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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在候机楼前将三十名新兵重新整队之后,紧跑几步在我面前立定,报告他们的到达,并给我一份新兵花名册,请我作简短的训示。他的神采奕奕的情态,好像对我说:队长,由我精选的这些机敏强悍的士兵,一定会使你满意!
我的威严的目光扫描似的从三十名士兵僵硬的脸上一掠而过,他们收腹挺胸意态凛然,显示出军人的自信和豪迈,向我证明他们是训练有素货真价实的家伙,他们都怀着美丽的梦想:谱写一曲出国作战荣立功勋的壮歌!
我站在队列前,开始我的训辞,这是一篇真正的就职演说:“士兵们!(我记得拿破仑在蒙特诺特战役中的演说就是这样开头的)你们都是志愿应招来越南参加特别作战部队的,军士长按照机智、勇敢、忠诚、尽职的标准挑选了你们,这是你们的光荣!”
“我是你们的新任队长,我的名字是威廉·安德森。我将带领你们进入丛林,去袭击越共营地、揭开‘胡志明小道’的秘密。所谓的‘小道’事实上就是一条运输线,北越共产党的人员物资就是通过这条运输线潜入南方,如果我们把这条大动脉‘嚓啦’一声切断,南越的游击队也就完了!……”我看到士兵们的脸绽开略带顽皮的笑容,我继续说:“战斗的胜利,将使我成为上尉,而你们也将论功晋级,你们的胸前也将像克里斯少尉那样,佩上叮当作响的奖章和勋章。它将给你、给你的家人乃至后代带来荣耀!……现在,听我的目令——全体向后转!”
三列横队“刷啦”一声转向西方。此时越升越高的太阳正照耀着西部苍绿色的群山。我让他们注视三分钟后再转向我。
“士兵们,你们透过那一片山林看到了什么?那里有五颜六色的鲜花,有盘根错节的吉木苍藤,有千奇百怪的洞穴和岩石,有潺潺流水蜿蜒其间,还有越南姑娘的脉脉含情的眼睛……”
士兵们裂开嘴向我微笑,笑得很傻,却有一种立即投入丛林的渴望在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燃烧。
“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错了。我必须告诉你们,那里的每寸土地都隐藏着危险,每一棵树后都隐藏着死神的钩刀。否则,你们在国内接受的丛林战的训练不就无用武之地了吗?”
“我还耍告诉你们,在那里浴血苦斗的不只是我们普通的士兵,约翰逊总统的两个女婿都在那里;还有巴顿将军的儿子小巴顿,也带着他的装甲团冲锋陷阵,刚才与你们同机到达的两辆坦克就是补充给他们的;还有海军上将约翰·迈克恩的儿子,他的飞机在北越被击落后,当了越共的俘虏。……”
“七天之后,我们将进入险恶的丛林,与狡猾的越共作战,我现在就提请你们记住:在你们疲累至极不堪忍受时,我将无情地驱赶你们前进;当你们面对敌人的顽强抵抗时,我将强迫你们冲向死亡,那时,请你们不要怨恨,是我挡住你们堕入耻辱的深渊,引领你们走向荣耀之途!”
“士兵们!我现在用古罗马的伟大统帅恺撒的一句名言来结束我的训词吧,那句话就是:‘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我听到了热烈的掌声,我知道,士兵的心已经被我紧紧抓住了,我完全意识到自己的成功。酉点军校的校训是:“职责、荣誉、国家。要成为合格的正规军官,他们必须学会服从命令。”关于这一点,我在短短的演说中已经全部形象地达到了。
这是我的第一次就职演说,我详细记述在这里,也许未来,这篇演说能和总统的就职演说一样载入史册。……
我读完了安德森的手记之一,完全能想象出他的趾高气扬的样子。他的这段文字记载,甚至比《人民军报》记者陈梅南的文笔还要流畅。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男护士送给我一张纸条,是苏军医在匆忙中写给我的:手术遇到了麻烦,三小时后才能脱身,你如果累了,请在我的床上休息,生活上需要什么,请小宋帮助你解决。
我告诉送纸条来的小宋,什么也不需要,想了一下,我翻过那张纸条写了几句,说安德森的手记对我是个意外收获,请他集中精力于工作。
小宋走后,我继续阅读安德森的手记。……
(三)昆嵩省克莱基地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二
我演说之后,由克里斯少尉按照花名册点名,点一个,审视一番,以便记住每个士兵的面孔。他就是这个排的新任排长,他的神态跟我的就职演说相反,心冷意沉毫无热情,在他眼里,这些高矮不齐满脸油汗的新兵都是脓包软蛋,尤其是对那五名人高马大的黑人士兵,不断投去睥睨的凝视,好像他们都是懒惰奸诈之徒,他曾和我讲过:他一向不相信黑人!
点名后,分别登上两辆挂着伪装网的卡车,开往克莱基地。
这天。空中飘浮着白色的云朵,在远方的丛林之上,形成棉花似的蓬松轻柔的波涛。新兵们立即感到了大森林的呼吸:纯净、清新,混合着嫩叶的芳甜,远处有炮声轰响和炸弹的隆隆,像夏日天边的远霄,反衬出一片和平宁静。
卡车驰上一座弧形山冈,向西望去,横断天际的长山山脉像一面沉郁的高墙,茫茫苍苍的热带雨林尽在望中,那是多么幽雅神秘的地方,它诱惑我去一试身手。
“看啊。看啊!越南女郎!”
几个新兵高叫起来,我看到大约有七八个妇女,从香蕉林中穿出,她们戴着竹笠,扛着一串串香蕉,还向我们的军车投来微笑的一瞥,像一杯美酒,灌醉了新兵们的心。
“多漂亮的越南姑娘啊!”
“身材多苗条啊!果然名不虚传!”
“我们到了詹姆斯·希尔顿为我们创造的‘香格里拉’来了!”
“哈哈!哈哈!”
全车一片欢腾,唯有克里斯少尉狠巴巴地望着他们,那犀利的目光使人产生许多丑恶的联想,可是,谁也不在乎他。
“中尉先生,听说越南出美女,这是真的了?”
“越南的美女不是出在西贡,也不是出在昆嵩,而是出在顺化!”
“为什么?”
“因为顺化是越南的古都,历代王朝也像中国皇帝那样,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把个顺化搞得美女如云。……”
“长官!这么说咱们应该到顺化去转转了!”
“只要你在战斗中立了功勋,而且口袋里有钱,我可以送你们到顺化去狂欢几天,你可以和任何姑娘调情做爱,这不算是丑事。”
“有那么多姑娘陪当兵的玩吗?”
“司令部有过统计,每个美国兵都可以得到一个女郎!”
“中尉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不信,你可以问你们的军士长,他是行家,我敢说,他拥抱过的女郎不够一个排也足有两个班!”
杰克逊不置可否地笑笑,面露得意之色。我继续证实说:“从去年开始,越南南方十二个城市,就有三十万越南妇女要求到郊区官办的娱乐中心为美军服务。在越南,别的都缺,就是妇女过剩。……”
“那么干一晚上要花很多的钱吧?”
“我没有经验,可以问你们的军士长!”
杰克逊笑笑:
“这就是来越南的好处,每次良好的服务,只要越币五百盾!”
“哟,五百盾?太贵了吧?”
“贵?一美元折合四千盾,你算吧,比抽支雪茄还便宜!”
“中尉先生,这是真的吗?”士兵们以为军士长在逗乐。
“当然是真的!”我证实说,“我记得法国一位叫斯特里的记者曾经写过,他说:‘越南与西方的关系是一部持久的浪漫史——西方男人和越南女人的浪漫史’,你只要走进酒吧,就有许多女郎供你挑选,可是我警告你们,第一,你有可能染上一身性病;第二,在你神魂颠倒的时候,越共的女游击队员会在你的胸口戳上一刀!……”
“中尉先生,那么你是怎么既不染上性病又不挨上一刀的呢?”
“我从来不沾越南女人!”我说得非常认真。
“那么,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士兵们竟跟我开起玩笑来,“第一,你可能是阳痿病患者,第二,你可能在搞同性恋!”
全车哈哈大笑,活跃至极。“两者都不是,”我带点调侃的意味说,“我是有雄心竞选总统的人,我不想让桃色新闻影响我的选票!”
“那么,我们是在未来总统的率领下冲锋陷阵的了,所以我们现在就感到非常荣幸!……”
我看到克里斯少尉脸上涌现出一种恶意的嘲讽,紧皱浓眉,好像盯视着眼前的一堆碎尸烂肉,我早就怀疑他的神经不太正常,五次出进丛林受了刺激。我不睬他,尽情地跟我的士兵玩笑,当然,也不全是玩笑,这是我愉快心境的展露,我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可知道,西点军校出过三千六百名将军和两位总统,难道我就不能成为第三位?!难道你们诸位之中就不能出几个巴顿、史迪威?……”
“中尉先生,你很会做诗,”克里斯少尉终于开口了,嘲讽中带着某种凄侧之情,“你知道,战争是用血火、死亡写出来的,不是用诗写出来的!”
我一时竟然找不到相应的话来回答他,有个叫麦克米伦的士兵却找到了:“少尉先生,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越南挺可爱!”
“是啊!”克里斯立即反唇相讥,“麦克米伦先生,你他妈的爱越南会爱上一辈子的,爱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直到咱们的中尉用绿色袋子把你们送回去,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这一棍子把全车人给打哑了,个个显得气馁心丧,神色黯然,克里斯趁机展开了进攻:
“中尉先生,你们司令部地图上的丛林是画出来的,军人不是写诗绘画的艺术家。……”
挖苦得很有水平,我一时竟然找不出适当的武器来回击他。如果我对他破口大骂,那将使我丢脸。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存有某种恨意?他那灰蓝色的小小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透出严酷和冷漠?
我明白了,他的孤傲和烦躁是对着我来的,我们两人同是26岁,我没有上过战场,而且一切都优于他,他将按我的命令行事,他认为我是个外行。我的彬彬有礼并没有感动他那颗冷酷的心!
显然,我的演说辞鼓舞了我的士兵,却刺伤了他的自尊,我把自己视为美国军人的典范,而他却认为我并非真正的军人!他反映了许多前线指挥员对我们高级指挥部的鄙视和轻蔑,好像我们葬送了部队,葬送了战争的前景。也许不是这样,克里斯少尉是一种心理变态:他出身低微,其貌不扬,使他有-种自卑感;由于他性格的坚韧,这种自卑异化成强烈的傲慢,就像一个找不到恋人的丑姑娘,反而痛恨一切男人,对那些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装作不屑一顾。他几乎对谁都瞧不上眼,以极度的自傲抵消内心的自卑;用近乎鲁莽的勇敢在精神上压倒别人!
然而我不能沉默,退让不但使我难堪,而且使我在士兵面前丧失权威。
“克里斯少尉!”我顿时敛容,厉声呵斥,“我不想和你闹翻,但是,我不能不警告你,你的情绪是反常的,因为你有战功,也许不是个懦夫,所以我原谅你!”
“中尉先生,”克里斯依然用冷诮的声调说,“等咱们从丛林里出来,你就知道谁该原谅谁了!”
欢快的情绪全被这个该死的少尉破坏了,大家都沉闷不语,直到杰克逊军士长喊了一声:“基地到了!”
我们特种部队连住在克莱基地的西区,有四排营房,还有一块足球场大的训练地,在我的左方,就是基地的野战医院。从那里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墨绿色的装尸袋,一批一批从这里运往国内,无疑,对新兵们的士气是一个打击。
基地四周有双层铁丝网环绕,在铁丝网后面还有地堡和沙袋工事,戒备森严,四百米之内,所有林木全部砍伐净尽,射界开阔,可以防止越共游击队的袭击。
这时有两架战斗直升机在基地医院前的场坪上降落,从上面抬下几名重伤员,接着就出现了一队士兵。他们从我们的卡车前走过,这是从前线回基地轮休的海军陆战队。其实,他们已经很难称为士兵了:一个个衣衫褴楼,早巳看不出原军装的色彩,就像是从污泥坑里扒出来的,他们歪歪斜斜地蹒跚着开过营区,有几个士兵竟然向我们望了几眼,真使我触目惊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
他们脸上生满丛林疮,流着黄水,面孔黑皱,看不出他们的年龄,说他们四十岁,我准相信;有的用三角巾吊着臂膀,有的贴在腮帮子上的纱布涸出铁锈色的血迹,他们目光呆滞,好像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骇异,活脱脱是一队作了三年苦役的囚犯。……
“这个带队的连长是个混蛋!”我心中暗自骂道,“你怎么让你的士兵这样返回基地?最低限度你也耍他们整整军容,免得给作战部队带来耻辱。……”
“这是些什么人?”我听到新兵在向军士长发问。
“他们是幸运的一群!”杰克逊低声回答,“刚从战场上下来,看来,他们已经服役期满,是回基地来换班的!”
这一景象对士气影响太大了,我让克里斯重新整队,我要我的士兵重新振奋起来:“士兵们!”我依然是用拿破仑的方式开头,本想就刚才那个连队的狼狈相说上几句,忽然又觉得还是不提为好,我改变了本意,我说,在你们进入营房前,我向你们交代六天中必须完成的任务:“第一,由军士长带你们去认定自己的铺位,而后洗澡、吃饭,再领取进入丛林的全部装备,你们排有两挺M-60机枪,有四支M-79榴弹枪,其余每人三枚手榴弹和一支AK一7冲锋枪;每人携带一张吊床和一个充气床垫、四听罐头和一公斤压缩干粮,五个人带一把斩荆劈棘用的带锯齿的大砍刀;此外,还有早已配好的净水剂、防蚊液、针线袋和急救包。……每个班长还多配支夜间能书写的照明笔和一支供联络用的信号枪……我可能讲的不全,你们可以在作战背囊中全部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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