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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久违地下起大雨。下雨的清晨总是让人更眷恋床,外面的天色一片阴沉, 雨点噼里啪啦从云中坠下, 溅在顶棚上, 叮叮当,然后它们融进草地里,汇成小溪, 无声流入大地。
贝莉儿需要做了很久斗争才爬起来, 她伸个懒腰,开开心心地对一边的白龙说:“白龙, 早安!”
白龙没有理她。他不喜欢雨天,每当这时他就会穿上衣服从水里出来, 去贝莉儿的小木屋里避雨。重建屋子的工程还没开始, 贝莉儿只是简单地利用还残余的墙面, 用木杆和厚厚的草铺起来撑起一个顶棚……这附近的草都快给她拔光了。话说回来, 她当初出于现代习惯把整个窗户做得竖竖高高, 其实她盖好后才发现因为那是因为现代有电灯的关系,原始人的窗户应该是横过来的长方形, 这样更利于采光。
然而,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房顶被白龙掀了以后, 窗户上缘决定了最高的顶,二米五变成一米八, 再把遮雨棚的中心支点竖得比四面稍高, 这样雨水顺着两面滑下, 她也能有个更加宽松活动的空间。
这虽然没有原装好,四面透风又漏雨,起码贝莉儿还能伸直腰在里面走,这就是难得的幸福了——最重要的是幸福还有人对比。超一米八的白龙每次进来都只能坐着,而且坐着就能不动就不再动。因为他不喜欢脑袋碰到房顶,也不喜欢弯腰,更不喜欢坐着瞬间移动,他明显也知道那样子会显得他很傻。
现在白龙也坐着,搬了个凳子背对着她坐在房子的另一边,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听见贝莉儿的声音他连头也没回。青年的背脊挺直,静静地,他的目光好像透过雨帘看向更远处的东西。这整个场景像一幅静谧的油画,柔光打在白龙脸上,显映他艳红如玫瑰的唇,他在那坐着,一动不动,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好像也蓬荜生辉,整个世界注视着他的凝视,长长的银发如画框,垂过双肩化落在地板上,围着他卷曲成一个华美的圆。
光线亲吻他的脸和眼睛,他很久才眨一下眼。贝莉儿小心地探头看着他,一点点的声音打破这美好,几滴雨从上面坠下来,滴在他的头发上。
于是她把他的头发搬开并通知他:“漏雨啦,我把你头发挪开哦。”白龙理也不理。但贝莉儿还是挺高兴的,白龙应该是知道漏雨的,只是这一点水滴他不想管,但是她来动他的头发他也会默许,好像这样一点一点,他逐渐地在让步,在冷漠和无视的背后,巨龙那些珍贵的容忍无声地释放出来,她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一点点对她放开他隔绝的心墙。
而她就这样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他。
她搬了个桶在漏雨的地方,端详一阵那滴滴答答雨水溅在桶里的样子,然后开始检查周围还有没有别的疏漏处。幸而铺的屋顶还算严实,只有三四个地方漏雨,更麻烦的是风,下大雨的时候风总是很大,冰凉的气流把密密的雨滴向小木屋刮过来,溅在毫无遮挡的地板和墙面上濡湿了深痕。
贝莉儿叹口气,这就没办法啦,她还没来得及糊窗户,而且外面的墙被淋湿也很头痛。以前有屋顶时外缘她有做很远,这样那些雨被风吹大部分也落不到小木屋上。现在贝莉儿只能让它们去。她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把柴火堆到会浸水的地方,让它们成为英勇的盾牌,代替房子被淋湿。
然后她开始一日之晨的洗漱。没有日光的时候日晷没有用处,贝莉儿问白龙:“天亮了多久啦?”白龙晚上不睡的,她过了很久才知道,因为她有一天太累打呼噜太响被白龙赶走了。大早上睡醒才发现自己躺在湖边,还好小黄也一起被赶过来,她差点吓出一声冷汗。
白龙还是不理她,显然他觉得这问题不值得回答。好吧,贝莉儿耸耸肩,洗完脸,用盐石擦完牙,漱过口,再叼着小嫩枝嚼嚼嚼——虽然嚼起来有点苦还容易卡在牙缝里,但清洁口腔真的很有用。完了她探头看看外面的天气,看起来要下一天雨,那今天就当做休息日吧。小木屋的一角摆放着耐储藏的食物,她蹲在对面托着下巴思考做什么饭。食物很珍贵,处理之前必须先打好腹稿。
做什么呢?今天是雨天,躲在家里咕嘟咕嘟煮东西多惬意呀。闲情逸致地煮一锅热乎乎的羹,小火慢炖,喝到胃里又香又沉又热乎。不下雨的时候贝莉儿每天过得像打仗,她决定今天的生活节奏应该放慢一点。好就这么决定了,过节庆祝吧,不如就来一锅咕嘟嘟冒泡的蛋肉羹。
羹的重点是勾芡,要粘稠美好的口感就应该上淀粉。厨师有生粉,没有还可以煮米,连米都没有,贝莉儿也不怕,她从容地掏出了十个根茎——基本上那就是所有存货了,没事今天过节。然后再是一个她双手都合不拢的巨型双耳罐子,一大块脸盆大的牛肉,五个蛋还有一块盐石。
她嘿哟嘿哟地把东西搬出来,一大堆摆在地上满满的,屋里两个等饭吃的注意到了就把注意力投过来。小黄摆着尾巴跟过来看,把每一样东西都好奇地嗅一遍,白龙倒没有这么露骨,他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她要怎么做。……两个甩手大爷。自从白龙正式加入餐桌后,贝莉儿每次煮饭都觉得自己是个养着两个大胃王儿子的妈妈。
好,开始干活,她先挥起刀咚咚咚把根茎切块,砧板上扫出来老大一盆子,面不改色地把龙鳞切下来的木块挑出来,然后分开处理,一大半倒进水里煮着,水里勺一点点牛油,再趁这时间把另一部分碾成粉,这样就可以和剁成糊糊的牛肉在盆里搅,沥干血水,加一点盐,做成香喷喷的肉糜。
这要花一点功夫。切好根茎她还要切肉,用龙鳞干完最麻烦的切开工作,接下来就是用石头砸。砰砰砰的声音里水煮开了,蒸汽和一点微弱的香味冒出来,顶着盖子发出轻声的响,打开盖子看一下,抽掉几根柴转小火,贝莉儿转头就带上一脸讨好的笑,毫不心虚地指使白龙过来帮忙:“拿着这个,随便搅一搅,但保持一个方向,而且不要停。”
她用木棒这样在水里搅搅示范然后直接塞给他,这个就是专门用来搅的。贝莉儿虽然流落荒野,但她没有在怕的。她身后挂在墙上一大排各种型号的平底锅圆底锅蒸笼还有现在架在火上的超大肚双耳罐子就是明证。
白龙冷冰冰地看着她,光华四射的美貌像是在说“你也舍得让它踏足凡尘?”但反正贝莉儿让他干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白龙吃她的嘴软,她总有借口让他去做点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重点在于让他看到她没有糊弄他自己偷懒,那么一点点不损巨龙光辉形象的小要求,白龙就不会拒绝。
于是她歪着头无辜地说:“搅一搅更好吃哟?”然后伸着沾满粉末的双手给他看,她手边看起来工作就特别繁忙的样子,还空着的盆子,一大坨红艳艳的肉片,几个鸡蛋还没敲开好好地放在碗里,白龙现在知道大部分鸡蛋做的食物都是要敲开制作的。贝莉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是说“劳动更光荣哟!食物更美味哟!”她甜甜地央求地说:“我现在走不开,帮帮忙好吗?”
拿着一根木棍在水里玩似地转来转去,当然听起来这绝对是举手之劳。白龙顿了半晌,然后就维持着那个冷冰冰的表情,低头开始搅锅。
冷冰冰的睫毛垂下来,冷冰冰的视线落在水里,不知为什么他坐在那里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认真……可能真的很认真。白龙还没做过这种事,动作很僵硬生疏,而且他又力气很大,他要很小心才能不把罐底戳穿。……总之他那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贝莉儿用了点时间忍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然白龙小公举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她观察了一会确定他做得对,然后适时夸奖他:“对哦,就是这样,不要停哦。”并省略下摸头的动作。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咔”的一声,木棍被白龙握断了。扑通,棍子下端直接掉进水里。
白龙还握着上端在那里楞了一下,本能朝贝莉儿望,贝莉儿赶快若无其事地给他把棍子捞起来换了一根。“没事没事,继续继续。”同样再次省略摸头的动作。
白龙看着手上的新木棍,沉默。他好像特别不相信自己连这种小事都搞砸。顿一会儿,轻轻把棍子再伸入水里,试探着转。一下两下三下,他开始调整姿势……做熟练了,突然凶巴巴地加速。
一锅水给搅得成了狂乱漩涡,扑通扑通,水太急溅了出来。他终于觉得好像太快了,又静悄悄地减速。水流缓下来,白龙朝贝莉儿这边抬起眼睛悄悄地、高冷地,威胁地、看了一眼……
贝莉儿想爆笑出声。她艰难地忍住了,干咳一声笑眯眯地重点重复:“做得好哦!”然后赶紧背过他去专心处理肉。
这个事就默契地被两人忘记了。二十分钟后肉糊搅好了,白龙还坐在那里专心搅拌,看起来一点不吃力,贝莉儿突然心情大好,张着两只油腻腻的手跑去外面就着雨水用肥皂洗了洗……对你没有看错,用肥皂。
门外屋角角落里的小盒子里放着的就是肥皂。这种比较纯净的脂黄色膏块已经是第五批产品了,那是卸了一头牛的副产品,贝莉儿得以收集一些脂肪熬成了牛油——值得一提的是煮牛油时味道真的非常可怕,可怕到白龙直接把锅子赶走,对是直接把锅子瞬移到不知道哪里去。
没有肥皂怎么行呢?有了白龙,天天做一大堆肉,做得一身都是肉味,做得要死。贝莉儿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煮饭婆生涯,她是坚决要把肥皂先搞出来的。于是赶紧先给白龙做思想工作,告诉他:“这能帮助我做饭!”白龙冷着脸不理她,他肯定不能理解煮这么可怕的东西怎么能帮助她做饭,那时培根还没熏出来,而孤陋寡闻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贝莉儿只好又哀求又列举给他许一大堆诺言,保证熬完这一点点就没有。然后她就搬起家当去湖边煮牛油。也不敢煮太多,一次一点点,小小巴掌大的罐子拿回来。幸而晚上回来白龙只是把她丢水里洗,而且之前还会出声提醒。
_(:3」∠)_虽然熏油的味道不是用洗的就可以随随便便去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邻里关系的伟大进步了!贝莉儿满意的开始试验牛油肥皂。肥皂嘛,她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配方关键词就是:脂肪加碱。……随带着还有一幅两个人从垃圾桶里翻出一袋哗啦啦的清油的画面,接下来,那两个人戴着手套在昏黄灯光下的锅旁搅动腾腾的热气。
那大约是她看过的什么电影。很多有用的小知识都混杂在无数生活片段中,当贝莉儿穿越而来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不起很多事,但这种空白意外地让她能够提炼关键,更简便快捷地得到需要的东西。发明这种事情只要知道方向就能少走很多弯路,贝莉儿之前就用草木灰洗碗洗衣服,她现在要做的只是继续用草木灰煮一小锅碱水,再和牛油一起边煮边搅,最后她得到了凝固在锅底的一块油油的黑褐黑褐的东西。
第一块肥皂用起来和看起来一样的油,洗倒是能洗干净的,这至少证明方向并没有错。于是贝莉儿再调整配方,她甚至舍弃了一块宝贵的t恤布来过滤碱水,她继续做了第二块、第三块和第四块肥皂。甭管煮肥皂的时候味道多么可怕,最后的成品甚至还有点香,小黄差点把它偷吃了,而白龙不去吃肥皂纯粹是因为他看见贝莉儿把草木灰往里倒,甚至他看见贝莉儿用它洗手还觉得她疯了。
这中间时间拉得很长,肥皂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褐黄可口,当小黄终于明白这种东西吃了会拉肚子的时候,第五块肥皂也开始凝固了。尽管它现在还是奶油状的一刮一层,而且用起来还很烧手——它应该还要静置很久,但贝莉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它投入使用了。如果真能像游戏一样看到她小人头顶上的状态,大概起码未来半个月的时间她头顶上都会顶着“心情欢乐爆炸+100”。
她洗完手,回去接手白龙的工作:用勺子挤着肉糊一块块扔进水里,搅一搅,盖上盖子再焖十五分钟。五分钟时喷鼻的肉香开始从罐子里散发出来,越来越浓,白龙动了动鼻子,小黄在脚边跳来跳去坐立不宁。贝莉儿仿佛铁石心肠的老巫婆,严肃地举着长勺对两个熊孩子说:“再等一等!”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玩,因为白龙和小黄永远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吃上饭。十五分钟后她打开盖子,罐子里的水冒着诱人的小泡泡,咕噜噜翻动粉白的肉团团,对着罐子的两双目光就立刻变得专注。然后她打鸡蛋,搅鸡蛋,倒进去,勺子从里面舀一点水刮干净碗底剩余的鸡蛋液,再搅一搅,再盖上盖子。
咔,盖子合拢藏住了肉的那一声声音时,整个房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很沮丧。然后贝莉儿就拿起碗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开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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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是特大号普通型号和特小号排成一排摆在一起,同一块树雕成的木碗,一模一样的颜色看上去特别温馨。贝莉儿负责掌勺,一个个装好,当然从十一天以前开始除了她试吃口味,以后的每一顿第一勺都给白龙。香喷喷的肉羹,舀出来还是有一点清。白龙捧着碗看着里面漂浮的灰糊糊和肉糊糊,清清的水里有一点油花,闻起来咸香咸香,简朴又勾人。
小黄还是很激动,拼命嗅碗,它是猫舌头,东西不凉凉不能吃,可是羹这种东西就是比别的食物要不容易凉的啦,贝莉儿只敢给它装浅浅一点,吹一吹就摆在它面前。——不敢多吹,白龙会生气。他认为贝莉儿是专门服侍他一头龙的,约定的契约里可没有小黄存在,它敢来抢贝莉儿就会仿佛被踩了尾巴。
贝莉儿早就对小黄和白龙的关系很好奇。当然不是所有的小动物碰到巨龙都会主动去爬它,还会主动钻他嘴里冒着被吞掉的危险给他治伤。在白龙凶小黄之前,它其实对白龙是非常亲近的。贝莉儿咳了一声问:“白龙,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吃饭时间总是聊天时间。人类叽里咕噜爱和他说话,玛利多诺多尔早就习惯了。他抬起眼睛示意她,贝莉儿欢快地说:“你是不是认识小黄?”
她指了指那对爱摇摆的长耳朵。小黄还不知道她在说它,正晃着尾巴走来走去,不时满怀希望地用鼻子碰一碰碗。贝莉儿捧着碗,碗里还好烫,她一边吸着气吹凉一边和他说那些他还睡着时的事。她怎么遇到小黄和救了它,它又怎么帮白龙治伤,吃他的鳞片,毛色慢慢变白。本来它看起来已经是个白团子了,但有段时间没啃白龙鳞,它的毛又有点黄回来。
贝莉儿问:“小黄和龙有关系吗?”
白龙停了一会居然出乎意料地问了她:“那只鸟留下的东西还在吗?”
贝莉儿呆了一下:“什么东西?”她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头颅里的,应该是红色的,一块石头。”他看了眼屋子外头示意:“和水里的,很像。”
哦哦哦,贝莉儿知道了。鸟的头里她确是挖出来一块指头大的红色晶石,这个东西她怀疑就是传说中的魔兽的魔晶什么的,鸟会喷火不是吗?但是后来她烧了龙爪子以后就把不怕压的东西都塞在藤床底下,久而久之她就忘了。贝莉儿赶紧放下碗去翻床。谢天谢地石头还在,她高兴地拿回来给白龙看:“是这个吗?”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眼。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作为大陆上最强大的掠食者种族,巨龙长期停驻的地方附近不会有任何肉食动物和魔兽存在,那只鸟大约是想抓长耳朵,涂它的血躲避龙威来偷他的龙血草,明显最后它失手了。
他张口把魔晶丢进嘴里。这么小的个头连嚼也不用嚼,咕噜一声就吞下去。玛利多诺多尔淡定地在人类张口结舌的表情中继续端起碗喝肉羹。“它们的名字是吱吱。”作为意外的回报他勉为其难地告诉了她。
“这里很少见到,但龙岛上很多。”玛利多诺多尔说:“我们会豢养一些当宠物,有时候用它们清洁鳞片,换下来的鳞给它们吃。”他看了眼小黄的毛,通常只有尾巴和四肢那一点的毛会浮现巨龙的颜色,代表主人归属,而这只贪得无厌的长耳朵,它一个独占了一头巨龙,毫无限制地吃得欢畅,若不是他醒得及时,巨龙的力量非撑得它爆炸不可。玛利多诺多尔冷哼一声。
“但我不打算养它,你最好让它离我远一点。”
……不用你说小黄也已经离你远远的了。贝莉儿明白了,原来小黄和白龙是共生。怪不得看见白龙它还往上爬呢,人家天生就是干伺候老爷这个活的。她赶紧保证:“不会的啦,小黄很乖的,对不对小黄?”她摸摸小黄的毛。“吱!”小黄欢快地摇着尾巴对她叫了一声。
吱吱,噗这名字真贴切。
和白龙说话好似刷随机npc事件,你要不停不停不停和他说话,冷不丁他会回答一句,或者回答一段,一段的时候就代表贝莉儿突然幸运光环加身了,龙大爷心情好,接下来五次问话他必然回答一次。贝莉儿趁热打铁:“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白龙用眼睛示意她。哇今天幸运爆表,连着两个问题都能回答。贝莉儿想到接下来的问题都觉得要小心呵护这朵友谊之花。她努力眨巴着眼睛非常友善非常热情地问:“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白龙的脸立刻冷了。
……行吧贝莉儿早想到了。脾气别扭的白龙小公举。还好其实她问他这个问题,也不全为着知道他的名字。“我是想说,你老叫我人类。”贝莉儿说:“虽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类,但其实我叫贝莉儿,嗯,你可以叫我莉莉。”莉莉是贝莉儿后来想起的名字,小学时每人都要取个英文名,有的转头就忘了,有的回味回味倒能使用一生。比如贝莉儿,后来亲昵的朋友们会喊她莉莉。
虽然那些朋友贝莉儿都不记得了,但她姑且觉得把这个名字拿出来用好了。这里是西幻世界不是吗?应该用英文名吧。贝莉儿也很希望和白龙交朋友。以前互撕的时候估计他从来不记得她名字到底叫什么,现在告诉他了,也许有一天,他会喊她的吧。
“你也不喜欢我喊你白龙吧?”贝莉儿轻快地说:“现在不说也没关系,我走的时候,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她暗示他们终将会分道扬镳。不过是旅途的过客相逢,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交换,或许只有多年后想起来的一瞬间,除此之外,什么意义也不代表。
白龙没有应答,继续沉默吃饭。吃着吃着就好像这件事也过去了。令人好奇的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饿,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吃饱,无论贝莉儿给他多少食物他永远照单全收——说白了就是每顿无论煮多少都清盘。
某种意义上这可以说真棒,家里有个男人就永远不用担心会有剩饭。但今天贝莉儿煮这一大罐子不是为了清盘的,白龙第三次把空碗递给她的时候她严肃脸拒绝说:“不可以再吃了。”
竖瞳愣一下然后不爽起来。白龙的神情还是那么无动于衷,但他的眼睛里开始诉说越来越多的情绪了——温柔和笑?还没有过,通常都是冷冷的带点疑惑,冷冷的带点不解,冷冷的带点愤怒,冷冷的带点嫌弃……今天多加了一个冷冷的不爽。为防被以为这是被摆臭脸的报复贝莉儿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准备煮一天的,越久越香的。”
她直接把白龙的碗抢走拿去洗,一点都不怕他暴起伤人。玛利多诺多尔沉默地看着人类把柴都撤了,只放木炭在那里温着,定时去搅一搅,保证水一直慢吞吞地滚泡泡就好。然后她把东西都收拾好,把房子里的空间空出来。
玛利多诺多尔只能郁闷地继续回到窗前看雨。他更加希望这雨赶紧停了。小木屋里缭绕着煮肉的香气,越来越香,越来越香。人类的鼻子一点都闻不到吗?这对龙来说真是一种煎熬。
人类当然不知道,人类专心忙自己的事。下雨天,过节,休息时间,游戏时间。贝莉儿有时会把一些不那么急的小工艺品安排到这时做一做。其实这对不爱手工的宅来说有点痛苦,但当你想到你做的事情能让你在将来的生活中更加幸福一些——主要是你除了自己干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你就会有无穷动力去完成它。
自从做迷你小晶石窖和迷你小房子后贝莉儿就养成了做手办的习惯,通常这是为了为未来做真正的成人版本而积攒经验。……基本上荒野求生玩成这样就是开挂,贝莉儿美滋滋,谁叫她坐拥一把真·削铁如泥的龙鳞刀和原始森林呢?就算她做一个部件砍一棵树,森林也完全可以满足她的需要。
至今为此很多东西贝莉儿都是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的,拼不出来她就用削的。龙鳞刀帮了她很大的忙,以至于很多东西她都可以用作弊一样活生生直接从一个整块刻出来,比如那些木的和石头的锅碗瓢盆、比如轮子桶和轮子车,比如摇椅。
摇椅也是这种,找一个合适的木块,用圆规刻一条弧线,把弧线加深,挖掉多余的部分。这时候可能会有点懵逼不知道从何下手,于是再用木炭在石板上画一个大概的结构图,照着样子削。
二十分钟后摇椅出炉——基本上这是一个科幻片里常常可以看见的极简实心卧台,中间挖一个钝角,两边斜斜的边削出扶手,下面的弧线再加工一下削削平,放在手上推一推,摇来摇去了,于是摇椅就完工了。
……这只能说是一个和加工前相比更加奇形怪状的小木块,甚至还有没有磨掉的毛刺,因为下面是实心的,手感很沉甸甸。这个倒不是贝莉儿不挖,而是因为木块太小她不敢动,怕不一小心就断掉了。贝莉儿坚持就叫木块“摇椅”了,并且欢快地拿去给白龙献宝。
“你看你看。”她把椅子放在窗台上,点一点,椅子摇一摇。
玛利多诺多尔问:“这是什么?”
“摇椅!”人类响亮地回答,并点着木块的中心左右摇摇,示范给他看。“坐这里,摇一摇,它会摇起来。”
玛利多诺多尔也不明白这个木块和椅子有什么关系。不过人类总是有些奇思妙想,他甚至都不用问,只要保持沉默,人类就会喋喋不休地对他和盘托出。他坐在凳子上微微偏头看着她。
贝莉儿蹲在白龙的身边也托着下巴看着他,淅沥沥雨声里,突然好像画像活了过来,银色的竖瞳注视着她,玉一样的雕像呼吸着,眉毛和眼睛,鼻梁和嘴唇,雪白的,艳红的,龙眨了眨眼,身后是咕嘟嘟的水泡响,空气里都氤氲着……很甜、很甜、很甜的味道。
白龙在等待她的声音。贝莉儿笑了起来。
“以后有空我做两个这个,然后放在外面的平台上,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啊!”她对他许诺未来的生活,并殷切而憧憬地期待,不用等到一起看星星,她的眼中就有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多么光芒闪耀。
人类雀跃地说:“白龙,你觉得怎么样?”
而玛利多诺多尔则沉默下来。这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突然想起名字的事。“你可以叫我莉莉。”那时候人类眼里的星星也是一样的。
人类想知道他的名字,而玛利多诺多尔不想告诉她名字。巨龙低下头的时候不愿承认自己的拒绝。名字……互相交换名字,是一种契约,是一种誓言,是一种情感。玛利多诺多尔不愿与人类做这样的交换。她没有资格,玛利多诺多尔告诉自己。她要说她的名字是她的事,而他没有必要得回应她的自作多情。人类有什么资格知道巨龙的名字?
名字和椅子,在玛利多诺多尔看来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同。人类总说着自己会离开,可她一边说着要撕扯开他们的世界一边向他这里一步不停地走。……他原本应该驱逐她的。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或许是他害怕了也不一定,星星这么地明亮,仿佛接近了就要将他燃烧殆尽。玛利多诺多尔不愿承认,太无稽也太可笑了,一头强大的巨龙为什么要畏惧和一个人类交往?可他又想起杜罗罗,想起夕阳如血,想起被撞毁的法师塔。烈火熊熊燃烧,大地上是焦土,红龙嘶吼着战斗。
而他逃跑。
黑暗的梦里也是黑暗,灵魂缥缈歌唱,他怒吼着挣扎,在痛苦中绝望。玛利多诺多尔闭上眼睛,眼帘中浮现的是那双黑色眼睛里的光。她的眼睛里也是火,却和梦中冰冷的火焰完全不同。它们那么热烈地燃烧,熊熊地沸腾着,永夜不灭。
她为什么从来不绝望?她为什么一直这样快乐地期待未来?一个人生活着不痛苦吗?他伤害她的时候不觉得恐惧吗?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自己永远也不能明白。他害怕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再与这个人类保持距离呢?
再张开眼睛时他的神色便突然冷下来,如同利刃,如同寒冰。白龙的神色和声音里都表现出了一种久违的拒绝,他冷漠而厌恶地说:“愚蠢的人类,你的眼睛永远瞎得让我吃惊。”
“啊?”贝莉儿说,她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然后白龙突然消失不见了,她突然失力而跌倒的时候,空气里,余音袅袅,留下的白龙冰冷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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