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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里,坐着安婧、安荷、安乐和慕倾嫣俩主仆五人。马车里的座位呈“ㄇ”型,左右两边坐着慕倾嫣主仆和安婧、安荷俩姐妹,只有安乐一人瘫在塌下。
她因为之前被安荷打晕五花大绑,并且目前还是昏迷之中,头毫无意识地倚靠在马车中间的茶几边上,没想行走中的马车一个颠簸,她便因为惯性一头歪到慕倾嫣的膝上。
原本掀起帘子眺望外面风景的慕倾嫣为此身子一僵,垂下长长的睫毛,回首转动漂亮的眼眸,看到膝上是安乐昏迷不醒的睡颜后,唇角惬意轻勾,视线又交回给了山间让人心旷神怡的自然美景,却也未有推开这唐突的人。
“小姐,他他……”月儿看到这种状况不禁咂舌,指着脑袋倚靠在慕倾嫣膝上的安乐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儿那个气啊,心中大骂不止,这个登徒浪子!晕了还不忘占她家小姐便宜!
“无事。”慕倾嫣慵懒地回她道。
而对面的安婧和安荷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都睁开了眼眸。
安婧抬眸扫了慕倾嫣和安乐一眼,眼眸中积聚的情绪有些异样,却又并未发一言,睫毛轻颤了一下,又缓缓合上了双眸。
安荷倒来气了,挑眉斥道:“好你个安乐天,如此这般你还不忘享受温柔乡!”
慕倾嫣闻言回首,对她莞尔一笑:“路途颠簸,有些小碰小搁,也在所难免的。安四小姐若看她个不过去,何不把她的穴道解开?”
安荷哼道:“你是不了解他,他一个大男人文不成武不就便算了,还整日跟个小姑娘家一样唧唧歪歪,可比本小姐还矫情!当日是他从府里逃出来的,现在他若是醒着,我们要是告诉他要回京都,难保我们这一行人不会被他闹翻天。”
“哦?”慕倾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安四小姐的话,说得安公子似乎一无是处,倾嫣倒真是好奇得紧,难不成这便是你们兄妹不和的原因?”
这慢悠悠的一番问话可惹恼安荷了,虽说她是不喜安乐,可在她的眼里,她自己的三哥,她打得骂得,能嫌能唾,可是绝容不得别人小看了去!
眼前这女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让她越瞧越生气,她盯着慕倾嫣没好气地道:“谁说他一无是处了?你哪只眼看到他一无是处了?即使他文不成武不就,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我安家的儿女就没有废物!”
慕倾嫣笑眯眯:“抱歉,是倾嫣用词不妥了,看平日你对你三哥的表现,倾嫣还以为……嗯,原来两位是貌离神合啊~~”
这女人怎么那么讨厌,拐弯抹角的话怎么那么多!
安荷气哼哼:“胡说什么,谁和这家伙神什么合了!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慕倾嫣笑而不语,并未计较她的小孩子气。
“安四姑娘……”月儿突然弱弱地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又干什么!这一主一仆真是烦人!
安荷嚯地探过脸去,眼里是怒火熊熊在燃烧,瞪眼叫嚣道:“你这个放肆的丫鬟,本小姐不叫安四,不叫安四!本小姐大名叫安荷!定国□□的安,离诸染污,不与恶俱那个荷!”
“是是……”月儿连声应道,脸上虽堆着笑意,但她的头皮却在阵阵发麻。
毕竟她看得通透,眼前这位大小姐年纪看着虽比她小,但是这火爆的脾气可不得了啊,就连她一个恃宠而骄惯了的丫鬟感受到那气势,都忍不住对她退避三舍。
虽然以自家小姐的身份,也没必要怕谁,但小姐出门在外,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家里面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安家的阵势看起来并不简单,身为一个合格的丫鬟,她可不能给自家小姐添麻烦,所以能忍便忍下一时吧。
月儿忍不住哭丧脸,怎么突然觉得除了安公子,他们家每个人都好可怕啊……
看眼前这丫鬟战战兢兢的模样,安荷也稍微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失礼了,她有些别扭地哼了一声,挺直腰杆整衣敛容:“方才你要禀告何事?”
啥?禀告?禀告你个头!姑奶奶我又不是你家的丫鬟!对于安荷的打蛇随棍上,月儿杏目圆睁。
……忍,我要忍。
月儿笑眯眯:“我是想道,按时辰算来,安公子的穴道差不多要自行解开了,你要不要再补上几下?”哼,要不是看不得这安公子白占自家小姐便宜,想让他多吃点苦头,她才懒得多费这口舌。
安荷闻言挑了挑眉,倒是仔细考虑上这个问题了,她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回头来理直气壮地道:“罢了,天色将暗,看周围的情形,今天怕是要扎营露宿,还点他穴道……啧,谁有空照顾他,罢了罢了。”
于是乎——
安乐苏醒后,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
“啊!!!我我……我这是在哪里?你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天哪!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靠着这女人的大腿?!”
“安荷你个女流氓!女土匪 !你们这是绑架!严重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权!快点把我解开,什么?要把我带回京都?你是不是有病啊!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回京都?我才不要回去!给我解开!”
“雅儿姐!木凛!! 救命啊…… ”
真是吵死人了!
安荷紧紧握住自己要挥出的手刀,心中不断念叨:忍住,忍住……不能再打晕他,免得一会儿还得担上照顾这厮的重任!
见其他人都没有把她的斥责当一回事,安乐不由红了眼眶,眼眸中隐隐似要喷出怒火,她几经挣扎想摆脱身上的绑绳,却发现根本是徒劳无功,遂气愤地瞪着安荷:“你解不解开?玩闹也给我有个底线!”
想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亲人,点她的穴道也就不计较了,居然还绑着她,她是待宰的猪牛马羊吗!安乐越是想就越觉得委屈,同时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她的心头,不断冲击她忍耐的底线。
安乐那怨恨的眼神直盯得安荷心头一颤,让她嚣张的气势咻地去了一大截。
“解……解就解嘛,那么凶干嘛?”安荷不甘示弱,可是又不由顺着安乐的话去做了,毕竟她看得出安乐是真的生气了,平常那么一个嘻嘻哈哈的人,居然也有那么硬气的时候。主要是如果不依着他,万一这小子回去和爹爹告状,那她肯定被狠狠责骂一番,所以她得见好就收,这样即便到了爹爹跟前,她也还有耍赖皮的余地。
也难怪安乐这般生气,安乐作为一个现代人,来到这个世界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绑,而这些放在二十一世纪随便哪个人身上都会觉得是耻辱吧,要不是安荷是她妹妹,她何须忍她这么久!
安荷有些踌躇地望安乐一眼,不太情愿地伸手帮安乐松开了绑。
手脚的绳子刚被解开,安乐立刻跳起来冲了出去。
吓得安荷面色那个煞白,心道我滴个亲娘哎!不就是绑了你一会嘛,这就寻机会要死要活的?连声对外面驾车的门将急喊:“停车!停车!快停车!”
要想这车驶得那么快,安乐又不会武功,她要是直接这么跳下去后果当真飞同小可!但是安荷情急之下没有想到的是,这车驶得那么急,安乐又是冲出去的,让门将急忙拉住马的后果,也是非同小可的……
于是,由于马车停得着急,因为惯性原因,安乐就这么直直飞摔出去了。
这下别说人了,就连原本一直趴在马背上的小白都“吱——”地一声坐起,吓得猴毛根根倒竖,嘴巴呈0状!
“安乐天!!”安荷吓得汗毛根根竖起。
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试过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就脱离地心引力飞这么高的安乐,这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对天发誓,她只是想冲出车外坐一坐散散火气,你们丫的让停什么车!
安乐心中暗暗叫苦:“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安荷这个前世来讨债的,好事没见有我一份,尽给我小命折腾!”我的命好苦啊!
这力道甩出去,她不死也没有什么用了。见过鸡蛋碰石头什么样吗?一会儿她撞上前面的山体,也会变成那样一沱!
安乐紧紧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无奈的躯体自由地飞翔。
就在此时,安乐顿感腰间一紧,戏谑的话语从她耳边轻飘飘地传来。
“为何如此颓唐?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倒不像你了,你答应倾嫣的事还没办到就想撒手离去,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用看都知道是何方妖孽了,安乐心下一松,心想自己总算是安全了。
安乐委屈地嘴巴一瘪,嚯地转过头去对那女人吼道:“混蛋!我压根就没想过要作死!!”
慕倾嫣勾着安乐的腰,广袖一拂,身形绰约轻曼,不亏是拥有惊人美貌的女子,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在她做来,便恍若九天仙女下凡尘,眨眼间便稳稳落地了。
看着她们安然无恙,车里的安婧偷偷收起畜势待发的内劲,垂下眉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有些深沉的情绪也尽数敛了下去。
“四妹,今天……便在这里停下吧。”安婧叮嘱道。
见最大的麻烦已经被慕倾嫣搞定了之后,安荷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二姐。”安荷应道,转身去找后面其他门将去了。
安荷吩咐下去后,所有的门将立刻分工合作,扎营的扎营、捡柴生火的捡柴生火、剩下的分头去打猎去了。
毕竟如今天色渐晚,天已经开始灰蒙蒙一片了,若不赶紧弄些猎物,晚上怕大家只能啃那硬邦邦的干粮了。
安婧一言不发,静寂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一方手帕来回擦拭她手中的长剑。
这时,雅儿拉着木凛颇为踌躇地向她靠了过来。
“二小姐,不知……不知我家公子现在何方?”
她们是安乐的人,为了不让她们有机会帮助安乐逃跑,出发前安荷果断没有答应她们要和安乐同坐一辆马车的请求。
要知道她们武功虽不比她和二姐,可安荷仔细了解到,她这三哥废归废,可他的手下之中还有个会用毒的少女,毒这玩意儿可是真真切切地让人防不胜防,比如撒撒毒末,随便喷出一口烟,要弄倒她们这些高手都是易如反掌。
于是雅儿和木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乐被五花大绑放上一辆马车,而她们的马车则被安排离安荷她们的马车隔了好几辆。
之前雅儿和木凛依稀听到前方的马车好像出了什么乱子,可具体情况她们不得而知,又没有听门将们说有什么劫匪,说要问门将们吧,人家又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让二人气恼不已。
雅儿眼皮直跳,十分不安。
所以她一下马车,就眼巴巴地拉着木凛过来寻安婧了,自家小小姐打小就是二小姐的狗皮膏药,和二小姐一起出来,想找自家小小姐,找二小姐就准没错了。
“………”安婧沉寂了一会,突然抬手铮地一声把长剑回鞘,剑鞘遮掩下的目光清冷如覆冰霜。
那冷冷扫过来的眼神,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丝煞气!
她不过是随口问句话,就这般凶的吗??
雅儿瞧得那个仔细啊,吓得瞬间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住啊!是不是咱们打扰到您了?”
“没有……”安婧抿唇,继续一下一下地擦拭剑鞘,半晌,她才声音冷淡地对雅儿她们道:“她们在东南方向,你们去找她吧。”
“是是……”得到回答,雅儿撩起裙摆拖着木凛飞也似地遁了。
“方才二小姐的气场是不是有些可怕?”木凛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雅儿道。
以前在将军府她和雅儿一样住在安乐的院子,也没少见到安婧,以前总觉得这是个温柔如水性格清冷的女子,就在刚才……她觉得自己可以对她改观一下,那气场,完全可以冻死个人。
“可不嘛……瞧着好似跟那剑鞘有啥深仇大恨似的,方才二小姐剐我那一眼,我现在脸皮子都还生疼。”雅儿抚着脸瘪嘴道,心想肯定是自家小小姐又闯祸了,不然二小姐那么端庄贤淑的一个女子,怎么会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她?她和二小姐是八辈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兔崽子又惹她二姐生气了,人家不经意间把她也给埋怨上了。
唉,生儿难,养儿也难啊。
雅儿无奈摇下头,顺手摸了摸眼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地儿又添了几道鱼尾纹。
…………
因天未完暗,仍可看到河中点点星光,这是一条很宽阔的大河,岸边长草茂密,于晚风中摇曳不止。
安乐和慕倾嫣俩人正是置身在这片美景之中,只不过二人并没有欣赏的雅致。
慕倾嫣表情凝重,先前在马车上,她从安乐和安荷的争吵中得知,安乐这是被安荷等人逮回去参加秋猎了。
春狩秋猎,是皇家的历年来的传统,除了有给皇上和文武百官们消遣散心的用处外,也有练兵尚武的意思,所以历年来一般只有武官或者武生参加,文官向来只是陪同,至于家属之类的,除了皇家人,其他人是不允许带家属同行的。
她看安乐这身板,身无半两肉,怎么瞅都不像是个武生,竟然也能参加秋猎,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只不过,有资格参加秋猎的,想必家中非富即贵,肯定也得和朝廷中人沾亲带故。
她想到安荷等人是京都来的,又是姓安,再看看安荷带来的训练有素被称为门将的手下,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怎么也不应该如此巧合,可若是这个猜测被证实,她要忙活的事情可就多了,慕倾嫣不由蹙眉。
“你,莫不是阜云大将军安齐侯之‘子’吧?”慕倾嫣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安乐,眸中是安乐看不透的俨然。
那样郑重其事的问话,让安乐不知怎地,骤然想起以前看的某些古装剧。
[xxx是你爹?]女子目光忿恨幽怨。
[……不错。]男子满眼愧疚疼惜。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是我杀父仇人之子!啊!!!我要杀了你!]女子抱头声嘶力竭。
[萍儿!你冷静点!你不要这样!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你听我说……]男子紧拥女子。
安乐一个寒颤,从脑洞中回过神来。
“你……你和安大将军是什么关系啊?”她留了个心眼,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问慕倾嫣道。
没啥世仇吧?她想问却又不敢说。想想自家老爹沙场上叱咤风云多年,□□下哪能真没几个无辜的魂啊,这现世报该不会要报到她这做女儿的身上来吧!
慕倾嫣蹙眉,不解的看着安乐:“我与安大将军能有何关系?”
安乐松了口气,挺直腰板:“那我就放心了。对,是我爹没错。”
“那,云南慕容家前家主慕容嫔如可是你娘亲?”慕倾嫣又接着问。
她没记错的话,听说那安大将军家中就只有两位公子来着。
传闻,那大公子精通十八般武艺,熟读兵书,有万夫不当之勇,二八年时,便从武生中脱颖而出,从当年的六品武官,到现在的官从四品,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的,堪称虎父无犬子的楷模。
慕倾嫣睨向安乐细皮嫩肉吊儿郎当的模样,只觉不忍直视,连连摇头,什么大公子,不是她啊,不是她。
再说那三公子,知道内情的,方才知道是他娘亲当年怀着他的时候中了奇毒,后来才因此香消玉殒,他也受累经脉受损不能武道;那些个不知内情的,权当是他克死自己的娘亲,为人也不上进,打小就喜欢摆弄一些阴损玩意儿,将军府周遭的百姓都深受荼毒,没有一个不怕了那小祖宗的,如果说大公子是虎父无犬子的典范,那么这三公子就真真诠释了什么叫家门不幸。
那三公子的娘亲真正如何逝世的,慕倾嫣确实不知内情,只是比起那些见闻狭窄的百姓们,慕倾嫣的其他想法则要真知灼见得多,那云南慕容家本就是驭毒世家,他们家中子弟身上有些防身之物很正常,这么一来,当时她捡到安乐时,她身上携带的毒物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慕倾嫣是何其聪颖之人,安乐岂会不知,慕倾嫣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心中已然有了七分的透彻,她若是对她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显然不合适。
“不错,难不成你和我娘有仇?”心中有疑,可也没法,安乐干脆选择直言不讳。
“有仇倒不至于。”听安乐这么干脆地肯定她的猜测,慕倾嫣定定看着她,似乎还有下文。
安乐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慕倾嫣,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深邃难懂。
就在安乐徒然松懈下来,打算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去瞅慕倾嫣时。
慕倾嫣突然幽幽叹一口气,悲凉的目光转而射向水天一色的苍茫:“只是如此一来,这天下……只怕又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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