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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沥，不知是哪家高楼大院的女子正在轻弹琵琶，声如珠玉落盘，清清泠泠的，一点一点拍打着人的心头。
楚莲顺着那声音，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
半晌，褚明淳才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儿在上遥城与你产生了过节，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冰释前嫌。”他连问句都没有用一个，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敷衍。
楚莲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褚大人客气，令郎若不是有你的吩咐，又怎么会追着我一路跑到上遥呢？再说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雪原石殿中，褚大人不是也曾携弟弟妹妹攻击我么？”
褚明淳沉默了一会，随即苦笑道：“有些事情，我先前想不明白，才会导致我们之间误会颇深。现在清楚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楚莲似乎是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她抬头望向黑色的夜空，“大人莫要兜圈子了，有话便直说吧。在这帝都，我也没什么靠山，你们若想杀掉我，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是吗？”
一旁的丫鬟听见这话，脸上立刻白了三分，警惕地盯着褚明淳。
楚莲好笑地看她一眼，吩咐道：“你先下去。”
“可是......”丫鬟犹豫。
“没关系，”楚莲安抚性的拍了拍丫鬟的肩膀，轻声道：“进去吧，有需要的话我再叫你。”
丫鬟这才不清不愿地走了。
褚明淳见那丫鬟离开，立刻冲楚莲连连摆手，一副老实人的模样，面红耳赤地解释道：“莲小姐误会，误会了。在下今夜，实在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前来，希望能够与小姐化干戈为玉帛，彻底的冰释前嫌吶。”
“哦，”楚莲眉毛挑起，冲他一笑：“那......褚大人打算怎么个冰释法？”
褚明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当即垂下眼睛，轻声道：“清君侧。”
楚莲：“......”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简单粗暴吗？推翻一个政权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无语地看了褚明淳一眼，差点忍不住翻出了一个白眼：“褚大人，先不说这件事的难度大与不大，能不能做成。我就想问一句，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褚明淳抬起眼睛看着她，然后道：“当然有关系，因为你就是下一任君主。”
楚莲：“........”
这是她第二次无语。
不过眨眼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这群人脑子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正如龙族在帝都之中安插了内奸，可以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那样，这群掌权者同样也安排了人在龙族。
简单来说，就是她被七叶、临渊涮了的那件事，在帝都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肯定是知道她与龙族已经闹翻，所以趁此机会跑来当说客，目的就在于利用她这个转世公主的身份。
想到这一层，她脸色淡了几分，讥笑道：“褚大人，你可知道？一百年前，白薇公主正是被当今圣上的祖辈从云梦泽请来当了皇帝，然后没几年，公主就被莫名其妙的毒死了。现在，你却想要我来当这个皇帝？”
褚明淳脸上一冷，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楚莲继续道：“白薇公主不就是一个傀儡皇帝么，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她被利用完了以后，没过多久就被毒死了。这前车之鉴可在那儿摆着呢，您说，我要是当了这个皇帝，会不会也被人莫名其妙的弄死？”
说完这句话，她眼中寒光一闪。
方才还好言好语说话的女子，此刻的眼神，竟将褚明淳看得心里一紧。那眼珠深得像是里面藏了一口深井，叫人怎么都看不见底。
褚明淳愣了一会儿，倏地一笑，低声道：“赫连家族尽是宵小之辈，所以才会有负白薇公主所托。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既然莲小姐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瞒你。”
“当年，的确是赫连家族背叛了白薇公主！”
楚莲淡淡地瞧着他。
褚明淳继续道：“一百年前，龙族进犯云梦泽不成，转而攻袭北川大陆，我族力量低微，根本无法与其正面对抗，结果是白薇公主带来各种抵抗方法，这才将龙族的侵犯镇压下去。”
“后来，白薇公主的仁慈与品德获得了整个北川大陆子民认同，便被我们几大家族的长老推崇为皇位继承人。公主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见生民涂炭，她动了慈悲之心，便继承了皇帝位。”
“谁知几年后，她却突然离开了皇宫，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据说，那些日子，几大家族的长老派人找她都找疯了。”
褚明淳说得这些，都是楚莲知道的，听到这儿，她便有些不耐烦了，不疾不徐地打断道：“褚大人，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么？”
褚明淳话音被她打断，但是也没有恼火，反而淡淡一笑：“莲小姐莫急，这些事情虽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毕竟关系重大，既然我带着诚意前来与你结盟，自然会一点一滴对你解释清楚。”
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楚莲心里却更加烦了，尤其是雨越下越大，她的肩膀上已经沾了一些水，冰冰凉凉的，很不舒服。
她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个老不死的尽给人添麻烦，一边做出一副客气的态度，示意对方继续讲。
褚明淳这时却不慌不忙起来，许是话说得太久，有些口干舌燥了，他端起桌上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才慢慢地继续讲。
褚明淳卖了个关子道：“莲小姐可知，白薇公主当年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楚莲点点头，道：“这点我大概知道一些，她似乎去过上遥。”
褚明淳笑了笑：“莲小姐所言不错，白薇公主不仅去过上遥，她还去了龙族埋骨之地———龙冢。”
楚莲心里奇怪，白薇公主去龙冢一事，怎会被帝都这群人知道的？
褚明淳接着道：“白薇公主在龙冢，遇到了曾经的龙族领袖，也就是至今被镇压在西荒大不敬之地的龙神，他们之间，定了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
褚明淳：“白薇公主答应龙神，愿意从北川大陆辟出一片地域给龙神，作为龙族新的栖息地。”
“而龙神则允诺，龙族迁出西荒后，绝不加害任何北川任何子民。”
这点楚莲知道，虽然不是在青晷的记忆中亲耳听到，但通过白薇公主与龙神的对话，她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但她不知道的是，龙神的眼睛为什么会瞎？
想到这里，她面露疑惑之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褚明淳：“那这场盟约起效了吗？”
褚明淳冷笑一声：“白薇公主生在云梦大泽，又是被一群精灵养大的，心性难免单纯，那龙族之人何等狡猾，莲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
“哦？”楚莲惊讶：“是龙神违背了盟约？”
褚明淳摇头：“倒不是这样。那场盟约，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生效，便被破坏了。”
楚莲心下了然，但面上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懵懂地试探问：“那又是为何？”
褚明淳却叹了口气，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当初，龙族与我北川大陆的争斗正处于拉锯时期，时任赫连家族的赫连麒长老，在龙族安插了一名探子，那人也是个人才，靠着几次小小的功勋，竟然混到了龙族高级将领的位置，同时也获得了龙神的几分信任。”
楚莲眼神一暗，看来，叛徒，内奸，间谍，这几种人，不管到了哪里，永远都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后来呢？”楚莲低声问道。
褚明淳便接着道：“后来，龙神自然是将自己与白薇公主的约定告诉了他，而龙神同时说出来的，还有白薇公主与临渊太子成为恋人一事。”
楚莲不置可否，既然连结盟一事都能泄露，那么知道白薇公主与临渊之间的情感纠葛的，应该更不在少数了。
褚明淳不等她说话，便继续道：“白薇公主年轻美貌，那临渊太子也是一表人才，且从小就跟随着公主修行，二人发生感情，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褚明淳为何如此说？
楚莲想了想，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
这人一边要指摘白薇公主，但同时又要顾及着那是自己的前世，不能指摘太过，碰到能捧两句的情况，自然也是要表表意的。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褚大人继续讲，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褚明淳：“唉！可叹，白薇公主与那临渊太子本事郎情妾意，说知偏被赫连家的人认定了她是被龙族引诱，迷失了心智，于是，他们便想法离间了公主与临渊的关系。”
“白薇与那临渊相识多年，感情之深，自然是无法轻易撼动的，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白薇与龙神订立的盟约上。那时，两者之间刚订不久，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商议，赫连麒长老便让那名安插在龙族的探子发动了叛变，趁那次机会，还将龙神的眼睛刺瞎了。”
“龙神的眼睛怎会被轻易刺瞎？”楚莲不可置信地问。
褚明淳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硬来自然是不行的，但你忘了吗？那时，白薇公主已将各种对付龙族的法门交给了帝都的高层管理者，他们有的是办法。”
楚莲默然无语。
话说到这里，就算不用听下去，她也彻底明白了。
难怪在记忆中，她看到龙神会对白薇公主拔剑相向，原因竟然是一场刻意制造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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