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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一套熨地板正的月白衣衫，上身搭着块湖蓝色的护襟，那颜色虽是他没穿过的，裁剪倒也适宜，料子也比白日里在苟记见的那块好。
他拿着衣衫，来回翻看两下，眼睛里不觉露出意外：“给我的？”
没人答他。
换做以前，谁敢无视他连遇连遇肯定要给她些好看的，可天知道他穿着身上这身衣服几天、人已经要疯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件衣服，他的心情居然难得的有些高兴，被当空气的事也就暂且算了吧。
他举着衣服看了会儿，又觉得这幅样子有些轻浮，于是又收敛起表情，端正起身子上下打量那衣服：“料子硬，颜色暗，质地比不上我身上这件万一，买这个，多少钱？”
依旧没人答他，包晴忙着伤心，一双眼睛依然哭成了核桃，真的是，不过死了个人，有必要如此吗？
连遇嗤笑地收回眼，忽见装衣服的包袱皮里还有什么东西，他眉头一挑，放下衣服，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轻松的神情随即一点点凝重起来。
那是一张当票。
这家伙，果真傻的可以……不光傻，还丑，连遇蹙着眉朝包晴那双核桃眼望去，越看越心烦，随即开口道：“王班主给紫苏寻了副好棺木。”
听见紫苏的名字，包晴止了哭。
“伶人死时没曝尸荒野和该知足。”
……
“你这种傻子以后死了有没有人埋都是未知……”说到恨时，万字门上忽的多了道人影。
衙差来通知，何捕头召唤，连遇懒得同她多说，先一步出了门去。
傻子。
何毓原想趁着问话的机会好好治一治包晴，可说来奇怪，那个病秧子今日不知为何，脸沉得像是随时能拧出墨一般，害的他一时间忘了原本的说辞，恰好紫苏出事前后都有人能证明包晴二人的清白，左右没理由扣人的何毓最后只得悻悻地将人放了。
外头弯月西斜，廊中被灯笼照亮的路上斜着不少长寿木的树影，个个尖利冷凝，排成排地在路上延伸开，跟着连遇走了一段路，身后何毓责骂包斩的声音终于渐渐听不见了，可脚下的路似乎也开始不对了。
包晴停住脚，问前头的人：“这是去哪儿？”
“自是你想去的地方。”连遇的声音又低又重，里头还夹杂着些源于内伤的颤音。
虽然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回住处，略微迟疑后，包晴还是跟了上去，她相信连遇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可直到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事情真的不对头。
连遇居然把她领到了小环姐姐停尸的地方。
因为出事时时辰已晚，所以紫苏的尸身没像厨娘一般移去院外，而是停在陈府一处闲置的院子里。
这会儿夜色愈浓，偏僻的院落连风也比别处冷，包晴慢慢地迈着步子，就听前头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人缓缓推开了。
“阿顾……”她面色一凝，试着叫了一声，可前头的人就像没听见般，依旧自顾迈步进了院子。
院里草疏于打理，长得齐膝高，滑过他的衣襟，发出沙沙的响动，屋里燃着火，香烛和纸钱燃尽的糊味混在一起，随风缓缓飘出小院，包晴闻着，鼻子一酸，光顾着伤心，都忘了给小环姐姐带些纸钱来了。
阿顾会来这多半是让她来送小环姐姐一程，就说他方才的刻薄不是发自真心的嘛……这么一想，包晴心里越发感激起连遇了。
“刀子嘴豆腐……”正当她为连遇那张嘴吐槽的时候，门窗四敞的屋里突然传来嘎巴一声响，她吓了一跳，当即便朝院里冲，边冲还边喊：“阿顾，你在干什么？”
“呆那儿别动。”方才一下力气使得有些大，这会儿连遇靠在棺材旁边正一口一口喘着气，门外的人倒是听话，没再动，只是一双眼睛时刻在朝他这边使劲儿。
连遇笑了下，手上再度发力，又是哐啷一声，棺材盖摩擦着棺材底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露出一道大缝。
包晴估计是听出来他在做什么，也终于沉不住气快步跑了进来。
“想让你的小环姐姐枉死就尽管进来。”方才那下也让连遇彻底使脱了力，直接挨着棺材靠坐在地上，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了。
“可是……”
见她一副不放心的模样，连遇索性不再与她废话，攀着棺壁起身，踉跄地便朝外走。
“不是不放心嘛，那便让棺材里枉死了吧。”他捂着胸口，一路跌撞地朝门外去，快到门口时手臂忽然被另一只手扯住了。
月色穿过高墙落进小院，留下一地蒿草树影，包晴抓着他的手重重地朝回按了两下，然后默默倒退回院里。
连遇看着月影底下可怜兮兮的包晴，扬扬眉头：“确定？”
包晴点头。
“哪怕我等下要开膛剖尸？”
包晴一张小脸肉眼可见地皱了皱，像是经过一番挣扎后又是重重点了两下。
那强忍悲痛的模样真让连遇想过去敲她两下，他收回脚，慢慢转身：“那我便动手了……”
他本想再折腾这个笨蛋一会儿的，不料话没说三句，身后那具棺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咚。
声音很轻，不细听或许压根儿听不见，可包晴是谁啊，那声音方才响起，她便听到了。
“阿顾，那是……”
连遇转过身，看着安静陈在那里的棺材：“鬼。”
“瞎说，这世上哪有鬼？你别自己吓自己。”
原想吓唬吓唬她的连遇没想到包晴非但不怕，自己反倒三两步跑回了屋，一双手扒在棺沿朝里试探起来。
房内的烛火是别屋用剩的，燃了不到半宿便熄了，整间屋子黑漆漆的。
包晴早习惯了黑暗，对这样的环境倒没表现出太多不适，只是这会儿将脑袋扎进那口棺材中时，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越发强烈的袭上了心头。
正当她打算招呼连遇过来看看的时候，眼前突然袭来一道掌风，一只沾了血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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