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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 婚姻那些事儿 |作者:梅吉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5-08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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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于苏杨的离婚,江小芷唏嘘不已。她们俩是好友,但婚姻却都不顺利,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矛盾迟早会爆发出来。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江小芷在疼痛中终于生下一个健康女儿,因为是顺产她只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家坐月子了。从产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程屹关切的目光,他握着她的手,理了理她被汗湿得一缕一缕的发,暖暖地说:“媳妇,辛苦你了!”

那一刻,江小芷的眼泪扑簌而下,她觉得她和程屹已经和好如初,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冷战,没有争吵,没有对峙,只有温情脉脉。

她是在预产期前一个月就休了产假,担心像苏杨一样早产她做什么都很小心谨慎,去医院需要的用品清点了一遍又遍,确认什么都没有遗漏。医院的病床苏杨已经帮她预约好了,只等着阵痛来临,宝宝一声啼哭降临人间。想想怀孕九个月来,真是各种辛苦,每一次的孕检就像是闯关,一关又一关的攻克,特别是五个月宝宝做唐氏筛查的时候,她更是紧张不已,幸好结果无恙。怀孕到后期,她的腿每天都是浮肿的,一按一个坑,走没太远的距离就会觉得很累,特别是睡觉的时候,不能随意地翻身,夜里不停地起来上卫生间。

程屹有天看她连鞋都穿不了,心疼地拉她到沙发上坐好,俯身替她穿鞋。以前鞋码都偏小了,她穿得有些挤脚。

程屹看到她肿得厉害的脚,柔声地说:“都肿成这样了,怎么不告诉我?”

江小芷心里一软,没有吭声。那天晚上当她回家的时候,看到鞋柜上放着两双平底鞋,比她平时的鞋码大了两码,她默默地看了看,然后摆回原来的位置。

这时,程屹从厨房里出来:“洗洗手吃饭吧。”

江小芷沉默地坐在桌前,看着程屹摆好的菜碗,再看看厨房里系着围裙忙碌的他,怀孕的辛苦被冲淡了不少。其实她当初要的真的不多,只想一个嘘寒问暖,关心体贴的丈夫,但为什么后来变样了呢,她要的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得不到满足,失望就是场飓风,席卷一切。

“让妈过来照顾你吧。”程屹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江小芷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妈”到底是自己的妈妈还是婆婆,等她明白程屹说的是婆婆时,直觉就抵触了:“你妈身体也不太好,还是让我妈来吧。”

“行,你决定吧。”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其实之前母亲已经跟江小芷说过,在出月子前都由她来照顾,自己亲娘可比婆婆照顾地细心多了。

“鞋子合适吗?”半晌后,程屹问。

“还行。”江小芷简单地说。

“一会儿我替你按摩一下脚吧,他们说孕妇脚肿了就得按摩。”程屹又说。

江小芷犹豫了一下,“恩。”

从那天起他有时间就替她按摩,她躺在沙发上,腿放在程屹的膝盖上,他轻轻地替她拿捏,问她今天感觉怎样之类的问题。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温存片刻,没有争吵,没有冷战,但那种无形的冷淡却横隔在他们中间,就像是一种惯性。

在章慧看来,女儿女婿相处地真好,是相敬如宾,但她不知道这个“宾”其实是“冰”——他们“相敬如冰”地生活在一起。

女儿的名字叫程语嫣,美好鲜艳的意思,小名囡囡。名字是江小芷自己取的,程屹也觉得好听,因为有了女儿,他们的生活变得充盈了起来,对彼此之间的那种疏远也就不过多的关注,他们的注意力全被这个天使一样的小人给吸引了。

江小芷的月子因为是母亲照顾,她轻松了不少。只是刚开始她还是有些手忙脚乱,更令她烦恼的是月子里,她得了乳腺炎,奶水不足,便请了揉奶师到家里揉开。但婆婆却觉得那根本就没有用,江小芷生产的当天婆婆也一直守在在外面,对于江小芷生的是个女儿,虽然心里有遗憾,但毕竟也自己的孙女,看到她粉嘟嘟的脸也喜欢地不得了。虽然江小芷的月子是由母亲照顾,但婆婆还是常常来探望,在与亲家母的相处上,两个人都是采取“回避”的原则,一个人在厨房忙的时候,另一个就去房间里逗弄孩子,一个在洗漱台那洗着孩子的东西时,另一个就去阳台收宝宝的衣服。

姜悦芬从家里煲了下奶的偏方榴莲木瓜汤带来,别人跟她说,喝这个可有效果了,没有奶的只用喝上三天保准就来奶。她喜滋滋煲,想着自己的孙女这下口粮就够了。

她到的时候,正看到章慧给孙女冲奶粉,心里有点不悦,也不当着她的面说,转过身就去跟江小芷说:“你妈怎么老给囡囡喂奶粉,孩子现在嘴巴刁,要是吃惯了奶粉不吃奶了,那可怎么办,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学别人为了什么身材就不想用母乳,这孩子可得吃奶才长得好!”

“奶水不够,囡囡饿得慌,我妈也喂得少,尽量让她在吸奶!”江小芷解释地说。

“你那什么揉奶师根本没用,还是得用土法子才行!”婆婆把汤端到她面前。

一股难闻的味儿让江小芷捏着鼻子直皱眉:“什么东西呀?”

“妈给你煲的下奶汤,喝了吧!”婆婆笑着说:“人家说了,这可是很厉害的,喝上三天肯定奶水多得囡囡吃不完。”

“我妈给我煲了下奶汤,鲫鱼汤,猪蹄汤,每天都在喝。”江小芷本来就不吃榴莲,看着一碗白白黄黄的东西,自己就直想吐。

“那都不管用!”婆婆为了让她喝下去,陪着笑脸:“为了我孙女你就喝了吧,保准有效!”

见婆婆说得信誓旦旦,江小芷也为了女儿着想,这个时候只要能让她奶水充足,那就是毒药她都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从婆婆那里接过碗一口气就给喝了,还忍住一阵反胃硬是不让自己吐出来。

婆婆看她喝了汤,这才心满意足,又回身逗弄孙女去了:“囡囡,我的乖孙女,喊奶奶,我是奶奶。”

看到婆婆对女儿的宠爱,江小芷对婆婆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又或者因为自己做了母亲,在一些事情想也不想要去计较了,她变得宽容和豁达了一些,跟婆婆的相处反而风平浪静起来。

江小芷在第二天的时候,果然奶水充足得不得了,不一会儿就把衣服给湿了,只得泵奶器给吸出来,看到囡囡吃得巴巴地响,江小芷感觉到如此地幸福,她的生命从此变得不一样,不管她的丈夫怎样的变,但这个女儿却会永远地爱着她,依恋着她。

血脉是如此慎重的感情,不会因为你变成怎样就有所改变,也许爱情没有亲情值得推敲,那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要问江小芷还相信爱情吗,她的心里已经不那么相信了,爱情只是激情迸发,而过后的生活,都只是一种忍耐。

或者不仅仅是江小芷,经历过婚姻的人,你去问他,十有八九都会觉得他们和配偶之间不是靠着爱情来维系了,而是责任,是义务,是习惯,是相濡以沫,是升华了的亲情。只是这个转型是如此地痛苦,很多人在发现他们的婚姻里没有爱情的时候会变得失望,变得沮丧,但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婚姻,我们的接受,我们的理解,然后去包容,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天长地久。

2

三十而立,程屹在这一年,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有了车子,房子,孩子,还有了一定的票子。想起刚毕业那会儿的迷茫和困惑,想起刚结婚那时跟小芷租住在筒子楼单间里艰辛,想起因为房跟小芷的种种争吵,也想起了刚买房时他每个月要还贷的紧张日子,现在他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但在最喜悦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有着阴晦,那就是和小芷不尽如意的婚姻。但囡囡的出生,给他们奄奄一息的婚姻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他们都是如此地宠爱这个女儿。程屹的电脑屏幕、手机屏保都是囡囡的照片,他很喜欢给女儿拍着,她哭着,笑着,撅着嘴,皱着眉……任何一个表情在程屹看来都是窝心暖肺的幸福。

有天田喜在公司走廊上看到程屹,迟疑一下,还是微笑着说了一声:“恭喜。”

“谢谢!”除了工作上的事,程屹在私下里几乎不跟她接触,知道江小芷去打了田喜后,他也很愧疚,跟她打了电话道歉,后来田喜申请到了另外一个项目部门,两个人的办公室也不在一层楼里,偶尔遇见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公司要去北京设个办事处,我打算过去。”田喜有些期许地望着他。在她的心里,还心存幻想,他会留下她来。

“那边以后会发展成分公司,很有前途。”程屹简单地说。

田喜艰涩一笑:“其实你很想我离开吧。”

“田喜,对不起!”程屹为难地说:“你是个好女孩,会值得更好的人。”

田喜自嘲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作多情。”

田喜去北京前,相熟的同事还是给她践行了一番,他们告诉程屹的时候,他也去了。那天晚上田喜喝得酩酊,散场的时候抱着身边的同事哭得一塌糊涂。当初是因为前男友她才留在上海工作,以为可以这样顺顺当当的结婚,但他们分手了,她却因为喜欢上另一个不得已的人要离开上海,现在的她,在情感上是如此地迷茫。

程屹始终站的远远的,平心而论,对田喜没有一点好感那是假的,只是他理性地克制了自己内心,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父亲了,那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他是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庭。

方浩然坐在程屹旁边的位置,看到田喜肆无忌惮地哭,由衷地说:“还是年轻的好。”

程屹浅浅地笑了下。

“听说是个女儿?”方浩然问。

“六斤六两,长得很漂亮。”

“像她妈妈?”方浩然笑着问。

“是,像她妈妈。”

“替我问候你妻子。”

程屹有些诧异,还当是上司T恤下属,下意识回答:“好。”

“你们之间没有误会吧?”

“什么?”

“有一次在公司门口,遇到她脚崴了,我顺便送她回家!”

“是你!”程屹惊讶地低呼出声。

“小芷没有跟你说?”

程屹心里慌乱一下:“没有提到过。”

方浩然“哦”一声,自嘲地笑笑:“大概是不值一提吧!”

方浩然想起那次程立看到有男人送小芷回家,让程立和母亲都误会小芷有外遇,他当时觉得是压根就没有那种事,也当只是一般的同事或者是朋友送小芷回家,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方浩然!而且她还是在他公司门口崴了脚,竟然是在公司门口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他的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倒不是觉得小芷有什么问题,而是那种被隐瞒的感觉。现在的她什么都不与他说了,她的工作,她的心情……她对他已经把心门给锁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程屹的心里有些窝火,岳母在洗手间里收拾着,江小芷在卧室里忙着工作上的事,产假到期后,她再回公司上班每日都跟打仗一样地忙碌,一下班了就得赶回家给囡囡喂奶,有些工作就不得不等着囡囡睡了再熬夜加班。

程屹进到卧室,江小芷头也没抬一下,听到囡囡哭了,她有些急躁地说:“才睡了十五分钟,怎么又哭了?”

程屹从婴儿床上抱起囡囡,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在胸前摇呀摇地哄着。

“不要总抱着她,抱习惯了晚上我更是没法睡了。”江小芷不悦地说。

“她在哭。”

“哭一会儿就好了,知不知道你老抱着她,对她的脊柱发育也不好!”

囡囡像是知道父母在吵架一样,哭得更厉害了,小脸涨得通红。程屹懒得跟江小芷吵,干脆抱着她到外面去哄。

江小芷看他如此忽视自己的话,把手里的资料“啪”一声放下,嗖地起身,怒吼道:“你耳朵聋了?把孩子放下!”

这时章慧听到女儿女婿的争吵,赶紧出来,从程屹的怀里接过囡囡:“别吓着孩子,多大个事,吵什么?”

“你一天到晚管过孩子吗?让你哄一下也哄不好?拿你来有什么用?”江小芷气咻咻地说。

程屹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我管?!我能管什么?!孩子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哪一样不是你做主,我发表意见的时候你听过吗?”

“我那是按照书里的科学方法育儿,像你,什么都不懂还知道瞎指挥!”

“都是你对!”

“那你说说,你哪样作对了?孩子睡觉你怕他醒了非要开灯,你知不知道开灯会让孩子的睡眠睡不好?你知道孩子几个月的时候该学翻身,几个月的时候该学爬,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要长第一颗呀吗?这不都是书里看来的!”

“照本宣科有意思吗?”

“别为你的不关心找借口!”

“我哪儿不关心了?”

“你就不关心,你混蛋!”

“囡囡是饿了,该喂奶了!”章慧把孩子往江小芷怀里一塞:“都当妈了,还那么耍脾气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江小芷抱着囡囡也不再吵了,坐到床边撩起衣服给她喂奶,她小嘴探呀探地,使劲找,是真的饿坏了。她在那里还在生闷气,觉得程屹胡乱地找茬,而程屹心里也烦躁着,觉得他跟江小芷之间已经到了难以沟通的地步,他们的争吵好像已经不是就事论事了,而是通过这些争吵来发泄心里对对方积压的不满。

3

夏印找了个房子,没有以前的宽敞,小区的环境也不太好,但价格适中。虽然苏杨没有问他要抚养费但他还有二十万要还,相熟的朋友也很同情他,愿意先借给他一部分,但那迟早都要还,他的心里依然压得沉甸甸的。

王菊收拾行李的时候,看着这装修得漂漂亮亮的房子,难过地直哭:“遭罪呀,俺现在真是没法活了。”

“娘!”夏艳宽慰地说:“怕啥?俺去打份工,跟吴鑫攒钱很快就能在上海买的起房。”

王菊叹一口气:“你哥可怜呀!孩子没了,房子没了,车也没了。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俺一想到他心里就难受呀!”

“那20万是为俺治病花的,俺们两口子一起攒钱还!”夏艳拉住母亲的手说:“娘,你和爹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又得花钱看病了!”

“回吧!”夏文武缓缓地说一句,这几天他心里堵得慌,儿子这个婚真是离得窝囊呀,他被很深的挫败感给打击了,一夜之间苍老许多。

“他爹……”王菊巴巴地喊了一声:“俺孙子!”

“你个死老太婆,还想什么孙子?往后就当俺们没这个孙子!”夏文武哽咽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王菊也哭开来,夏艳见到父母哭,劝这个安慰那个,自己也哭了。一家人痛哭起来,他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城里人就这么容不下他们,不明白城里的媳妇就可以这么地凶!

搬家的前两天,王菊把儿子拉到一边;:“俺跟你爹寻思过了,俺们就不在这里呆着了,妹妹妹夫跟俺们一起走,他们在当地找个活儿干。”

“娘!”夏印眼眶一红:“儿子对不住你们!”

母亲抹了抹眼泪:“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苦!别难过,俺们走了要照顾好自己,回头再给俺们找个媳妇。”

夏印点点头:“娘,等过些日子我再把你们接来!”

“不来了……还是俺们乡下好,乡里乡亲的都互相帮衬着。”

“娘,这次你跟爹回去坐飞机,你们还没坐过呢!”夏印心里愧疚,很想要留住父母,但又怕他们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心里也是左右地为难。想到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他却一点福也没有让父母享到,很是无力。

“花那钱干啥,坐火车也挺舒服。”母亲叹口气:“娘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俺孙子,怕那苏杨再嫁给她找个后爹,这后爹哪有亲爹好呀?”

“苏杨很疼孩子。”

母亲迟疑一下说:“你明个儿能让苏杨回来吃个饭?”

夏印很意外:“喊她作啥呀?再说了她也不会来的。”

“娘知道她心里怨着俺们,俺寻思俺们都要走了,还是跟她道个歉,以后你要去探望俺孙子,她也好行个方便,要不又不许你去了。”

“娘,跟她道什么歉呀?有错的人是她!”

“算了,”母亲摆摆手:“她还是俺孙子的亲娘,要是以后在俺孙子面前说俺们一些坏话,孙子不认俺们了可咋整?”

“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您孙子!”

“让苏杨回来吧,就说俺们要走了,就吃顿饭,不带孙子来都行!”母亲急急地说:“儿啊,就答应你娘吧。”

夏印为难地点点头:“我打个电话给她,试试吧。”

“一定得来!”母亲重重地补充一句。

夏印给苏杨打电话的时候,她迟疑地接起来,冷冷地说:“有事?”

“我父母他们要回老家了。”

苏杨冷笑一声:“早该走了。”

“苏杨,他们是我父母,为什么你从来不懂得去尊重他们?”夏印说完,又自知多余:“算了,说那些也没用了,我妈想让你回来吃顿饭。”

“干嘛?”苏杨警惕地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他们要走了,说是给你道个歉!”

苏杨再冷笑一声:“真是稀奇了,现在来道歉?有用吗?别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妈除了这几样还会什么?”

夏印强忍心里的怒火:“我妈真心实意地想跟你道歉,就是怕你以后不许我看孩子!你知道她很在意孙子的。”

“她能按什么好心?”苏杨抵触地说。

“就看在我们也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给我点面子,让我妈了个心愿!”夏印幽幽地说:“他们这次回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苏杨尖锐地说:“给你面子,你那点面子早就被你自己给败光了!”

“当我求你!”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就是吃顿饭,能把你怎样?你也不用带孩子来,你就坐一下……我也要搬走了!”

最后这句让苏杨有了恻隐之心。她知道夏印根本没有多少钱,又要想办法还他们的20万,他在外面租得起多大的房子。想到他们今后就是陌路,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她思忖了一下,缓缓地答应:“那好吧。”

她已经不想再去恨了,既然他们已经离婚,过去的种种就该了断。

第二天晚上,当她再一次踏进那个家的时候,依然觉得感慨万千,墙壁上已经没有了她和夏印的结婚照,房间里凌乱堆着几包行李,看来他们真的是要走了。

“苏杨,你来了!”王菊看到她,眼眶一红,让到沙发上坐:“俺去给你倒杯水。”

夏文武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也没看苏杨一眼。听到孩他娘说要请苏杨吃饭,他直骂她贱骨头,怎么让她来吃饭,那种女人就该让唾沫星给淹死!但那老太婆竟然第一次跟他翻了脸,非要请苏杨来,还说要是不好好地道个歉,以后他们就甭想再见孙子了。夏文武心里也惦记着孙子,拿孙子压他,他寻思一番勉强地答应了。

夏艳看到她,迟疑地想喊一声,但一扫父亲的脸色,也喃喃地住了口。

王菊把水放到苏杨的手里:“坐会儿,俺去做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夏印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她,淡淡地说:“你来了,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后天搬,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不用了。”苏杨淡淡地说:“以后来看孩子,先打电话。”

“好。”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很别扭的时候,王菊喊了一声吃饭了。

曾经的一家人又坐到了一起,只是他们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都是尴尬和难堪。

王菊把一盘蒜香爆炒牛肉放在苏杨的面前,又亲自夹了一块给她:“这是你最爱吃的菜,特意为你炒的。”苏杨喜欢辣食,但王菊以前总是做些东北菜,她说过几回不爱吃,王菊也没理她,她就缠着夏印炒菜给她,夏印做的这个蒜香爆炒牛肉是她最爱吃的。

“我自己来!”苏杨淡淡地说着,还是把那一块儿肉勉强夹起来吃了。以前吃饭她最讨厌把菜夹来夹去,多不卫生。但今天,在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她反而忍耐地接受了。

“俺们就要回去了,俺孙子就托给你照顾了。”王菊说着,又要哭。

苏杨皱了皱眉:“他是我儿子,我自然会照顾好他,你们放心吧!”

“那往后,俺们想孙子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孙子?”王菊怯怯地问。

苏杨迟疑一下:“等孩子大点再说吧。”

王菊有些失望,又往她碗里夹一片牛肉,卑微地说:“俺给孙子做了几件小衣服,你一定要拿给他穿!”

苏杨敷衍地应下。

“娘,快吃吧!”苏杨看到母亲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很难过,根本就吃不下,一桌子菜几乎没动。只有苏杨勉强吃了几口面前的菜,一会儿放下碗就说有事先走了。

王菊看着自己放在一边的小衣服——苏杨到底还是没有拿。

她默默地流着泪,把刚才那一盘只有苏杨吃过的蒜香爆炒牛肉倒进垃圾桶里。

夏艳奇怪地问:“娘,干哈倒了呀,还那多肉!”

“那贱女人吃过了,谁还吃?”王菊突然脸色骤变,咬牙切齿地说。

“娘!”夏艳不明白地望着母亲。

“去,把这个拿出去扔了!”王菊提着垃圾说,想了一想:“还是俺自己去扔!”

夏艳狐疑地看着母亲紧张的样子,觉得她有些奇怪。

看着母亲提着一袋垃圾急匆匆地往外走,夏印问妹妹:“娘怎么了?”

夏艳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夏印起得老早,他进到厨房,看到母亲手里拿着调羹失神地望着窗外,连锅里的稀饭噗了出来都没察觉,夏印疾步上前揭开锅盖,烫得他手放在耳边直呼呼。

“娘,你怎么了?”夏印关切地问。

母亲叹口气:“房子真多,一个楼一个楼的,不知道俺们老家在那地儿呀。”

夏印手指了个方向:“北,俺们家在北方。”

母亲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夏印手指的方向,“让你爹他们赶紧起来吧,吃了早饭好去火车站。”

“娘!”夏印心里也很难过,哽咽地说:“等过些日子,我一定会在上海买房子,到时候我在房产证上写你跟爹的名字,那就是你们的房子,想住多久都行!”

母亲禅了禅儿子肩膀上的灰:“俺儿子有出息,娘等着!”

他们简单地吃了早饭,夏印准备送他们去火车站的时候,门被敲开了。一涌而进大群的警察,逐一地扫视房间里的人一遍:“都跟我们去警察局一趟。”

夏印还当是上次抢孩子的事苏杨没有去警察局撤案,焦急地拦在前面:“这是误会,我前妻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了,何况孩子都已经还回去了。”

“这跟孩子没关系,你们这是谋杀罪!”警察凌厉地说。

“什么?”夏印惊愕地望着他们:“谋杀?什么谋杀?”

警察也不管他们,手一挥:“通通都带走。”

“娘!”夏艳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拼命拽住母亲的手。

“警察同志,你们别冤枉好人!俺们还要赶火车,一会儿赶不上点了!”夏文武急急地说。

“你们今天是走不了了,去警察局把问题交代了!”警察不由分说地上前推搡着他们。

夏印傻眼了,他看着慌成一团的家人,安抚地说:“没事,警察不会乱抓人的。”当他的目光扫过母亲竟然平静的脸时,不安就像滴进水里的墨汁,迅速地扩散开来。母亲为什么会非要请苏杨来吃饭,难道是因为她有另外的想法?他的心里不寒而颤。

在警察局时夏印终于知道昨天苏杨从家里吃饭回去,半夜里因为呼吸困难被送到医院急救,几乎丧命,想到女儿只是去夏印家吃了个饭,健健康康的怎么会突然生病,想必事有蹊跷,当机立断地报了警。

“只是急性病,并不能代表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有人下毒,何况一家人都吃了,为什么我们没事?”其实夏印已经想过那盘蒜香爆炒牛肉了,母亲特意把它放在苏杨的面前,又主动地给她夹了好几片,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谁也没有去吃那盘菜。他心里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也许警察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最好交代清楚了,我们的政策呢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警察坐在夏印的对面,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笃笃”声响带着无形的压力朝夏印逼来,他的后背冷汗潺潺。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夏印竭力冷静地说。他只是担心母亲会受不了这种压力,合盘托出,这可是谋杀罪呀!心里又在懊恼自己,当初母亲非要请苏杨来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多问问原因,也许还能阻止母亲做这样的糊涂事。

这时,一个警察进来,轻声地伏在这个警察的耳边说了一句,他倏然抬头,喜悦地说:“真的撂了?”

夏印心里一沉,就像一条骤然拉紧的弹簧被放松,整个人万念俱灰地摊在那里,母亲怎么能一下就说了出来呢?

很快地,警察把他、父亲、妹妹和妹夫给释放了。夏艳站在派出所门口,声泪俱下地拽着警察:“放俺娘出来,俺娘没杀人!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

夏文武厉声地吼:“俺告你们去!俺去北京,俺去中央!俺就不信没天理了!”

“我娘怎么会杀人?你们欺负农村人!”吴鑫脸红脖子粗地嚷:“就凭别人一句话你们就抓人,那我也告那姓苏的,她也杀人了,你们去抓她呀!”

“王菊自己招的,你们最好赶紧回去筹钱,请律师吧!”警察对他们的胡搅蛮缠很是无奈。

“爹!”夏印哀求地望着父亲:“先回去吧。”

夏文武气得直跺脚:“俺找那姓苏的去!”

“被害人还在医院里急救呢!”警察快速地说:“你们得指望被害人抢救过来,要不然罪名可大了!赶紧回去给嫌疑人拿点换洗的衣服,一时半会儿她也出不来了!”

“放屁!”夏文武怒拍桌子一掌,在派出所里大吵大闹:“什么嫌什么疑?你们才是嫌疑人呢!孩他娘连杀只鸡都不敢,还杀人了!你们才杀人呢!俺告诉你们,要是孩他娘有个啥事,俺就去中央告去!总有人管俺的事!”

“放俺娘出来,俺就坐这里等!”夏艳哭着。

“爹,妹妹,回去吧!”夏印去拉妹妹:“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娘的。”他的心里恨不得替娘认罪,但他什么都说不清楚,警察又怎么会信呢?

在他好一番安抚下,父亲和妹妹这才答应回家,他搀扶着父亲时,他踉跄了好几步几乎摔倒。夏印忍住滚滚热泪,他的心碎了。

送爹和妹妹他们到家后,家里一片愁云惨雾。

“爹,我出去一下。”夏印说。

父亲缓缓点头,失神之间完全顾不得他说什么,又想起似的叮嘱一声:“火车票能改不?好几百块呢!”

夏印点点头,拿起给母亲准备的换洗衣服,抢出门外,进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这才捂着嘴闷闷地大哭起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来上海?当初留在家乡工作,他的生活又会是另外的光景,现在他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而母亲,一想到母亲,他就痛苦的不能自已。

那几日,夏印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警察不许探视,每日夏艳都会去打听一番,但一点消息都没有。夏印他们搬进了出租屋,每日父亲都唉声叹气,越来越沉默,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旱烟袋拿在手里许久也没有抽一口。

几天后,知道苏杨脱离了危险夏印去了一趟医院。杨月华一看到他,愤怒地抬起手来就朝他扇了个耳光过去:“我女儿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苏杨半躺在病床上,淡漠地说:“你还有脸来?你们家害我还不够吗?你妈也太狠毒了!”

夏印呆呆地杵在那里,垂着头,刚才的那一耳光他不觉得痛,所有的痛都在心里,那才是最让人抓狂的感觉。

“走!”杨月华推着他,愤懑地说:“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以后也不许来探望康宝!他不会有一个是杀人犯的奶奶!”

夏印“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下去,跪着走了几步到苏杨的病床前,眼泪涌了出来,他哀哀地说:“苏杨,我妈年纪大了,她经不起坐牢!我求你了,我求求你,放过她吧!她错了,但她都是为了我,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康宝,你也会什么都做,不是吗?”

“你还有脸跟我提康宝!”苏杨冷冷地说:“他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妈她要杀了我,她差点害得康宝没有妈妈!我不会原谅她,永远也不会!让她等着坐牢吧!”

“苏杨!”夏印狂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又一下,这种自虐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让心里痛苦得到一种宣泄。

苏杨冷冷地望着他,他的样子让她愤怒,也让她可怜。这是那个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的恋人吗?他们之间的一切以惨烈而粗暴的方式结束掉,爱情原来是这世间最经不得时间的东西。

夏印还在重重地扇着自己,他痛哭流涕,他悲恸欲绝,他连一个男人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他在她的面前,永远就是一个卑微的角色。

“够了!”苏杨厉声地说:“你走!走!!!”

杨月华去拉夏印,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对不起!”夏印缓缓地起身,朝门外走去,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夏印已经没有脸面了,他不顾他们各种的目光,踉跄地朝前。

而在病床上的苏杨无声地流着眼泪,抬起头来时,窗外又是一个明媚的夏天了。她想起和夏印在学校里牵着手走过梧桐树的情景了,那时,风轻云淡,阳光正好。

4

苏杨还是去警察局替王菊说情了,经历过这件事后她也开始反省自己,在以前的生活里公婆纵然有许多的问题,但她自己,难道就没有做错的吗?

她太强势了。她没有真心实意地把夏印的父母当做公婆看待,甚至觉得他们就是负担,她没有去想过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的习惯和他们的思维方式,她只是按照自己的一套标准来衡量着生活,来要求着他们,自然冲突和矛盾不断。

而在与夏印的婚姻里,她也总是试图去控制和改变他,她是个小资的女人,她希望她的生活既浪漫又充满惊喜,但谈恋爱的时候夏印跟她有着那种激情去浪漫,当生活回归平淡的时候,他难免地懈怠下来。她心里就变得不平起来,她也没有意识到,她给夏印了很多的压力。因为房子是她的,车子是她的,连他的工作都是她娘家安排的,她就时不时流露出一种优越感来,说他娶了她有多赚,他就该对她更好。她不知道夫妻之间有些话不是说过就算了,那些伤害会深深浅浅地留在心里,也伤了他们的感情。

她的心里突然变得宽容慈悲起来,也许是因为康宝的身体总是不太好,她对一切事物都有了新的看法,生命才是最重要,最值得去敬畏的。

但不管她怎么跟警察解释那是个误会,但法律就是法律,这种刑事案件不是当事人愿意和解法律就不追究其责任了。也是从警察那里,苏杨了解到王菊是在她吃的那盘蒜蓉爆炒牛肉里混杂了水仙花的茎,水仙花的茎有毒,误食了会让人心脏麻痹呼吸困难,很容易致命。因为水仙花的茎剁碎了就像蒜泥,所以王菊就加在了那盘菜里,所幸苏杨吃得并不多,只是引起了呼吸困难。王菊是从电视里知道水仙花茎有毒的事,当时苏杨和夏印离婚后,她就萌生了这个念头,没有了苏杨,那孩子一定是由父亲抚养了。她恨苏杨,恨不得她死!

在苏杨的求情之下,法院从轻判了王菊三年。当庭宣判的时候,夏印哭了,看着穿着囚服花白头发的母亲,他只是生生地朝她跪下去,凄然地喊了一声:“娘!儿子对不起您!”

王菊默默地垂泪,一个字也没有说,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开了。这个家,就像一盘沙,哗啦地就散了。

夏印第一次去探监的时候,苏杨也去了,抱着康宝。

王菊更老了,头发全白了,行动迟缓,目光呆滞,只是看到苏杨抱着的孩子时,眼睛才亮了一下。苏杨把孩子递过去给她抱,她迟疑地看了苏杨一眼,得到她点头应允后这才怯怯地抱着孩子,眼泪淌满了她的脸,她嘴唇哆嗦,想喊一声孙子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印的嗓子也被捏住了,他哽咽地别过面孔,不忍看母亲这番凄凉的光景。

“以后我还会带康宝来的。”苏杨轻声地说。

夏印感激地望着她,他知道在母亲心里一点盼头也没有,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苏杨的这句话对她来说是多大的安慰呀,她还可以看到孙子,这就是母亲活下去的支柱。

王菊哭着点头,摸了摸康宝的脸,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突然之间他笑了,这笑也让王菊的心里笑开了。

“娘,照顾好自己!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夏印关切地说。

“你爹好吗?”王菊抹了抹眼泪。

“好。”

“你妹呢?”

“都好着呢!”夏印想要伸手去握母亲的手,但被一旁的警察给制止了,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娘,家里您都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都您出来,一定要保重身体!”

“嗳。”王菊应着,把康宝抱得更紧了,颤颤巍巍地低头亲了他一口。

苏杨跟夏印出来的时候,孩子有些哭闹了,苏杨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他。夏印默默地说:“我来抱会儿吧。”

苏杨深深地看他一眼,把孩子递了过去。夏印哄着孩子,他们站在太阳下面,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漂亮的妻子,年轻的丈夫,还有可爱的孩子。

“我得走了。”苏杨抱着孩子去拦出租车。

“好。”

“再见。”

“恩。”

苏杨抱着孩子上了一辆出租,她从倒视镜里看到夏印依然站在那里,目光随着他们的车辆,她的心里酸涩不已,对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地说:“康宝,妈妈只有你了!”

5

生活在柴米油盐酱醋茶、在无数琐碎、无数的穷极无聊、茫然仓皇之间蹉跎着。转眼之间囡囡就已经一岁了,抓周那天很热闹,江小芷在餐厅里包了三桌,请了亲戚和朋友来,看到囡囡抓的是计算器的时候,江小芷笑得嘴都合不拢:“比妈妈强,妈妈以前的数学成绩可惹了你姥姥姥爷气了不少。”

苏杨牵着儿子的手走到囡囡的面前:“看看我们的漂亮妹妹,以后有人欺负妹妹你可要帮忙。”康宝伸出手去握囡囡的手,虽然他要大上半岁多,因为身体一直不好的原因,个头上并没有比囡囡高出许多,倒是囡囡看着哥哥伸手过来,一把就推开了他。

她那小倔强的模样让江小芷笑着对苏杨说:“算了,以后还是让囡囡保护哥哥吧,现在的女孩都了不得,个个彪悍地很。”

苏杨浅笑:“干脆我们结娃娃亲吧,以后是亲上加亲了。”

“那你这个婆婆可不许欺负你媳妇!”江小芷笑。

苏杨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后也会当婆婆。”

“你婆婆怎样了?”江小芷迟疑地问。

“前几天带康宝去看过一次,精神还好。”苏杨停顿一下说:“对了,夏印辞职了,据说跟几个大学同学开了个公司,现在还有交了个女朋友。”

“这么快?”江小芷觉得有些意外。

“你也知道他们家的,肯定还是希望他早点结婚。”苏杨笑。

“你呢?”

“我?挺好,现在是专职辣妈一枚,等到康宝上幼儿园了我再出去工作。他现在身体不好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个人打算,难道就打算一直当单亲妈妈?”

“随缘吧。”苏杨对再婚并不排斥,只是再找一个丈夫对她来说,已经不是把爱情排在第一位了,而是这个人一定得要很爱康宝才行。做了母亲的人心里就只有孩子,没有自己了。

江小芷在走廊的时候,看到妹妹的婆婆拉着母亲的手在聊天:“亲家母,你这话说反了,可不是郑玮那小子照顾于欣,倒是于欣照顾郑玮,他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这于欣呀,又能干又孝顺又节约。”

江小芷撇了撇嘴,这说的是她妹妹吗?说她能干可以,说她孝顺也凑合,说她节约那真是太可笑了,江于欣从小就鬼精灵,手里的零花钱花完了就来编她这个姐姐的。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更是个月光族,看到漂亮衣服眼睛就放光,现在处起婆媳关系来倒是游刃有余。

“姐!”江于欣从她身后拍在肩上,吓了她一跳,她嗔怪地瞪她一眼。

“羡慕?”江于欣显然也很享受母亲和婆婆相处融洽,再看江小芷的婆婆,只顾跟自家亲戚讲话,这边的亲戚根本就不搭理。

“那是因为你跟你婆婆都不用住一起!”江小芷讥诮地说:“等你们天天对着了,就会谁看谁都不顺眼了,那毛病挑得你再好的脾气也得火大!”

“姐,你都不懂!”江于欣过来人一样地说:“没有婆婆不挑媳妇毛病的,其实她们也不是想让你改,就是想告诉她儿子,瞧你找的媳妇也不咋地!那是婆婆的嫉妒心理,怕你抢了她儿子,我呢,当着婆婆的面从来不跟郑玮太亲昵,还时不时跟婆婆告些无关紧要的状,让她觉得她是我们家做主的人,她当然会向着我啦!”

“真是鬼精灵!”不过江小芷也不得不承认,妹妹把她的婆婆哄得很开心,她是真心实意的也好,虚情假意的也罢,能够这样认真的去维系婆媳关系,那是一种态度。

“姐,我还真不会跟婆婆住一起!”江于欣努力地传授着自己的婆媳之道:“我跟婆婆就保持一碗汤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她不会像自个儿的妈那样宠着我,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对她没什么要求,只要和和气气地就行了。当然了,我现在还是真的挺喜欢我婆婆的!瞧我的气色,多好呀,这就是陪婆婆喝茶喝出来的,一举两得,自己美容了又哄了婆婆。”

“行了,每个家实际情况不一样。”江小芷白她一眼:“别在那沾沾自喜,你是万里长城才开始第一步,二万五千里路呢,慢慢走着看吧!”

江于欣笑了笑,又说:“姐,你跟我姐夫,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呀?”

“什么怎么回事,不好着呢!”江小芷心里一惊。

“好什么呀?看你们俩各忙各的,就是眼神都没个交汇,这还像两口子吗?”

“老夫老妻了,都这样!”

江于欣不信地望了姐夫一眼:“姐,有时候你得懂得示弱,男人总是有英雄气概,你老是表现得又独立又坚强,男人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江小芷顺着妹妹的目光看了过去,她这才注意到程屹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衬衫,笔挺的身材,眉眼间都是笃定自信,若不是妹妹的提醒,她还真的没有察觉到她根本没有关注过程屹,他依然帅气,甚至比以前更增添了一份魅力,是那种成熟男人的稳重。

是在囡囡三个月时,母亲把囡囡抱到自己身边,把床空出来留给程屹。她跟母亲说不用,孩子还要喂奶,母亲瞥她一眼,“你们都分床这么久了,这对夫妻感情可不好!”

江小芷迟疑了一下,没有反驳。她知道母亲是为他们好,但她没有办法告诉母亲,她和程屹之间的问题不是分不分床造成的,他们的感情已经淡了,凑合着过吧。

他们再睡在一张床上时,竟然都有些尴尬,沉默了许久,程屹这才探出手来,伸进她的睡衣里,她许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很快地有了情绪。程屹翻身过来压在她的身上,他吻着她比生育前更风韵的身子,也有了欲望。他们在黑暗中沉默地做着,直到江小芷达到高潮以后,这才想起,刚才的整个过程中,程屹都没有亲吻过她的唇。这一场性爱就只是纯粹的生理满足,而与情感无关了。

去喷头下清洗着自己的身体时,江小芷很没出息地哭了。虽然在那以后,他们恢复了夫妻生活,但每一次,每一次江小芷都注意到了,就算程屹吻了她的唇,那也是蜻蜓点水地掠过,那种缠绵悱恻,那种如胶似漆的深吻,再也没有了。

他们的婚姻,犹如一潭死水。

6

婆婆时不时过来视察一番的时候,江于欣那是表现得相当独立。她知道每一个婆婆都希望媳妇能够少给自己的儿子添些麻烦,所以江于欣当着婆婆的面会连更换漏水的水管这类事都给做了,还有什么安装顺手的插座、换灯泡……婆婆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却是对江于欣越发地满意。

“你呀,就是虚伪!”郑玮揶揄地说。他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因为每次等母亲一走,江于欣就会倒在沙发上,一声一声地喊他过来给她揉揉捏捏。

“虚伪还是不为了哄妈开心!”江于欣躺在郑玮的怀里。他们在最初艰难的磨合后,慢慢地进入了一种平淡又不乏温暖的生活里。想想当初她委曲求全地扮演一个完美妻子时,那心里可攒下了不少的火,现在她已经不用在郑面前隐藏自己的缺点了,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幸福的婚姻生活,并不是因为夫妻之间是完全一样的,而是因为他们能够接纳彼此的差异。

她嫁的,仅仅只是一个过日子的普通男人,他们得容许对方有瑕疵。用江于欣对情商的分析来说——一段婚姻,是两个人的成长。

“其实我妈很好相处……”郑玮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地按着。

江于欣忍不住打断他:“因为她是你妈所以你才觉得好相处,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到了周末就睡到自然醒,买个什么东西都给你妈报实价那你妈心里肯定不高兴了。”跟婆婆一起逛街的时候,她心里净想着给郑玮添置东西了,当然也会给公婆买礼物,如果婆婆让她也挑挑,她就会看看价格地说,真贵呀!等着打折活动再买!其实她自己去买的衣服并不比这个便宜,但她知道婆婆会喜欢一个勤俭持家的媳妇,所以偶尔撒谎那是从大局出发。

“那个,明天几个朋友约着聚一下,你要去吗?”郑玮迟疑地问。

“罗茜会去?”

“恩。”郑玮看了一下她的脸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看她的脸色了,顾虑她的心情了,但他乐于见到他们之间这种融洽,有时候小小的甜蜜感是发自内心的。

“我去!”江于欣朗声地说:“反正明天我也没有什么安排。”

“你还很介意她?”郑玮小心地问。

“有点。”江于欣实话实说:“不过我相信她。”

“不相信我?”

江于欣偏着头,故意地拖长声音:“不——相——信——是不对的!”

郑玮知道自己被戏弄,将食指和中指放在嘴边哈气,然后伸向江于欣的胳膊作势要挠下去,江于欣怕怕地躲闪着,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等到郑玮把江于欣的手摁住时,脸已经凑到她的面前,吻了吻她:“我这个萝卜要挖坑了。”

“色狼!”江于欣嘴上骂着,却是主动地凑过去吻着他,就像鱼勾咬住嘴唇,深深地,长久地吻着。她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火一样的激情。这是他们之间夫妻生活的小插曲,江于欣说他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后来郑玮想要的时候就会说我这个萝卜要来挖坑了。

也许性爱也是婚姻生活的润滑剂,当他们水乳交融的时候,感情的基础也在慢慢地加深,加牢。

“你没戴套呢!”在郑玮要进入的时候江于欣下意识地推了推他。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正常的夫妻生活,但每一次郑玮都要做措施,就像当初他和江小芷结婚后不愿意与她同房一样,他也没有心理准备很快地就要一个孩子。江小芷当初可是想好了结婚后有了孩子就要,但既然郑玮还需要时间去适应他们生活,她也给他一个缓冲期吧,毕竟他们的感情也向着良好的方向前进着。

“没有了!”郑玮无奈地说。

“胡说,还有一盒,前两天我才看到过。”

“我扔了!”

“什么时候?”

“等会儿就扔。”

江于欣想了一下,心里一热,动容地说:“不怕我怀孕了?”

“我也想到爸爸了!”

“那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努力!”

郑玮身体一挺进入江于欣的身体里,“小蝌蚪们,加油地游!”

江于欣扑哧地笑起来:“有一个小蝌蚪加油就行了!”

郑玮开始加速,江于欣嘤咛一声,紧紧地搂住郑玮的颈项,感受着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幸福和喜悦……

江于欣在婚后还喜欢做一件事,那就是给郑玮擦皮鞋。坐在玄关处,细细地给他的鞋子刷油打蜡擦拭,那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这个男人在外面拼搏奋斗,当他出门的时候能够穿着妻子亲手擦得蹭亮的鞋,会更有动力。

有次江于欣在街上遇到旧同事,那个女孩在当初江于欣的公司里位置还没有她高,现在已经做到管理层,穿着普拉达的套装很趾高气扬的样子,看到江于欣家常的模样,为她不值:“为了结婚就辞职,你也太没上进心了!”

江于欣笑了笑。转身的时候郑玮牵住她的手问:“后悔了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说我没上进心,我还觉得她不懂生活。对我来说,生活就是每天有充裕的时间看书养花陪老公。”想了想,江于欣又问他:“觉得我没出息?”

郑玮点点她的鼻子:“你是太有出息了!”

有时候郑玮也想,如果他和罗茜在一起,他们也许并不见得幸福。他们都太忙了,都专注于事业上的成就,对于对家庭的付出难免就会少了。现在郑玮开始觉得,他跟江于欣的闪婚也不是那么离谱的一件事,因为她看上去大胆又前卫,骨子里其实是个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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