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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看清楚, 我究竟是谁!”
男人压抑着怒气的嗓音在安静的内室爆开, 如同正当晴朗的天空中, 陡然劈下一道炸雷。
对面泪光盈盈的女人被他捏住下巴,因着肌肤传来的疼痛, 原本舒展的眉头此时不舒服地紧蹙在一起, 眼中的迷茫之色更深了些。
她困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似乎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脸色,万分不解地问了出来。
“你是夫君啊, 怎么啦,干什么掐我?”
女人柔软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点不开心。
听到她的回答, 男人目光阴沉下来,手指的力气也随之加重几分, 那一块白净的肌肤都已经被他掐红了。怕是再过一会, 就要变得青紫了。
女人痛呼一声,因为疼痛,眼眶中含着的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温热泪水顺着那张素白的脸淌下,滴落在他的指尖。
她陡然收回放在男人脸上的手, 不满地抓住他的胳膊, 在上面狠狠拧了一下, 气地命令道。
“好疼!你快放开啊!”
那种亲密无间的动作、撒娇不满的熟稔语气,很明显,完全是针对另一个人的。
“你真的认不出来我是谁?”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等了片刻, 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倒被她生气地推了一把。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认得夫君你。”
男人收敛了几分怒意,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着。
确实,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陡然看见他时,脸上居然奇怪地没有半点慌张,反而是明显的欣喜之色。
那双漂亮潋滟的眸中更是充满了甜蜜和依恋,完全不似作伪。
那样缠绵爱恋的眼神,他就算再怎么糊涂,也知道那绝不是属于自己的。
只不过……
她现在既然都能感觉到疼痛了,为什么还会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
若是在梦中,这样疼也早该醒过来了,她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还诡异地把他错认成严青?明明他们两人的长相,是很容易分别的。
男人眯了眯眼,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她究竟是真认不得……
还是假认不得?
————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英俊脸上的暴戾之色渐渐散去。
男人忽而挑了挑眉,擒住柔嫩下巴的指尖微微放松,像是要探究什么东西一样,倾身上去,突然贴上了那张水润饱满的诱人红唇。
唇瓣相贴,却并没有深入,只是静待着她的反应。
如果她是假装的,他就不信,这样子她还能继续装下去。
怀中的女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柔软的手搭在他胸前,微微用力。
下一步的动作,大概就是要一把推开他了。
他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扬了扬眉。
果然如此。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的演技可真好,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差点就将他骗过去了。
她难道想用这种方式再次提醒他,她是何人的妻子?
只可惜,这个方法实在是失策了。
自己如果还在意这个问题,也就不会深夜出现在这里,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他对于被当成替代品这件事,着实很是不喜。
又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以为他被激怒之后,会愤然离开?
或许片刻之前他确实会这么做,只是现在识破了她的打算,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了。
————
下一刻,出乎意料的是。
那双手并没有推开他,手指微微用力,略显紧张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女人闭上眼,纤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白净的脸颊也渐渐飞上一抹霞色,软红的唇瓣也没有向后撤离。
她并没有一丝一毫逃离的打算,反而稍稍扬着下巴,颤抖的眼睫泄露了紧张而渴盼的心绪,像是在等着喜欢的男人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难道她真的以为在做梦?
不然,不至于到了现在还能忍下去。
男人眸色幽暗下来,虽然被当成替身这件事,让他心中不怎么舒服。
但现在软玉温香在怀,他怎么舍得放开,唇瓣相贴间,尝到的那种香软滋味,更是叫他不舍得撤离。
便是被当成别人,也不过是忍一忍,就能换得她主动的温存缠绵。
罢了,何必管那么多。她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男人笑了笑,薄唇含住她的唇,舌尖舔吻着,灵活地撬开软嫩的唇,侵入齿间,细细地品尝着唇舌间的美妙滋味。
舌尖探入片刻,女人香软的舌竟是主动地缠绕上来,和他纠缠在一起。
怀中的人闭着眼,面颊绯红,柔软的身体因为喘息不匀而轻轻颤抖着,细白的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显然也投入了这一场亲密之中。
比起先前他单方面的索吻,现在这样的两厢情愿,明显更多了一分香甜诱人的味道。
安静的内室之中,纠缠的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那种甜腻的香味也似乎格外浓烈了些,殿中越发闷热起来。
男人半抱着轻颤的女人,唇舌纠缠的力道越来越大,掌心也越来越热,手掌顺着她形状姣好的纤瘦腰线渐渐滑下去,落在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动情地抚摸着。
随后,他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不甘心只停留在那一个地方,唇舌退开,终于放过了女人娇软的唇,游离至她细长的眉,轻颤的眼睫,带着红痕的柔嫩下巴。
一路下移,直至含住女人白嫩的耳垂,怀中人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低低地哼了一声。
男人薄唇微勾,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将那块软滑的嫩肉含在唇齿间,挑逗似的又啃咬了两下。
果然见得那双漂亮的眸子越发水润含情,水汪汪的杏眼含着一股媚色,贝齿下意识地咬住红唇,只敢发出一阵细细的喘息声,楚楚可怜,像是故意勾引人上去欺负一番。
这个样子,竟是比平时的模样越发娇媚了些。
也不知待会儿被他压在身下,动情深处,又该是怎样一副天然又勾人的媚态。
男人下腹的火气越发旺了几分。
他忍了这许久,早已是忍耐不得,薄唇舔吻着细嫩白皙的脖颈,又不满足地向下滑去。
修长的手指则是顺着女人纤细敏感的腰线上移,惹得她一阵阵轻颤,那只手一直落到紧闭的衣领处,终于停了下来。
指尖探入,正要解开衣领。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挡住了他。
“不……不行……”
柔和的嗓音尤带着一丝轻颤,还没从方才的亲密之中彻底缓过来。
因着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的很,平时夜间,也只需要盖一层薄薄的锦被。
即使隔着一层被子,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热意。
明白他已经发生了什么变化,女人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眼,固执地摇了摇头,眼神明显紧张了几分。
怎么?
不是把他当成严青了,那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为什么?”他强忍着问道。
“当然不可以……万一伤到……“它”了怎么办?”
中间那个“它”字说的有些含糊,他只以为是她是怕疼,便劝了一句,“没事,咱们不是在梦里吗?”
“那也不行……小家伙还在肚子里呢,它会不舒服的。”
听到她这句奇奇怪怪的话,男人眉头微皱,下意识接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哪来的小家伙?”
“夫君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咱们的宝宝啊,可不能为了这种事伤到“它”。”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怎么能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紧张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明明那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平坦,女人却目光温柔的看着那儿,眼中满是爱意,好像那里藏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男人神情陡然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下直窜入身体四处,整个人都仿佛浸入了刺骨的冰河之中,连方才那种灼热的火都瞬间冷了下来。
手指猛地攥紧了,男人嗓音低哑,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刚刚在说什么?孩子……不是早就出生了吗?”
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不该将亲生女儿忘了个一干二净。她怎么会以为……那孩子依旧在她的肚子里?
“夫君你胡说什么呢!”
女人微微皱眉,颇有些不满他乱七八糟的胡话,柔声斥了一句。
手放在平坦的腹部,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随后仰起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纠正道。
“你看,“它”明明还在这里呢,什么时候出生了。”
这番话一出,殿内沉入死一般的寂静,连方才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若说片刻之前,男人还抱有那么一丁点疑惑。那么在这一刻,都彻底烟消云散。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双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她,似要再一次地确定什么。
面前的女人还在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漂亮的杏眸微微上扬,笑道,“夫君,你猜咱们这一胎,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柔软的嗓音中充满了好奇和不确定,竟是对那个早产的女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明明她以前每天醒来的头一件事情,就是问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先是将他错认成严青,毫不反抗他的亲吻,甚至破天荒地主动迎合,再到忘记了刚出生的女儿,固执地认为孩子还在肚子里没有出生。
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撞到一起,便是他再怎么迟钝,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温温柔柔笑着的女人,实在是很不对劲。
————
“来人!快传御医!”
男人提步下了床,全身燥热的火气,早已在醒悟过来的时候,迅速地冷了下去。
快步走到门边吩咐了一句,嗓音沙哑,沉闷异常,语气中满是急迫之意。
门外的两个小太监陡然听见这声传唤,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是,赶紧冲出去找御医了。
殿外留守的另外几位宫女一时都低了头,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陛下那样焦急的语气,还要这么慌慌忙忙地请御医,定然是里面出了什么大事儿。
既然是陛下的声音,那多半是寝殿内的那位夫人出了事,这大晚上的,陛下又在里面,还能出什么事儿。
该不会是因为陛下要做什么,那位夫人坚决不从,然后寻死了?
这可就坏了,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性命之忧,陛下龙颜大怒,她们这殿中的人,只怕都得跟着遭殃。
一时间,守在门口的几个宫女面上都露出些忧虑之色来,只盼着老天爷保佑那位夫人平平安安,不要连累到她们这些可怜人才是。
————
“她现在情况如何?”
旁边有人这么问道。
张御医收回诊脉的那只手,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
他沉吟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拱手朝着那人作揖道。
“回陛下,夫人脉象正常,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大约因为先前早产生子,体质虚弱了些。再加上之前受了些大的刺激,思虑过重、心情郁结,所以……所以日积月累,才导致如今记忆混淆不清,说话颠三倒四的,甚至会开始认不清人。”
张御医这话,换成直白点的解释就是,寝殿中的这位夫人,脑子出了点毛病。
就在方才,这位夫人昏睡过去之前,还隔着帘子和他打了个招呼,似乎是把他当成了府里的某位“李大夫”,口口声声让他帮忙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当时张御医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夫人现在的样子,和民间所传的“失心疯”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是个有眼色的,深知寝殿中的这位夫人在圣上心中有点分量,因此万万不敢拿这个词出来说事,免得惹得圣上不高兴。
转而用更加委婉的说辞解释了一遍。
他这么一解释,虽然没有直言是什么病,但一般人都能意会过来了。
正常人谁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呢?
想必陛下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大晚上地传他过来。
“这种病能不能治好?”
坐在榻边的男人显然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一张英俊的脸紧绷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声音微沉,语气急迫。
那张御医垂首站在旁边,努力地思索了一会儿,在这位圣上压迫性的目光中,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来。
不过,任由他绞尽脑汁,在脑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法子来。
最后,张御医不得不硬撑着一口气,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回陛下,夫人这个毛病,因着并非是身体上的问题,臣实在没有把握治好。”
没办法,虽然张御医很明白,这个答案大约会让圣上不喜,但他现在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总不能说大话,为了让这位圣上满意,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将来这要是治不好,还不是自己倒霉。
“夫人的这种情况,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时间越长,她的情况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现在只能先开点药,调养看看,或许能暂时缓解一二,看看是否有效。”
“你的意思是说……她还会变得更严重?”
这一句话明显让皇帝越发不快,他目光落在榻上沉睡的人身上,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她现在这样,连人都认不清,现实和梦境也分不清,记忆也都一塌糊涂了,难道这样还不够严重?
病情要是再继续加重,那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样子?
皇帝拧着眉,眉心印出一道深深的刻痕,有些难以接受这女人将来会变得疯疯癫癫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向弯腰站在旁边的张御医,不死心地追问道。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彻底好转?”
张御医面露难色,要是他能治好的话,现在也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他为难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陛下,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也不过是能让人身体恢复康健。这人心里出了问题,那些个药草其实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话刚说完,便觉得压在身上的那道目光越发迫人了些,叫他都有些呼吸不顺,额上更是被冷汗浸湿。
张御医暗暗叹了口气,无法忽视那道压迫性的视线,只得勉力支撑着,又添了一句。
“臣才疏学浅,或许有疏漏之。臣今日回去后,会找其他大夫商议看看,可能他们那儿会有什么好的法子。”
他如今胡子都一大把了,好歹也算是太医院排的上前几的御医,还是得找这么个“才疏学浅”的借口脱身,也实在是被逼急了。
不过,也确实如他所说。
这医术之道博大精深,虽然他痴长了些年头,也不过是在治疗那些通俗常见的病症时候厉害些,但是在“失心疯”这一类奇奇怪怪的病症上,了解着实不多。
要向几位同行讨教讨教才行,说不定有人在这一块有些心得。
不过别人的法子能不能够奏效,那就不是他能够保证的了。
但是,万一侥幸找到什么有用的法子,将这位夫人的病治好,他也能松口气,不用被这位陛下用这样压迫的目光紧盯着不放。
“好,若是有了法子,再来回禀朕。”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圣上才算是点了点头,终于肯放他走了。
张御医躬了躬身,“是,臣先开些调理身体的药,这些天暂时给夫人缓解一二。”
“恩,你先下去,这几日抓紧想个法子出来。”
坐在榻上的皇帝沉着脸,摆摆手,便让他退下去了。
那语气,要是他想不出好的法子来,怕是难以和这位圣上交差。
张御医在旁边写完药方,收拾好药箱,耷拉着白胡子,情绪颇有几分低落,神情怏怏地出了殿。
这皇宫之中的御医,可真是个折磨人的差事儿,他们是大夫,论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掌管凡人性命的神仙佛祖。
那些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有些稀奇古怪的病症,这么多年来,他连见都没见过几例,更别说是要治好了。现在这位圣上,非叫他治好这“失心疯”的病,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些。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传说中的那些神医各个都不愿留在太医院,非要闲云野鹤、归隐山林。
哎,与其这么在宫里面整日提醒吊胆的,担心治不好这个那个贵人的病。
还是早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更为优哉一些。
————
清晨,坤宁宫中。
三四个小宫女正伺候着皇后穿衣梳洗,有个苗条的人影从旁走上前,凑近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女人,踮着脚,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启禀娘娘,昨儿个晚上陛下去了那边,后来听说还急匆匆地宣了御医。”
“你们先退下。”
皇后抬了抬下巴,两边的宫人都安静地退了出去。
“宣御医?可是陛下出什么事儿了?”
她丢开手上的帕子,眼神略有些不快。
难道说那女人反抗之下,伤了他不成?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应该也伤不到他才是。
“娘娘别担心,陛下没事,是那位夫人出了事儿。”
“哦,她又怎么了?”
听到皇帝没事,皇后也就不怎么在意了,重新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问了一句。
自从那女人早产之后,那边宫殿的药就没有断过,还真是有够娇弱的。
那宫女稍微斟酌了一下,谨慎地开口道。
“听说……像是脑子有些糊涂了,连自己女儿也不记得了,今儿个早上醒过来,还忽然问大将军什么时候打仗回来。”
倒是没有直接说是失心疯。毕竟,连御医也没直接下这个结论。
听到宫女这几句话,皇后这会儿终于停止了擦手的动作,将手中的帕子捏紧了些,温和的眼微微眯起。
怎么,她居然就这么疯了?
这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实在是可惜了些,她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疯了呢?
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将一切准备工作都做足了,决定宽宏大度一次,成全了皇帝的那点儿心思,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疯了。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那宫女等了片刻,见皇后娘娘久久地没有说话,咬了咬唇,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
“娘娘,您看,会不会是咱们送去的那香出了什么岔子?”
那香原本也是她家娘娘一片好心,担心那位夫人触怒圣颜,惹了皇上不高兴,这才悄悄用了这个法子。
要是忘了前头的那位,那人以后在宫里也能活的轻松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更方便皇帝得偿所愿。
谁会想到,那位夫人前尘往事没忘干净,反倒变成了现在这样,该忘的那个人没忘,不该忘倒是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听说人也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
要知道,当初她们这么做的时候,可没打算让那位夫人变成失心疯啊。
“御医怎么跟皇上说的?”
现在那女人变成这幅样子,她自己倒是还好,不过就是浪费了一番精力,白白给人做了一番嫁衣,结果到头来还没用上。
但是皇上那边的话,怕是要十分失望了。
夫妻多年,她也算是比较了解这个男人,不管他之前有过什么打算,要是齐楚楚一直是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他估计什么心思都要淡了。
那这样说起来,这件事倒也算不得是完全的坏事,至少也算是让他彻底死心。
“听说这个病有些难治,御医那边还在想法子。”
与其说是难治,不如说是无药可治。
皇后点点头,也没再深究这个问题,压抑了这么些天的心情,倒是渐渐舒畅了起来,她疯了也好。
既然疯了,那东西也就不必再送了,免得落下什么把柄。
——
宽阔敞亮的大殿之中。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坐在上首的位置,面色阴沉,浓黑的剑眉久久未舒展开,周身也裹挟着一股不耐烦的怒气。
暴怒中的男人陡然一拍桌案,厉声斥道。
“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没想出法子?”
自从发现齐楚楚生病的那天起,他就命令了下去,结果到了今天,他们还是没有给出任何有效的法子。
听到他的话,原本躬身站在他对面的一排御医齐齐地跪了下去,垂着头,异口同声地请罪道。
“是臣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男人那张英俊的脸紧绷着,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阴冷的视线一一扫过跪在下面的人,带着一股无形的戾气,叫整个场面都森寒了几分。
在场的几名御医皆是噤若寒蝉,垂首安静地跪在地上。
众人心中都是苦闷不已,他们要是能想出法子来的话,又怎么会不早早拿出来呢,何必遭受这种威压。
实在是……这失心疯的病症,一旦染上了,哪里有方法可以医治。
这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都有不少被贬入冷宫而疯疯癫癫的妃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治得好的。
当然了,一般来说,对于那些个打入冷宫的嫔妃,治不治得好,也没那么要紧。
偏偏那位被养在殿中神神秘秘的疯女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叫陛下这样放在心上。
——
齐楚楚一日比一日糊涂,最近更是跟回到了小孩子的时候一样,整天闹着要娘亲,闹腾得殿中不得安宁。
皇帝心情本就烦闷,现在看到这些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御医都是做什么吃的,连这么个小小的病都治不好!
眼看着那边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他们却连区区一个方子都拿不出来!
他养这些人又有何用!
只是,现在他就是再怎么生气,也没什么用。
他总不能为了这个事儿,就责罚这些御医,那是昏君的做法,他还没有气糊涂到那种昏庸地步。
再说了,这些人也不可能因为受到惩罚,就蹦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皇帝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将怒气勉强压抑下去,闭了闭眼,沉声吩咐了一句。
“三日之内,若是有人能找出合适的法子,官升一级,赏白银五百两。”
“臣谢主隆恩。”
见皇上面色依旧有些难看,那几个御医互相看了看,庆幸没有被殃及到,赶紧主动地退了出去。
——
过了半晌,有个站在旁边、年纪轻些的贴身小太监忐忑了许久,终于是心思活动了些,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躬着腰低声道。
“皇上,奴婢斗胆,这里有个法子也许能试一试。”
“哦,说说看。”
“奴婢小时候住的村子里,曾经有妇人因为儿子落水没了,一夜之间就疯了,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后来有个游方郎中路过,说是这病不必吃药,让她平日多和熟悉的人呆在一处,说说话儿、讲讲以前的事情。听说的确有些效果,过了一两年,那毛病倒是渐渐没了。”
这段话说完,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总算是睁开眼,脸上的神情平静了许多,眉梢微挑,打量他一番,沉声问道。
“后来呢,她可是痊愈了?”
那小太监面上一僵,他本来是故意隐下后面的事情的,谁知道还是逃不过,又不敢欺瞒圣上,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
“后来几年之后,那妇人的家里人陆续去世了,听说她就投湖自尽了。”
这句话一出,皇帝方才还稍微好转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难看起来。
难怪这个小太监之前不说后头的事儿,只听前半截,听起来倒像是个好方法,可这后面……
也罢,要是三日之后,那些御医依旧想不出救人的法子。
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试一试了。
正好她这些天吵着要见她娘亲,就算治不好,也算是安抚她了。
——
“临平王妃,您这边请。”
高高瘦瘦的宫女在前面带路,恭恭敬敬地说道。
程氏跟在她身后,今儿个一大早收到皇后娘娘的宣召,她到现在都还奇怪着,自己和这位皇后差不多算是素未谋面了,也不知道皇后怎么会突然想到传召她进宫。
以前楚楚成婚的时候,她大约是见过当时还是静王妃的皇后娘娘一面的,不过时隔那么久,她都有些记不清皇后的样貌了。
那宫女带着她进了坤宁宫,坐了一小会儿。
过了片刻,便见一个打扮的十分雍容华贵的宫装女人在一堆宫女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程氏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来人俯身行了个礼。
“参见皇后娘娘。”
“临平王妃请起。”皇后笑着抬了抬手,在她身边坐下,让屋子里的宫女都退了出去。
“王妃是不是很奇怪,本宫今日为何要邀请你过来?”
“臣妇不敢胡乱猜测,娘娘定然是自有用意。”
皇后点点头,“确实如此。”
忽然又叹了口气,“其实有件事情,本是不想瞒着你,但如今她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好。”
“娘娘说什么,臣妇愚钝,有些听不明白。”程氏听到皇后云里雾里的那一通话,完全没明白是在说什么。
“无事,等她出来你就明白了。”
皇后拍了拍手,两个绿衣宫女一左一右地扶着一个身影,从内室走了出来。
却是她万万料想不到的一个人。
“这……这……”
程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楚楚……她不是在皇家寺庙之中修行的吗?上次她和齐远还特地去那儿找她了,虽然没能见上面。
可是,女儿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她脑中顿时糊涂了。
不过,她这会儿也分不出心神来想那些个,就见朝这边走来的女儿,看到她时眸光一亮,冲着她的方向小跑过来,兴冲冲地抱住了她的腰,撒娇似地喊了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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