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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府里各处不觉已用过晚饭，这会儿几个有头脸的婆子正领着小丫头在院子里头谈天。乍一见包晴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不禁讶道，还未等弄清个所以然，紧跟着又见几个身形隗硕的男子陡然经过，婆子们还好，只是那些还未晓事的丫鬟们纷纷埋低头脸，慌乱着不知该把眼放去哪般。
何毓这会儿急着追人，没空理会这些，边朝前奔边手一挥，朝着手下吼道：“闲杂人等都别在此处逗留。”
他这会儿心绪不佳，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一并跟着不好起来，买法子，像有人偷听这事头个发现的不是他，这种事他忍不了。
幸而包晴跑了一会儿便跌撞着慢下来，他赶忙逮着机会三两步飞奔至前，高声问道：“哪边？”
包晴手指了个方向，他瞧了眼，瞬间便跑没影了。
后头的人又接连追了上来，凭白慢了半拍的包晴好生懊恼，也顾不上才摔伤的腿有多疼，提步跟上了队伍。
这次因为有了引路的人声，她再没摔跤，也没追到人。
跑出没多远，就碰着了何毓。
他单手握刀，停站在一处草丛前，银亮的刀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凉薄的光，何毓的脸蹦出两道线来。
“出来！”他大喝一声。
草丛一阵蠕晃，里头确实有人，可听见声音，那里的人非但没有出来的意思，反而更大力的摇晃起草丛来。
何毓一皱眉，正想发作，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声，声音极短，像咬着巾帕发出来的。
他眉头一挑，脚下换了个步伐站稳：“出来！”
这次草丛不动了，倏忽的安静过后，突然从里头伸出只人手。
那手伸的突然，瘦泠泠一只，上头还带着两条抓出来的血檩子，乍一看活像只鬼手，登时吓傻了众人。
包斩那个愣头青头一个开腔，说话竟也带上了颤音：“什、什么人？”
话音才落，那手五指陡然收拢，像是和某种怪力角力般，拼命抓住四周能抓的担心，草枝、条茎，甚至黑你，它抓了一切可抓的东西，却终不能同灌木里的怪力抗衡，瞬间又被拖了回去。
细手隐没在草丛的那瞬，灌木的枝杈又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何毓越听声越不对，等反应过来时脸已经滴血般的红。他手举钢刀，作势要劈，口中不忘大喝：“大胆狂徒，还不……”
话未说完，打从另条蜿蜒路上朦朦胧胧跑来几道人影，为首那个边跑边喊：“且慢且慢，何捕头刀下留人，误会一场啊……”
“陈大户？你怎么？”等人跑近，何毓看着跟着陈大户一同跑来的那几个婆子，瞬间明白陈大户为何会来如此快。
“里头的莫不是……”
“正是正是……”陈大户不迭点头，不忘指挥着婆子们拿起兜帘将那灌木团团围死：“家门不幸，小儿误撞邪祟致昏，做出此等无状之举，让何捕头见笑了。”
说话间，那位“疯癫”的陈少爷已经郎当着被扯出了灌木，他这会儿衣衫不整，一个婆子正目不斜视为他穿拢裤子，他歪着头，一脸的不喜地瞪着婆子，趁对方不备，冷不丁飞起一脚，将婆子踹地老远。
婆子根本没半点防备，实打实挨了这一脚，当时疼地呲牙裂嘴。
陈少爷见状，哈哈大笑着将衣服一扯，扬长而去。
夜风吹起仆从手执的灯笼，照在陈少爷的背影上，竟连xie裤也不曾穿。
后一步赶到的连遇瞧见这幕，不禁啧啧摇头：陈少爷这疯装的，属实肯下本钱，脸都不要了！
他瞧热闹的这会儿工夫，草丛里另一个人已经在婆子的簇拢之下跌撞得走了出来，灯光一晃，是个发髻散乱的丫鬟。
这会儿许是觉得人多羞愧，她拼命将头埋低，身上那件已经撕碎成片的衣服却无法蔽体，只能扯着婆娘们拿来的土黄兜帘勉强将身子遮住。
风不大，那女子却瑟瑟发着抖，只着了一双绣鞋的脚露出大半截脚踝，上头也是血痕淤青密布。
包晴看不见，但借着周围人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也在脑子里画出个大致的图形，阿顾说过陈少爷是装疯，可装疯为着什么，只为着能祸害几个府里的丫鬟？深宅大院，体面的少爷不疯随便想找几个丫鬟环绕也是有的吧。
不远处，告罪告到半截的陈大户又要分神安置那丫头：“去，寻几个使唤人伺候着去少爷房，从今日起她便是少爷的正经妾侍，你们谁都不可轻忽她，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们先莫将此事告知夫人，谁敢透漏半句，拖出去打死。”
安置完又接着告罪：“何捕头，万万对不住，家逢巨变，犬子无状，天知道我这儿子没病前是多么和善一人，平时对下人是没打没碰过的，欸，全赖这场病，万望捕头莫要怪罪才是！”
何毓望望远处的青石路，这会儿天彻底黑了，一群人扎在此处，越发显得远处的路模糊幽深，高峨的长寿木耸立如天，这会儿也渐消于无形。
人算是跟不上了，还是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位莫名发疯的陈少爷吧。
何毓领着人走了，包晴站在原地却没走的意思。
连遇这会儿体力尚佳，走过去问她：“可是有何发现？”
“味道。
“方才出来时我在门口闻见一股胭脂香，但是这会儿淡了。”下头的话包晴没再说，她紧起鼻子朝前摸索而去。
今天的月亮比昨夜大了许多，高高的悬挂天角，照在认真的包晴身上，连遇怎么看怎么觉得像狗。
“听闻波斯国进贡的一种立耳黑毛细高犬嗅觉也是了得，你同它比如何？”
包晴摇头：“不知。”
“笨蛋，人怎么能同狗相较？你的意识不对。”
包晴边闻边笑：“习惯了。”
破习惯。
“阿顾。”
何事？
“你不像凤小安的人。”
废话。
“你是好人。”
懒散踱步的连遇闻声一颤，半晌才幽幽答道：“看人属实不准。”
他以为这回包晴依旧要跳出来反驳的，却不想前头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顺着方向瞧去，就见灯火通明的院落里，一个婆子正指着一众丫鬟在那搬东挪物。
深更半夜，婆子的眼睛瞪地老大，蒲扇似的大手指东骂西：“动作都给我麻利些，你们眼见柳云那蹄子成了人家的妾眼见是得势了，谁手脚慢了，不想做了，大可告诉我，我送她去少爷身边做奶奶！”
“阿弥陀佛，冯妈妈你可别说了，柳云不就是为着指摘少爷才遭了这大难吗？咱们都是府里老人了，谁不知那少爷不是个亲的，嫁过去将来等老爷夫人走了也未必落得下什么好，如今更好，疯子一个，你没瞧见柳云那身肉都被糟践的没好地儿了，咱们以后还是谨慎口舌，切莫招惹那阎王了！”
“是了，小翠那日就为着说了句饭不好好吃糟蹋粮食，当时就叫那阎王摁住甩了俩耳光，幸好她跑的快，不然估计这会儿也是做了阎王的奶奶了。整日整夜对着那衰神，柳云的日子不好过了。”
“说不说，你们说了这许多，快些吧，你们这样还不如那哑巴，瞧人家说不了话，只管做活，也惹不着什么事。”
跟着话音，连遇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除了说话这四个，并没见什么哑巴。
他收回眼，看向包晴：“如何？”
包晴点点头：“味道就在这院子里头。”
“得嘞。”既然寻着了去处，剩下的事便好办了，连遇扫了眼那院落门前的匾额，但见上头写着“揽芳”二字。
揽芳？只怕揽回来的是群牛鬼蛇神吧。
他顿了一顿，回头跟上包晴。
等下让凤小安的人去捎个口信，查一下七日忘的事。
七日忘不是软骨香这类寻常的药，想弄到势必要费些周折，而只要有周折，那凤小安就铁定找得出马脚。
雁过留毛，凤小安最擅长的便是拔毛。
“你办案，只靠鼻子吗？”
“还有耳朵。”
“是不是还能舔？”
……
夜风骤起，吹乱园里花草，一阵沙沙响动里，连遇踢飞地上一颗石子，突然觉得自己想要脱口而出这句话有些怪异，他竟然想说：我可以帮你看……
念头才冒出来，连遇又将话咽了回去。
魔头帮人？严重不符合人设！
连遇觉得自己病了，一路忐忑，最后竟先包晴一步回了住处。
站在门前，他茫然望着门上的万字突然，忽然眼神一厉，门里有人，还是两个！
走了这一路，他也些许品出些味道了，傍晚吃的药到了这会儿总算起了作用，他只觉得内力恢复，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
连遇眼瞧着门里的人鬼鬼祟祟站去了门后，唇角一牵，提拳便拍，眼见着要将对方手到擒来的时候，屋门洞开，包斩用脸生生接了他这一巴掌…………
摘头花案。缺德道人案。还有另外一桩案子，这里头都有联系的，大家可以猜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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