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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曲阳的雪下得很大,胖滚滚的小元衍穿着亮红缎面袄,怀抱着个同样胖滚滚的金香手炉,透过红墙金瓦,看外面鹅黄色的腊梅。
“衡哥哥,我想出去玩!”
小萧玉衡穿着毛领锦袍,十分文静地捧着书。
“殿下,今日才刚开始讲……”
“可过一会儿雪就停了,就不好玩了!”
小萧玉衡扭头看窗外,面露犹豫,小元衍跳下木椅去扯小萧玉衡的衣角,仰头撒娇。
“衡哥哥,就玩一会儿成么?你让阿衍做什么都行。”
“那……玩一盏茶,写一首诗。”
先前教了小元衍写诗,可布置的功课他一次都没做过,小萧玉衡正愁怎么办。
“嗯!”小元衍不假思索答应下来,拔腿冲了出去。
侍从们跟上保护,小萧玉衡也随着去了,看着雪地里撒欢的圆胖身影,心想所谓写诗估计又是说说而已。
小元衍先使劲儿踩雪,然后俯身捧雪向空中撒开,又捏起雪球,朝周围侍从一个个扔过去。
不多时,小元衍跑得浑身发热,索性在雪地里打起滚来,还专门把脸贴上层层雪片,觉得这样凉爽舒服。
侍从们吓坏了,一拥而上去抱把雪地当被窝的小元衍,小元衍还不愿意,推搡着不让他们近身。
小萧玉衡着实担心,也走到雪地里蹲下。
小元衍看他来了,尚未让他说出劝慰的话,便首先顶着红扑扑的脸哈气道:“衡哥哥,一盏茶到了吗?”
“早已到了,外面冷,殿下浑身都湿了,快些回吧。”
“我不冷,我特别热……”小元衍挠挠头,他还想玩。
“如此最易受凉。”
小萧玉衡摸着小元衍身上全是雪水,思索片刻后心一横,也不管合不合制,直接将他的棉袍脱下,再将自己的袍子脱下,双手一抖裹在小元衍身上。
小元衍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穿衡哥哥的衣裳了。
衡哥哥的衣裳上有香气,很好闻。
这一晃神的空当,小元衍便乖乖地被小萧玉衡领回屋,由侍从从头到脚换了干衣。
结果到了夜里,小元衍仍是起烧了。
东宫下人全部挨了板子,小萧玉衡也不例外,但因给小元衍换衣有功,罚得少,只打了十板。
第二天晚上,小萧玉衡趴在床上看书。突然房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接着缝隙越来越大,小元衍的胖身体挤了进来。
“衡哥哥……”
小元衍穿着中衣,披着厚厚的蛟纹小氅,脚蹬蛟纹鞋,眼睛半睁半闭,口中嘟嘟囔囔,快步奔到床边,手脚并用爬上来。
这些日子,他一睡迷糊就要找小萧玉衡已成了习惯。
小萧玉衡连忙让开位置,解开小元衍的棉氅,将锦被抖开裹在小元衍身上,一模额头,热基本消了,小萧玉衡放下了心。
“衡哥哥……”小元衍闭着眼睛去抓小萧玉衡的胳膊,“他们打你了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对不起衡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小萧玉衡微笑起来,轻轻抚摸小元衍的额头,“殿下放心,臣不疼。”
“衡哥哥,我以后不会让别人打你了,绝不。”小元衍攥紧棉被。
小萧玉衡心中一暖,“臣……多谢殿下。”
“衡哥哥,你让我写的诗我想好了。”
小萧玉衡一愣,他居然……还记得?
“我给你念。”小元衍咂咂嘴,“冬风呼呼刮,雪花笑哈哈。衡哥哥要罚,阿衍很怕怕……”然后他努努嘴,身子一扭,彻底睡了。
小萧玉衡噗嗤一声笑出来,也躺进被子里,将小元衍胖胖的身体轻轻抱在怀里。
使君寝殿内,太医悉数到齐,神色凝重,侍从们迅速而紧张地行动着。
金针扎下去、药汁灌下去,萧玉衡皱眉、发抖、乱动,挺身,却醒不过来。
侍从们按住萧玉衡的身体,承宣帝不顾劝阻,坚持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不断说着小时候的事情。
“衡哥哥,快醒过来吧,阿衍害怕……”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记得那年的雪吗?上安与曲阳不同,上安没那么冷,前两年都没下雪,今年也不一定。”
“衡哥哥,若今年下雪了,你我照样同赏,好不好?我再做一首诗,这回我一定好好做……”
承宣帝将萧玉衡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充满祈求的双目泛着红。
萧玉衡做了一个梦。
他穿着使君袍服,挺着足月孕腹,却能如看戏一般,看见他小时候陪伴元衍读书的情景。
小时候的元衍活泼可爱,自己则文绉绉的,执着里带着傻气。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整日鸡飞狗跳嘻嘻哈哈,萧玉衡看着看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扶着肚子坐在廊下继续看,画面中小元衍个头渐渐高了,渐渐地知道爱美,不允许自己那么胖。所以他离宫赴北境时,小元衍已经由胖变为了结实。
这中间十几年一晃而过,再见时,元衍已是英姿勃发的君王。
萧玉衡突然对没能亲眼看到他一点点的变化而遗憾。
他又看到他们大婚,然后二人分离,再然后他回来了,却离元衍远了。
后宫君秀随之而来,接着也大起了肚子,接着很多孩子出现了,一同围绕在元衍身边,开心幸福地说笑。
唯独没有他。
他和他的两个孩子,去哪里了?
萧玉衡惶然,低头一看,肚子依旧很高很大,所以,元衍是要了别人,不要他们了?
他尚未能接受这个想法,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天地瞬间暗下来,那些人和元衍都不见了。
他很痛,他害怕极了,他一个人,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梦里的萧玉衡跪在地上,发抖的嘴唇轻轻张开。
“阿衍……”
这个名字是禁忌,他不敢想,更不敢叫,即便只剩下他一个人,即便他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他依旧仿佛触犯了极大的罪行一般,在这个名字出口之后,就羞愧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
但也正因为终于叫了一次,严防死守的地方被打开了一条缝,他变得有些大胆了,像抓住了蛛丝一般的希冀,执着地、接连不断地唤起来。
“阿衍、阿衍……”
泪水夺眶而出,萧玉衡倒在地上,彻底连梦境也无法维持。
九华殿中哭声接连响起,昏迷中的萧玉衡终于艰难地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承宣帝满面泪水,只将皇子公主看了一眼便崩溃道:“救使君!立刻救使君!朕要使君马上醒过来!马上!”
然而萧玉衡似乎是觉得累了,想歇一歇,许多天过去都不见醒。
承宣帝最初无法接受,后来慢慢平静。他搬入九华殿,将朝务带来这里,将自己能分出的所有时间都留在萧玉衡床边,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一边自言自语。
“衡哥哥,孩子们想要你抱,等着你取名。”
“选秀那日,我一定是又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晕倒……”
“衡哥哥,对不起。”
“那晚我没有临幸纯宁君,只让他在榻上呆了呆。”
“你是不是因此生气,对我失望了,所以才一直不愿醒来?”
“我想明白了,以后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不管多不情愿,我都会做到。”
“我再也不使性子了,我说真的,我这次一定真地改过。”
“我会做一个你所希望的君王,我会充实后宫,你不想听我叫你衡哥哥,我也可以不叫。”
“只要你能醒,只要你能痊愈,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么?”
“衡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衡哥哥。”
“你醒来吧,好起来吧,朕的使君,朕的……爱卿。”
……
除夕当天,萧玉衡终于醒了。
承宣帝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萧玉衡回想起梦境中的恐慌,下意识地也握住承宣帝的手,劫后余生满载感慨的泪滑出眼眶。
皇长子取名元思,长公主取名清惠,一儿一女虽有些瘦小,但都十分健康。
萧玉衡放了心,只剩休养,但渐渐的,他发现承宣帝不一样了——
照旧来看望他与孩子们,但言行举止间多了几分距离,对他的依赖和执着少了,为君的端正威严多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
按理说,承宣帝如此他应该欢喜,可他却控制不住地空虚失落,好像梦里那些可怕的情景正在成真。
偶尔他也羞耻地渴望承宣帝再叫他一声衡哥哥,或说些不合规矩的话让他安心,他甚至假公济私,命人将承宣帝召后宫侍寝的记录拿来看。
是空的。
这说明选秀当夜,他临产的那夜,承宣帝也仅是做了做样子。
萧玉衡捧着记录,不敢去想自己的心情。
他怕仔细揣摩后,会从震惊中发现些许不愿承认的欣喜。
阿衍他……到底是君王,势必要后宫三千佳丽,膝下儿女成群。
从前他小,任性执着,但他终究会长大。他只是一时无法习惯君秀陪伴,但再过些日子他应当就会习惯,接着就会一一临幸他们。
梦不是反的,而是最应当不过的真实。
萧玉衡披衣来到窗前。
上安城极为吝啬又极为难得地飘起了小小雪花,一点一粒的白色在风中轻快地转圈打旋。
他从前觉得元衍只会写打油诗,可眼前这情景,不正是当年那人所说的“雪花笑哈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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