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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沫回来, 睡了好久。
像条毛毛虫一样,裹着被子团在床上,时不时吹破鼻涕泡泡, 就剩个屁股撅得老高。西斯叫了几回崽崽, 捏鼻子挠手心, 小姑娘岿然不动。
男人检查过女孩的身体, 确认没问题。
干脆由着她睡。
虽然睡了很多天, 但是陈沫做的梦很短暂、枯燥。
黑暗潮湿的山洞没了,低低嘟囔的烦人声音没了……她在河边玩泥巴。毛茸茸的绿草坪下全是黝黑松软的土壤, 她拱啊拱,很快拱出一个小小的坑。
河水慢慢渗透, 也有些小型鱼游进来。
女孩爬过去,张嘴要吃那些误入坑洞的小鱼。
忽然想起食物不煮熟,吃下去会生病的, 咬住了又吐出去。
哎……怪怪的。
脑子里想的东西,怪怪的。
河中忽然有大片的水花溅起——冰凉的水滴洒在身上,好凉。
她扭来扭去,想把身体甩干。
闪亮的日光下, 闪亮的水滴下,人身蛇尾的生物趴在岸边, 平坦的胸部应该是雄性。他偏头靠在她拱出的小水坑旁, 鼻尖下巴沾点黑土,青白色的肌肤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他有手, 五根指, 指间长着水栖生物才有的蹼。
有眼, 不会眨动, 但是在陈沫的长久注视下, 紧张时,眼眶内左右两侧会有白色的瞬膜阖拢。瞬膜眨动的速度很快,如果不仔细观察,通常注意不到。
皮肤和虫族类似,没有毛孔,质感看起来很厚。
仿佛鲨鱼皮。
也许是常年在海中居住,他身边围绕着几条专门吞噬残渣的寄生小鱼。
“嗨。”
对方挥挥手,细长的指尖看起来很软,没有骨头似的。
粗壮遒劲巨尾在身后的河流中翻腾,这边才隐没,那边又升起,小小的河道几乎被全部占据。蛇尾上面附着的鳞片很细很小,阳光照射,就像投入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尾巴把光吃掉了。
黑沉沉的,不会反光,是冷血生物独有的渗人。
“黑蛇郎君!”
陈沫脑子里蹦出一个词。
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条青蛇弟弟?”
对方转动脖子。
青白的脖颈有喉结,但是没有颈纹,“什么?”他不懂她说什么。
在梦中,陈沫想不起自己是陈沫了。
但是依旧不喜欢蛇。
她脑中有些零碎的记忆:很小的时候在田埂边玩,水沟里的小蛇呲过她。
这些无脚自行的东西,捉摸不透,如果没有参照项,你甚至无法感知它们的速度。
女孩往后缩了缩。
没发现自己现在也是没脚的家伙,并且论粗论壮,比对方还大一头。
人蛇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自己合抱之粗的尾巴,问道,“你不喜欢蛇么?”
“……我也不太喜欢自己。”他收束尾巴,滑入水中,只剩两只眼睛和一对尖耳朵露出水面,声音闷闷的,带着水泡的咕咚声,“但是来见我一面吧,亲爱的,我叫冥夜,住在很深很深的海里,一直在等你。”
“一直一直。”
“来见我吧。”
奇怪的梦结束。
陈沫醒过来,又想起自己是陈沫了。说起来往常做梦,即便爬来爬去也还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这次做梦就差点忘记地球土著的身份了。
……莫不是老年痴呆前兆?
女孩看着满是口水渍的床单,有些懵。
这……他妈,谁流了这么多口水?一股口水臭啊!女孩呼两口气,很累似的,紧紧拽着被子的手终于放开,抻胳膊抻腿,张嘴伸懒腰。
“……我养的猪终于醒了。”
现在正是午夜,西斯白日忙着摸排沫崽子窝里的情况,刚回来躺下没多久,见着小姑娘憨狗儿似的吧唧嘴,赶紧搂到怀里抱抱。
陈沫推他,“呃……你怎么还在我房间?”
“你又没告诉我睡哪。”
西斯凑过来亲她脸,亲完又捏,想得不行,“看你困的,我还以为要睡到明年。”
“我……睡了多久?”
“现在都冬天了,你说呢?”男人的绿眼睛笑盈盈的,伸腿夹住崽子,脚趾狠狠按两下那总是撅得老高又不给干的小屁股,声音有些哑,“你养的龙和机器人管家都回来了。”
“唔……”
女孩抓抓头发,还没完全清醒。
“大触和小白要账回来了啊……”
西斯继续捏她脸,夹陈沫的姿势,跟夹着肉的馍一模一样。
他擦掉流出的口水,蹭不够,使点劲又把虫脸都蹭歪,“崽啊,爸爸帮你挣了好多钱哦。”
“……嗯,所以呢?”
“你不犒劳一下?”
陈沫怼两下,挣出西大闸蟹的怀抱,没好气道,“我本来就有钱,年纪轻轻就有星球,还有一项稳定营收的生意,不久前还是暮光星球的官方代表哦,你能帮我挣多少钱?别给我装大尾巴狼。”
驱虫剂卖到天花板,一年有十个亿的利润就佛祖保佑了。
今年要不是展销会帮大忙,沾了秃头老哥的光,哪里去找几亿星际币的单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西斯是那种几十亿币都可以随意送人的巨富虫。
他说的好多,一定是超乎她认知的……好多。
男人眸光冷下来。
他这样的家伙,本来就小肚鸡肠满只能顺毛捋。别人都是“西斯大人”、“西斯大哥”地叫,到小屁崽子嘴里,怎么就成了小白脸一般骗吃骗喝骗抱抱的低级人物。
她爬开。
西斯干脆踹一脚,把陈沫踹下床。
“滚。”男人抱着枕头,懒洋洋道。
“滚就滚……你趁我睡觉没少占便宜吧,这床上的口水是不是你的?”女孩揉揉屁股,站起来叉腰。
“呵。”他掀了被子被套,重新换过之后,继续瞪她,“亏老子每天捏着鼻子陪你睡,小屁崽子蹬窝流口水,还栽赃到你爸爸头上。”
“你说谁蹬窝?”
“谁臭说谁。”
陈沫闻闻自己,果真一股浓烈的口水臭。
咦,好恶心。
脸红一会儿,爬去洗澡,洗着洗着西斯进来,递给她一柄超级长的木刷子,“快刷刷,都有城墙厚了吧。”
她都来不及尖叫捂胸,就站起来捶他了。
“你烦不烦!”
女孩身上好多沐浴露泡泡。
淡淡的草木香混着酒香,是星际最流行的那款,沐浴露里添加的黑沼星活性吸附物,不仅能去污,还有去角质的功能。
本来睡臭了的一只虫,现在洗得多白多香。
那腰,多细。
一只手就能折断,那小山包多俏,经不起他折腾的。
西斯淡定看,唇边有点懒散的笑。
看着看着,浴室里满满都是兰花幽香,熏得要死。
咦,这家伙骚起来了。
陈沫吸吸鼻子站起来,西斯把人勒在怀里,使劲使劲亲,嘴边全是沐浴露泡泡,笑得欠揍,“打是亲,骂是爱,你看看你,爱我爱得那么深。”
两只虫凑一堆就没有安宁的。
她敲断他鼻梁骨后,男人擦擦鼻血,拧正骨头,眼看着是要变出镰刀削虫的,忽然闷声走进浴缸,按着女孩的脑袋,凶神恶煞挤了点洗发露。
……乖乖搓泡泡。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按到头皮,轻重适宜地揉。
陈沫触手都变出来了,伸出浴缸张牙舞爪一会儿,乖乖收了回去。
这洗头小弟。
可以啊。
她抱着膝盖眯眼睛。
浸泡在温水中的脚趾动来动去,如果有尾巴,尾巴都翘上天了。西斯弯腰挤沐浴露,洗完一遍继续洗,陈沫头发很长,又密,平时毛毛躁躁的,很少细心保养。
他翻看过她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面除了扣扣搜搜一点币。
就剩一堆吃的。
“哪有你这样的,是不是想在头上养鸡?”
“哎呀,像你这么洗,我每天得花两小时,还要不要干别的啦。”
“那你剪短啊。”
也省得每次一抱,陈沫就要揪头发,动来动去的。
剪头发三个字对秃头少女来说,简直平地惊雷。她炸毛似的拍水,“剪是不可能剪的,一辈子不可能剪的!”
不剪又不保养。
西斯给她气笑了。
男人洗完,出去搞了瓶柔顺剂进来,兼职tony老师给自家崽崽泡头发。最后搞完都大半夜了,陈沫又困了,还得被西斯爸爸抓着吹头发。
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醒来,又看西斯在翻她内|衣。
真的……
她就没见过痴汉,又痴汉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物。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你干嘛?”女孩蹿起来。
“丑了吧唧的,扔了。”
包括bra在内,西斯扔了她好多衣服,最后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崭新裙子,拎着崽崽换上。
他厌恶她的衣品很久了。
抓着崽子换好,又在她头上别了颗星陨钻的发夹。
看来看去,西斯弯腰捏她脸,“乖了。”
“嗯……”
是挺好看的,洋娃娃一样,又不会妨碍行动。
头发也超级顺滑,都能去拍广告了。
女孩拉着裙子走来走去,摆摆裙边,看完镜子,惊道,“这个裙子我有的,当时星际网上的爆款,为什么你这条比我买的好看!”
西斯抱手站在墙边,并不说话。
就是看到陈沫穿过,他才去买的啊。设计师款,全网就那么几件,材质也很稀少,能走量的店铺肯定都是仿款。
陈沫每日睡觉。
他知道这是正常休眠,不敢碰,就连被子被套都不敢换,想得厉害的时候,就给崽子买东西。
从水杯到玩偶。
看不顺眼的,全都买了个遍。
反正最近,钱多得烧手。
陈沫在房间里跳来跳去,看着白给的东西,忽然觉得有个爹真不错。
一直梦想包养小白脸,从初一到十五换着call的小姑娘,终于get到爹系男友的曼妙。这种咸鱼一般的躺赢生活真棒啊。
她开门出去,站着不肯动。
许久勾勾手指头,笑嘻嘻看他。
怪贱的。
西斯过来,低头弹她脑门,“怎么?”笑得这么贱。
“要不你背着我走?”咸鱼怎么可能自己走路!
“哦,你又不是残疾。”
男人说话,撩下微卷的白发,绿眸懒懒的,有点恨铁不成钢,“腿不用会退化,你睡这么久,这几天好好锻炼身体,三千个俯卧撑打底,敢偷懒就打死。”
陈沫:……
狗男人。
女孩瞪他一眼,走出去。
嗯,没料到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红龙小白重新变成巨大的龙型,扑腾着破破烂烂的翅膀,澄黄的眼中全是愤怒的泪水,手里举着一条凄凄惨惨的横幅——
打倒小三西斯,抢回我爸!抢回魔仙堡!
“西斯贱婢,胆敢霸占我爸爸,肖想生米煮成熟饭,以子逼宫,夺取我们蒜头牌驱虫剂的经营大权,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
他嗷呜嗷呜的,生怕自己富二代的位置不保。
小白说的话没人听得懂,但是铁石可以。擅长制作小道具的矮人翻译过后,干脆帮小白录了音,挂个喇叭在脖子反复播放。
陈沫:……
这是什么剧情?
女孩刚嘀咕玩,转头就看巨大化的蒜头带着食蝇草在红龙后面,脖子上也挂个喇叭,和小白是同款,里面播的是,“宝宝不要后爸,宝宝不要弟妹,妈妈是蒜头一个人的妈妈!呜呜呜——”
憨批食蝇草两片叶子撑着的小小横幅是——
拒绝虐待食蝇草,让我们赶走黑心资本家,还默星一个朗朗晴天!
陈沫:……额。
铁石看她露面,从旁边的小亭子急匆匆跑来,哗啦带着拖家带口的族人跪下。
赤|裸的后背绑着一捆刺刺草,玩的是负荆请罪的那套。
“沫沫小姐,如果我们矮人真的做错了,甘愿受罚,但是请别让这越俎代庖的狗东西污蔑我等清白!苍天在上,铁石绝对没有对魔仙堡做手脚啊!”
女孩张张嘴,半晌道,“你……你先起来。”
见识完三大金刚,某只最癫狂的仿生人还没出现。
她有不妙的预感。
这预感……果真不妙得很。
女孩刚劝铁石起身,老远便看到一只全副武装的装甲机器人铿锵过来,那熟悉的彩毛迎风飘荡,齐齐预备的火箭炮十分骇人。
“大触……你什么时候学会高达变身的……咱先把意大利炮收起,有话好好说。”
陈沫咽下口水。
突发心肌梗塞,并发脑壳炸裂。
回头看眼人淡如菊,唇边带笑的男人,她就很绝望。
“西斯·黑镰,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抱她坐到肩上,拉着女孩的手亲了亲,“帮你教下属啊,崽崽,这些小猫小鸡太不懂事了,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在你头上拉屎呢?”
“乖,有一个算一个,今天你醒了,看不顺眼的爸爸帮你咔擦。”
陈沫:……
我今天还能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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