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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中藏之
“王爷,您身子不是很好啊,心胸狭窄、易动怒、易猜忌的人据说会早死,您又纵欲过度,可要好好休息,不要怪臣妾没有提醒您哦。”路乐乐抬手毫不客气地甩开他,后退一步,抱着手臂看着他。
他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就这么想本王死?”
她后退一步,他上前一步。月色下,他一手捂着胸膛一手伸向她,那清秀的脸白得透明,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蓝色的眸子,藏住了某些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路乐乐冷睨他一眼道:“不是想你死!而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希望你现在、马上、立刻、即刻、当即就死!”
“花葬礼!咳咳……”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厉声打断她,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纤弱的身体在夜辉中剧烈颤抖,“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到我身边?甘愿为泱莫辰牺牲,做他的眼线,将王府的一切透露给他,然后逼死我?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做他的眼线?甘愿为他牺牲?”路乐乐冷笑道,“我凭什么要给他做眼线,要为他牺牲?他是谁?值得让我这么做?”
“若非这样,你为何要将西院透露给他!这大厅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眉来眼去!”想到此处,他的语气忍不住又刻薄起来,“你那不知廉耻朝他媚笑的样子,谁没有看到?!莫不是,王妃还想爬上生花殿的金雕大床?!”
路乐乐目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泱莫辰唤她一声“葬礼”,而泱未然的脸当时就很难看,随口立马喊“礼儿”。
那口气,明明有一丝赌气的嫌疑。
难道……
“王爷,看来你很在乎皇上和臣妾的眼神交流。”
“本王只是提醒你,稍微有些廉耻之心!咳咳咳……”咳嗽越发厉害,他说着便停了下来。
“抱歉,让你失望了。”路乐乐掩嘴低笑,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作为一个二嫁的、万人唾弃的女人来说,没有任何廉耻可言!而王爷你除了爱好折磨臣妾,其他的心思都放在你那一群男侍身上,那何必在意臣妾和谁眉来眼去呢?况且……”
她微微顿了一下,“若皇上一道圣旨要臣妾再上龙床,你泱未然又管得着吗?”
“你……”
月悄然没入云端,院子中的光线顿然暗下来,他的手指颤抖地掐着她的喉咙,那阴影下的眸子寒光闪烁,而他的口气亦如刀般冷厉,“如果是这样,那本王会先杀了你,毫不留情!甚至,本王会让泱莫辰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仿佛是心中早有打算似的。
他曾说了不会让她死,会让她生不如死,而谈及此事,他果断得宁可将她全部毁灭!
“七哥!”
“咳咳咳……”听到声音,泱未然忙收回手,却是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这种咳嗽……路乐乐微微蹙眉,看着泱未然消瘦苍白的侧脸,心想他这个咳嗽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七哥?”
路乐乐抬头看去,是一身白衣袍子的溯月世子站在走廊的尽头。
“你滚!这几日本王不想看见你,咳咳咳……”泱未然睨了路乐乐一眼,压着声音用厌恶的口气说道。
“最好是永远不相见。”想到三日后的月圆之夜,路乐乐满脸笑容地转身离开。
想到即将离开,路乐乐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走到溯月世子身前,她还好心情地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世子殿下,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是不是打扰王妃和王爷了?”溯月有些尴尬。
“没有!世子殿下来得正好。既然世子殿下有事找王爷,那我便先下去了。”
“王妃,今晚谢谢您。”在路乐乐要错身离开的时候,溯月突然小声说道。
“哦?”路乐乐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世子,“世子殿下为何要谢我?”
“刚才大夫看了,若云并无大碍,谢谢你对她手下留情,没有介意她的鲁莽。”
“呵呵,我可是伤了若云妹妹,世子殿下按理应该责怪我,而非谢我啊。”路乐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现在大夫看不出来,认为她手下留情了,但是三日后,可不是这么简单了,到时候也要若云尝尝皮开肉绽的感觉。
“对这个妹妹溯月很了解,今日本就是她打算伤你在先,所以,抱歉了,若云年少气盛,不懂规矩,还请王妃您不要记在心上。”溯月不好意思地说道,目光轻轻落在路乐乐脸上,才发现她一直在微笑,眉眼弯弯,清澈的眸子看起来既无邪又无害。
“不会。”路乐乐注意到溯月脸色绯红,忍不住戏谑道:“不过,世子殿下,你脸红了。”
“哦……”溯月一愣,却感觉身边一阵风掠过,那人已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那一抹绯红的背影,宛若月光下独自盛开的罂粟花,待消失时,溯月回头,才发现泱未然一直看着这边。
“七哥。”作为南疆的世子,也是在一年前,他才得知在南疆做了几年质子的泱国王爷竟然是自己的表哥。而这个秘密,除了月重宫和南疆皇族的世子之外谁也不知道,因为这中间牵涉到了月重宫和南疆的存亡。
“溯月……咳咳咳……”泱未然吃力地唤道。
溯月一听,赶紧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泱未然扶住,却发现他手心落下了一抹血红。
“七哥,你犯病了,我扶你下去休息。”
“你刚才和那个女人说什么了?”并没有理会溯月的担忧,泱未然声音骤然变冷,“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
他们七年前就认识,溯月是南疆皇室唯一的男子,亦是唯一的继承人,是被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孩子,他内心单纯,心地善良,而且心思容易摆在脸上。
今晚,泱未然就注意到自从那个女人出现,溯月的目光就一直不曾离开过她。他一向害羞,不像若云那样开朗,而在大厅之上,他竟然如此大胆地赞扬花葬礼。
溯月扶住泱未然的手顿时一抖,咬了咬唇道:“溯月只觉得她很有意思。”
“哼,很有意思?”望着路乐乐消失的方向,泱未然眸色渐深,冷声命令道:“以后不准再接近那个女人。”
“为何?”溯月涨红着脸看着自己一直敬重的哥哥。
虽是作为质子,泱未然因为容貌和那双湛蓝的眸子都被传为美如谪仙,爱慕他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然而他都未曾动心。而且,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七哥似乎很讨厌她。
或许是真不喜欢女子吧,溯月有些疑惑。
“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她外表迷惑了!她并非你想的那种好女人!”
“可是……”那女子笑得如此无邪,像娃娃般纯美,怎么会是坏女人。
“溯月你刚来不知道她的名声。在大泱,她不守妇道,不遵女德,心狠手辣,出手歹毒都是人人皆知的。咳咳咳……”泱未然说着忍不住再度剧烈咳嗽起来,许久才缓过气来,“你跟我到书房,关于三日后月圆之夜的事,须重新商议。”
“嗯。”不管月重宫和皇族遗留下来的那个预言是否真的,三日之后,的确是千年满月之日,传说,那个被南疆驱逐的人会出现,等待命定的人。
房间里一片狼藉,若云抬手掀翻身前的一个花瓶,仍旧不解气,重新拿起鞭子又是一阵乱抽。不到一会儿,房间已经没有任何像样的东西了,而新来的侍女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敢吱声,生怕那鞭子一不小心落在了自己身上。
“王爷呢?为什么宴会都散了,他还没有来看我?”
“回郡主……王爷和世子殿下正在书房。”
“哦!”摩擦着手里的鞭子,若云低头看着手上的伤,想起今晚出丑的事,眼底顿时涌起恨意,“那个女人呢?”
“王妃她刚刚和她的侍女回了正院。”
目光一沉,若云将衣袖撩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琢磨什么,随即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许久,她眸光一闪,嘴角轻扬,将一个婢女招呼来,在那婢女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婢女一听,灰白的脸顿时僵住,最后才慌张地小跑了出去。
“呵呵,花葬礼!今日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羞辱本郡主,我要让你哭着给我道歉。这个屈辱,我要让你十倍偿还!”若云轻声笑道,抬手拂开落在眉角处的一缕发丝,走到落在地上的一束花前,抬脚一踩,将花碾碎。
路乐乐躺在小榻上,心情大好地看着轻歌收拾东西——这是月圆之夜她们逃跑的行李。
她推开窗,望着天幕下的繁星道:“轻歌,今日我心里畅快极了。”
“娘娘,这些日子的确是让你受苦了。”轻歌低下头,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甚至还有一些焦虑。三日后,若鬼姬带走了她,她才是真正得到了解脱吗?
回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轻歌起身将东西藏好,还没有走到门口,只听到哐当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
路乐乐回头一看,不由得挑起了眉,冷笑道:“若云妹妹,这么晚了到我和王爷的房里来做什么呢?”
“不要脸,就你也配和我未然哥哥一个房间!”听到路乐乐的话,若云哼了一声,回头对身后的丫头道:“给本郡主搜!”
“等等!若云妹妹,你想在这里搜什么?”一看对方来者不善,自然也知道王府的人不会管她们。路乐乐使了个眼色,让轻歌将她们拦住。
“搜什么?你心里自然清楚!给我搜!”
“我不清楚!”路乐乐毫不客气道,“你本是客人,我作为这正王府的王妃,理应款待。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要让你在王府胡作非为。至少,这还是本王妃的房间,容不得你撒野!”
话语中,她再次强调了“王妃”两个字。这是若云梦寐以求却永远也得不到的称呼!
果真话一落,若云的眼神顿时狠了起来,转头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丫鬟,压着声音在路乐乐耳边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恨我抽了你几鞭子,所以,今晚你给我的针上,涂了毒药。”
“哦?”路乐乐挑眉,“你凭什么说给你下了毒药?如果本王妃要给你下药,一定要弄那种当场让你毁容的药。呵呵呵……让你变成人见人怕、鬼见鬼哭的丑八怪,一出门,就吓得‘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呵呵呵……”
“你……”若云气得不知道如何回嘴。
路乐乐接着说:“岂止啊,到时候还要让你掉皮,整张脸变成骨头,啧……吓得你自己都不想活了!”看到若云眼中的惊恐,路乐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下的毒药,她自然有把握,非三日之后,根本就发现不了,此时的若云无非就是想试探她。
“既然你说你没有下毒,为何不敢让本郡主搜?”若云正了正脸色道。
“你是傻子,还是脑子有毛病听不懂人话?本王妃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这里是本王妃的房间,你没有资格搜!”说罢,路乐乐不耐烦地转身,挥着手臂道:“轻歌,若她们敢动,就将她们给我像狗一样扔出去!若王爷问下来,就说是本王妃天黑没看清,打错人了!”
“你敢!给我翻!”若云也不示弱,招呼了侍女,自己就率先冲上前。
轻歌忙挡在若云前面,而正院外也没有人看管,几个丫鬟越发来劲,和轻歌撕扯了起来。
只见一丫鬟指着轻歌,厉声大骂:“就凭你一个贱人养出来的女婢也敢挡住若云郡主!”
一向行事稳重冷静的轻歌像是受到莫大的刺激,当即扯着那丫鬟衣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丫鬟心里一怕,看向若云,便强撑着再将刚才那话重复了一遍。话刚落,轻歌扬起手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一声脆响,那丫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脸开始抽噎。
而那一声清脆的巴掌还没有响完,屋子里又连续响起了两声耳光。这两耳光是若云扇的,而对象是轻歌。
收回手,若云满意地盯着轻歌笑道:“呵呵,一个丫头竟然在这里嚣张!你们大泱有一句话,叫作打狗也得看主人!就凭你,竟然敢出手打本郡主带来的丫鬟,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说罢,目光落在了路乐乐身上。
轻歌知道自己的身份,刚才是自己没有控制情绪,事实上她看见了若云的动作,所以等若云扇过来的时候躲都没有躲,生生地挨了下去,顿时几道浅色的血迹出现在脸上。
路乐乐上前一看,当即吓了一跳,原来那若云是故意的,手指上还故意缠了链子。
见路乐乐抿嘴不说话,若云道:“姐姐,你这丫鬟可不懂规矩,妹妹不过是帮你调教一下!”
嘴角向上一扯,路乐乐走到若云面前,墨色瞳孔猛地一冷道:“是啊!本王妃的丫头不懂规矩,是我没有调教好!但是,就如刚才若云妹妹说的一样,打狗也得看主人!轻歌是本王妃的丫鬟,是王府的人,就你,也有资格教训?”
“你的丫鬟打本郡主的丫鬟,本郡主自然有资格教训!”若云抱着手臂骄傲地笑道。
“好!”路乐乐点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冷笑道:“有郡主这句话,那就好办事了!”
“你要做什么……”若云突然有些不安,话还没有问完,只觉得眼前几道疾风掠下,随即是啪啪啪三声脆响响彻了整个屋子。
一时间,整个屋子顿时死一般的宁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连作为当事人的若云当下也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脸庞传来的火烤般的灼痛才让她稍微清醒,缓缓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感觉到那里的火热。
若云的手顿时握成拳头,才醒悟到,刚才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扇了自己,而且是三个耳光!
“你脸皮真够厚,扇起来还真费力!”没等若云开口,路乐乐倒先抱怨了起来。
“花葬礼!”此时被扇了三个耳光又被这样侮辱的若云顿时失去了理智,冲上去抬手也要给路乐乐几耳光,却被眼疾手快的轻歌给拦住,一时间屋子里又混乱起来。
其他几个丫头也绕了进来,围攻轻歌,毫不客气。
轻歌一身功夫对付她们不成问题,如此混乱的状况下,为了保护路乐乐,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最前面的一个人,抬腿就是一脚,重重地踢了过去。
“哎哟!”一声压抑的疼痛呻吟响起,被踢之人身子承受不起重量,直飞了出去,然后砸在地上。
路乐乐心里惊讶,轻歌这丫头脚上功夫真不赖,应该多踢几脚!
“轻歌踢得好啊!”心里一乐,她就有些得意忘形地欢呼起来。
随即,听到对方大呼:“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路乐乐伸脖子一看,那被踢飞出的不明物体不正是若云郡主吗?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群打架的人慌忙回头,竟然看见泱未然和溯月站在门口,而她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那不正是打架中突然消失的若云院子的丫鬟吗?通风报信?!
泱未然的脸几乎是菜青色,那双眸子冷如刀锋,森然地扫了众人一眼,落在倒在地上的若云身上,微微一震,随即停留在路乐乐脸上时,就写满了十足的厌恶。
“未然哥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若云突然捂着脸哭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奔向泱未然,委屈痛哭地投入他怀里。
“若云。”
“未然哥哥,你要帮若云做主。”说罢,若云放下手指,露出那张梨花带雨又被打肿的脸,楚楚可怜地望着泱未然。
“若云,你的脸?”泱未然惊讶地问道,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额头的发丝,随即,转头盯着路乐乐,厉声道:“谁做的?”
路乐乐心里一阵冷笑:你都看着我了,还问我是谁做的?
“是王妃姐姐。”若云抱着泱未然手臂,低声道。
“花葬礼!你、你打若云?咳咳咳……”泱未然怒不可遏地问道,心里一激动,又咳嗽起来。
“未然哥哥,你莫要动气、莫要动气。”若云慌忙地抚着他的胸膛,“是若云不懂事,又让你担心了。”
靠!看到若云那个假惺惺的样子,很久没有爆粗口的三好学生路乐乐终于忍不住低骂道:“水清则无鱼,人贱则无敌!”
“花葬礼,你不要在本王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本王问你,是不是你打了若云?!”
“刚才你那妹妹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打了!”路乐乐毫不畏惧,嘴角还噙着一抹讥笑,“我扇了她耳光,还扇了她三次!”
泱未然一听,眸底寒气凝聚。他慢慢走进房间,朝路乐乐逼近。周围的人心中全都憋了一口气,不敢喘出来,就连溯月和若云也感觉到了泱未然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战栗的怒意。
路乐乐毫不畏惧地迎上逼近的泱未然。
溯月忍不住唤道:“七哥!”
“花葬礼,你就如此嚣张跋扈?”泱未然抑制着咳嗽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是啊,我够嚣张跋扈,但是也不及带着丫鬟、踢开我的房门,二话不说就翻我房间的人跋扈,是吧?若云郡主!”路乐乐看着若云,重重地说着她的名字。
“王爷,今晚若云郡主带着她的几个丫鬟直接闯了进来,说要搜东西,这才不小心闹起来的。”轻歌慌忙接话道,心里也为路乐乐不平,此时也后悔刚才那一脚怎么就用了三分功力!
“若云,你怎么如此鲁莽?”溯月也赶紧责备若云。
泱未然闻言回头看向若云,似乎在等她说话。
“未然哥哥,今日是若云闯了进来,可是,若云也是有原因的啊。”若云抽噎道,指着路乐乐说,“若云也不知道为何姐姐如此讨厌我,在夜宴上你们也看出来了,她处处针对我,甚至,还在那银针上涂抹了毒药……”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胡说,我们娘娘哪里涂抹了毒药?”轻歌愤恨不平。
“轻歌,让若云郡主说下去。”路乐乐示意若云继续说。
“未然哥哥,你看若云的手!”若云突然将衣袖往上一撩,露出袒露的手臂。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路乐乐亦是这个表情,嘴巴惊成了圆形。
若云白皙的手臂上竟然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点,密密麻麻,有铜钱般大小,在烛光下看起来极为恐怖骇人。
那明显是中毒所致,但是绝对不是路乐乐用的那种。
“我的手之所以这样,太医说银针上沾有罕有的毒汁,需要马上解毒。当时未然哥哥和哥哥在谈事情,所以若云没有让人前去通报,而且此事本来是我和姐姐的事情,也不想惊扰哥哥……”说着,若云还抽泣了一下,“所以,我才自己来向姐姐要解药。谁知姐姐一口咬定没有下毒,甚至还动手打人,给了我三个耳光!”
一个丫头非常配合地大喊一声,端着一个盒子跑了出来道:“郡主,针找到了!”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排泛着绿光的银针。
“王爷,事情不是这样的!”轻歌忙要解释,却被路乐乐一把拉住。
解释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若云早就安排好的苦肉计。
给自己下毒,然后带着丫鬟来闹事,上演打架的一幕,乘机放好银针,再找一个最关键的人来验证一切,而这个人就是泱未然!一切都安排得如此之好,他来的时候,看到她正好在打若云——真是人证、物证俱在,而且演得是天衣无缝啊。
这一刻,路乐乐忍不住想冲上去,拉住若云感慨万千:若云郡主,你要是参加奥斯卡,一定蝉联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八十余年!
事已至此,她已然百口莫辩,而她也懒得理会了。
即便是没有这一出好戏,若云只要哭一声,那人还不就轻信了她?所以,此时路乐乐的表情很是坦然,冷冷地看着那几枚银针,抿嘴浅笑,任由那泱未然冰刀般锋利寒冷的目光将自己插得千疮百孔。
“啊……”被人扶着的若云发出一声低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像受了莫大刺激一样,瘫软在地。
“若云!”泱未然神色大惊,往后疾退一步,伸手一捞,将若云揽在怀里,撩开她的衣袖一看,那些斑点已经呈青色。
“未然哥哥,若云很难受……”若云将头靠在泱未然的怀里,低低抽泣道。
“传大夫来!”泱未然焦急大喊。
“大夫说,需解药……”若云低低说道。
“解药?”泱未然眼底有一丝心疼,随即抬头看向路乐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将解药拿出来!”
“没有!”路乐乐两手一摊,直接回答。
“解药!”
“没有!”
“花葬礼,将解药拿出来!”他将若云抱起来,走到溯月身前,将若云交给他。
“未然哥哥。”若云抓住泱未然的手不愿意放开,眼角泪水涟涟。
“若云,听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溯月,你带她下去。”
“我不要下去,我在这里等未然哥哥。”
路乐乐一听,不由得冷笑出声。
若云当然不肯离去了,要在她面前上演一段兄妹如何恩爱、哥哥如何将她捧在手心的好戏!当然,若云更想看泱未然如何收拾路乐乐,不然她这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知道她任性,溯月将她放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的手臂,眉心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看到路乐乐嘴角那若有若无的讥笑,泱未然走上前,手扶着桌子,淡蓝色眸子陡然一凛,“花葬礼,本王再警告你一次,将解药拿出来!”
“泱未然,我也可以再告诉你一次,没有!”路乐乐睨了旁边的若云一眼,“我并没有下毒,何来解药!”
“你还狡辩,这人赃俱在,你竟然都能狡辩!今日你只要将解药拿出来,本王一概不追究!咳咳咳……”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打算将那怒火压制下去,毕竟,这里还有溯月和若云在,他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多,而且,若情绪如此不稳定,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话一出,若云脸色悄然变了一下,盯着路乐乐的脸似乎有些不甘!未然哥哥竟然说不追究。但是一想到路乐乐拿不出解药,若云脸上又悄然浮起一丝笑容,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王爷,正是因为我没有做,才无需狡辩。即便你追究,即便你如往日那般待我,我也拿不出解药来!”到此,路乐乐也失去了耐心,衣袖一挥,不打算理会。
此时身后再度传来若云的声音,泱未然回头,见她脸色已经泛白,表情格外痛苦,似乎有些熬不住的样子。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拿出解药?”他没有发怒,语气竟有一丝妥协的味道。
路乐乐一听,不由得怔了。根本没想到一向骄傲、在她面前只会大吼的泱未然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来,若云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也难怪若云会这么嚣张,甚至认为泱未然会娶她。
如此待一个女人,怎能不让其乱想,失去理智,嫉妒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若是别人,她路乐乐定然想方设法弄出一些解药,然而,一个是泱未然,给她无尽的羞辱和折磨;还有一个是若云,那个给了她二十三鞭的女子!
此时,路乐乐那精致的红色礼服下,还掩盖着那些没有愈合的伤口。
“王爷,您用不着低声下气地求我。我敢作敢为,这毒药若是我下的,我会承认;若不是我做的,别人栽赃嫁祸你让我怎么认?你要找,就该找你那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若云妹妹和她的丫鬟!”
“好,花葬礼!”泱未然跨步上前,不顾众人在场,一把揪住路乐乐的衣服,将她拧起来,在她耳边咬牙道:“本王早该想到,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会大发慈悲,将解药交出来呢?你一次次用针伤本王的人,上次是那些男侍,接着是本王,现在,你竟然连若云都不放过,你到底有没有点慈悲之心?在本王回大泱之前,就听到了你的臭名,今夜看来,你岂止是心狠手辣,你简直就是个毒蝎女人!”
他目光冷潋,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底。
他问她有没有良心,她还想问他有没有眼睛呢。
“是啊,我是毒蝎女人,我心狠手辣!其实王爷,我做的这些相对于你们对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她抬起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指扳开。
“你恨我,可以冲着我来,何必连累若云?”
“不,我不恨你!”她后退一步,将衣服整理好,仰起头笑道,“王爷,你忘了那晚在后院的笼子里,我说了什么吗?我说,你不配我恨你!”
话一落,泱未然高举起手臂,作势要打下去。
路乐乐冷冷地盯着他,一个耳光算得了什么,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十倍奉还。袖中拳头紧握,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他的手即将触及她脸上时,眼前一道疾风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挡在了路乐乐身前,将她往怀里一搂,生生要替她承受那一耳光。
看清来者,泱未然苍白的脸上一阵骇然,顿时提气,忙将手收了回来,然而力道过大,自己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胸口宛若火烧般灼痛。
“溯月,你这是做什么?”
溯月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脸顿时涨得通红,慌忙收回手,回头看向泱未然,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道:“七哥。”
“溯月,你忘了刚才我跟你说什么了吗?!”他不让溯月接近这个该死的女人。
“可是,七哥,王妃她并不像撒谎的样子!”溯月回头看了一眼路乐乐,坚定地说道。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相信她没有做。
“撒谎还能让你看出来,那叫撒谎吗?如果她没做过,那她还是花葬礼吗?”他转头又向花葬礼道:“花葬礼,本王知道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怕,你认为本王对付不了你!”说着,目光淡淡地扫向轻歌,唇角轻扯,回身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轻歌拖下去,杖打五十。”
话一落,几个带刀士兵应声而入,便要拉轻歌。
“泱未然,你要做什么?”路乐乐急忙问道,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恐慌。
“你是王妃,本王自然不能处置你。然而轻歌作为你的陪嫁丫鬟,却不能劝阻自己的主子,还一同行恶,理应斩杀。本王宽宏大量,只给予五十杖刑。”他笑道,眼底神色遽寒,随即下巴一抬。士兵得令,将轻歌扣住就往外拖。
“放开她!”路乐乐奔上去,将士兵推开,挡在轻歌面前,怒视着泱未然,“你为什么要罚轻歌,这根本就不关她事!”
“王妃,难道你忘记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不关若云的事,可是你仍然伤及她。将轻歌带到院子,即刻行刑。”
“你们敢!谁要动她,我就跟谁拼命!”说着,路乐乐从丫鬟手里抢过银针,指着要靠近的人。
“呵呵呵……”此时,泱未然嘴角扯出一抹残存的笑容,“花葬礼,本王以为这世界上当真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原来,还是有的啊!既然这样,本王就更不应该客气。一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说着,他身子突然一掠,宛如闪电般快速,扬手拂袖,打在路乐乐发抖的手腕上,将那些针扫落。
身形单薄的路乐乐根本就承受不起那力道,重重地跌倒在地。见此,一干人将轻歌拖了出去。
“将这些针好好收起来,从即日起,不得让这女人接近这些东西。”他冷眼看着她趴在地上,随即看向溯月,警告他不得接近。
“娘娘。”走到门口,轻歌朝路乐乐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轻歌!”路乐乐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间,却是一个踉跄,绊倒在门口,手心重重地擦在地面上。
“姐姐。”耳边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路乐乐抬起头,看到若云坐在椅子上正看着自己,那双看似憔悴的脸上,有一双妩媚勾魂的眼睛,而眼底,却写满了讥讽和嘲笑,倒映出路乐乐的脸,竟然是如此的狼狈。
“啊!”院子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像有人捏着自己的心一样。
是她自己鲁莽,连累了轻歌。
“轻歌!”顾不得手心渗出了血,顾不得若云那得意的神情,路乐乐吃力地爬起来,朝院子中跑去。她看见轻歌被缚在长凳子上,木棍正一下下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你们放了她、放了她!”路乐乐大声喊道。
“将王妃拖住!”泱未然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啊……”又一棍落下,已经有血丝从轻歌的背部渗出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路乐乐再也忍不住了,挣脱掉拉住自己的侍卫,冲到泱未然面前道:“泱未然,你要解药,我给你!你不要打了!”
“你说什么?”眼底有一丝胜利的微笑,他淡淡问道,像居高临下的王者般俯瞰着她。
“我说我给你解药,你放了轻歌!”她全身在发抖,一字一顿道。
“你要是早拿出来,早点承认,就不必这么麻烦,轻歌也不必为你这个狠心的主子受这委屈了。”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人停下。
“轻歌……”路乐乐奔上去,将那些人推开,看着已经疼得满脸大汗的轻歌,她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娘娘,这不怪你。”
“让我看看你的伤。”路乐乐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然而自己却被人一把给拽了起来。
抬头一看,竟然是泱未然!
“王妃,本王要的解药呢?”
“你先让我看看轻歌的伤势。”
“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说条件了。”一旦暴露自己的弱点,那就永远是失败的一方,而这些日子来,他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
“本王自然会‘好好’安顿轻歌,但是,你不拿出解药,她的命可就悬了。”
拳头紧握,路乐乐回身看向一直悠闲坐在位置上的若云,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给解药,但是要让我看看若云的伤。”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解药去了哪里,需要重新配制。”
“你会配药?”泱未然微微有些惊讶。
“我会下毒,自然也懂得解毒,也更懂得配药。作为一个毒蝎女人,这是必备的本事!”她甩开他的手,抬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而这一眼,宛如针刺入胸膛,让他的呼吸顿时艰难滞住。因为在那宝石般的眼瞳里,他看到一种东西,让他惧怕的、钝痛的,甚至是恐慌的。那种目光不是平时的不屑,也不是平日的厌恶,而是真正的恨!
终于恨他了?终于恨自己了吗?为何,心里却是这般难受!胸口被抑制的东西要喷薄而出,他忍不住握拳放在唇上,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此时流露出的一丝脆弱。
咳咳……空闷的咳嗽声,他脑子里还是她刚刚的眼神。
也罢,唯有恨,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放下手,悄然地摊开,手心竟然又有一抹暗色的鲜血。拿出袖口处的丝绢,轻轻将鲜血擦去,便听到门口传来若云虚弱的声音。
“未然哥哥。”
未然哥哥……
“熙然哥哥,熙然哥哥……泱熙然你这个笨蛋哥哥,为何要被泱莫辰欺负?”耳边响起一个遥远而稚嫩的声音,熙然,熙然哥哥,泱熙然多好听啊,为何要改成泱未然呢?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那声音关切地问道。
“未然哥哥!”又一声呼唤传来,泱未然回头看着那长得像娃娃般精致的红衣女子,然而,不是她在唤他。
唤他的是若云。
“未然哥哥,若云害怕。”看到路乐乐站在自己面前,若云慌忙唤着在院中神志有些恍惚的泱未然,并向他伸出手。
“若云不要怕,我在这里。”他走上前,反握着若云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可是王妃姐姐她……”若云对路乐乐露出惊恐的神色。
“妹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因为,我家轻歌还在王爷的手上。”说罢,路乐乐将她的衣袖撩开。
然而若云却乘机整个人都躲进泱未然的怀里,还娇声道:“若云想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泱未然这样抱着她回去。
路乐乐懒得理会她,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抓出来,仔细检查起来。
“给我一支银针。”检查了半晌,路乐乐开口道。
“你还要银针做什么?”泱未然警惕地看着路乐乐。
“王爷难道你不相信我?”路乐乐头也没有抬,低着头认真看着若云的手臂,手指轻轻地摁着。
琉璃光从她头顶落下,细密的睫毛倒映出瑰丽的影子,却挡不住她眉眼处的那份认真。入针、轻探,甚至一手同时执着十根银针,飞快地同时落下,刺入皮肤,那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让旁边的溯月大为震惊,就连泱未然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都闪过一丝惊叹。再看向她的脸庞,此时,她的脸竟然有一种宁静温和之美,粉唇紧抿,像含苞欲放的蔷薇。鼻翼处因为认真而渗出细小的汗珠,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擦去。
“呵呵,原本银针上的毒汁是绿色的,为何从你皮肤刺出来的却是紫色的?”路乐乐起身,擦了擦汗水,冷笑地看着若云,“郡主,您现在可以回房了。”
“解药呢?”泱未然急忙问道。
“天亮之前我会送来的。”说罢,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朝桌子走去,到溯月身边,还是忍不住停下来,朝他歉意一笑,低声道:“谢谢。”说罢,她坐到桌子前,拿起笔,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旁的泱未然觉得心里空空如也,难受极了,当看到路乐乐朝溯月温和一笑时,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女人在瞪了自己一眼之后,就不曾再看过自己,目光不曾在自己的脸上停留。
天空微微发白,有一丝白光破云而出,屋子里的灯亮着,门也一直没关,站在院子里便可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还有坐在桌子前埋头捣弄的女子。
一整夜了,她都不曾休息,一直在挑选着桌面上的药材,挑好后细细地研磨,不时地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神情格外专注。
羽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娘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如果是泱未然派你来催我的,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但是,若轻歌有任何差池,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她头也没有抬,将药丸放在盒子里,冷冷地说道。
羽见身子一僵,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七年之后相见,却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是孽缘,还是造化弄人?
“好了!”路乐乐拿起盒子,刚走一步,险些摔倒,被羽见及时扶住。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羽见长叹一声,似话中有话。
“羽见,你有什么就说吧。”
“娘娘,如果有机会,就和王爷好生谈谈,消除没有必要的误会。两人若各不相让,一直相争,必有一伤;若退一步……”
“羽见,我和你的王爷没有机会再谈了。”路乐乐冷冷地打断道。
刚进院子,便看见泱未然和溯月从若云的房间里走出来,个个面色憔悴。
“这个是药。”路乐乐将药塞到溯月的手里,“口服三次,一日三粒,剩下的化在水里,涂抹在皮肤上,一夜可好。”
“若云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现在大夫给她施针。”泱未然冷冷说道,“你现在才将药拿来,她怎么吃得下?”
昏迷?怎么可能昏迷,那药不过是让人皮肤过敏,只是过敏比较严重,没有常识的人才会认为是中毒,那大夫铁定是若云事先安排好的。
“让我进去看看,她马上就会醒来的。”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见你。”他抬手将她拦在门口,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仍旧没有抬眼看他,目光淡淡地落在门上,让他的心里顿时一暗。
“我的药已经拿来了,按照约定,你该把轻歌放了。”
“你认为本王相信你的药是真的?”他冷笑。
“那我们就等,等若云郡主醒了之后,便知道了。”
“王妃,您先休息吧,若云醒了,我让人来叫你。”溯月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小声说道。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路乐乐后退了一步,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房门道,“但是,只要她一醒来,我就要带轻歌走,谁也不能阻拦!”
“好!有本事你就在这里等,若云何时醒来,你就何时离开。若今日不醒,你就等到明日,明日不醒就等到后日!不然,你就带走轻歌的尸体。”泱未然从溯月手里接过药,推门而入。
路乐乐不理,宛若木偶一样站在门口,她一定会等,等到轻歌回来。
“王妃,你还是回去吧。这样等不是办法,而且你看起来也整夜没有休息。”溯月说道。眼前的女子如此娇小,然而目光却是那样的坚定和执着。面对着七哥,她竟然如此不卑不亢。
“没事的,我可以在这里等,而且,你妹妹也希望我站在这里等。”若云是故意的,如果不好好地折磨她路乐乐一番,她是不会醒的。
“我相信你没有这么做。”沉默了半晌,溯月走上前,突然说道。
路乐乐愣愣地看着身前样貌秀美的少年,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只觉得有些阴霾的乌云下,溯月的脸有一抹羞涩的红。
“我相信你不是毒蛇心肠的坏女人。因为我听到你对轻歌说对不起,连累了她。你如此担心她,为了她愿意在这里等。即便是在南疆,也没有哪个主子对自己的侍女这么好,也没有王妃对侍女说对不起的,所以,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谢谢。世子殿下您先回去吧。”说不定,以后他会发现,其实她已经变成毒蛇心肠的女子了。
“嗯。”溯月低低应了一声,埋下涨得通红的脸,离开了院子。
泱未然关上窗户,不愿再看院子里的人,整个人却倒在椅子上,肺部如撕裂般的疼。
天空乌云翻卷,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若云还是没有醒过来。时间已经接近半夜,路乐乐全身已经僵硬,然而为了轻歌,她必须坚持下去。
“王爷,要下雨了。”羽见看了看园中那个女子,担忧地说道。
“嗯。”泱未然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要不要让娘娘回去?”
“不准!她必须站在那里,就当她是在悔过。”
“王爷,下雨了。”果然,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羽见,你要做什么?”看到羽见手里的油纸伞,泱未然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厉声问道。
“王爷,下大雨了,小小姐还在雨中呐。”羽见站在门口,不敢再走出。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雾雨中那抹纤细不堪的绯红,宛若墨画中的红色染料,不小心沾上了水,渐渐的就要晕染开来。
风雨渐大,那小小的身影似乎在发抖,然而仍旧傲然立在那里,没有动分毫。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沿着她苍白的脸流下,而那双眸子却明亮如宝石,犹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那般。
她是大泱最漂亮的女子,有一双堪比宝石般的眼眸,清澈而无邪。而他是大泱最负盛名的皇子,拥有一张女子都惊艳的清美容颜和一双奇特的蓝眸。
“王爷。”
见王爷呆呆地看着雨中的人,羽见明白事理,忙要走出去,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喝,“站住,不准去!谁也不准给她送伞,不然家法伺候!”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霸气。即便做了他十四年的影卫,羽见也不敢反抗,只得收回伞,担忧地看着园中的那个女子。
与此同时,院子对面的长廊上,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跑了出来。
待看清那人的面孔时,羽见不得不偷偷地瞄了一眼一直坐在座位上的泱未然。果真,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眼底有骇人的怒意。
茶杯中的水从指尖中流了出来,他渐渐松开手,随即身形一闪,竟然出了房门,连羽见都跟不上。
负手站在走廊处,雨大得出奇,地上的水花溅在他淡蓝色的袍子边上,风吹过,掀起袍子,带动了他的些许发丝,让他看起来飘逸得有些不真实。
“世子殿下!”在那打伞之人将走近时,他突然唤道。
溯月听到声音,手不由得一抖,抬头果真看见笑容温和的七哥——泱未然站在长廊下看着自己。
然而,他的声音却无比威严,还带着几分生疏,因为,他喊的是“世子殿下”。
他们认识七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唤他,像是提醒他,此时不要越轨,毕竟,这里是大泱,而在风中颤抖的女子,是大泱的王妃,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嫂。
“七哥。”溯月小心回应,焦急地看了一眼全身湿透的路乐乐。
“世子殿下,雨下得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大泱的雨可不比南疆的雨,淋了容易生病,快些回去。”泱未然笑着说道,目光却落在路乐乐脸上。
路乐乐回头看着溯月,宛若多年相识的老朋友般,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溯月难过地咬了咬唇,转身缓缓离开,像一个失落的少年般,甚至踩到雨水,还狠狠地跺脚,发泄自己的不满。
路乐乐下意识地抱紧手臂,心里有些暖。至少她还是有朋友的,至少还是有人担心她的,不由得,即便是站在雨中,她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而这个笑容也刚好被泱未然捕捉到眼里。
这一刻,他犹如受到某种重击般,突然冲进雨中,扣住她的下颌,然而……那个笑容还是看不到了,那个一闪而逝发自内心的笑容。甚至,连她的目光都不愿意落在他的脸上。
“花葬礼!”他咬牙,雨水冲洗着他清美的脸,让他有了那么几分狼狈,“你以后少接近溯月!”
她扭头没有说话。
“告诉你,若我再看到你像昨天和今天这样在溯月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的话,本王会把你眼睛都挖了。而你,也别想用这张脸去迷惑他、利用他,否则,你这张脸本王照样给你毁了!”
“可是,王爷,你看世子殿下那个样子,似乎已经被我迷惑了呢。”路乐乐冷笑道。
“不要脸!”他低声骂道,声音却在颤抖,心里又闷又堵,“你给本王好好在雨中思过,直到若云醒过来为止。”
“无聊。”看着他悻悻离开的背影,路乐乐没好气地说道。然而,她的身体却在冰冷的雨水中滚烫起来。
“哟,那女人竟然还在。”若云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雨中像落汤鸡一样的路乐乐,捂着嘴偷笑道。
“是啊,郡主,她都站了一天了。”
“哼,岂止站一天,我要她站两天、三天,然后,让未然哥哥休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刚才世子殿下还去送了伞呢。”
“什么?”若云惊讶地问道,眼底又是一丝不满,“哥哥竟然去送伞?为那个女人?”
“是啊,被王爷拦下来了。”
“呵呵呵……”若云一愣,随即开心地点点头,转身躺上小榻道:“给我好好地盯着,一有事就告诉本郡主。”
这一次,她决心搞死那个女人。
此时,夜幕早就落下,雨却没有小。阁楼上,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一刻不曾离开过那抹绯红,直到在夜幕下变成细碎的黑影。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几次,也换了好几次,到第四次门被推开的时候,进来的人,是一脸愤怒的世子殿下。
“羽见,你出去一下。”泱未然摆摆手,羽见低头走了出去。
溯月上前,盯着泱未然,鼓足勇气道:“七哥,你这样对她是不是狠了点?这么大的雨,她已经全身湿透了,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即便是男子都熬不住!溯月从小和七哥一起长大,知道七哥的为人,可是,溯月就想不通,为何一个女子让你如此失常?”
泱未然没有抬头,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蓝瞳,薄唇轻启,声音冰冷没有温度,“溯月,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七哥你讨厌她、你憎恶她,甚至不愿意看她。如果真是这样,七哥你为何不将她休了,让她跟……”溯月顿了一下,“让溯月带她走。”
泱未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溯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七哥不要她,那溯月要她。”
砰!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那桃木桌顿时裂开一道细缝,边上的茶杯顺势滚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而泱未然的声音更是充满了暴怒。
“溯月,你疯了是吗?不过一天时间你就被那个女人迷惑成这个样子。难道你忘记了作为南疆世子的责任,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谈及这个女人,不然,别怪七哥翻脸不认人,现在就将你送回南疆!”
“……”溯月不甘地握紧了拳头,然而内心对泱未然的畏惧还是让他不敢冲动下去。
“还有,不管我多恨她、多憎恶她,甚至巴不得她去死!她花葬礼始终是我泱未然的王妃,谁也不能改变。即便她变成了一具尸体,一抹孤魂,这都是事实。”此时,他的声音非常的冷,带着一种让人肃然的霸道,听起来,像是王者宣布自己的领土权,任何人都不得沾染。
那双蓝色的瞳孔下面没有一丝波澜,猛然望去,像是一片凝结的冰面,深邃得无法让人看透,寒冷得让人畏惧,而那秀美的脸在烛火下又泛着病态的苍白……
一时间,溯月看不懂这位相伴了七年、唯一拥有南疆月重宫血脉的哥哥。
“王爷,小小姐……”门口突然传来羽见的惊呼。
屋子里两个僵持的人循声回头看去,便见院中那抹娇小的身影突然如翩翩黄叶在夜雨中坠落。
“啊!”溯月低呼一声,转身就冲出去,急忙朝路乐乐跑去。
此时天空的雨依旧大得出奇,打着琉璃瓦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落在身上也犹如针刺般疼痛。
地上已经积水,路乐乐躺在地上,头发散开,宛若水草般在雨水中浮动,脸在灯火下有一种死人才有的苍白,紧闭的双眸和发紫的唇没有一丝生气。
“王妃……”见此情景,溯月吓了一跳,蹲下身子忙要将地上的女子抱起来。
谁料,雨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宛如闪电般急速,落在他身前,抢先一步将地上的女子抱了起来。
“七哥……”溯月失声惊呼,手僵在空中。
泱未然半跪在地上,手指放在路乐乐冰凉的鼻息间,然后又扣住了她的手腕,这才发现她全身竟是灼热滚烫的,而且她还在发抖。
泱未然蹙眉,眼底却有一丝慌乱。他起身,将路乐乐抱在怀里,顶着雨飞快地跑向正院,大声喊道:“羽见,传大夫,羽见……快!”
那声音竟然是那样的惊慌失措,一时间,雨中的溯月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好像那个跌跌撞撞抱着路乐乐出去的不是泱未然,而是一个陌生人似的。
半晌才反应过来,溯月忙追上去,见羽见领着大夫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桌子上有昨晚路乐乐留下来的药材,还有一些凌乱的字条。旁边的软榻之上,泱未然则全身湿透地坐在上面,他的怀里躺着昏迷的路乐乐,他的手一直不停地将她脸上的头发和雨水擦去,然而始终擦不干净。
“大夫呢?羽见!”他厉声吼道,瞳孔中有一种骇人的暴戾。
“王爷,王妃全身湿透了,需要将衣衫脱掉。”大夫小声道。
羽见一听,忙道:“王爷,羽见这就去叫丫鬟来给王妃换衣衫。”
“不用了!”他打断,“你去把轻歌带出来,然后你们先出去。本王来换!”
全场人皆是一震,面面相觑,半晌才默默退出去,而溯月此时一脸茫然。
七哥脸上有着焦虑和担忧,还有恐慌,即便是若云中毒,也没见他如此紧张。
“殿下。”羽见看出了溯月的疑惑,带着他走出了房间,叹息道,“世子殿下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溯月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大雨,陷入深思。
屋子里的琉璃光熠熠生辉,床上的女子静静地躺着,湿漉漉的头发铺在被褥上,露出那张灰白但精致的脸庞。
泱未然深吸了一口气,手放在她腰间,将她红色的外套轻轻脱去,又小心翼翼地拉开那白色的亵衣。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愕然地看着那衣服上若隐若现的丝丝血迹!血?怎么会有血?他眼里有一丝茫然,半晌,他将女子再度搂在怀里,将她蔽体的衣服全都褪下。
袒露在他眼前的不是女子特有的光滑如玉的肌肤,而是刺目的伤痕,宛若交错的沟密布在她胸膛、手臂、后背……
几乎没有一片完好之处!
这些恐怖的疤痕,落在她如雪的肌肤上,在琉璃光下,有一种触目惊心的伤痛,让他的心猛地一紧。
“这是什么伤?”他喃喃自问,低头细心地检查着,虽然伤痕已经结疤,然而经过长时间的雨淋,反而更严重了起来。
这些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手指轻轻落在那些痕迹上,指尖竟然在颤抖,不小心碰到溢出的鲜血,他的手顿时犹如触电般收回来。
他不知道,这华丽的衣衫下竟然藏着这么多可怕的伤痕!甚至,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过去的女子,认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就是那高傲地站在自己身前,毫不畏惧的女子吗?昨日见她如此精致漂亮,气色红润,眉目间神采飞扬,说话铿锵有力,还咄咄逼人,然而衣衫之下竟然掩藏着这样的伤!为什么会这样?他将她身体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擦干,动作小心温柔,而自己的脸上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茫然。
“王爷?”
门口传来羽见的声音。泱未然回过神来,忙将旁边的衣服简单地替路乐乐套上,然后起身负手站在旁边,脸上露出以往的冷漠,“进来。”
大夫战战兢兢地跟了进来,见床上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惊,许久才敢将手指搭在路乐乐的脉搏处,然而他的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怎么样?”见大夫半天没出声,泱未然语气有些不耐烦。
大夫一阵哆嗦,忙低下头,继续诊脉,然而,却始终不敢下定论。
“本王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那大夫一听泱未然语气中竟有了一丝杀气,忙跪在地上,“王爷,王妃淋了雨,寒气入体,加上体质纤弱,所以昏了过去,只是……”
泱未然心里顿时一沉,面色犹如覆上了一层白霜,盯着大夫,“只是什么?快说!”
“小的现在替王妃施针,将体内的寒气逼出,然后熬几服药,替她稳住气息。只是王妃身体一时冷一时热,病象诡异,而且面色已成灰白,眉间还隐有黑气,这是传说中的死气,如果几服药下去,还是这个情景,恐怕、恐怕难以醒过来。”
“敢!”泱未然声音骤然响起,“她要是醒不过来,那你也不要活了!”
“啊,王爷饶命!小的一定想办法。”大夫连忙磕头,大声求饶。
“那还不赶紧下针!”说着,泱未然转身走出屏风,便看到轻歌低头站在门口,脸色还好,看来昨晚送去的金疮药很有效。
“王爷,轻歌回来照顾小小姐,您还是早点休息吧。”羽见连声说道。
“不必。”他冷冷回绝,望了一眼走廊上的溯月,目光收回,落在窗户边的小榻上道:“我困了,你拿件衣衫,我就在这里休息,懒得走了。”说着,自顾自地走到那榻上,身子往上一靠,闭目养息起来。
“啊?”羽见茫然地看着隔壁空着的厢房,又见他要睡去的样子,只好笑着走出房间。
“羽见。”溯月起身小声问道,“七哥是不是很早就认识王妃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突然问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王爷和王妃很早就认识了。”
“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了。”羽见顿了顿,望着雨帘道,“应该有十二年了。”那是花葬礼三岁的时候了。
“明白了。”溯月淡淡道,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绕过走廊,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路乐乐的房间里,那大夫都快哭了,无论施了多少针,路乐乐的脸色都没有一丝好转,甚至比之前还难看。更可怕的是,她身体一时滚烫一时冰凉,脉搏也时有时无,还时快时慢,情况反复无常,而逼她喝下去的汤汁也完全没有一丝效果。
时至天亮,雨已经停了,而路乐乐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气若游丝,唇色也由紫色转成灰白,与死人无异。轻歌疲乏不堪,几近虚脱。而那位大夫终于支持不住地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泱未然道:“王爷,小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泱未然低眉看着地上的大夫,抿唇没有说一句话,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晌,一脚将那大夫踢开。
“拖出去,杖刑一百!”
那大夫一听,脸都吓得绿了,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一时间,王府响起了凄然的号叫。这叫声响彻了半边天,而床头,某个昏迷的人,嘴角竟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
“王爷,这个大夫还要给若云郡主看病啊。”轻歌低声说道,手悄悄地与路乐乐的手握在一起,极力控制自己要笑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大夫,就是和若云联合起来陷害她们的庸医。一听到外面的哀号,轻歌心里既高兴又震惊,连床上装昏迷的人的手指都跟着那棍子的节拍饶有兴致地敲打起来。
其实,昨晚路乐乐是真的昏了过去,不过,经历过种种磨砺的路乐乐同学强大地发挥了小强的不死精神,半夜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旁边还有轻歌,和那下针都打哆嗦的大夫。
所以,她就借机整治了这大夫一番。
外面的哀号声已经越来越小,估计那人是撑不住了。泱未然背着手在床边不停地踱步,时不时看着床上的人,又时不时地低着头想着什么。突然,他快步走上前,俯身盯着床上昏迷的路乐乐,双手猛地揪起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都几乎提到自己面前。
“花葬礼,你最好不要给本王耍花样,不然,一旦本王发现你装死,将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最好是现在就给我醒过来。”
然而被拧着的女子仍旧没有丝毫反应,紧闭着眸子,细密的睫毛宛如折断的翅膀般安静,唇色和皮肤同一颜色,没有一点生气。
“花葬礼!”他心里顿时一慌,干脆双手揪住了她的衣服,用力地晃了一下,咬牙道:“本王叫你,你听到了吗?”
路乐乐好似人偶娃娃一样随着他的手轻轻摆动,青丝摇曳,手臂也随着身体摆动。
“花葬礼!”泱未然眼底有隐隐的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摇了路乐乐一番后,见她没有丝毫反应,跟纸片人没有一丝区别的时候,他陡然松开手,而她顺势落下,倒在被褥间。
长袖中的手指微曲,竟然在发抖。他呆滞的目光停留在路乐乐的脸上,心口像焚烧一样灼痛,一股腥甜再也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咳咳咳咳……”曲着身子,他剧烈地咳嗽着,手里白色的丝绢已然通红,他紧紧地抓住这丝绢,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放开,而整个人站不稳,就要倒下。
“王爷!”轻歌大惊,根本没有料到泱未然突然这样,忙大声将羽见喊了进来。
看到里面的情景和单腿跪在地上、咳嗽得无法喘息的泱未然,羽见慌忙掏出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嘴里,然后背着他跑了出去。
却不想,走到门口,泱未然又挣扎着转身指向路乐乐,厉声道:“不准那贱人死!咳咳咳咳……”
打算睁开眼看泱未然咳嗽成什么德行的路乐乐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心里却想:你都要死了,还管得着别人的死活。
四下恢复了寂静,轻歌忙将门关上,将路乐乐扶起来。
“他再不走,我迟早会被憋死的。”路乐乐抱怨道,然后将剩下的汤药一口吞了下去,想到刚才泱未然那咳嗽声便好奇道:“刚才泱未然是怎么了?咳嗽得厉害呢。”语气有一丝幸灾乐祸。
“像是吐血了。”轻歌蹙眉道。
“吐血?”路乐乐吃惊地问道,“他竟然吐血了?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身子骨一定熬不了多久吧。咳咳咳咳……”说着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咳嗽了起来。路乐乐大喜之下,狼吞虎咽地将轻歌偷偷带来的糕点吞下去,又看向窗外道:“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
“好!我继续装死,让泱未然对我们没有警惕,晚上才方便行动。”
“娘娘,不用担心,我们晚上一定能出去的。因为晚上王爷好像要出去,这院子中恐怕只有羽见。”
“那更好。”路乐乐笑道,这一日,等得真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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