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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品: 第二类死亡 |作者:大袖遮天 |分类:悬疑灵异 |更新:02-21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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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据说江南的雨多半是温柔的,它们绵密地从空中垂下,如烟似雾,落在身上如同蜘蛛网一般,似有若无,如同淡淡的哀伤与惆怅。

雨雾下来时,正是3月中旬,寒冬刚刚过去,气温依旧很低,而墙头地角之间,却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春意,树梢上的芽孢朦胧地冒了出来,街道仿佛被重新装修了一般,焕发出一股崭新的绿意。我拖着箱子在街头独自行走着,烟雾般的雨慢慢将外套润湿了,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让我裹紧了衣服。

在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张单薄的字条,我已经是第5次拿出来看了--云升街六号--这个地址迷一般地留在纸上,仿佛一个神秘的魔咒,指引我去某个陌生的地方。

纸条上潦草的钢笔字已经被雨雾化开了,我紧紧将它捏在手里,向过路的人打听地址。在这个傍晚时分,路边的人并不太多,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只记得那个朋友将纸条递给我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我还来不及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他的车子就已经开走了。

总算碰到一个路人,他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朝我指了一个方向,我道了声谢,便赶紧拖着箱子继续赶路。天快黑了。初春的时候,天黑得依旧很早,那个地方不知道有多远。

走了20多分钟,终于看到了“云升街”的字样,这让我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睡在大街上了。

云升街异常的安静,两边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黑压压地矗立在雨雾之中,街道上没有看见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甚至找不到一家开着的店铺。沿着磨损严重的路面寻找云升街六号,倒并没费多大的事。在一家老得快要散架的三层建筑上,看见一块暗绿色的门牌,上面的“云升街”三个字已经掉了一半,唯独“6号”两个字保存完好,这让我很庆幸。我打量了一下今后要租住的这栋房子,在雨雾笼罩之中,它显得模糊不清,唯一的感觉是陈旧和肮脏。为了不让心情受到影响,我不再多看它的外貌,直接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楼道里灰尘丰富,轻轻地踩上去,便扑入鼻中。一楼的两边房门紧闭,一大堆藕煤堆在楼洞内,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歪斜着倒在煤堆之上。我看了看楼梯,有些不放心。这些灰色的木质楼梯,看起来非常可疑,似乎已经腐朽了很久了。这一刻我产生了动摇,几乎要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地方--然而,考虑到几乎完全空白的钱袋,我只好阻止了自己,勉强朝楼上走去。

不出所料,楼梯轻轻摇晃起来,并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无论声音如何大,也没有灯亮起来,我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也没有发现路灯的开关。当楼梯拐了一个弯之后,眼前几乎就一片漆黑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

三楼,那朋友告诉我房间就在三楼。

三楼略微亮堂一点,通往顶楼的门半开着,阴暗的楼道里稍微多了点亮光,两间房门上剥落的绿漆一片片挂在门上,在顶楼吹来的风里微微抖动着。房间号码分别是301和302,朋友并没有告诉我他为我租下的是哪一间房间,想找个人问问,却不见人的踪影。

随手敲了敲301的房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声,并且大声问有没有人在家,将耳朵几乎贴在门上朝内倾听,没有丝毫动静,便换到了302门前。刚敲了两下,门便打开了,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手拿一个计算器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我。

“请问一下,这里的房东在什么地方?”我问。

“你是江聆?”女孩居然说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很惊讶,我立即反问道:“你是房东?”她摇了摇头。这下我更加觉得奇怪了,正要再问,她已经伸出一只手来:“身份证给我看看?”

“啊?为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我有些着慌。

“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她说。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却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注视下掏出了身份证,她仔细看了看,将身份证递还给我,自己退后一步,露出门前的空档:“进来吧,你租的就是这间房。”

“啊?”我依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房东已经告诉我了,以后你就和我合租这套房,进来呀。”她边说边催促道,我只好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虽然外貌很陈旧,但房间内部还算不错,墙壁很白,三室一厅的房间,带厨房和卫生间,电视机、冰箱、空调都很齐全,我的房间里有一张八成新的床,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过的,这就很好了。

“我叫许小冰,就住你隔壁这间房,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她淡淡地笑着说,并没有多少热情。我忐忑不安地朝她点了点头,便赶紧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许小冰没有跟进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除了那张床之外,就是一个大衣柜和一张书桌,还有一把小木椅。我将衣服和其他重要的东西放到柜子里,在书桌边坐下,打开每个抽屉,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前任房客清扫得很彻底,房间里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多少,我只是略微擦了擦,便十分干净了。

洗抹布的时候,在厨房里碰到了许小冰,她正淘米做饭。我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叫住了我。

“这里的煤气灶你可以用来做饭,厨具和碗筷都是房东的。”她说。

“嗯。”我点点头,正要离开,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还有一间房是谁住的?”

“没有人住。”她摇了摇头,将淘米的水弄得哗啦哗啦直响。我感到腹内饥饿,提了提灶台上的开水瓶,满满一瓶的热水。我回到房中,取出自己带来的方便面,泡了一碗,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许小冰进进出出地忙着做菜,不时瞥我一眼。我有些不好意思,搭讪道:“还没做好啊。”

“嗯。”她面色似有不悦,这让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又进出了几趟,她突然对我说:“以后你得自己烧开水,这开水瓶是我自己带来的,不是房东的。”我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不等我说完,她便走进了厨房,菜刀在毡板上剁得咚咚直响。

原来如此,我不该用她的开水。

吃完面,我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削好皮,一边自己大口啃着,一边递给她一个。她摇头拒绝了,我将苹果放在她洗干净的碗里,笑道:“别客气,都削了皮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说完便走进房里看书去了。

暮色已经铺满了整个房间,灯泡大概只有40瓦,暗淡无力地照着,许小冰在客厅里将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我轻轻关了房门,慢慢翻着那本书。那是一个朋友从台湾给我寄过来的繁体书,雷马克的《生命的火花》,我不习惯看竖排版的字,何况又是在如此幽暗的灯光下,看了几行,眼睛便胀痛起来。雷马克那种独特的文字让初春的寒意更加明显了,窗外的天空朦胧一片,我滴了几滴眼药水,想要出去看电视,轻轻打开门时,发现许小冰已经吃过饭,正在吃那个苹果,想了想,我又重新关上了门。

看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停止了,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我走到窗边,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朝外看。云升街笼罩在细雨之中,没有街灯,从两边的房间里射出来的光将街道照得明一段暗一段。我凝视着那些亮着灯光的房间,人们的影子在窗上显了出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户人家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那些灯光让那些房间显得无比温暖。

我已经开始想家了。

放下书走出门去,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上了,漆黑一片,从许小冰的房间里透出一点灯光来。我打开灯,又打开了电视机,将音量调低,随手调换着频道--那些节目我都不感兴趣,只是想听到一点人的声音而已。

刚换了几个频道,许小冰的房门打开了,她穿着一件肥大的旧棉衣走出来,皱着眉头道:“声音小点。”说完又关上了门。

我将音量调小,继续调换着频道。

许小冰又走了出来,这次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在准备考试,将声音关小点好吗?”

“你来调。”我将遥控器递给她。

她用力按了下去,将声音调小了一格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哼了一声,又将声音调了回来,将遥控器摔在沙发上,回房间去了。

我摇了摇头--其实刚才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她仍旧觉得吵,大概是自己心里很烦吧。许小冰天生便长着一副容易烦躁的脸,虽然很漂亮,但是一看就不好惹,我不想和她吵架。

我一直看到十一点钟,这才洗澡睡觉去了。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往床上一倒几乎就毫无知觉了。要不是许小冰擂门的声音比打雷还要响,我一定醒不过来。被她吵醒之后,我用了几分钟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干吗?”我在床上不想起身。

“你出来一下。”许小冰大声道。

“什么事?”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多钟了。

“你出来再说。”

不得已,我只好披上衣服打开门。

许小冰的脸色吓了我一跳,白得如此惨烈,眼睛瞪大得仿佛要将一切景物都包容入眼眶中去,黑眼珠漂浮在硕大的白眼球当中,让我心中发毛。

“你怎么了?”我问。

“你用过浴室没有?”她问。

“用过。”

“用了浴缸?”

“没有。”

“你跟我来。”她拉着我朝浴室走去,我虽然披着棉衣,下身却很单薄,客厅里有些嗖嗖的风刮过来,我抖抖索索地跟着她走到浴室。浴室里散发出沐浴液的香味,地面湿漉漉的,浴缸里有些残余的泡沫,还有几缕又黑又长的头发。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但是许小冰一走进浴室便开始紧紧地靠近我,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那头发是谁的?”她指着浴缸里的头发问道。

那头发大约有一尺半长,许小冰是短发,而我的头发也只是刚够扎一个马尾巴而已,这些又长又亮的头发显然不属于我们两人。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许小冰穿得严严实实,却仿佛比我还要冷似的,全身一个劲地发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

“不知道,管他呢。”我打了个哈欠。

“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不觉得。”我的确没觉得什么可疑,浴室里有几根头发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许小冰瞪大眼睛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心里嘀咕道。

许小冰似乎懒得再和我多说,我感觉到,因为我没有和她产生同样的恐惧,这让她觉得没有共鸣。她不再理我,独自走回房间,将门用力关上了。我又看了看浴室,顺便将浴缸里的头发冲了下去,感到双脚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索性用热水冲了冲脚。

关灯之前,我注意到洗漱架上的漱口杯有些歪斜,便一一摆正,一共有三个漱口杯,红色的是许小冰的,蓝色的是我的,还有一个黄色的,也许是前任房客留下来的。我随手将那个多余的漱口杯收到了碗柜里, 便去睡了。

许小冰在我隔壁睡得很不安稳,她翻来覆去地滚动着,不过这滚动声我很快就听不见了,因为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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