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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心中有愤慨,有不忍,此事如此不公,却又如此理所当然,可叹她人微言轻,再争论下去不过徒惹赵权生气,害人害己罢了!
长亭心中暗叹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旁人因她受罚,缓缓垂首,拱手敛目,沉声向赵权禀道:“还请王爷息怒!长亭出身山野,未服教化,方才出言无状,惹怒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赵权看着低头的长亭,缓声道:“姑娘言重了,姑娘曾救我性命,隆情高义,本王岂是恩将仇报之人,不知者不罪,本王不会怪罪姑娘的。”
长亭低头禀道:“谢王爷宽宏大量,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王爷体恤。”
赵权似是冷冷一笑,道:“姑娘请说!”
长亭道:“在下方才细想,王爷责罚府中侍女确实有理,在下出言无状,擅自揣测,实在是无礼至极,王爷雅量,不怪罪在下,长亭羞愧。只是这些侍女皆是因在下受过,师父常言在下命格过轻,若因在下之过累及他人,业障终究还是报在在下身上,在下谨记师父的话,不敢累及他人,愿代她们受过,还望王爷体恤,莫要因在下之失,累及他人。”
赵权盯着长亭低垂的头,只听她语带沉重地认着错,心中怒火渐消。
“命格过轻”亏她想得出来!
赵权嘴角微松,语带从容道:“代为受过?姑娘救我性命,我怎能对姑娘动刑罚?如此可大为不妥。”
长亭按住心中火气,沉声问道:“长亭愿以他法代替责杖,不使王爷为难。”
赵权极低声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姑娘想以何法代替?为奴为婢就罢了,本王府中奴仆成群,姬妾众多……”
说着靠向长亭,低声道:“不缺以身相许的人……”
长亭听他语气轻浮,却是以极蛊惑的语气说来,不禁拱手却步道:“长亭蒲柳之姿,未服教化,又身无他长,只有一身武艺尚可,愿以一年为期,护卫王爷周全,决不食言!”声音峥然有力。
赵权不禁哑然失笑,长亭莫名,抬眼看着他,赵权仪态疏朗,闲闲而立,秋日暖阳下,更衬得他意气风发,本就是极俊逸好看的面容,如此笑来,更是眉目如画,似远山含黛秋水多情,长亭暗想,这人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不禁垂下眼,不欲泄露心事。
赵权靠近长亭,闲闲问道:“怎么姑娘以为本王府中竟会缺护卫吗?姑娘身手虽好,可双拳难敌四手,本王已经调集神机营精英护卫王府,恐怕用不上姑娘!”
长亭一时无言以对,转了转眼睛,皱眉道:“王爷府中自然不缺护卫,只是总有侍卫照应不到之时,若有刺客,长亭不才,愿以性命护卫王爷周全!”
赵权又笑,道:“想为本王卖命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无非功名利禄四字,姑娘稍显特别,为她人求情愿搭上自己性命,倒也难得……”
看了看长亭,见她神色虽是平静,却隐隐有不忿之色,不欲再逼她,继续道:“姑娘既然开口,本王也不再推辞,就如姑娘所愿,免去这几个侍女的责罚!”
红棠几人本已吓得伏地不起,她们中以前就在挽月楼的,好容易未被赵权被刺一案中波及,能继续留下来,已是酬神拜佛。
谁知道今日却因长亭被赵权责罚,本不敢辩驳,谁知长亭竟因此和赵权争执,惹得赵权大怒,晋王府中谁不知赵权治下极严,前些日子被带走的侍女侍卫们,哪里还有生路,吓得她们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却不想峰回路转,长亭求情代为受过,晋王竟真准了,往日里府中哪个姬妾的奴仆犯了错,赵权从来都是严惩,不看谁的情面,再受宠的都一样,今日倒破了例。
长亭抬眼看向赵权,却不想他真的同意了,表情微松,拱手行礼道:“谢王爷体恤!”
红棠等人喜出望外,也忙叩首行礼谢恩,又转向长亭,诚心行礼道:“谢姑娘高义!”长亭扶起她们,歉然道:“这叫我如何敢当,本就因我而起,连累你们受罚,我如何过意得去。”
红棠握着长亭的手,惊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想来是方才入水受了凉,姑娘这一身湿衣也该快快换下来才是,若真是风邪入侵,可不是说着玩的。”说完看向赵权。
赵权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红棠会意,忙扶着长亭往船舱里走去,长亭自幼就熟悉水性,千汨山剑湖的水常年冰寒,长亭练功紧要时也常常借助其寒气,是以她所练功法并不惧寒,只是见红棠焦急的模样,也不愿再因自己连累他人,便由着红棠将她引进船舱。
红棠边走边指挥着随行的几个侍女去为长亭备热水沐浴,准备替换的衣物,还有出行时备好的丸药,也吩咐人去取了热水化开给长亭服用,侍女们忙忙碌碌地去了。
长亭沉默不语,虽不愿给他人添麻烦,却见这些侍女人人神色肃然,若自己由着性子,恐怕倒会让这些侍女难做,只得由着她们。
红棠犹嫌简薄,口中歉然道:“委屈姑娘了,船上不比府中,事事都只能从简,姑娘稍微洗浴一番,去去身上的寒气,婢子已叫人去为您准备驱寒的姜汤和丸药,姑娘只得将就一些,等回到咱们府中,再请太医过来为姑娘仔细诊治一番,好教王爷放心。”
长亭皱眉,有些不悦,她并不愿与赵权扯上关系,却不好再说什么,侍女们很快就备好了热水,正要过来为长亭更衣,长亭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先下去,我不习惯沐浴有人在旁。”
侍女们面面相觑,红棠稍微知道长亭的性子,过来向长亭行了礼,领着其他侍女们退了出去。
长亭将湿衣脱了下来,步入浴桶中,沉下身子,赵权此人生性高傲,目无下尘,做他的护卫自然不怕什么,只是不知能不能借此跟在他身边,好打探下师兄的下落,赵权这么精明,恐怕也难……
一年为期,她倒是作茧自缚,长亭想得心中烦闷,干脆缓缓地将头也没入了水中……
长亭猛地从水中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暗想:也罢!走一步算一步,也不定是坏事,指不定哪天就打听到师兄的下落了呢,何苦如此烦扰!想想心中稍解,倒开始享受这热水沐浴了。
她本不是爱忧心的人,她师父更是个事事洒脱不羁,有酒皆醉的性格,何时见过忧愁,教得长亭本性也散漫洒脱,倒有这样一个好处,万事不忧心,也不知是好时坏。
外间侍女有些焦虑的低声问询她听得清楚,不欲她们担心,快速地洗了洗漂在水面的头发,胡乱地擦洗了身体,便起身用布擦干身体,换上侍女为她准备好的衣物,用布绞了绞头发,便去开了房门。
外间红棠等凝神静气,见她开了门,一头鸦黑的头发散发着氤氲的湿气,神色倒是有些轻快,忙躬身问道:“姑娘,让婢子为您擦干头发吧,江上风大,回去该头疼了。”
长亭点点头,笑道:“也好,如此有劳你了。”
红棠客气道:“姑娘言重了,照顾姑娘乃是婢子们分内之事。”
说完柔和地扶着长亭进了屋子,吩咐着侍女为长亭用布仔细擦干头发,清洗换下的衣物,收拾房间等,不一而足。
又取来香囊环佩之物,为长亭佩戴妥帖,长亭头发浓密乌黑,一时也干不透,红棠在妆匣中取了一只别致的玉簪,用发带为长亭松松等挽了头发,簪上玉簪,倒是十分清爽怡人,长亭看了看镜中的人,哪里像是平日里的粗糙的自己。
她素来在闺中打扮上没有什么天赋,她师父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连个辫子都给她扎不好,每日只教她练剑修习内功,师门又处深山,周围没有人家,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山疯跑,从未觉得哪里不妥。
倒是后来师叔回山,看她一个女儿家总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为她梳洗过几次,长亭贪新鲜,倒腾过几次,劲头过了也就罢了。
仍是如她师父一般,粗衣乱发地满山跑,直至后来师兄到了山上,师兄出身簪缨大族,长亭耳濡目染,方才好了些。再后来,又时常虽师父下山游历,多见了些市井繁华,自然有了些女儿家的样子。
红棠为长亭打扮停当,便侍立一旁,柔声道:“姑娘,姜汤备好了,姑娘喝些去去风寒吧。”
说完招手让人端来了一碗姜汤。长亭也不推辞,端碗一饮而尽,对着红棠笑了笑,心情尚好,便起身往外走去,红棠命人取了披风,跟在长亭身后。
长亭走到甲板上,秋日尚好,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长亭放眼江面,游船甚多,有的精巧细致,有的高大华丽,船上无一不是衣袖招招,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也有那风流的公子,携了美妓同游,弹词唱曲,琴声悠悠,倒映得江面别有意趣,或偶有船擦身而过,两船之人靠得近了,纷纷行礼问好,颇有风雅之风。
两岸遍植枫林,现在这个季节红红黄黄一片,映在清澈的江中,十分美丽,长亭兴致盎然地感受着这游湖之乐,半晌,却觉身后有异,长亭心中虽不愿,却还是转身行礼道:“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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