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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柠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或许，唐叔叔不该和我爸爸遇上。”
“我跟你正好相反呢。”唐子涵挑眉一笑，“我倒是觉得，我爸爸能和盛叔叔碰上，是他的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虽然盛叔叔走了，可是他却给我们家带来了你。”
“我？我可一点都不好。”盛柠勉强撑出一抹笑容，“我一点都没忘，当年是怎么对唐叔叔的，说实话，要换做是我的话，我一定做不到叔叔那样，还对我这种叛逆的小孩一如既往的好。”
唐子涵靠在池壁旁，仰着头叹道：“那是因为我们都理解你，换做是谁都会难以接受，何况是最亲的父女呢，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初知道爸爸和盛叔叔之间的事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当年爸爸带着她见唐叔叔一家时，只有唐子游不在，当时唐子涵第一次见她，就牵着她的手叫她妹妹，可是那时她整个人都无法接受爸爸突如其来的变化，连带着对第一天刚见的男人和这个陌生的姐姐都产生一种厌恶之情。
她用力甩开了唐子涵的手，骂她恶心。
“我觉得恶心，我妈去世那么久，我想过我爸某一天一定会带一个陌生的阿姨回来，告诉我那以后就是我妈妈，然后我就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学着接受这个新妈妈，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爸带回来的，是个男人。”
盛柠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唐子涵所说的，当她终于真心希望有个女人能够来照顾爸爸的时候，却发现爸爸选择了一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缉毒警察，命都悬在脖子上，不知道哪天就会抛下一切。”唐子涵似是进入了某段回忆，眼神有些怀念，“那个时候我觉得真是难以接受，整个唐家都觉得难以接受，爷爷抢走了大哥，怕大哥也被爸爸的病传染，当时我本来也可以跟着爷爷，可是我又怕万一哪天，爸爸和这个男人分开了，那爸爸就只有一个人了。”
“从此爸爸就只有一个人了，他不能回爷爷家，他没有一个亲人了。我是女孩子，对于爷爷那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在爸爸身边，假设爸爸和那个男人分开了，起码他身边还有我。”
这些事情，都是盛柠并不知道的，她所知道的，就是一开始见到他们时，他们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段在她看来无比恶心畸形的感情，想要用这样的感情去成立一个新的家庭。
唐子涵继续说道：“我和盛叔叔相处了一段时间，起先我很讨厌他，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后来我就觉得，盛叔叔是我见过最矛盾的男人，他穿着警服时，让人觉得难以靠近，让人觉得严肃，可是他在我面前，会在我爸爸没空时照顾我，还会在我生病的时候，一口一口喂我吃药的人，他好像比爸爸更像爸爸。”
“他跟我说，他也有个女儿，是我的妹妹，不过妹妹现在还太小了，等她再大一点，会把妹妹介绍给我，他说他会扎辫子，会挑好看的裙子，就是因为妹妹喜欢打扮的好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当他的女儿真的很幸福，他是个温柔强大的男人，我接受了他，不会有哪个女人比他更适合我爸爸。”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的水气太厚了，沾在她的脸上变成了水珠。
盛柠用力揉了揉眼睛：“姐，你别说了。”
“所以你那时对我们的态度，我们都理解，我和爸爸都不曾怪过你。”唐子涵声音轻轻地，温柔的，“小柠，我们花了这么多年让你接受了我们，我不想再花这么久让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么些年，我们做的，还不足以让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吗？”
“我没有。”盛柠遮住眼睛，声音哽咽，“我就是觉得，你们牺牲的太多了。”
“哪有什么多不多的，盛叔叔是爸爸的丈夫，是我和大哥的爸爸，开车过来为他添一炷香罢了，算不得牺牲。”
池子里发出浅浅的流水声，盛柠缓缓凑近抱住了唐子涵，二人周围荡起一阵一阵的水波。
“姐姐，谢谢你。”
唐子涵用力眨了眨眼睛，回抱住她：“老妹乖。”
她记得，是盛叔叔离开后的不久，小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吃不喝，她和爸爸担心的不得了。
人总要走出绝望的深渊，小柠花了很久才终于爬了出来。
她端着米粥，轻轻吹着勺子里的一小口，递到了她的面前。
小柠没有张口，她以为她还吃不下，下一秒却看见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在了勺子上，浸咸那一口粥。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泪眼朦胧的对她说，姐姐，我没有爸爸了。
那是她第一次叫她姐姐。
***
清明节当天，果然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道路被雨水打湿，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车轮在湿漉漉的地上行驶着，发出细小的声响，刮雨器机械的摆动着，盛柠在车窗上哈出一口气，用手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车子里的人也显得无精打采。
“快到了。”唐子游说道。
车子停在停车区域，盛柠和唐子涵率先下车到后备箱把重的东西都提上，等唐启明想拿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女孩已经承包了大多数的重物。
唐子游不急不缓的拿起最后一点东西，唐启明眨眨眼，说道：“好歹也让我提一些东西吧。”
唐子涵无奈道：“爸，你就负责把自己给提上去吧。”
唐启明不跟他这个顽固女儿争，想要去接盛柠手上的东西：“小柠，你这么多东西肯定累吧，叔叔帮你提一些。”
盛柠灵敏一躲：“叔叔，姐姐说得对，你啊，就负责把你的这双老寒腿给提上去吧。”
唐启明一愣，无奈的摇头：“你们啊。”
盛柠的东西确实是拿的有些多了，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提东西有些吃力，她正想着把东西分给唐子涵一点，忽然右手就轻了下来。
她一看，是唐子游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少提点。”
这哪是少提，她就根本没提东西了好吗？
此时唐子游的右手上一大推东西，左手撑着伞，盛柠怕唐子游提的太多把手给拉伤了，伸手又想帮他分担一些。
唐子游身子一转，盛柠扑了个空。
“帮我打伞吧。”
唐子游把伞收了起来，将右手的东西分了一些到左手上。
雨滴打在他的黑色西装上，盛柠怕这西装又是高定，急忙把自己的伞朝他那边打去。
唐子游的个子和孟卿差不多高，她没穿高跟鞋只堪堪到他的肩膀，举着手打伞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哥哥，你个子太高了。”盛柠皱眉小声抱怨。
男人似乎小声笑了，身子稍稍低了一些。
一路从停车区域走出去，发现这里停了不少名贵的车，应该都是赶在今天过来扫墓的人停在这的，盛柠忽然看到了一辆有些熟悉的车。
她拽了拽唐子游的袖子：“哥，跟你的那辆landaulet一样！”
唐子游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那里果然停了一辆和他车库里收藏的landaulet一样，只不过他是将这已经一车难求的车给收藏了起来，而这辆车的主人居然直接在下雨天开了出来。
“看车牌好像也是清河市的，应该也是过来扫墓的？”
唐子游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他只对这辆车的主人感兴趣。
“这种车型就是在清河市也找不出几辆。”唐子游稍稍沉思，“不过那位应该不会来扫墓。”
盛柠好奇：“谁啊？”
“一家酒吧的老板，我知道他也有一辆，不过他是个华裔，家人都在美国，应该不会来这里扫墓。”
走在很前面的唐子涵大声催促他们快点，兄妹俩这才放下对这辆车的好奇之心，快步前进。
为了让爸爸能够在死后过得安稳，盛叔叔特地为他买了最高的位置，上面没什么人，视野也开阔，等四个人终于爬上来的时候，除了唐子游都已经有些气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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