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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京城只有几天的路程, 也许是因为快要回到京城中的缘故, 一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中想着各自的事情,朱俭更是时不时地蹙着眉心或者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 沈娇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愿打扰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发呆或者假寐。
朱俭并不是一直同沈娇坐在一处,而是偶尔会出门骑马,每到这个时候沈娇就会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
虽然沦落民间的这些日子她过的心惊胆战,但是也同样让沈娇过上了一段与国公府中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既恐惧于这段时间的沦落,又怀念山村之中质朴平静,看着前方打马慢行的朱俭,沈娇稍稍有些走神, 如果再回去她就依旧是国公府中的嫡小姐, 而对方依旧是皇后嫡出的三殿下, 这段时间共同沦落民间的经历, 就如同一场梦幻一般要悄悄掩藏起来了。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天色将黑的时候, 他们要暂时在一处偏僻的县镇交际的客栈出歇息,因为这处客栈是这段路最后一段客栈了, 如果错过了这个客栈, 今天晚上他们就要露宿野外了。
虽说卫兵们早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 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行军打仗而是护送娇贵的皇子与国公贵女, 所以考虑到沈娇和朱俭,领头的千户还是决定投宿客栈。
这一行护送的卫兵们人数不算少,客栈中勉勉强强能够住下,还好这一处客栈的位置比较偏僻,如今也不是什么旺季,住客栈的人十分少,他们来到之后勉强能够分配下住处。
安排好了朱俭和沈娇的住的地方,千户就指挥着卫兵们整理物品,喂养清理马匹,然后渐渐地客栈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深夜,沈娇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房门被人砰砰地砸响了,外面一片噪杂吵闹的声音,她被这声音惊醒,惊慌失措地穿上了衣裳打开了房门。
就见外面站着神色严峻的朱俭,身后映照着厮杀声和火光,瞧见沈娇发髻散乱衣裳带子都没有系住,朱俭伸手迅速地为沈娇系上腰带,然后拉着沈娇的手飞快地朝外跑去。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
沈娇被朱俭拉的气喘吁吁,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本能地跟着朱俭朝客栈外面跑。
跑动的过程中,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客栈,就见客栈中的掌柜趴在柜台上,身下染了好多血,小二也躺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烧起了火,火势越来越大,卫兵们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厮杀着。
“这是怎么了?”
沈娇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她本来以为快要京城两个人已经安全了,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锲而不舍地追杀卫兵护送的朱俭,不由被对方的狠辣疯狂给惊住了。
朱俭抿着唇不说话,他武艺高强身手又灵活,拉着沈娇很快就冲出了客栈,客栈外面卫兵千户正焦急地看着朱俭和沈娇,朝着朱俭连声道:“殿下快走。”
说着千户就要将朱俭扶到马上,要整合剩下的卫兵带着朱俭离开这里。
朱俭没有应声,而是看向了沈娇,他在沈娇手心点了点,又看向那名千户,对着沈娇指了指。
那名千户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沈娇却惊愕地看向了朱俭:“三哥,你让我先走,这怎么可以?”
面对千户和沈娇的质问,朱俭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见沈娇焦急地想要说什么,朱俭嘴唇微翘缓缓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沈娇的手,指了指客栈中的黑衣人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冲着沈娇摆了摆手。
不愧是同朱俭长时间在一起相处,沈娇只不过琢磨了两下就明白了朱俭的意思:“三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反而耽误我们两个人逃离,所以你想让我先走,可是我……”
朱俭见沈娇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废话,直接扶着沈娇上了马,又让那名千户安排两名卫兵同沈娇一起。
见沈娇离开,千户也明白了朱俭的意思,他焦急地看向了朱俭道:“殿下,属下现在也护送你离开。”
然而朱俭却眯了眯眼,看向了客栈中杀出来的黑衣人,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双剑,杀向了冲过来的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原本看见有快马离开了客栈,还以为是卫兵先护送着朱俭逃走了,然而瞧见朱俭依旧在客栈这边,顿时就放弃了追杀白马上的沈娇,而是一波一波冲向了卫兵之中的朱俭。
就说沈娇坐在白马上一路狂奔,虽然她身边跟着两名卫兵,大部分黑衣人也都被朱俭吸引了注意力,但是也有不知道情况的黑衣人追了上来,沈娇身边的两名卫兵为了保护沈娇的安全,同那些追上来的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最后只有沈娇一个人冲向了京都城门的方向。
天已经亮了起来,沈娇全身神经紧绷,死死地夹着马腹,任由发髻衣衫因为夺路狂奔而变得散乱起来,她也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甚至顾不上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汗湿透的衣裳。
此时沈娇的眼中只有那扇京城的城门,只要她能够冲回到京城中,同皇城中的皇后报信,那么三哥就能等来救兵了。
就在沈娇咬着牙一路朝京城城门冲去的时候,晨曦之中的京城大门缓缓打开,一对守城巡城的士兵缓缓走了出来,瞧见狂奔的白马顿时愣住了,当下就有人呵道:“下马,接受盘查。”
然而沈娇根本不是什么娴熟的骑手,她仅有的两次骑马经验都是因为逃命,如今驮着她的白马跑的这样快,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停下来,所以就在守城士兵惊愕警惕的目光中冲了过去。
那几个守城士兵顿时拿出了武器对准了马上的沈娇,有两个人甚至手脚麻六地直接扔出了麻绳,麻绳拉的绷直拦住了沈娇的去路。
白马收势不急,一下子被麻绳拦住四肢,嘶鸣着朝地上摔去,沈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摔断脖子的剧痛并没有出现,沈娇直接摔在了一个人怀中,那个人搂着她皱着眉头看着怀中的沈娇,低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沈娇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从对方怀中抬起头,发现接住自己的竟然是楚何。
然而这个时候沈娇根本顾不上太多,而是拽着对方的衣襟站了起来,盯着楚何大声道:“送我进宫,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楚何只是皱着眉看着沈娇并没有说话,他瞧着沈娇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眉间的折痕几乎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张嘴就想要问沈娇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又不安分地惹到了什么人,这才遇到匪徒流落到了外面。
但是沈娇哪有兴致同楚何再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拽着楚何的衣襟,一双眼睛几乎喷火般地瞪着楚何,大声道:“我要去见皇后娘娘送我进宫。”
沈娇与皇后的关系宫中谁人不知,楚何只当是沈娇又想要攀附皇后或者攀附三殿下,他心头就有些不快,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更想问沈娇知不知道她口中的三哥如今还生死不知地沦落在外面。
然而对上沈娇坚定发怒的眸子,楚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沈娇送上了自己的马沉声道:“我送你去皇宫。”
沈娇脸上这才升起了一点笑意,她朝楚何福了福身:“大恩不言谢,楚侯爷今日的帮助,沈娇心中记得了,日后定然会向楚侯爷致谢。”
楚何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睨了沈娇一眼,打马带着沈娇朝皇宫跑去。
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路上稀稀拉拉的只有出摊的小贩,行人也只有急匆匆的几个,虽说如此,但是这些人也看到了马上的沈娇和楚何,瞧着沈娇一副完全没有形象的样子,顿时对着沈娇指指点点了起来。
毕竟大周朝对女子的要求还算是多的,如沈娇这样一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大早上跑在街道上,自然是会被众人指点,更何况她身后还坐着楚何。
然而此时沈娇根本没有心思在意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只一心想着赶紧到了皇宫中见到皇后杜云娘。
好在楚何马术娴熟,带着沈娇很快就到了宫门口,这会儿也有零星几个宫人瞧见了两人,顿时都有些吃惊。
到了宫门口,沈娇扶着楚何的手跳下了马,瞧见沈娇朝宫内跑去,楚何颇有些遗憾地瞧着沈娇的背影,暗暗捏了捏刚刚扶着沈娇的那只手指。
沈娇看也不看楚何就朝宫里,头也不回地朝楚何道了声谢,但凡有拦着她的宫人,她就直接报了名讳,说自己是英国公府嫡小姐沈娇,有天大的事情要求见皇后娘娘。
还好当初杜云娘下了口谕,只说如果是沈娇过来一并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放人进来。
宫里的人也是听说沈娇出了事的,他们还惋惜过如沈娇这样一个貌美的世家小姐居然遭了劫匪生死不知地沦落在外面,就算是以后命大被救回来,只怕也再不能入了京都上层了。
这些人还想着沈娇和三皇子失踪的那些事情,却冷不丁瞧见沈娇像疯子一样地冲进来,心头都有些惊骇,更是不断猜测着这位沈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能让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变得如同疯婆子一样。
这些宫人的想法如何,沈娇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总算是到了杜云娘的乾宁宫,杜云娘已经坐在梳妆镜前让宫女梳头了。
梳妆镜中映出一个鬓生白发的女子,那女子脸上也不见半点笑容。
这段时间因为沈娇和朱俭失踪的事情,杜云娘被宫里的宁贵妃和张淑妃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一个失去了嫡子又没有娘家撑腰的皇后,她们倒要看看杜云娘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两宫瞧她笑话倒也不是什么问题,最主要的是她实在担心沈娇和朱俭,尤其是沈娇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儿遭了劫匪,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时下重女子名节,也不知道沈娇回来后要遭到什么样的非议。
就在杜云娘心中又想着皇儿和沈娇的事情时,就听到有宫人领着人匆匆走了进来,以为是另外两宫又派人过来找事,杜云娘顿时皱起眉。
然而还不等她扭头看向外面呵斥出声,就见沈娇衣衫不□□尘仆仆地冲了进来,一见到她就直接扑了上来:“皇后娘娘,快,快让皇上派人去救三哥。”
不等杜云娘问她什么问题,沈娇就已经赶紧将最重要的话说出口,杜云娘听见沈娇的话豁地站了起来,她一把拽住了沈娇的手腕,将气喘吁吁地沈娇拉了起来:“好娇娇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三哥怎么了。”
“哎呀娘娘不能再慢慢说了,我和三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三哥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有好多黑衣人不要命地冲过来要杀我们,三哥让我骑马先走,他同那些千户留下来断后,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娘娘,你赶紧派人过去吧。”
杜云娘脸色变了变,她转身朝乾宁宫外走去,见沈娇也要跟过来,她看了看沈娇此时的模样,放缓了表情和声音道:“好孩子,你先回国公府中去,你家人这段时间也是担心死你了,这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再操心了,就都交给本宫来解决吧。”
沈娇瞧见杜云娘的表情她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沉了下来,对于皇后她有种天然的信服,在她眼中教导了她许多的皇后比她要厉害多了,如果这件事由皇后接手,三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沈娇也就点了点头,按照杜云娘的吩咐稍微收拾了一下朝国公府走去,按照杜云娘说的那样,如今时辰尚早,她早一些回到国公府中也免得路上有更多人瞧见。
旁边的嬷嬷心疼地瞧了沈娇一眼,顺手将沈娇的头发随意扎了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沈姑娘赶紧回去吧,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到沈娇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楚何竟然还站在外面,看到楚何沈娇有些惊讶,不过方才对方毕竟算是帮了自己,因此沈娇也不好再对楚何摆着一张排斥的臭脸,也就勉勉强强地朝楚何道了声谢,转身就朝英国公府走去。
哪知道走了几步转身一看,发现楚何竟然牵着马跟在自己身后,沈娇顿时皱起眉:“楚侯爷不是还在当差,这是要做什么?”
楚何抿了抿唇,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依旧是冰冷如同霜雪一般,听见沈娇这样问,楚何也就低声道:“你这般模样走在街上毕竟不安全,本侯爷乃是上直卫千户,算起来京都街道的安全都属于本侯爷的职责范围,如今既然送了你去了皇宫顺路将你送回国公府也没什么。”
见楚何这样说,沈娇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再加上上次半路上遇到劫匪的事情实在是给她留了点心理阴影,此时好不容易从外面摸回到了京都,沈娇实在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如果不能查出来那些劫匪到底是怎么谁的手笔,就算是死了沈娇也觉得自己不会瞑目。
所以楚何这样说,沈娇也就没有吭声,任由对方将自己送回到了国公府中。
楚何却是默默地盯着沈娇的背影,只觉得对方衣衫凌乱发鬓歪斜的样子,竟然愈发夺目的娇美迷人,比时常在他梦中出现的那个她,更叫他心驰神动,只让他怀疑沈娇沦落在外面,是不是学了什么邪术回来,竟然这样能蛊惑人心。
将沈娇送到国公府大门口,国公府中守门的小厮瞧见是沈娇回来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惊愕地揉着眼睛,直到沈娇无奈地唤了对方好几遍,那小厮才惊叫道:“老爷,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一声大喊冲破了国公府中死气沉沉的早上,原本因为国公府上香的队伍遭到劫匪,一众小厮丫鬟全都被杀,沈娇沦落在外失踪而蒙上一层阴霾变得死寂的国公府似乎瞬间活了过来。
接着就听国公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立率先冲了进来,一把搂住了沈娇。
此时沈立也完全顾不上什么羞涩了,只知道紧紧地搂住了沈娇:“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弟弟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
拍了拍沈立毛茸茸的脑袋,沈娇欣喜地发现弟弟竟然又长高了,居然已经超过了她以扁指了,看上去更像是个大男子汉了。
沈安和老夫人沈陆氏也都出来了,沈陆氏面色看上去十分不好,眼睛暗沉沉的没有什么光泽,看样子是沈娇失踪的这段时间没少哭过,如今瞧见沈娇终于回来,沈陆氏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忍不住拿着帕子擦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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