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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浑身脏污头发都打结的少年出现酒馆的外面，他手里拖着一个豁了口子的大碗，一到门口，偏了两步，熟练地坐在酒馆大门门口，把那大碗摆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盘着腿。
“哟，这不是狗仙人吗，您今儿又来这酒馆悟道了？”少年刚一坐下，旁边就响起了不怀好意的嘻笑声，说这话原来是一个身上略干净的小乞儿，他坐在酒馆对面的墙角，眼睛里闪着精光与得意。
但是少年并没有理会他，保持着低头沉思的样子。
那小乞儿一看少年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更来劲了。他拖着自己那干干净净的白瓷碗，扶着墙角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少年地面前，削尖了嗓子问道：
“狗仙人今儿可悟出什么没有，有了好心思可要分享分享，大家伙儿，你们说是不是？”
小乞儿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酒馆对面路边坐着的其他乞丐，神情颇有些得意。其他乞丐一听陈明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又要去整狗蛋儿了。
“陈明小子这话说得不错，狗仙人您一人得道，我们可就跟着一起鸡犬升天了，哈哈哈，”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跟着应和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另一边茶摊里喝茶的魁梧大汉，见那大汉嘴角一动，就知道自己今天这话是说对了，“要我说，咱们还应该资助资助狗仙人，万一他和那青衣女仙人一样也被仙门瞧上，日后可不就修着长生不老的大业么！”
小乞儿也注意着茶摊里那位大汉的一举一动，看到他没什么反应，有些不舍地从自己碗里取出了一枚铜板放入少年豁了口的大碗中，“叮”的一声脆响，震得他心肝有些疼。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若真让老大高兴了，以后有的是赏钱，也就忍着心痛接着取笑道：
“狗仙人，你日后若是成仙了，可要记得我这一铜板之恩啊！”
小乞儿这话一落，四下响起了笑声，连茶摊里那个一直面色阴郁的大汉，也罕见地笑了笑。
可是少年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保持着他低头的姿势，如同一个雕像一般。
柳红颜刚吃完面出来，就看见眼前这一幕。能坐在酒馆前就说明这个少年在乞丐里不是什么好惹的，否则也占据不了这么一个容易讨到钱的有利地形，但是被所有乞丐如此明显地针对，又在暗示他的地位不怎么样。这样一来一去的对比，倒让柳红颜有些好奇，一个孩子而已，又有着怎样的心智。
“陈情长老已经准备回程了。”
突然出现的男声打断了柳红颜想要深究的心思，同时，也像是一声惊雷，让一直低头的少年抬起头来。
脸上还有经年的脏污，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只是黑的黄的糊了一脸，但是那一双眼睛偏偏又那么清澈而深邃。一个孩子，有了一双历经世事的眼睛，柳红颜觉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说里的高人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主角坚定的眼神，因为现在，她也因为这一双眼睛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
不过，也就是印象深刻而已。
虽然少年看着自己，但是柳红颜没有半点犹豫，抱着剑就准备跟着沈一笑一起离开。
“你能收我为徒吗？”少年一看见柳红颜要离开，拿起地上的碗起身问道。
他的声带应该是被什么伤害过，所以明明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任谁也会相信这是个糟老头子在说话。
柳红颜停步，回过头看着他。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冷着脸站着的沈一笑先一步说道：
“测试慧根的地方不在这。”
那少年却置若罔闻，仍然固执地看着柳红颜，似乎非要柳红颜给他一个答案才肯罢休。柳红颜只是抱紧了她的铁剑，有些可惜地说道：
“他说的确实不错，测试慧根的地方不在这，不只测试慧根的地方不在这，能决定收不收徒的人也不在这，我也不是玄玄宗里的弟子，决定不了你的去留。”
酒馆对面的乞丐们原本还有些担心，万一这狗蛋儿真的被仙人收下该怎么办，以前他无所依仗也能把他们都收拾一顿，现在如果变成仙人的弟子，那他们可不都要完蛋了。但是一听到女仙人这么说，众人又都放心下来，甚至有几个爱挑事的已经开始在心里编排新的嘲笑手段。
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柳红颜当然看见了，正因为看见了，她有些期待少年接下来的话。
“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收我为徒。”
少年没有再反问为什么，他只是很平静地陈述着这样的事实，而沈一笑看见他这样，已经有些猜到柳红颜的决定了。无他，太像了，这个少年和柳红颜太像了，或者是当初的柳红颜，那个平静面对一切的她，那个信奉想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的她。
果然，下一刻，柳红颜脸上的笑容更深，她接着又说道：
“小孩儿，我给你个建议，你不妨求一求我旁边这个冷面的沈一笑，他是玄玄宗里少有的天才，以后是一定能成为一山长老……”
“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少年还是固执地看着柳红颜，大有她不正面拒绝就绝不罢休的意味。
“既然你这么没眼光，就跟着我走吧，”柳红颜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有些无所谓地说，“临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要留下？”
她一边说着，目光转向酒馆对面，就像是在暗示他把该了结的都了结了一样。
少年摇摇头，他只是把那一个豁了口子的大碗摔碎在酒馆前。然后重重跪下，就在他准备磕头行礼的时候，一股无形的虚力却抵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能动。与此同时，沈一笑对柳红颜说：
“长老不会同意的。”
“长老会同意的，”柳红颜又伸出手，对少年说：“小孩儿，既然是师徒就不需要这么多虚礼，以后你就叫一来了，跟我走吧。”
少年抬起头，黝黑的手搭上柳红颜纤白的掌心，日后让多少人钦慕的一来真君，此刻不过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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