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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幼时学过点洑水,不至于一下子就淹死,可是这御湖既深且阔,她要爬上岸并不容易。
水面茫茫,楚瑜向四下里看去,并无余人可以求助。猛然见到一个影子从岸边经过,她连忙唤住他,高声喊起“救命”来。
看清那人正脸,楚瑜满身的血都凝住了,身子如在冰窖里一般。原来无巧不巧,又被她遇见了安王萧启。
虽有意避嫌,但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若再继续泡下去,她的半条命或许就该废了。楚瑜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那人呼救。
萧启很有些热心肠,见她遇难,毫不迟疑的便要跳下湖来相救。
楚瑜吓得忙喝住他,她落水就已经够糟糕了,若被人瞧见她与萧启湿淋淋的抱在一起,她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脏污烂臭的名声。
“那你要我如何帮你?”萧启无奈摊开两手。
楚瑜望向湖面西侧一片竹林,艰难说道:“烦请大人为我折一根竹枝来。”
湖水虽暖,此时夕阳已渐渐沉下,湖面更是起了微风,让她泡在水里的身子一阵哆嗦。
幸好萧启尚算通情达理之人,二话不说便朝竹林走去。在那根长竹篙的借力下,楚瑜慢慢朝湖边挪去,终于费力爬上湖岸。
正欲开口道谢,就见园子的另一侧,朱墨亦步履匆忙赶来。原来他见楚瑜久久不归,自己便主动进来找寻。
见到相向而立的两人时,朱墨两眼一眯,瞳孔也紧缩起来。
上次就是被他撞见自己同萧启说话,回去生了老大的气,楚瑜不敢蹈前车之覆,忙快步走到朱墨身边,与他并肩站着,这才对着萧启敛衽施礼,“适才妾身不慎落水,多谢殿下相救。”
这话亦是说给朱墨听的,免得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朱墨脸色缓和了些,见她衣衫透湿,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遂解下外袍,披在楚瑜肩头,稍稍起些遮蔽作用,这才望向一副看好戏架势的萧启,抱拳道:“有劳殿下出手相助。”
“无妨,尊夫人这样的美人,溺毙湖中也太可惜了。”萧启微笑道。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听在楚瑜耳里却莫名有些战栗意味。在她固有的印象里,安王殿下不该是这样轻佻的人物,但眼下她疲惫已极,却无暇去分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萧启已经远去,朱墨的脸重新沉下来。他看着偎在怀里的女人,“你是现在回去,还是换了衣裳再走?”
当然得先换衣裳,若这样湿哒哒的走出宫门,可想而知那些侍卫太监该怎样看她。楚瑜窘迫的点了点头。
朱墨带她来到椒房殿,张皇后见楚瑜遍身狼狈,裙子上还沾着几根黑乎乎的水草,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弄成这样?”
朱墨简单介绍了一通,还谴责的望了楚瑜一眼,“谁让她太不小心,只好来找娘娘借件衣裳穿。”
“就知道郁贵妃为人不妥当,领个路都能将人领到湖里,亏她往日怎么协理六宫的!”张皇后不忘埋汰仇人一番,继而才重新回归正题,“宝宁,你带朱夫人去偏殿更衣。”
她指了指身旁苍白美丽的女孩子,那是四公主萧宝宁,虽非张皇后亲生,但因生母早亡,便一直寄养在皇后膝下。
上次来时虽未见面,楚瑜已听张皇后介绍过,是以并不感到唐突。她欠身施了一礼,便跟着萧宝宁向里头套间走去。
萧宝宁挑了件鹅黄的轻容纱裙,对着镜子比了比,樱唇微露笑意,“这是去年刚做的,我也没大穿,希望夫人莫要嫌弃。”
对方毕竟乃公主之尊,楚瑜诚惶诚恐的接下,“公主太客气了,这样好的料子,寻常还得不到呢,妾身高兴都来不及,又岂有嫌弃之理?”
“夫人这便是说笑了,朱大人家资巨富,又这样疼你,但凡你张一张口,便是金山银山也能给你运来,宫里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萧宝宁抿唇道。
楚瑜与这位公主并不熟稔,两人却似乎很谈得来。见她态度如斯热络,楚瑜也便顺势嘀咕了一句,“好什么,无非有几个臭钱罢了。公主您这样的人才,往后定能配得才貌仙郎,比妾家那口子强多了。”
多亏朱墨的熏陶,她现在也能脱口而出恭维话了。
可惜对方似乎不领情,萧宝宁低低的道:“我倒是羡慕你呢……”
楚瑜怀疑自己听差了,正要细问,就见萧宝宁粲然抬起头来,“夫人穿这身真好看,走,出去让她们瞧瞧,母后与朱大人见了一定都喜欢。”
楚瑜身不由主的被她拉着出去,张皇后见了果然称颂不已,连朱墨亦眼前一亮。成亲之后,楚瑜有意贬抑自己的性情,轻易不肯展露女儿娇态,连衣裳也多挑些成熟稳重的款式,这鹅黄纱裙虽然鲜嫩,但她本就在青春当时的年纪,穿上去更显亮烈风采。
朱墨道声打扰,便带着楚瑜告辞,楚瑜亦毫不含糊的跟着他起身施礼。临别之时,她发觉萧宝宁眼中颇有留恋之意,正欲细究,萧宝宁却已经有所察觉,挽着张皇后的胳膊进内室去了。
想不到朱墨还是块香饽饽。楚瑜纳闷想着。
许是方才在湖中着了风寒,一坐上马车,楚瑜便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仿佛还有一点晶亮的鼻水从孔洞里下来。
她羞得满面通红,朱墨却浑不在意,将一方洁净的绢帕递到她手中。
楚瑜赶紧接过,轻声说了句“多谢”,便背转身去,使劲擤了擤鼻子。
不知怎的,她格外不想在朱墨面前丢脸,虽然他其实并没嘲笑之意——或许正因朱墨平时夸她的次数太多,楚瑜才倍感心理压力,越发端着,不能毁了自己的“女神”形象。
朱墨似乎乐于见到她的窘态,甚至揶揄起来,“谁让你太不小心才栽了跟头,这会子知道受苦了吧?”
楚瑜不满的转过身来,“你以为我愿意在湖里泡澡啊?”
朱墨一听这话大有隐情,目光不禁微凝,“还有谁?”
楚瑜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适才的遭遇说出来,朱墨总归不会害她。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朱墨气道,伸指在她额间狠狠弹了一下。
楚瑜连声呼痛,为自己辩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宫廷之事晦暗难明,若真中了别人算计,你还能为我讨回公道不成?”
朱墨也只是从三品京官,根底薄弱得很,若无皇帝青眼,他根本一钱不值,遑论插手后宫中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总是不愿你受委屈的。”
尽管对此人仍有诸多偏见,但听了这句话,楚瑜还是心头一暖,她明白朱墨对她亦有些关切的成分,遂真心劝道:“好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总之以后我自会小心,不拖累你便是了。”
她到底有些女孩儿的矜持与骄傲,到了最末一句,又硬生生将意思扳回来。
朱墨却已莞尔,他这样的人精,对于哪些话为口是心非,哪些话是表里一致,心里自然和明镜一般。
两人分析起幕后的鬼祟来。
朱墨道:“那人在合欢殿当差,会不会是郁贵妃下的手?”
楚瑜果断提出质疑,“郁贵妃可没那么傻,本就是她命人召我进宫,若就在宫里出了事,她怎能逃脱干系?”
楚瑜虽然天真,但是并不糊涂,这也正是她未在第一时间禀明经过的缘由。无论是郁贵妃还是旁人看她不顺眼,一旦此事被闹大,楚瑜亦难顺利抽身,唯有暂且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旁人对你不利,却故意嫁祸到郁贵妃身上,那麻烦可就大了……”朱墨轻声叹道。
楚瑜自身无处结仇,纵然旁人挑她下手,多半也是因为她朱夫人的身份。想到此处,朱墨又有些自悔。
楚瑜并没想那么多,她看着朱墨内衫上那片光亮水渍,湿乎乎的晃得人眼疼,不由抿了抿唇,“你不换衣裳不怕着凉么?”
这是方才将外袍披于楚瑜身上,才给打湿了些许。
朱墨笑笑,“我身子比你健朗,当然不怕。”
逞什么强呢!楚瑜不悦皱眉,“过来,我给你掸一掸。”
她自己亦有一块干净的绣花手绢,平常轻易不肯动用,现在却舍得拿出来。
朱墨乖觉的靠近来,楚瑜揪起他的衣襟就将手绢印上去,用力按压,好将里头的水分汲出来。
趁她用心专注之时,朱墨却悄然低头,冷不丁在她白皙娇嫩的侧颈上啄了一口。
楚瑜忙按住脖子,气呼呼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朱墨腆容微笑着,并没有占人便宜的自觉,而是再度施展那套花言巧语的功夫,“古书上总说香汗淋漓,我想尝尝你的汗是否也是香的。”
他看的哪门子古书?楚瑜就不信哪本典籍上会记载这种香艳词汇,可见朱墨平日里钻研的也多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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