以为我刚刚没有看到你强忍的笑意吗!
抓周仪式开始,安乐被放置在一张大圆桌上,刀剑、折扇、印章、经书,笔墨、算盘、 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点心、玩具、葱、蒜等物围了她一圈等她抓取,除了葱蒜其他均是些镶金镶银镶珠子的华贵之物,精美无比。
我去!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你看你看,这个是金的,这个是银的,这个是玉的,还有这柄长剑,这光感,这质地!她一个门外汉都知道,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噔噔蹬蹬——
安乐右脑自动把眼前这堆奢侈品转换成了人民币,她几乎可以听到毛爷爷的位数正在快速增加的声音。
这些我都要!我都要了!
安乐激动得两眼冒精光,全然忘却昨晚雅儿苦口婆心,直说得嗓子冒干火的那些话。
什么什么,不能拿什么,可以摸什么,绝不能碰什么。
对不起……她想说。
她全要了好吗!她干嘛非要和钱过不去啊!
安乐眉笑眼开,喜不自胜。
一旁的雅儿一看她这小模样,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该不会……难道是……莫非想……
安乐有些气馁地看着自己的两只小胖爪,唉!这么小,能拿什么呀?忽然,安乐眼角扫到不远处的一物,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安乐晃动的一双小胖爪落于何方。
只见小胖爪迅速落下。
雅儿眼尖,看到安乐抓起的是首饰和胭脂后,险些心神俱惫晕死过去。
雅儿在心中绝望地咆哮:“小小姐!!你是想全天下人现在就知道你是女子,还是想日后被人认作断袖公子啊???”
有些好事老少眼看至此,不由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无不是“安家三公子怎么这样”“就是就是,让安将军还有何颜面”之类的话语,全然忘却他们站的是别人家的地盘,待会还得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安齐侯此时的脸色说不难看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一个将门之后,竟然……竟然一手一个胭脂水粉!
但是人们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安乐正伸长小胖手啊啊地叫唤,努力把手中的东西递于旁边一名俏丽侍女。
众人顿时死死地瞪大眼睛:这么小就会泡妞了?前途真是无可限量……
“公子,这……这是给奴婢的?”雅儿不可置信的问道。
安乐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雅儿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
小小姐待我真是太好了!这么小就知道疼人,竟然知道我窥视嘉瑾轩的沉鱼牌胭脂已久,但是没钱买,居然赠送与我!还有这首饰!还是镶了孔雀石的,真好!
安乐一看自家侍女那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表情,便知她想歪了,忍不住在内心着急地跳脚起来:“混蛋!那是我让你先帮我收着的!老娘现在这个身份哪好意思把胭脂水粉揣进自个衣兜,我还得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人气好吧!”
看到这一幕安齐侯脸色稍缓,心想自嫔如去了后,一直是雅儿在照看安乐,这天儿小小年纪倒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看来孺子可教。
“啊、啊”安乐望着雅儿,伸着小胖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物示意她去拿。
吃瓜群众难免戏多,这时众人心想:噫!不是免费赠,而是要付出代价的?嗯……小小年纪就攻于心计知道贿赂人了,此子日后可不得了啊。
“公子,你要这个?”雅儿提了个空木桶回来,木桶应该是府内某个冒失丫鬟淋完大厅内摆设的盆栽后忘记带走的。
安乐郑重地点头,用小胖爪拍拍旁边,示意雅儿把木桶放那里。
众人正疑惑这小丫鬟为何和这么小的娃儿似乎沟通无阻之时,接着就发生了一件让大伙下巴咔嚓一声全部掉地上的事情!
他们看到了什么?!
木桶比安乐还高,但是此时安乐正无比欢乐、毫无阻碍地把桌上镶金镶银的宝贝一件件扔进去!连那两棵不值钱的葱蒜也被她犹犹豫豫后扔了进桶,唯独没碰印章和那把大刀。
安乐哀嚎,没有错!那是因为不知道哪个脑残给她抓周弄的是把二三十公斤的大刀!这是她这小身板扛得动吗?啊?还有这印章,你看看,你看看,居然还是石头做的!这两把葱我弄回去还能送雅儿姐煎个蛋什么的,一块石头能作甚!
安乐不知道的是,那个脑残是她爹,那把刀更是她爹的。
安乐彻底无视掉那两件又累赘又不值钱的货,啪一声壁虎似地贴木桶上不动了。
安乐的 《掠财十八招》第三式:她誓死捍卫的东西就是她的,不是她的迟早会变成她的!变不成她的,她也要厚脸皮让它们变成她的。
总之她凭本事装进去的古董,谁也不能拿走!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无不目瞪口呆,他这是在干什么?护财?他才几个月大啊!
安齐侯大感头痛,唤两个丫鬟上前又是哄又是骗,却硬是不能让安乐松手,有人想把桶里的东西捞出来时,安乐立刻一道要吃人似的恐怖眼神瞪过去:真是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吓得人家小丫鬟那个手足无措啊,敢情这还是个小人精啊,还会瞪人嘤嘤嘤嘤……
直到安齐侯无可奈何地承诺,吩咐下人在筵席结束后,把那些抓周之物尽数送往安乐所住之处,安乐才乖乖罢手,春风得意地钻进雅儿怀里。
众人无言以对地盯着洋洋得意的安乐,他们活这么大,可算是长见识了。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多多少少是有点儿相信抓周这种事的,眼看安大将军的儿子心无大志就算了,不能像将军一样为国家抛头颅撒热血也替将军认了,最让人发指的是那小子居然是个天生的守财奴!
你看那小胳膊小腿……扒拉在那华贵之物上,笑得那个见牙不见眼,他们都替将军觉得家门不幸!
雅儿可不管这些,她笑得分外灿烂:“小小姐干得真漂亮!东西都拿不打紧的,没有单单去摸那胭脂水粉物什,她便心满意足了,没有枉费她一晚上的口舌,虽然并没有按她说的来,可是自家小小姐天赋异禀啊!看来……有什么事,多唠叨唠叨果然是很有必要的嘛!”
“此子将来必不简单。”贤王爷唇线微动,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眸色显得深邃无比而又半带忧伤,叫旁人半点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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