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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车荣福一回到家,便对妻子龙宛云大发雷霆,动手把玻璃杯摔烂。接着,他又拿起一个空酒瓶,摔到墙壁上。瓶子先是从墙壁上弹了出来,而后再掉在地上破碎了。地板上到处是玻璃碎片,像锋利的刀片闪烁着寒冷的光。
龙宛云伏在床头上伤心地哭泣着,那样子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不久,她缓缓抬起头,委屈而又不解地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收了罗达送来的钱,也是为我们日后着想。小孩要是考上大学,得需要很多钱;他再出国念书什么的,没有钱怎么行……整个社会风气都这样了,哪个官员的家属不是这样收钱的?你装什么清廉呀!”
妻子还想往下说,车荣福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你呀真是妇人之见,不可救药了!”
龙宛云说:“你就知道关心自己的政治前途,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和孩子。”
车荣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怒道:“扯淡!”
龙宛云哭道:“孩子都准备高考了,你带他出过一次远门了吗?你知道他在同学中的感受吗?那些同学对他说,你看你穿的这些衣服都像什么样?寒酸呐!我对他说,不要跟人家攀比,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说,老妈,你这都是什么思想呀?你这个思想早已落伍了,该放进博物馆了。你们那个时代,喝碗可见几颗大米影子的粥,也可以闹革命。只要拥有高尚的精神,可以谈笑风生地面对贫穷。现在,还有谁愿意吃苦?你们辛苦打拼自己的事业,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么。我就不相信你们还愿意回到过去的岁月。既然是这样,我也相信你们不会让你的儿子去吃苦头的。我告诉他说,不能人比人,人比人,气死人;花比花,红不了。你父亲是个正直的人,物质上给予你的不会太多。这样的劝说显得太过于苍白了,孩子不会听得进的……”
车荣福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竟呆若木鸡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乍暖还寒,街上的行人有的穿棉衣,有的穿着西装配一件衬衣,也有的穿着T恤,说冷不冷,说暖也不暖,可他却觉得全身都是冷飕飕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工作,很少跟儿子谈心了。儿子的心理变化及学习成绩,他也很少过问。妻子一直在照顾着儿子。他偶尔问起儿子的学习成绩时,妻子颇为自信地说,在班上排得上名次,没有比别的同学差,上个大学不成问题。不过,要想考上重点大学还得催催他加把劲。现在,听得妻子说起孩子的变化,他大吃一惊。
车荣福仍然怒气难消:“你这样做,简直是犯罪!”
龙宛云说:“就你装清白。你不为孩子着想,也该为你生病住院的老爷子着想,我们拿什么给他做医药费?”
“乱扯淡!就这点钱,就给你的良心给收买了!”车荣福怒吼着,脸色如同烧红的铬铁。他猛地关上门,“砰”的一声,厚重的防盗门便把房子里面的低泣声隔断了。
2.
车荣福出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全市最有名的娱乐城——桃花歌舞厅。此刻,璀璨的街灯,映照出城市夜晚的喧哗与烦躁。透过车窗,他见到这个城市是如此美丽。
梨花县里来了一个同学,在省城工作的其他同学便做东,邀请车荣福去作陪。那几个同学早已到了歌舞厅了,在他大声地对着妻子咆哮那会儿,他们就不停地催他来喝酒了。一路上,他的手机就像催命般响着:“快点儿来呀,你要是不来,我们就把整箱整箱的啤酒扛到你的办公室,一边喝着酒一边陪你上班!”一听他们的口气,他就知道他们喝高了。
一进包厢,就见他们东摇西摆的,抱着几个陪酒女唱着“革命歌曲”。见他进来,他们就给他敬酒,其中一个同学还抓起一瓶啤酒,塞到他跟前,要他一口气干光:“你知道规矩,迟到要自罚三杯,现在不罚你三杯,就罚你一瓶子,你要把它喝光!”
这个身材肥胖的同学,叫牟克飞,在县城做钢材生意。从去年开始,钢材价格就疯涨,他也赚得盆满钵满。日进斗金后,他的酒量也越发惊人,简直就是酒桶。这让人非常不解,大学同窗四年,这家伙滴酒不沾;到社会上来混后,他也竟如此。
车荣福没有拒绝那一瓶啤酒。每次同学聚会,少不了要喝个烂醉如泥。你要是不喝,他们就说你摆起官架子,高升了,不认同学情了。人在官场,很多应酬的场面,你不得不放低身份,周旋应付。他端起那瓶啤酒,咕咕喝光。
刚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一个风骚的陪酒女就凑上来,用她那丰满的胸口顶着他的右手,嗲声嗲气说:“大哥,我敬你一杯。来嘛,喝一杯嘛……”
车荣福借着幽暗的光线,见到这个陪酒女的脸特别苍白,就知道她在出门前化了妆,脸蛋上搽了很多底粉,厚得可见里面的粉层。好在她在两腮抹上了绯红的胭脂,不然包厢的灯光一暗,还让人以为撞到了女鬼。他明显地感觉到她那富有弹性的胸脯压住肘间,也知道她是故意为之的。他把手臂缩回来,仰起脖子把那一瓶子啤酒一口气喝光。
“你得敬他一杯。他是市公安局局长,是你的老乡呢,梨花县人。你们的生意,可得请他照顾照顾。”牟克飞坐到这个陪酒女身边,向车荣福介绍说:“她叫胡静蕙,是这儿的金牌小姐,酒量不错,几个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你既然来了,可得把兄弟们的脸面扳回来。”
胡静蕙说:“你跟我老乡?我可是山马县人啊。”
牟克飞说:“梨花县与山马县相隔一座山,一条河,两县共用一座山,共饮一条河,都归市里管辖。同一个蓝天下生活,不是老乡是什么。”
胡静蕙抚掌叫道:“说得对,我们同在一个城市里生活。老乡,我敬你一杯。”
车荣福没有喝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显然,胡静蕙早已知道车荣福的身份,目光既有钦佩之色,也有挑逗的意味。她的意思无非是:不就是喝酒嘛,谁先倒下还不知道呢。我就不相信你喝得过我们。我们整天在夜场出没,吃的就是这门饭,靠的是酒水提成过日子,你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车荣福觉得这女子有些轻佻。席间,她还不时作呕吐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包厢喝多的缘故,她不时往厕所里跑。每次出来,脸色都涨得通红,或许在厕所里呕吐时,她怎么也呕吐不出来,憋得十分难受。他想,莫非她怀孕了?假如怀孕了,她还这样拼酒,对腹中的小孩也太不负责了吧。但愿不是这种情况,兴许是喝多了,难受了……
车荣福醉过酒,知道那呕吐不出来的感受,翻江倒海,把胆汁都快吐光了。满脸通红的女人着实好看,如桃花开。他颇为不解,这个叫胡静蕙的陪酒女,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不怕他这个公安局长。如是在别的夜场,那些陪酒女一听到他这个公安局长出现,早已远远躲开了。她们心中有鬼,在夜场从事这职业,绝非陪陪客人喝酒这么简单,有些还从事色情服务,甚至有的还暗中偷盗客人的手机、钱财等勾当。
职业直觉告诉他,胡静蕙这样风尘女子,绝非什么善类。从她不时用胸口压到他的手臂上这一点来看,她在暗示什么。她把他当作一只吃腥的猫。
这也不奇怪。在车荣福未赶来之前,牟克飞早就说他们有个在公安局做局长的同学要来参加这个聚会了。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们这些陪酒女可得好好伺候我们,如果你们搞什么小动作,坑我们的酒水什么的,我们就叫局长收拾你们,叫你们的娱乐城关门。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怎么混的。
这几个陪酒女见牟克飞如此咋咋呼呼的,异常恼怒,便想离开。小姐也是人嘛,也有人格尊严嘛,你凭什么这样贬低我们?你把做公安局长的兄弟抬出来吓唬我们,就以为我们吓得屁滚尿流了。就在几个陪酒女气呼呼离开时,胡静蕙拦着她们说,姐妹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把他们搞掂。
胡静蕙见车荣福审视着她,她便噘着嘴巴,抛来秋波,挑逗道:“怎么,大哥你不给我这个面子呀?”这年头,居然还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车荣福知道胡静蕙在想什么,他暗暗叹息着:她这样想,这跟有些警察执法不公、行为不检、收受黑钱有关。那么多的夜场出现那么多的色情陪侍服务,还有摇头丸之类的毒品,以及经常发生在夜场里打架斗殴的事情,就足以让老百姓认为警察没有作为。
胡静蕙说:“要不换一种啤酒?”
车荣福不想与胡静蕙喝酒却另有原因。妻子今天下午的表现,就让他既气愤又伤心。得知他刚刚调任市局之后,至交朋友罗达来到他家,把一个装满钞票的信封扔给他妻子。
他家与罗家是世交。罗达从事房产地开发,开有一家叫杲晟房地产的公司,在县城很有名声,身家不菲。
君子之交淡如水。与罗达交往的这几年,他们之间无话不说。可这回,罗达一到市里来拜访他,就出手大方,着实让他费解。他想不出罗达何故如此,可对方又没有具体向他请托什么。难道说,罗达也想到市里来开间娱乐城?他身家这么丰厚,何苦还要赚这种钱?估计此前,一些朋友或老板都会这样往家里给他送钱,只是妻子隐瞒下来,不让他知道罢了。
如此心事重重的,他怎么提得起兴趣喝酒?何况眼前的这个风尘女子,又是那么急于像找到什么靠山似的,他怎么可能轻易给她这个面子。
在他的骨子里,他根本就看不起这些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不从事些正当职业,居然混迹于夜场,靠出卖青春、肉体活着,人生有何意义。
牟克飞晃着肥肥的脑袋走过来,把车荣福拉到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兄弟,放开些嘛,工作的事哪里做得完?就好像我们做生意一样,钱永远赚不完。不要把心事挂在脸上。你看你,就好像跟嫂子刚刚吵了一架似的。难道说嫂子不让你出来陪我们喝酒?同学聚会,心情要好,不要把自己苦着脸。对我有意见可以,可你不能对人家小妹仔有意见嘛。该放松就放松,该去房间私聊就去房间私聊……”
车荣福一慒。以往同学聚会,纯粹是喝酒、唱歌、聊天、谈心,加强同学之间的沟通、交流。这回,咋变了味道了?这是谁的主意?看样子,牟克飞不会有这个色胆。同学多年,车荣福对此君的了解可谓透彻。牟克飞的内人也肥肥胖胖的,很凶悍,盯他盯得要紧,哪怕是跟女同学说上一两句话,他的婆娘就开始对他“严刑拷打”,罚他跪,罚他睡地板,罚他回丈母娘家“如实”汇报不良的心理活动与邪念。再不,就到自家的钢材店拉起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我老公准备包二奶了,请大家评评理,不要让他越陷越深”。
牟克飞胆小如鼠,往日根本就不敢正眼注视那些招聘来店里帮他做事的年轻妹仔。对朋友、兄弟、同学,他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神色,当面恭维你,赞扬你,在他的朋友的面前,他会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在某某单位做事,是个掌握实权的科长、局长之类的人物。那种作态,让人觉得他以此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这种老油条的应酬方式,恰恰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会是谁呢?是钟志?是赵冲?是马龙?还是老闭?对,估计是老闭了。这家伙在这班同学之中,最有心计的了,表面上他对你和和气气,可在背后里,他却诅咒你一通,搞些小动作。而且,也只有他这种角色,才会安排这种活动。他可能为了想达到某种目的吧。
车荣福摆摆手说:“你们玩吧。待会我还得去会一个人。”
牟克飞疑惑道:“这么扫兴?要不,你把她一起带走。”
为了不伤这帮同学的面子,车荣福装做出渴盼的神情,对胡静蕙道:“你留个电话给我吧,回头等我谈完事情了,我再打你电话让你过来。”
胡静蕙飞快地取出一片名片递给车荣福。车荣福一看,上面写着“桃花歌舞厅公关部经理胡静蕙”的字样。他与几个同学一一打了招呼后,迅速离开了包厢。快到收银台时,他见右侧放着一个垃圾筒,便随手把那张名片扔了下去。
3.
车荣福确实有要事要办,约好了要与罗达在一个叫雅馨的茶庄见面。罗达早已等候他多时了,见他走进门口,就客气地递上一支烟。车荣福没有接,径直坐到椅子上。罗达有些尴尬,慢慢把烟收了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车荣福怒气冲冲地瞪着罗达。
罗达有点心虚,说:“没什么,见你困难了,就出手相助了。”他的笑像谜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车荣福质疑道:“这叫相助吗?”
“别发那么大的火。”罗达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这钱又不多,三五万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嫂子知,有何不妥?你放心,我这不是向你行贿。我是看你家困难,才出手相帮的。”
车荣福冷冷地说:“我看不会那么简单吧?说吧,你想通过我达到什么目的?”
罗达沉吟了片刻,道:“毕竟我们兄弟多年,我的事情瞒不过你。是这样的,我想和朋友开家赌场,想请你关照关照。”
“就知道你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车荣福猛地拍着桌子,怒目而视,斩钉截铁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钱太多了没处花了?正道生意不做,居然想起捞偏门钱财。这样的事,我没法帮你!”
罗达的脸色煞地变成鱼肚白,喃喃道:“别那样……这年头,个个都在捞钱,若我开了赌场,你可以入干股,每月稳拿红利。”
车荣福满脸怒色,他忽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摔到罗达的面前,怒吼:“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看得出,有一股东西在他的腹部上蹿下跳,就要快从头顶奔夺而出了。那是一股怒气,快到胸腔的时候,他就把它压了回去。
罗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如同爆炒之后的猪肝,说话之间,期期艾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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