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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场梦,梦到结尾。
江宁倏然睁眼。
她一点儿都不想沉浸在梦境里,因此只需要短短的一眨眼的时间,她就完成了梦境到现实的切换,从噩梦里抽离。眼底没有普通人睡醒后的惺忪,她非常清醒地看着头顶。
只一眼就得出了自己不在正滨江的答案。
记忆如潮起潮涌,江宁坐起身,借着从门口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了看自己的着装。
是一件黑色的T恤,笼在她身上就像穿了一条裙子。衣服材质并不舒适,却带着一股儿洗衣皂的清香。
谁给她换上的,答案不言而喻。
在她所在的窄床边置着一根小凳,凳子上摆着装满药水的杯子以及一直响个不停的她的手机。
江宁没去碰药,她拿过手机。
手机电量是97%,充电口还连接着充电线。
江宁扒了充电线,手机亮了一下提示‘充电结束’。借着手机的光亮,江宁才发现手机下压着一张纸条:
醒了就喝药。
药冷了就掺热水。
我出去一趟。
江宁凝着宋景的字迹,学生时代时宋景的字龙飞凤舞,家里破产后字迹反而把嚣张和肆意都收敛了。
她扔开纸条,拿着手机给俞子言拨了过去。几乎是按下拨号键的下一秒,俞子言就接起了通话。
“小江总,你……”
“说正事。”
通话那头的俞子言没办法,只好隐下担忧先汇报情况。
“拟出的方案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小江总,您这边情况怎么样?”
“出了意外。”江宁有些烦躁:“行车记录仪应该没有内容。”
“那我再联系段敏的大粉。”
江宁冷笑一声说:“大粉?一个大粉才煽动6个粉丝找上门?是大粉实力不够,还是我给的钱不到位?”
“……”俞子言沉默了一下:“小江总,闹事的人太多的话,我担心您的安全。”
“挂了。”
江宁撂了通话,她准备登录上邮箱去看方案。
但是宋景这家小破店的网络太差了,差到她连账号都登录不上去。
江宁打开门,要去找网络稍微好点的地方。
一开门,猝不及防对上宋景黝黑复杂的眼。
江宁也不意外,更没有被人戳破坏事的窘迫,瞥了他一眼后,视线下滑,落到宋景手里的精致的包装袋上。
包装袋上写着品牌名,La Perla。
是江宁平时穿的内衣品牌。
看来宋景出去的这一趟就是去给江宁买内衣了。
宋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江宁。
江宁没有立即去接,反而问:“你听见什么了?”
宋景说:“所有。”
眼底涌动着情绪,他明显是有话要质问江宁的,但最终都收进腹中。
江宁笑了下,伸手接过内衣袋子。
宋景转身要去做自己的事,江宁就冲他喊:“有问题就问啊,我不会瞒着你。”
宋景确实有很多话要问江宁,比如,你药吃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之前吃的药到底是什么?还有你腰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通话内容又是怎么回事,那些闹事的人是你故意让他们上门的?
这些问题在他嘴边翻涌,几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尽数被压了回去:“没有。”
顿了顿漠然道:“既然醒了,你可以走了。”
然后抓过车钥匙递到江宁眼皮底下。
江宁看着宋景的手,手上密布着伤口,看样子是上次捏碎玻璃杯子留下的伤痕,可见当时宋景有多愤怒。
她凝着宋景的手,慢慢悠悠开口:“段敏是苏延洲的情人,苏延洲前段时间想和盛宁合作,被我拒绝了。所以段敏受苏延洲指使故意耽误广告拍摄。”
宋景微微怔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江宁主动陈述。目光落向江宁时,不慎看见了她胸前隆起的轮廓,偏开脸道:“凭你的能力有一万种打击苏延洲的办法,哪一种办法都比你当面和她起冲突好。”
她笑了笑:“宋景,你说如果我不想要视频流出来,这段打人的视频能流出来吗?你再想想,为什么视频只有打人的部分而没有前情后果。”
江宁看见了柜子上的烟,把手里的内衣丢在一旁,去拿烟。
宋景刚要制止,手伸到一半却收了回来。
江宁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
“有火吗?”江宁取出一根烟夹在指缝里,她看出宋景的挣扎,干脆拿过宋景手里的车钥匙,发动汽车,用车上的点烟器点了火。
她懒洋洋靠在车门边,啜了一口烟后开口继续解释:“因为这段视频就是我找人拍的,也是我找媒体发布的。计划嘛就是让这事发酵闹大,等事件到达热度到达最高度,经过恶意剪辑的完整版视频就会发布出来。”
“这个视频里,是段敏因为业务能力不佳迁怒SNN的员工,不过很可惜,她并不知道她迁怒的员工就是我。我好言好语劝,可惜她不听,甚至朝我泼了水,既然是她先动手,我凭什么要忍?”江宁无意间看见车镜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地捆在脑后。
她伸手去扯橡皮筋,嘴上没停:“这件事本来到此为止,可惜段敏想要碰瓷SNN,发布声明要求SNN道歉。我不打算和她计较,她的粉丝却欺负到我头上,砸碎了我的车还打伤了我。等两段视频都发布出去后,我从施害者身份完美逆转成受害者。你说段敏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演艺事业慌不择路地供出苏延洲,这个时候煽动粉丝的人‘自首’,声称这一切都是苏延洲安排的,目的嘛,就是因为我拒绝苏阳的合作而被苏延洲怀恨在心。”
“苏阳房地产已经被标记成ST股,你说它的股票会不会跌到1元以下,等苏阳房地产连续20天保持1元面值,它就会被强制退市。”江宁理了理头发,随后看向宋景。
“可惜你多管闲事。”她的语气毫无预兆地冷了下来:“让我的计划全部泡汤!”
宋景看着江宁,本就漆黑的瞳孔因为缠绕着复杂而变得深不可测,明明二人近在咫尺,中间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就是江宁的手段。
对松立如此,如今对苏阳地产也是如此。
宋景垂眸,不动声色掩过眼底的晦暗。继而也点了一根烟,小破修车店立即烟雾缭绕。
“江宁。”他说话间溢出烟雾:“还不够吗?”
掸了掸烟灰,宋景的凌厉的视线重新落在江宁身上,他们两个人对视着,周遭混着二手烟的空气翻涌,慢慢形成一种诡谲又尖锐的气氛。
江宁毫不畏惧宋景的眼神:“不够。”
她说着,毫不掩饰唇畔的嘲讽,像是魔鬼的呢喃:“我不止要苏阳退市我还会让苏阳成为第二个松立。哦差点忘了,苏延洲可是宋公子的好兄弟,怎么,现在是觉得我牵连无辜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宋景眼神中的情绪都褪了色,语调异常平淡地说:“你故意把计划说给我听,那么你期待我是什么反应?愤怒?生气?悲恸?江宁,松立破产,我贬卖我妈留给我的股份,还不够让你解气,还不够让你满意吗?”
他摁灭烟头,然后上前,蛮狠地将江宁抵在车门上,继而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江宁直直地看着自己:“是想要我的命?好啊,你拿去。”
他喘着重气胸膛剧烈起伏:“店里的工具很多,你身后就有扳手。”他松开江宁,指着自己的头:“往这砸,我他妈要是哼一声,老子出门被车撞死!”
外边的雨还没有停,他头发还湿漉着,身上也浇湿一片。脸色看上去是不以为然,然而眼底深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黯然神伤。
宋景是真的难过了。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平息江宁对他的恨。
他以为松立破产就能抵消年少的过错,但显然的,在江宁心中这两件事的分量不够让天平平衡。
江宁好笑地看着他,问:“你的命值几个钱?”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宋景丢盔弃甲。
宋景大失所望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江宁,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江宁顺势推开宋景:“我是变了,当然你也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她的笑意一点点放大:“我们的结识缘于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友谊’。”
然后她拉过宋景的手,趁着宋景毫无防备间猛然覆在自己未着束缚的胸前:“宋景,有反应吗?七年前不惜一切探索的哲学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宋景要抽手,江宁却不允许。疯子的力气在这一刻充分发挥,她歪着脑袋笑着说:“宋景,告诉我,替我换衣服的时候,没有想过和我发生关系?”
宋景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没想到这种情/色的话语能轻飘飘地由江宁宣之于口。
“哦呀,这是什么表情?”江宁垂眸思考,继而恍然大悟:“又要说不认识我了?好吧,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狞,反犬旁的‘狞’。”
长了獠牙利爪的‘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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