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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成霜 第五十二章 我杀

作品: 幼雁南归 |作者:玄姬小仙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1-07 15:01|
“不,本宫要见淮王。”

    不过一会儿顾允便进了门,向夏景言拱手作礼。

    “皇嫂,您好些了吗?”

    顾允试探着问着,他早就对夏景言没有敌意了,尤其在得知今晚的一切后,他不仅没有敌意,反而满心的都是歉意。

    “我没事,阿允,你能帮我个忙吗?”

    夏景言自然也是没有一丝怪罪顾允的意思的,而且在这座宫里,或许顾允是能帮她最大忙的人了。

    “皇嫂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一定会去帮皇嫂做,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不至于,但是,你得带我出去一趟,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夏景言平静的说。

    顾允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来看她,夏景言的眼神十分坚定,顾允知道他是绝对劝不动夏景言了,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他知道,就算他不帮夏景言去做,夏景言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实施,还不如他去,至少还能保住夏景言的安全。

    夏景言扶住顾允的手臂,顾允带着她从窗户踏出去,如今的夏景言已经全然没有了半分功力。

    空散的缘故,她现在连一个废人都不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依靠别人的一天,她引以为傲的轻功,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忽然的就有些落寞,自己现在还能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死去,赵且臣的死是真不值啊……

    没过多一会儿,顾允就带夏景言来到了她最想来到的地方,赵且臣尸首存放的地方……

    这么快,这么快……

    夏景言感觉刚才还在和她最亲的且臣哥哥说话,现在且臣哥哥就已经躺到了冰冷的棺材里。

    夏景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顾允也拦不住她,只能在她身后站着,好歹要是夏景言什么时候倒了还能扶她一把。

    想着想着,夏景言已经挨到了棺材边上,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伸进棺材里,轻轻的抚上赵且臣那张已经苍白的脸,夏景言抽泣起来。

    最清晰的痛苦,比发疯时还要可怕。

    且臣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从前是无所不能的,但是为什么只是隔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他就躺在了这里?只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没有看到他呀……

    且臣哥哥走的时候明明说:只要自己心里有他一点,以后一定还可以见得到的,但是现在天人永隔,还怎么见得到?

    夏景言真想把赵且臣拖起来或者是自己下了地狱质问他:你让我怎么见到你?天人永隔,是没有办法相见的呀,你是要我靠着幻想度日吗?可那太痛苦了……比起让我去死还要痛苦……

    但是这件事,错的好像只是夏景言自己,夏景言突然想起来,在她发疯的时候,她好像对且臣哥哥说了一句话:你不是爱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替我杀了舒元愈?

    所以……所以原来是自己逼死了且臣哥哥啊……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为什么不能替他去死!

    夏景言忽然间极痛,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她的腿已经软了,直直的要往下坠,顾允连忙去扶住她,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皇嫂,节哀……”顾允在夏景言耳边轻声说。

    “阿允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换做是你逼死了你的哥哥……你能节哀吗……是我是我亲口告诉他,既然他那么爱我,就应该去替我杀了舒元愈,让他替我复仇,可是我明明知道他的功力是不及舒元愈的,我逼他去走我小哥的老路,那就是逼他去死,所以是我逼死他的……对不起,且臣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硬生生逼死了你……”

    夏景言已经撑不住了,她的心都像在那一刻衰竭,支撑不住她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她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顾允这才慌张,他真后悔了就这么带夏景言出来,他连忙抱起夏景言,匆忙的带她回宫去。

    可就算是在路上,夏景言也不愿意忘记一点点关于赵且臣的事情。

    “阿允,你能不能再帮我,帮我把且臣哥哥葬到离我将来的陵墓近一些的位置,我希望等我下去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

    “我什么都应,皇嫂你别说话了,闭目,调息,你一定得好起来。”顾允亦有些心酸。

    回到宫中,第一眼见到的是慎儿在宫里来回的走动,急匆匆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顾允有些慌张,果然慎儿还是看出了他想做什么。

    “我就知道是你!”

    慎儿看到顾允的神情有些愤怒,但是也来不及去说他那么多,只能先顾着夏景言,她叫顾允赶紧把夏景言抱到榻上去。

    “你可知差点就要要其他人发现了!”慎儿压低了声音,说着还不忘向外看看。

    “对不起,但是我看皇嫂的心情实在欠佳,我怕不让她出去,她更会急火攻心,我想着就那么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顾允解释着,同时摸了摸夏景言的脉象。

    慎儿也只能叹了口气,她也算不清,这到底是对是错。

    但事情已经如此,也只能先想办法弥补。

    顾允叫慎儿把夏景言扶起来,他则从衣带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打开白布包,里面是十几根细长的银针,他挑出一个,向夏景言的后背正中扎去。

    刺进去的一刹那,夏景言猛的一颤。

    “怎么样?能行吗?”慎儿有些焦急的问着。

    “我并不算擅长,只能暂时克制住,慎儿,你赶紧去找御医。”

    顾允额头上冒着汗对同样有些焦急的慎儿说,但慎儿刚走出去没两步,却又被他叫住了。

    “不!别去找御医,去找路大人……”

    顾允说着说着,声音都沉了下去。

    如今这个宫里头,谁知道哪个是外头的人,哪个是自己的亲信?可靠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了,顾允突然觉得待在皇宫里的活着,真是比从前在夏王府更加可怕。

    不过一会儿,路云俨就急急匆匆的赶来。

    路云俨的医术虽不及夏景玄,但是在东江也是屈指可数的,比御医都要好得多,且他忠于夏景言,顾允信得过,等他来了,顾允便立刻退了下去。

    这边的事有路云俨看着,顾允就不得不去想些别的……

    方才周染濯只是说要将舒元愈压下去,却并没有说要处死,顾允对周染濯再了解不过,料定他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顾允没法放心。

    “慎儿,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在这里看着皇嫂,我出去一会儿。”

    “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顾允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但好在慎儿没有怀疑,夏景言还在昏迷当中,路云俨也没空搭理他,如此大好时机,顾允简直是要一溜烟的溜走似的。

    只可惜他看不到,夏景言在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顾允的背影,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愈王府还亮着灯。

    顾允轻轻的走到窗前,侧着耳听,里面争吵声不断。

    “所以你已经把你所有的怨恨都转到了我的身上,你再也不恨夏景言了,对吧?”

    “我为什么要恨她?我就不应该恨她,当初对她的报复都是负了她,是你,是你的父亲!害我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害言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自己想想,如果当初没有你舒家的挑衅,我和言儿又怎么会结仇!”

    “你已经认定的话,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将我一起处死吧。”

    “我却不想杀你。”

    “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周染濯,你是连个痛快也舍不得给我了吗?可我也算是帮过你,我为你赴北江,为你在那里孤苦伶仃十几年,我不求你放了我,我只求你给我个痛快,不行吗?”

    “你以为你有功是吗?”

    “不是吗?”

    “那我问问你,我的女儿,楚宜,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屋里面沉寂了一阵,撕破脸的那一刻,无论是周染濯还是舒元愈都再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还是周染濯再打破沉寂。

    “你告诉我,我的儿子,楚枫,他为什么躺在卧房里?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一声都没有听到他哭过,他每天都只吊着一口气活着,他还那么小,我甚至都不敢想他哪一天就会离我远去……他有什么错?你怎么忍得下心!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就算你恨言儿,可稚子无辜!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不想报仇,是我贪玩了,要杀你杀我!你动孩子干什么!”

    “对不起……”

    “总算认了,是吧?”周染濯的声音小了些,“那你就在这里继续孤苦一辈子吧,去偿你的罪,我会叫人把愈王府的门钉死,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说罢,顾允便听见了脚步声,看来周染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顾允走到院子正中去等待周染濯,周染濯也早料到他要来,在看到顾允站在当中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惊讶,只是平静的走上前。

    “言儿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

    “得了吧,哆哆嗦嗦的,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直说吧。”

    还是被周染濯知道了,顾允叹了口气。

    “还是瞒不住你,皇嫂的情况并不好,昏过去了。”

    周染濯默然,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至少夏景言见了赵且臣一面,算是平了她的遗憾,想到这儿,周染濯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晚些,我去看看她。”

    “嗯。”顾允应了一声,又想起正事儿来,“对了,你不杀元愈,恐怕也不只是想关他一辈子这么简单吧,你是不是还有私心?”

    “若换做是你,你能杀他吗?”周染濯苦笑笑。

    顾允扪心自问,“不能,我下不去手。”

    “我又何尝不是?但是同处这十几年,却没有想到会换来如今这个结果,留着他一条命,总比让他死了好吧,他这个人最惜命了。”

    “可若你不杀他,皇嫂也迟早会杀了他。”

    “到时候再说,我……”

    周染濯没有完全说出口,他和顾允忽然看到了正前方的夏景言。

    穿着一身素白,眼睛空洞无神,就像是已经死去的冤魂。

    “你不杀,我杀。”夏景言空悠悠的说。

    果然还是被顾允说对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完,夏景言就走,头也不回,不留一丝的余地。

    周染濯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让夏景言杀,总比自己杀的好,他还是贪心。

    罢了,罢了,已经这样了,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