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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耀一手握着书包，一手握着外套急步下楼来，教室门已经锁了，女孩不知去向，透过玻璃，黑板报的一角映着金色的夕阳，板面已经完善，字是他写完的。
收回目光，将外套并书包砸在窗台上，双手交叉握着T恤下摆，往上一拉，露出劲瘦的腰线，宽阔肌骨匀称的胸膛。
和郝禹在地上滚了几圈衣服上全是灰，他甩了几下再次穿上，披了外套，抓起书包，离开。
校园里有风，挂了金的银杏叶在头顶窸窸窣窣，校园里有人在操场上玩球，有人叫他，顾千耀侧脸看过去，是胥峥那伙，他将插在兜里的手抽出略略一扬，又插回兜里，男孩们继续，顾千耀大步走过，插在兜里的手有意无意的搓着手机，一把握了，掏出来，拨通。
关机。
街道上车辆来往穿梭。
风掀着他没有合起来的外套衣摆。
顾千耀塞回手机，顺手掏了打火机，咬在唇间的白色香烟被点燃，一缕淡淡的白色雾气被风吹散。
再次掏出手机，徐言懒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
“女孩子生气了怎么办？”
少年英气的面孔被淡淡的白色雾气朦胧。
两人说话向来没有客套，无需解释。
电话里，徐言轻笑了一下。
*
今天天气异常的好，一直到六点夕阳也还金灿灿的挂在天边。
顾千耀站在院子里，栅栏边，弯着腰将几株粉色玫瑰花小心的从栅栏间的空隙挤进隔壁院子后，再将几个袋子一起挤过去。
拍了拍手，几步走到墙边，双手在墙头一搭，很轻松的便进了嘉依家的院子。
双脚落地，直起身子，才看到，客厅外台阶上，缩着个人。
顾千耀拎了袋子轻声过去。
女孩双臂交叠在膝盖上，脑袋歪着枕着手臂。
纤瘦的身体叠着，小小的一团。
他蹲下来。
女孩下巴埋在臂弯里，呼吸轻而浅，眼皮稳稳的垂着，长睫毛微卷。
他伸了手，想摸一下她的头，还是收回。
目光落在女孩遮挡的所剩不多的脸颊上。
她耳朵下有一团浅浅的细绒绒的毛发，呈漩涡状。
顾千耀静静的看着，嘴角泛着笑意，轻松而闲适。
袋子里是零食，他将它留在女孩儿脚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的披在她背上，返回栅栏边。
徐言说哄女孩简单：零食、花加上甜言蜜语，没有哄不好的。
希望他的女孩也这样好哄。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风刮过，院子外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金色的夕阳已经快没入地平线，宽敞的院子里，少年蹲在花台上细心栽花，完事还将一包肥料撕开，照着先前听到的嘱咐在花根周围均匀的撒了肥料，一棵一棵，仔细认真。
徐言说女孩看到花瓶里的花，就会想起送花的人。
花瓶里能养几天，他要的是长长久久。
半小时以前，顾千耀去花店要买可以用来栽种的花时，花店的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然后又不得不帮这个又凶、又好看，还很阔气的少年联系花圃老板，专门派人送来几株长势良好造型特别的粉色玫瑰花。
“这个，我要有根的，可以栽活的。”
“同学对不起，我们这个栽不活的。”
“那你就给我能栽活的。”
“我们这儿没有能栽活的。”
“那你这花是从哪儿摘的，我就要摘下来以前的那棵，怎么这么轴啊！”
所以顾千耀付了运费、跑路费、加班费，才立刻马上拿到了他想要的，得明天请早，还要去花鸟市场才能买到的花。
嘉依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有多久，夕阳已经成了金色，她眨了下有些迷蒙的眼睛，余光里多了些东西，垂眼，是几个色彩斑斓的纸袋子。
嘉依回头往屋里瞧了下，室内没有灯光的痕迹，光线很暗。
她再调回头，仔细看了，袋子里装的好像都是零食。
她直起腰来，背上有东西在下滑，她反手按住，手指收紧抓住，拖回怀里。
是顾千耀的衣服。
藏蓝色衣料看着很精致，隐隐的泛着幽暗的蓝光。
顾千耀来过！
她手指缓缓收紧，将衣服的面料拽了一角在手心，是衣料的纹理触动了她的手心，还是心脏的牵连，手中一阵奇怪的痒。
她猛的站起身来，腿脚却一软，她伸了空着的右手去撑膝盖，手掌上一股刺痛，她总算彻底清醒，也发现了院子边，夕阳里，花台上，蹲着个人。
嘉依目光凝在那人身上。
“顾千耀，”
顾千耀听到她的声音，转过了身来，对她笑了。
很明朗的笑。
他这样的笑容像是会感染，让人很想跟着他笑。
而此刻的嘉依只是紧了紧手指，她左手上还握着顾千耀的外套，很好看的一件衣服。
“醒啦，那正好，你过来，”顾千耀麻利的起身，走到女孩身旁，他手上有土，用手腕推着女孩的肩膀，将人推到花台前，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以后每隔一天就少量的浇一点水，肥料一周可以撒一点，它就会长的很好，花会开很久，”
“顾……”
“但是肥料不能多撒，多了会撑死。”不管女孩想要说什么，他都不能让她说出来。
“你这些是什么，”顾千耀指着花台里长势很好的一片像草一样的植物。
“蒲公英。”
“蒲公英，给我喝过的那个？就这个？嗯很好，挺有效的。”顾千耀将沾着泥土的手扬到女孩面前，“我去洗洗手，”
顾千耀走开，这院子里的水管压力特别大，顾千耀只开了一半，将手洗干净，告诉嘉依花草还得浇点儿水，便又牵着水带，将花花草草全给浇了一遍。
水窣窣的落到花瓣上，叶片上，粉色玫瑰的花朵在暮色里鲜艳开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香气。
嘉依站在一旁看着顾千耀忙碌，看着那乘着水滴的娇嫩花朵，眼睛里缓缓荡开一抹淡淡的光芒。
花也栽了，肥料也撒了，水也浇了，女孩眼中那股拒意在慢慢淡去，只是那余留的要怎样消散。
顾千耀走到女孩跟前，“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女孩垂着头不说话。
一副没赶他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的样子。
他的外套一直被她拿在手上，现在递给他，没有一个字。
顾千耀接了，问她冷吗，她只摇头。
顾千耀披上衣服。
“晚饭，吃了吗？”
女孩摇头，“不饿。”
顾千耀将衣服合上，走开一步又退回来，抵在女孩面前，探头看她，“不饿的话我们吃零食，怎么样，”
女孩一如既往的往旁歪，只是不像之前会紧张，会脸红，会看着他。
顾千耀目光渐深，自顾自的走到院子里进客厅的那处台阶上，女孩先前坐的那一方坐了下来。
将袋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全倒在干净的台阶上。
嘉依走过去，喊他，“顾千耀……”声音软而冷。
“心情不好，吃甜的就会好，对吧？那我的女朋友喜欢吃哪一个？她吃了哪一个就不再生气了，”顾千耀将零食一个个拿在面前仔细看。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暮色里，少年一本正经的在一堆零食里挑挑捡捡，最后将几包东西撕开，拿在手里，起身，站到嘉依跟前。
从大包装里拿出一包雪花酥，手指轻轻撕开，“你先尝尝这个，店员说很好吃，看看我有没有被骗。”
递到女孩嘴边。
一股甜腻腻的味道蹿进鼻腔，嘉依抿了抿唇，鼻子有些酸。
她抬起头，对上顾千耀的眼睛。
他脸上扬着笑。
顾千耀这是在哄她吗？
除了外婆没人会哄着她。
实际上，从小到大，她收到的别人的爱，别人对她的善意大多原于同情，因为她的“遭遇”大概比大多数人都值得同情吧。
她感激同情她的人，却也不太喜欢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同情永远止步同情，绝非关爱。
所以这世上，除了外婆，她体会到的爱极其的有限。
“顾千耀，”嘉依没接递到嘴边的雪花酥，而是叫了他。
“其实我也讨厌郝禹，你知道我讨厌他的对吧？知道为什么讨厌郝禹吗？”顾千耀仍然不让女孩说话。
顾千耀我不要做你的女朋友，顾千耀我们分手。
分手，连她的手，他都没有牵过，哪来的分手。
他这样想着，所以他打断，打断了，女孩便乖乖的没有说话，但眼睛是看着他的，他便继续，“因为他太下流了，整天胡说八道，我不喜欢下流的人，你也不喜欢对吧，所以，咱们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好不好？”
女孩总算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千耀将撕开的雪花酥塞到女孩小小的嘴巴前，她含进嘴里。
“好不好吃，”
“好吃。”
“麦芽糖，”
“嗯，”
顾千耀弯下腰，更近的看着女孩的眼睛，“任何会伤害到你的事我都不会做的，知道吗。”
软软的一个“嗯”字，像羽毛扫过心尖。
顾千耀沉沉呼出一口气，喉结轻轻滚动，他腾了只手握了女孩的肩膀，探过脸去，埋在她发边，“所以，别轻易的就说让我伤心的话，好不好。”
鼻尖是女孩发丝上的香气，淡淡的，他闭上眼睛，等女孩的回答，得到一个好字，顾千耀嘴角泛起一股笑意，淡淡的，很安心。
很乖巧，是他喜欢的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顾千耀，”
“嗯。”
“顾千耀，”
“怎么了？”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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