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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作品: 过来我怀里[校园] |作者:荣千树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9-23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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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依和顾千耀坐在客厅里始终没能等来人,嘉依坐得住,顾千耀可没这种受人支配的涵养,所以他们出现在这门口,听见了这些话。房间里的情形已经够胶着,嘉依的到来,郝星洛甚至差点跌倒,一向沉着从容的她,也对眼下的情形手足所措。

她无法想象老人究竟是下了何种决心才能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也恪守着自己的那份艰难的决定,至死未再见这孩子一面,就那样悄无声息偷偷的死去。她用最后的力量编织起美好的谎言,当这孩子依照的她的意思高中毕业再回家,她的坟前早已生花长草。离的久了,那时她的孩子也许就不会太过伤心了。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一切化为灰烬也要维护的最后的愿望。

这是怎样的一份沉重的秘密,她竟然没能够帮她守护住。

郝星洛无措的看着门口的女孩一步踏进门里来。

她确实乖巧勤快,她甚至过份的懂事,她过份的克己守礼,跟人说话时总带着一份人微言轻的卑微,她的这副身体弱不禁风、可怜巴巴。

而自己却打破了那位老人为这可怜的孩子造就的美丽泡沫。

“阿姨,”女孩声音发颤,“你们吵架为什么要污蔑我外婆,”她眼泪已经冲出睛眶,“又为什么要咒她,”女孩声音本就细弱,此刻再一颤,说的话都快散落进了尘埃里,而下一刻她的声音又尖锐的直刺耳膜。“你们是瞎说的,你们怎么能这么瞎说别人!”

女孩跑开,郝星洛软在王阿姨怀里。

嘉依一直跑,在门口撞了顾千耀也没有停下,更不理会是否有人在背后一直跟着她。

郝太太不喜欢她,她知道,却不知道她是这样的恨她。不,不是郝太太,是后妈,她刚才说了什么,她刚才竟然说了那么恶毒的话。

眼睛里酸胀的利害,视线模糊,她眼前暗了一下,擦了到什么,她不管,绕开继续朝前跑,继续埋怨她一向尊敬的后妈怎么能这样。

“这哪里来的小姑娘横冲直闯的不像话,”女人的声音尖俏。

“滚开。”少年的声音冷狠。

这些声音都进不到嘉依耳朵里,她的耳朵被充斥在空气中的哀乐声占满,封住。

她不喜欢听这声音,也不喜欢这个院子,她暗恨这院子为什么这么大,路长的像没有尽头,满目都是惨白的花朵,它们哀伤的牵引着她的前路,她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不吉利的很。

空气里满满当当的哀乐声她不认为它们是来自于某种电子设备,她看到它就是来自于那些不祥的白色花朵,分明是它们在哀鸣,它们都面向着她,都用一种悲愁垂涕的眼神在看着她,呼啸出声。

她将眼睛从它们身上移开,不看它们,她可不能在身上沾上了不祥,这种声音也绝不会在她的家里响起过。因为她的外婆正好好的在家等着她呢,外婆生病只是感冒了,早就好了。

天气这么冷,外婆一定升了火,火光烧的红红的,把她的胖脸也照的红红的,家里的颜色和这里可不一样,是红红火火的喜色。她一回家,外婆就从火盆里掏出个刚刚烤熟的地瓜给她,要她先垫垫肚子,它会又甜又软,吃一个就能填饱肚子,外婆会要她再吃一个,她说饱了,外婆就哎的一声,说她肠胃太小,还夸张的拍腿,“这可怎么办咯,瘦的像只小猴儿。”

明天拿了期末成绩就彻底放假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就要回家,她现在立刻就去车站,买一张长途客车票,顺利的话在天黑前就能到家。

她为什么要来江城,她又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老老实实的别人什么样她就什么样,守在外婆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她为什么要离开她这么远来江城。

眼泪封住了眼睛,她抬手胡乱的一抹,大步朝前胳膊却突然被一拽。

她抬起头,是顾千耀,他在说话,说些什么她完全听不到,她的耳朵已经被那些花朵嘶吼出的哀鸣声封住。

“顾千耀,我要回家过年了,你也回自己家吧,你和爸爸和解了我很替你高兴,我也要回家找我外婆了,她肯定也想我了,”

“我送你回去,麦芽糖,跟我上车,我会送你回去。”

顾千耀在说话,嘉依也在说话,不管他说了什么,她只告诉他,自己时间不多了,长途客车从江城到老家城区要5个小时,然后她还要换乘公共汽车走很远到镇上,如果时间早她就能在那里叫到一辆摩托车,可以把她送到家门口,她想在天黑以前回家,走夜路害怕,山里的夜路不好走,外婆知道了会担心她。

嘉依执拗的推开顾千耀的手,顾千耀抓她手碗,她就扭开,尽力躲开他,眼泪湿了半张脸,却没有一点哭声,只是说话的声音怪异,它不完全是凄惨,不完全是伤心,它含有一种偏激的不相信,扭曲愤怒,像是在愤怒她离的外婆为什么这样远,为什么回去的路这么远。

最后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嘉依被顾千耀强制的拖到车里。

她坐在副驾驶是疯狂的落泪。

她昨天还是幸福的,早晨还是幸福的,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就总会把人伤的一无所有。

眼睛花了,暗了,视线成了屏幕。半年前,她离开的那天,很早,天也没亮,她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扭着身子往回看,外婆站在路边穿着一身暗色棉布衣服在昏暗里她更暗,她就盯着那一团暗,伴着摩托车的嗡嗡声她看着她越缩越小,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顾千耀和后妈站在车头前,他们在说话。

她愤怒,她看着那个她曾经尊敬的人愤怒,愤怒她为什么要那样;愤怒她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愤怒她万一那不是在胡说八道……

——外婆永远爱你……

——外婆也想你……

——不管你走到哪里,外婆都会永远看着你……

嘉依双手捏到颤抖,眼皮垂下,阖上。她想起那天晚上,外婆的电话,那晚她说了那么多次爱她想她,从来了江城,她从来只说你要好好的,别整天想着回家,从来只会因为自己说了想她而生气,而责备她,可是那天她说了那么多次爱她想她。

嘉依到了此刻也不知道那一通电话便是外婆的诀别电话,通电话的那个夜,山里没有风也没有雨,安静祥和,天空清明,没有月亮,却有满天的星星,如果人有灵魂,那老人的灵魂一定随着星星的牵引上了天堂。在天堂她会发现江城就在她的脚下,她的孩儿也在她的脚下。

*

车里,嘉依低埋着脸,身体略微前倾着,安全带勒在胸口,眼泪一股股滑过脸颊,汇集在下巴,接二连三滴落在深色的衣服面料里浸染开来,它将那方湿了一大片。

郝家和顾家离的不远,嘉依在悲伤的深渊里百转千回,顾千耀已经驾着车回了家,他直进车库,换了辆越野车又出来。他说过送嘉依回家,不是随便说说逗她开心,他早在地图上看了无数次,研究哪条路好走,哪条路才最近。

他想送她回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替她省去旅途辗转的劳顿,若她觉得难为情,送到他便离开,却从不曾想这趟旅程最后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车前是没有尽头的道路,导航一路指引着上了高速,顾千耀浑身低气压,驾车一路飞驰。

女孩微信头像里的那个老人,在她的生命里是个怎样的存在?

当她被人质疑幸福的时候,她骄傲的告诉你她有外婆,当她被人同情的时候,她幸福的告诉你她不需要,因为她有外婆在等着她。她幸福的底气来自于那位老人,也总是只有那位老人。

顾千耀莫名的浑身发冷,这股冷从心底泛出来,至发梢、至手指、至足底。

他会抽空看看副驾驶上的人,他能做的好像也只能这样看着她。这样的悲痛只能是一个人的悲痛,他进不去,他也不会进去打扰,就像他的曾经,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予有效的安慰。

嘉依的老家和江城同省,只是地处该省边境,顾千耀花了5个多小时总算踏上乡村小道。这5个多小时里,只在休息区停过一次,嘉依不肯吃东西,连一滴水也不肯喝。她一开始是不停的落泪,偶尔停下来,软塌塌的靠着椅背,偶尔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呜咽上一阵,顾千耀只认真开车。

*

今年的冬天,是个干燥的冬天,少雨,也没有下过雪,无人居住的院子萧瑟,却还勉强整洁。

嘉依离开不过半年,怎么就觉得屋小了,树矮了,院子窄了。

房子没有院墙,顾千耀的车就放在院子里,嘉依从车上下来,她腿脚无力,下车便摔了一跤,手指撑着冰凉的地面,水泥地上染着点绿色,是长了青苔,她在家时地上从不会长青苔,一来外婆爱打扫,二来家里来来往往总有人,别人家长青苔,她们家不会。

嘉依手指离开冰冷的地面,撑着膝盖站起来,垂眼间脚边的一小块暗红色纸屑让她眸子凝了一下。

纸屑不大,边沿不规则,它来自于爆竹,大概经过无数踩踏牢牢的贴着地皮,表面脏污。这样的纸屑在春节是常见的,但在春节之前,这红色的纸屑出现的地方就意味着有红白喜事发生。

嘉依不等顾千耀来扶,早已经站起身来,并穿过院子。她想喊人,喉咙上却哽着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嘉依踏至屋檐下,眼睛四处搜寻。原本水灵灵的眼睛因流了一天的泪早已变的腥红,她将屋子扫了一遍,所有的门都闭的严实。

喉咙里的气越哽越厚,她口不能言,脖子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她跑到堂屋前将手握成拳头砸门,陈旧的木门漆水斑驳,她砸的很无力,门还是“砰砰”的回答她。

她多希望有人来应,多希望从门缝里看到一股火光,外婆正在堂屋里烤火,她会从火盆里掏出地瓜来告诉她刚刚烤熟,她会接住,如果她希望她吃两个,那她就吃两个。

而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有的只是空空的黑暗,无边的寂静。

一个多月前,连续几天,这里曾日夜燃着烛火,它照亮了一个老人的灵魂归途。唢呐声响,和尚喃喃念唱,老人便走完了她人生一世的最后一程,即便她还没能见着她日夜思念的孩儿,还没能接到她的靠别。

嘉依站在紧闭着的门前,眼泪再次溢出眼眶沾湿了丰富的睫毛,晶莹的滑过细嫩苍白的脸颊。

堂屋是家里最宽大的屋子,左右有两道门,它的左边通嘉依的卧室,右边通外婆的。有时候她放学回家,堂屋门闭着,因为外婆在卧室里睡觉,她就推门进去,先将书包在竹椅子上放了,再推开堂屋侧门。

外婆个子不太高,却长的胖,她侧身躺着时,被子会高高的凸起。

门被推开,吱呀声会将睡着的人叫醒,外婆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恍然大悟的问她几点了!外婆会因为以为自己睡过了头而小小的慌张。

她就将自己也砸在床上。外婆爱清洁,闭上眼睛就能闻见床铺上那股干燥的皂香味,“明天放假,今天只上半天课,还早着呢。”她咯咯的笑,外婆如释重负的又躺下,她的胖身体会压的床板咯吱一声。

她今天是真的睡过头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起来。

堂屋门前,嘉依转了身,满眼的泪,妨碍视物,她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去了堂屋右侧尽头。

那里是厨房的门,那门上挂着个竹笼,不太大,外婆自己用竹子编的,那里是她们俩人的备用钥匙秘密藏身地。

顾千耀一直跟在嘉依身后,但嘉依置身于自己的世界里。

她从竹笼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用一根蓝色布绳串着。回到堂屋前,金属的钥匙插进金属的锁眼里,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咔”锁开,嘉依手指撑在不甚平整的木门上,推开。时间不过5点,天色尚早,随着幽幽的吱呀声响起,室外清白的光线溢进屋内,最先照亮的便是堂屋中央的那张靠墙的八仙桌,和它正当中一个不太大的相框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

如果人的心真是能碎的话,这一刻嘉依的心就碎了。

没有这个物件,她还会打开侧门,掀开被子没能见到人,她就再进别的屋子。

厨房后有间明亮的小屋,那里有个灶台,却不是做饭用的,那里是外婆的工作间。如果嘉依回家四处找不见人,那她就一定在那里。

外婆做的麦芽糖是出了名的干净卫生,这美誉是从村里传去镇上的。她熬糖的灶台和锅子从来不挪作它用,有专用的水缸,做糖的工具用一次洗一次,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她拉糖的时候会穿上洗的干净的围裙,绝不让脏东西玷污了糖。谁要看她做糖,她不会让人靠太近,会让人家站在屋外窗户边探进头来就随便看。

堂屋中央的那一张照片省去了嘉依的徒劳,照片里的老人脸上带着笑意,这笑意加深了皱纹,不过精神头很好,因为这张照片老人家照的及时,她早安排好了后事,只是这一切她都会瞒着她即将成为孤儿的可怜孩子。

堂屋里,嘉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倒地的,也感觉不到疼,她眼前发黑,只听顾千耀的声音在耳边,他叫她麦芽糖。她喉咙里发出声音,她闭着眼睛,终于放声大哭。

她成了一只只会哭泣的动物,流泪太多使她眼睛血红,甚至有火辣辣的烧灼感,但是这又有什么妨碍,她的心都碎了,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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