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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悬崖边起舞

作品: 别后再爱 |作者:唯其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9-13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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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十年,无论他们在公司的决策上有多深的分歧,她从来没有逆过他的意思,可是现在,竟让他有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

对傅夜司的口头威胁,温暖却丝毫不敢轻慢,很快就从向南给她安排的别墅离开。

她第一次见到傅夜司,是和林夕她们一起去夜店,那时他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光线晦涩,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眸子里反射着清冷的光。他双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握于下颌,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喧嚣的一切,仿若这个纷扰的尘世和他无关,他就是掌管黑暗的神。

那时,温暖直觉他很危险,但危险得很迷人,像醉人的罂粟,诱惑着人去饮鸩止渴,停不下来,也根本不想停。

和他认识之后,她曾经在一次吃饭时问过大家一道题,出自美国FBI异常心理犯罪测试,题目是: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了一个很帅的男子,并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葬礼后那个男子就不见了,妹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后来过了一个月,妹妹把姐姐杀了,为什么?

林夕和桃芝都答不上来,只有傅夜司安静而娴熟地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因为妹妹想再见到那个男子,她需要一个葬礼。

林夕和桃芝都笑着说讨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回答。只有温暖清楚,他答对了。

但她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这些题都是她从网上看来的,也不知道真假,说出来只是好玩而已,就算他答对,也没什么太值得大惊小怪的,所以就选择性地忽略了。直到现在,她才肯定傅夜司真是个疯子,如果是正常人,早就同意和她联手,拆散向南和林夕了。

走之前,她还是给向南去了一通电话:“我准备回傅家了。”

向南感到诧异:“为什么?”

温暖低叹一声:“我知道你为了我的事去找过他,但他不同意离婚。既然他不肯,我想我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解脱了,所以不想再拖累你,为了我的事操心奔波。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她就把电话掐了。

这头向南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发愣。温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挺绝望的,似乎对他解决这件事没有任何信心,陷入一种悲观和认命的状态。

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起来,他感到有些愤怒。她就这么不相信他?她都已经开口向他求助,他又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以前的他或许没有能力保护她,但现在的他可以,无论如何,他都会逼傅夜司和她离婚。

稍作思量,他打电话给罗城,交代下去一些事情,跟着让瑞贝卡替他安排和朗廷最大的竞争对手,万豪酒店集团的总裁见面。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

温暖回到傅宅,傅夜司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上拿着平板电脑在看,见到她回来,慵懒地笑笑,将平板转过来对着她:“演技不错嘛,连我都差点儿被你骗了。”

屏幕上正播着当初出轨新闻曝光之后,狗仔围攻温暖的视频,我见犹怜的模样为她博得几乎所有舆论的同情分。

温暖看着那画面脸色微变,跟着镇定道:“比起你对付我的手段,我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傅夜司嘴角轻飘飘地上扬:“之前我倒是小瞧了你。”所以才没怎么管束过她,出轨新闻曝光当时,也根本没想过会是她动的手脚,直到向南找上门来,他才把前因后果想通。

从沙发上站起,他双手插在兜里,朝温暖缓缓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说:“我警告你,别再去缠着向南,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虽然他笑容温和,温暖却感到周身一阵恶寒,讪讪着不敢开口。

“暖暖回来啦。”温荣财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女儿女婿在客厅聊天,“怎么都站着?坐下说,坐下说。”

傅夜司瞥温暖一眼,对温荣财道:“我在跟暖暖说离家出走的事,为了之前那个新闻,她跟我闹脾气想离婚。”

要说温荣财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出息,挣不到养家糊口的钱才会恶向胆边生,后来又蹲了十多年的大牢,以为这辈子都完蛋了,哪想到女儿命好,嫁了个超级有钱的人家,他下半辈子就算不工作,也不愁吃不愁喝喽。

这样会下金蛋的鸡,他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

温荣财笑呵呵地对傅夜司道:“这件事我来说她,你就先去忙吧。”

傅夜司微微颔首,转身上了楼。

待他走后,温荣财把女儿的胳膊一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你男人是做大事的人,难免有不三不四的女人要缠着他,你发发脾气吵吵架,该收就收,可别动真格的。你以为你离了婚,还能找着比他更好的吗?”

温暖寻思这事情太复杂,也不好跟她爸解释,索性就闭了嘴,任他劝说。

“再说了,女婿也跟我解释了,说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没脸没皮地倒贴他,他一不留神才被记者拍了照片,没真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别往心里去了。”温荣财咂吧咂吧嘴,“其实女婿对我们真挺好的了,大房子住着,好车开着,你还想怎的?人过两天还带我去澳门玩儿,你要是换别人,能对我这么孝顺?”

温暖被说得有些烦,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

她不是不知道在傅夜司这里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物质上不会短缺什么,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要输给林夕?她长得漂亮,人也聪明,除了没有林夕的背景,她自认没有比林夕差的地方,凭什么傅夜司对林夕死心塌地,向南也一直跟林夕在一起!

不过幸好的是,向南对她还没有忘情。她拿家暴的事稍微一试探,就发现向南还是紧张她。依照他的个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她不能去缠着他,他自己也会主动帮她的忙。要说拿捏傅夜司的心思她拿捏不好,对向南她可是了如指掌。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他这么成功,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第二次。

酒吧街,林夕和桃芝两人在路边坐着。藤制的桌椅,背后有棵参天大树,四周霓虹闪烁。桃芝嘴上叼着吸管,左右打量来往的人群:“喂,那个不错,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臀部紧实,在床上绝对是电动小马达。”

林夕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于前,淡淡扫过去一眼:“拜托,我喜欢中国人。”

“那旁边那个呢?”桃芝晃着吸管,眼睛闪闪发亮,“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起来跟上市公司高管似的,啧啧,还跟人说的是法文,整个一小白脸‘海龟’啊。”

林夕顺着桃芝的视线望过去,正好跟那个西装男撞上,对方愣愣地看了她两秒,信步朝她走来:“美女,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林夕刚要摇头,桃芝就抢答道:“可以,她同意!”

于是西装男满意地笑了,凌空对着Waiter打个响指:“这里来杯Cosmo。”

“不用了。”林夕拦住他,有些抱歉地解释,“我有……”男朋友三个字却说不出口。曾经她用这块盾牌挡去了无数桃花,现在却连拿起来用,都不得心应手了。她和向南现在算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就是这段关系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尽头。

西装男看着她迟疑的脸色,猜测道:“你有男朋友?”

林夕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桃芝见状,赶紧在旁边补充:“不过现在在闹分手。”

西装男微愣,跟着露齿一笑:“没关系,酒还是请你喝。”说话间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支钢笔,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夕的手臂,咬开笔帽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了上去,“如果哪天你跟男朋友分手了,打给我。”

待西装男翩翩地走后,桃芝嘟着嘴埋怨道:“我是带你出来猎艳的,可是你说说,我们在这儿坐半天,你都拒绝多少搭讪了,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林夕安抚道:“我现在不是还没有那个心情吗?等哪天和向南结束了,你再带我来也不迟。”

从酒吧回到盛世,天已经全黑了,林夕心情莫名地有些不错。之前等待向南的日子过得太空旷寂寞,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偶尔跟桃芝见面也都是在会所或者酒吧包间。像今天这样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八卦每一个经过她们的男人,距离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尤其她还被很多男人搭讪,满足了她作为女人,小小的虚荣心。

到家时,向南正好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腰间围着浴巾,手上在擦头发,看见林夕一愣。她身上穿着白色长裙,脸上略施粉黛,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乌黑的青丝自然地散在身后,乍一看上去,很有当年还是学生时的青涩。

他不由得皱眉。这样打扮,是去上哪儿疯了?

林夕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两人之间的互动本就是她一直主动,现在她不开口,就只能尴尬地沉默。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她局促地抚了下手臂。向南眼尖,看见她白嫩的肌肤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印记,刺青?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拔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臂拉近眼前一看,是串电话号码,眸色顿时黯了下来:“我说你怎么晚上不待在家里,原来是去酒吧疯了,还有人给你留电话,看来艳福不浅。”

林夕仔细分辨着他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不爽?

将手臂从他掌中抽回,摩擦时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粝,她下意识地按住那个电话:“我跟桃芝出去的,只是聊了会儿天,别的什么也没发生。”

向南冷哼了声,转身朝卧室走去,扔下一句:“我才不关心。”

林夕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气。想来都是错觉吧,他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事不爽。倒是自己,又无端地去猜测他的一些小动作,并理解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近日,朗廷酒店连续爆出多起负面新闻,涉嫌性服务、酒店机密数据外流等,股价也随之大幅下跌。林夕连续盯了几日朗廷的股票,寻思这朗廷出事,就在温暖跟向南说要离婚之后,未免太过于巧合。

如果她去问向南这件事是不是他操纵的,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本来他就不愿跟她多谈。但是要她放任不管,她又隐隐有些担忧。仁恒和朗廷,那都是航母级的公司,航母和航母火并,伤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

找个时间,她让邵孟载着她去了趟仁恒总部,事先没通知任何人。所以当她敲响CFO陈立民的办公室大门时,对方吃惊得眼镜差点儿掉下来。

陈立民年过五十,瘦小而刻板,脸上有着和数字打惯交道的严谨,身上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天气再热,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也是系得严严实实。

他要走在路上,没人会多看他一眼,谁都想不到这个瘦小的老头儿,每年经过他手的资金,全是以亿做单位。

“夕夕,你怎么突然来了?”陈立民是向南的舅舅,以前就是做财务工作,向南开始创业后,就请他入伙替他们管账。对林夕他自然不陌生,尽管她是董事,私下里他还是像原来那样喊她。

“陈叔。”林夕带上身后的门,走到陈立民桌前坐下,微笑着说,“我很久没来公司了,今天心血来潮,就过来转两圈,顺便看您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因为是到公司,她穿的是正式的西服套裙,原本飘逸的长发也齐整紧实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髻,看上去利落干练,平添几分气势。

陈立民见到她倒是高兴,刻板的脸上露出个很浅的微笑:“好啊,你来小南知道吗?要不中午咱仨一起吃吧。”

林夕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不,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陈立民无言地注视着她。莫不是她和小南出了问题?不过他俩的关系,陈立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向南对这个话题总是讳莫如深,不喜欢被人问起,时间久了他就清楚那是他的雷区,所以也没再去刨根究底。反正在他眼里,两人就是恋人关系。

林夕见陈立民陷入沉默,心知他在想些什么,便纠正道:“陈叔,我是为公事来的。”

公事?

陈立民微微抬头,思维飞速地转着。为公事来,又不告诉小南,反而直接找到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夕安静地注视着他,唇边勾着浅浅的笑。财务意味着资金,资金就等于战争时期的粮草,行军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用兵的原则,放到现在也一样。

向南如果有什么谋划,财务这边一定会留下痕迹。

“陈叔,最近公司的钱是怎么用的,麻烦您给我讲一下吧。”林夕的语气虽是客气的,态度却是不容置喙。陈立民本是长辈,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把自己的显示器屏幕转向她,仔细讲解每一条财务上的支出。

越听,林夕的脸色就越难看。

时近中午,陈立民才汇报完毕,见林夕两条秀气的柳眉微蹙,不由得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林夕立刻敛了不安的神色,换上明媚的笑容:“没有,陈叔您做得很好。”

陈立民哪里会不知道她这是在给他打马虎眼,不过见她不愿详谈,也就没有追问。他只是财务,负责提供和记录资金,至于打仗的策略,比如该打哪里、该怎么打,这些不在他的决策范围以内,所以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陈叔。”林夕忽然开口,眉目中带着恳求,“我来问过公司财务的事,您先别告诉向南,之后我会找时间跟他谈谈的。”

陈立民点点头,答应下来,没问为什么。这姑娘的年纪不大,都可以当他女儿了,但是脑子拎得很清楚,不会做无缘无故的要求,而且向南打下的这片江山,也有她一半的功劳,她绝不会做出危害公司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多问。

林夕从位置上站起来,莞尔一笑:“既然公事谈完了,那么我们去吃饭吧?”

陈立民连声说好,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规矩,拿手掌熨了熨中山装衣襟的褶子,这才带着林夕出门:“想去哪里吃?”

“员工食堂吧,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林夕调皮地眨一眨眼,“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是应该亲自去体验下,要是不好,可得差人改进。”

于是陈立民把她带到了员工食堂。CBD总部这幢楼是向南后来买的,那时林夕已经处于幕后状态,偶尔来这边,也只是为了参加董事会以及股东大会,还没在食堂吃过。

时间正好是饭点,食堂里人头攒动,陈立民和林夕一人拿一只托盘,老老实实地跟在一条队伍后面排队。身边川流的员工中,有认出陈立民的,都微笑点头跟他打招呼,然后看一眼旁边面生的美女,好奇,但又不敢问她是谁,只好揣着一肚子疑问走了。

像陈立民这样的一把手,就跟古代皇帝身边的首辅似的,官拜一品,位极人臣。好多基层员工都不知道他长啥样儿,稍微官大点儿的,认识他的,也就好意思跟人打个招呼,哪还敢去八卦那美女的身份,只不过瞅着陈立民对她的态度,能肯定她来头不小。

这头两人打上饭菜,寻了个地儿坐下吃饭,那头就已经有好事之徒开始八卦了。

陈立民的办公室和向南的同在顶层,有人颠颠地跑上楼来找陈立民的特别助理打听这个事情,于是两个大男人低声细语地朝卫生间走,捡个方便说话的地儿。

“喏,哥们儿,我照片都拍了,你看看这谁啊?怎么这么面生?陈总竟然带着她去食堂吃饭,该不会是他女儿吧?长得不像啊。”

特助仔细看了看偷拍的照片:“不是。这应该是公司的执行董事之一,之前她来开董事会时瞥见过一次。”

“不是吧?这么年轻漂亮,竟然是我们的董事?”

“是啊,人命好。”

“哪个男人要是娶了她可真是有福,少奋斗一辈子不说,关键有那脸和身材,是个正常男人看了都想压一回,死也甘愿。”

“你闭嘴吧你,这么好的货轮得到你?”

厕所隔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向南从里面走出来,脸色铁青。

门口洗手台前的两个男人听见响动,往里一瞧,登时站直了身子,呆若木鸡:“向……向董……”

向南几个大步跨到他们跟前,陈立民的特助他认识,所以朝着陌生的那个伸出手,低沉的声线里压抑了愤怒:“手机!”

那男的根本不敢怠慢,哆哆嗦嗦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向南调出相册,把他偷拍的林夕的照片删了个底儿朝天。一听他们谈论年轻漂亮的董事,他就猜出是在说林夕,哪想到两人后面竟扯到那方面去,听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林夕的身体有多美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要是换成其他男人压她,他连想一下都要失控。那种排山倒海的怒气,令他第一次在员工面前丧失理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哪个部门的?什么名字?工号多少?”

那男的缩得跟鹌鹑似的,声音一抖一抖地报出自己的信息。

“给我滚,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那男的就迅速地滚了,跟着向南看向特助,目光如剑,冰冷锋利:“看在陈立民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污言秽语,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撵走那两人之后,向南立刻给林夕打电话,沉声命令:“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林夕一头雾水,正好饭也吃完了,就和陈立民一起回了顶楼。向南的办公室在另一侧,两人就在电梯前分开了。

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她才推门进去。向南正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视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半晌,才生硬地吐出一句:“你穿成这样跑到公司来干什么?”

林夕有点儿不明白他这句问话的重点是为什么她穿成这样,还是为什么她跑到公司来。不过她还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浅灰色的西装套裙,里面穿的白衬衣,非常得体,应该没问题。

向南见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她要是能看出问题那才叫有鬼了,男人的性幻想他了解,这种OL的制服也是激发男人性趣的其中一种,要的就是那种保守刻板的外皮下,绽放的妖娆和性感。

林夕轻咳一声,回答他的问题:“我来公司跟陈叔吃个饭。”

说起这个向南脸色就变了,双手抱在胸前,尾音上扬:“就这么简单?”盯着她的视线里,是满腹狐疑的不信任。

林夕沉沉地望着他,原本从财务那里了解到的事,她是打算等他回家时再问的,不过现在问也不失为一个时机。这么想着,她就直接说了:“我还跟陈叔打听了些事儿,公司最近财务的支出,花在了一些很奇怪的方面。”

向南勾起嘴角:“你怎么突然有空关心起公司的运作了?”

“我是公司的董事,自然有关心的立场。”林夕咬了咬后槽牙,肯定地说,“朗廷的事,是你策划的。”

“哦?”向南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林夕暗自掐了下掌心:“从朗廷负面新闻频出开始,我就怀疑是有人蓄意操纵,跟着朗廷股价开始下跌,庄家疯狂洗盘。我调查过朗廷的股本结构,今天从陈叔那里得到的数据,显示你之前分别从不同的持股渠道收购了部分朗廷的股份。”

向南沉默地望着她,林夕继续道:“要执行这样大规模的洗盘,以你前期收购的股份数量还做不到,所以你必定还联合了其他的庄家。陈叔那里,你预留上百亿的资金,就是想等到朗廷的股价被重挫之后,再一举抄底。”

向南幽深的眼底不免划过一丝赞许,抛开偏见,林夕的确是最了解他的思维的人,也最了解他资本运作的方式,闻一知十,什么都瞒不过她。但也是因为这样,因为她太聪明,和他一样会使绊子害人,所以潜意识里,总有些不愿意信任她—聪明人爱走捷径,少了那份愚公移山的踏实。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夕捏着手心问出口,虽然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为什么?向南眼神中有了些轻蔑。因为傅夜司不肯合作,所以就让傅夜司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朗廷股价连续几日跌停,市值蒸发超过百亿,董事会那帮人一定不会高兴傅夜司的表现。他就不信温暖对他会有那么重要,大军压境都不肯放人。

“我做这件事的目的和你没关系。”向南神色严肃起来,“我也说过,让你别管我的事。”

林夕艰难地咬了咬下唇:“你想帮温暖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但我有义务提醒你,你是仁恒的董事,做任何事都不能伤及公司的利益。你准备拿去抄底朗廷股份的钱,是公司用来投标沪城那块地的,作为仁恒董事,你的敌人是香港九龙仓以及和记黄埔,不是朗廷!”

向南整理了下袖口的纽扣,宽大的手掌指节分明:“我知道,所以在我抄底朗廷的股份之后,会拉升股价,再高价位卖出部分股票,竞标沪城那块地的资金就会回笼。对公司来说,没什么风险。”

林夕明白他的意思,打个比方,一块钱一股,一百块钱可以买入100股,拉升股价到两块钱一股,卖出50股,收益100块钱,自己手上还有50股。换句话说,没用任何现金成本,你就白捡了50股。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洗盘的过程相对简单,放出负面消息,庄家疯狂砸盘,中小投资者吓破胆,纷纷抛售,于是股价大跌。但是拉升需要时间,你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顺利,如果到时候资金没有完全回笼,竞标怎么办?”

林夕气得嘴唇都有些发抖:“这可是你第一次跨界的商业地产开发,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等着你出丑看笑话,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冒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种事!”

向南绷着下颌,薄唇紧抿,难得地被她呛得接不上话。他知道林夕言之有理,但他报仇心切,而且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已经做了决定,你再说什么都没用。”

“你想帮她可以给她请律师打离婚官司,为什么要搭上公司的项目?”林夕不顾一切地说着,眼眶都红了,“你难道忘记你当初打下这片江山有多辛苦了吗?现在竟然为了她让公司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她为你做了什么,凭什么值得?你陪客户喝醉酒胃出血的时候,她在哪里?你跟竞争对手抢地,被他们暗算住院的时候,她又在哪里?要知道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说完林夕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以为上次他执意去见温暖已经是她失望的极限,没想到他今天又给她刷新了下限。原来他真的是个疯子,为了温暖发疯的疯子。

向南望着她气得惨白的脸上,两行晶莹的泪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抢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十年前背叛他、十年中完全没有联系的女人,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林夕却不再等他回答,深吸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就算他要发疯,她也不会让他那么做的,只要她在一日,就会守好仁恒的安稳。

回到盛世,林夕仍余怒未消。到储物间拖出行李箱,把卧室衣橱里自己的衣服统统往箱子里塞,塞满之后噌噌地拉着就朝玄关走。自从温暖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向南就变得越来越令她失望,盛怒之下,她真是不想再住在他这里了。

邵孟现在备好车子就等在楼下,随时可以送她回父母家。林夕拉着箱子下了电梯,邵孟体贴地候在电梯口,见她出来便伸手替她拉过行李箱,柔声道:“剩下的东西之后再找人过来收拾吧。”

林夕轻“嗯”一声,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邵孟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厢,跟着就开出盛世。

一路沉默。

林泽平夫妇住在和黄滨江小区,车子快开到小区门口时,林夕忽然喊停。

邵孟听话地将车子泊到路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林夕盯着小区的入口,眼神有些忧郁,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回去吧。”

邵孟自然知道,她说的回去,是指回盛世。平时他对她的指令从不多嘴,今天破例问了句:“你确定?”

林夕迟疑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邵孟轻叹一声,方向盘一打,又将车子倒了回去。

回到盛世,林夕站在她和向南的卧室门口,看着那张KingSize的大双人床发愣。

那是他们同床共枕的地方,她喜欢从他背后抱着他,他身上总有干净清爽的皂香,他们曾在这张床上身体交缠,像发狂的野兽。

但是如今,这些都令她感到讽刺。

自从他说要帮温暖离婚之后,她就不大习惯对着他睡了,两人都采用背对背的姿势。

在经过今天的事件后,她甚至不想再和他睡一张床。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大概因为仁恒也是她的心血,像她的孩子,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被他拿去当枪使。

她本想一走了之的,回她父母家,眼不见心不烦,但是她走了,他是不会来追的,他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留在这里,反而可以逃避,逃避那个令她感到恐惧的结局。

一转身,她将行李箱拖到了客房。

晚上向南回来时,就看见林夕已经搬出主卧,到客房里住起来。他脚步在客房门口顿住,林夕抱着电脑倚在床头,秀气的指尖飞快地在上面敲打,一直没抬过眼看他。

向南不由得有些不爽,他这么大个人杵在门口,她不可能没看见,却选择无视他。不用说,一定是为了白天他要抄底朗廷股票的事闹脾气。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过火,也知道这样做会给竞标带来很大风险,可是他控制不了,就好像手握重兵的将军,更希望用战争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迂回地和谈。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且她这样闹脾气,可不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吗?他现在要是跟她说软话,让她别担心公司,反倒如了她的愿。既然不爱她,就别对她好,别让她误会。

于是两人分房而睡,一晚上没说过一句话,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夜深时,向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人睡双人床,空间大了许多,可以自由地翻身,他反而感到有些不习惯。林夕体寒,怕冷,老是在以为他睡着之后,窸窸窣窣地蹭到他背后,猫一般贴着他睡,清浅的呼吸喷在他颈项上,抓心挠肝的痒。

想起这些向南就感到心头发热,“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暴躁地抓抓头发,跟着趿拉拖鞋去把空调再调低几度。回来摸摸床垫,是不是有点儿硬?怎么硌得慌。

他想大概是天气太热,不然为什么他心慌气躁、口舌发干。

去客厅接了一大杯凉水,再次路过客房门口时,紧闭的房门让他感到异常不舒服。伸手拧了拧门把手,竟是上锁的,于是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至于这么防着他吗?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

回到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天蒙蒙亮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后是被他秘书瑞贝卡的来电吵醒的,见他没有在正常时间上班,所以打来问问。

稍作梳洗,他穿戴完毕去公司,路过客房时房门依旧紧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起来。

忽然间,向南意识到他这是在想着她,赶紧凝了凝神,把多余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不管她怎么闹脾气,他要收购朗廷股份这个决定,都不会改变。

到办公室后,和往常一样,他打开电脑收邮件,不一会儿,一封红字头邮件被收进来,醒目地映入他的眼帘,发件人竟是久违的林夕,标题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召开临时董事会。

发件时间,就在昨天晚上。

敢情昨天她在那里敲敲打打,就是在写这封邮件?

向南看着邮件标题,略作思考,瞳孔缩紧,眼神一下子冷冽起来。

他根本不用打开这封邮件,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阻止他收购朗廷股份,她竟然搬出了董事会!

过去十年,无论他们在公司的决策上有多深的分歧,她从来没有逆过他的意思,可是现在,竟让他有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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