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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赢了。
陆家二小姐——陆棠, 那个昔日身份卑微、任人可欺的外室之女。
那个受尽众人诟病与嗤笑，终日蜷缩在黑暗一隅不见天日的小小庶女。
如今一路披荆斩棘, 先后力挫齐恒天、冯子之等实力强劲的众多高手, 最终荣膺甄武大会魁首的宝座，攀至北尉风云榜顶端, 以最强有力的实力与方式，血洗了她过去十几年来的卑名！
从今往后, 北尉之上，她的名字遥居上峰，终于再无人可笑, 无人敢欺！
台上的和王容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眼中阴晴流转，半晌才露出得体的笑容，开口宣判道，“陆家二小姐陆棠……胜！”
寂静的大殿里, 和王的这一声宣判就如一块坠入湖中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大浪。
满场之人霎时清醒, 登时沸腾起来。
“陆家小姐真的赢了？”
“她竟然打败了冯家公子, 拿下魁首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震惊声, 议论声, 欢腾声起此彼伏，响彻大殿之上。
容回长舒一口气, 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未曾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薄薄的汗。
陆清怔怔地跌回作为, 目光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陆棠，惨白的脸上全无血色。
陆棠赢了……那万众瞩目的荣耀，那问鼎北尉的名声……她凭什么？她一个外室生的贱种，凭什么？！
陆清满面怒火，腾地站起身，却被陆谨一把拉住。
“大哥——”
“注意场合，这里是皇宫！”陆谨一声极低的呵斥，将陆清又生生压回了原位。
他何尝不知道清儿心中的委屈与愤恨？
陆棠一举夺魁，声名大噪，只怕日后在汴京城里更是如日中天，要想再对她下手，只怕是难上加难！
他目光一转，掠过台上强硬遮掩着怒意的冯潜，旋即看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正被太医团团围住的冯子之，狭长锐利的鹰眼倏地一闪。
看来，眼下他只能铤而走险，用最后的一招了！
陆谨和陆清间的这一细小举动，陆宗正并未注意，他从和王的那声宣判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而那双锐利的鹰眼里也同时闪过无数道汹涌的暗芒——愕然、震撼、惊异、狂喜……还有贪婪。
尉帝面上也带着嘉赏与喜色，满意地看向陆宗正，道，“好！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陆爱卿，你的女儿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刮目相看！”
陆宗正蓦然清醒，立即起身，拱起的手都隐隐发颤，却还是极力绷住脸上威严谦逊的微笑，向尉帝一礼，正色道，“多谢陛下抬爱，老臣愧不敢当！”
尉帝笑得格外开怀，“爱卿不必谦虚，朕已经令人打点好了一切，就让陆棠先下去休整，待晚上的授封庆宴上，朕可要好好与你喝几杯！”
陆宗正连连点头，“陛下有令，老臣自当奉陪。”
尉帝再度颔首，他摸着胡子，正打算冲身边的容与挤眉弄眼，却发觉自家儿子早已经走下台，奔着台中的那抹纤细的人影过去了。
他不禁吹了吹胡子，暗骂一声，“臭小子，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不过这眼光倒是顶好的啊……随他。
擂台下各种虚伪的恭贺与客套随着挤上来的人群蜂拥而至，陆棠被簇拥在形形色色的嘴脸中间，面色苍白如雪，根本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
忽然有一双修长的手，从容地将人群拨开，也丝毫不避忌身份，只是缓缓而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触的一瞬，一抹恬淡的暖流顺势沿着掌心汩汩流入身体，陆棠终于勉强精神了几分，任由那双宽厚温暖的手领着她，抛下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人，一路出了大殿。
“容与。”她跟在他身后，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喊他。
容与步履不停，整个人却因为这声突如其来的低唤怔了怔。
身后，她清冽的声音像三月新酿的梅子酒，温和而真实。
“谢谢你。”
……
已经数不清究竟谢过他多少次。
谢他悬崖之下，不杀之恩？
谢他集市之上，救命之恩？
谢他三番五次，予她援手？
还是谢他在这孤清冷寂、尔虞我诈的异世里，一路相伴，一路扶助，终让她不再是孑然一身，独自逞强？
陆棠也不知道自己这声谢谢，究竟要谢容与什么。
只记得刚才被千万纷扰包围，她被困于那些虚伪堆笑的嘴脸间，虚弱得几近脱力，却唯有他愿意伸出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带离尘嚣。
容与头也不回，只是紧了紧握着她手的手，清润的声音里既有无奈也有疼惜，“总听你说谢谢，也不见你拿出实际行动来。”
“容与。”她又唤道。
这次容与停了下来，他一回头，便觉一股混着血腥气的淡淡清香，倏地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薄薄的唇上，印下了一抹温暖的吻。
她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腼腆却真实，像极了在枝头悄然绽放的栀子花，小巧精致，葳蕤生光。
“够，够了？”陆棠在他唇边低语，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她松开手，正打算后退，容与宽厚的掌心却径直按上了她的后脑袋，哑声道，“不够。”
语声未尽，他的气息再度压上。
与初次在莲馨苑里那攻城略地般的一吻不同，这一次，他带着疼惜，带着浓烈，带着只属于她的温柔，唇齿交缠，温柔攫取。
而她从最初的怔忪，到害羞，终于也开始笨拙地回应。
良久，容与才放开了陆棠红肿的薄唇，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再这么耳鬓厮磨下去，怕是要克制不住了。便只好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叹息道，“走吧，去看看你的封赏……”
容与带着陆棠来到尉帝已经命人备好的寝殿里，满室堆放着魁首的奖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胜枚举，将整间屋子映得珠光宝气。一众伺候的宫人端着药箱整齐站立，十几名太医一字排开。
陆棠却只是瞟了一眼，道，“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愕然，望着陆棠满身的伤，各自相视一眼，却不敢多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人一走空，陆棠立即封了身上几处伤势较重的大穴，旋即翻箱倒柜找药材丢给容与。
容与一边替她上药，一边缓缓道，“冯子之手里的那枚戒指，是我溟山的法器，青冥戒。”
他动作轻柔，陆棠正被抚得浑身舒坦，闻言却不由得一怔，“溟山？”
容与微微点头，“嗯，溟山有三大法器，分别由溟山座下三大宗门看守保管，这青冥戒是其中之一，只是从不为外人知晓罢了。”
“那怎么会落到冯子之手里？”
“我已让十三去查了。”
陆棠不免玩笑道，“你们堂堂溟山的宝贝法器，竟叫冯子之这种鼠辈偷走了，要是传出去可别
叫天下人嗤笑。”
“那可未必是偷。”
“嗯？”
容与淡淡道，“负责保管青冥戒的剑宗，是冯子之和陆谨所从的宗门。”
“……难怪。”
“如果剑宗真的擅盗法器，这件事便严重了，无论他们是出于何目的，师门不会容忍，我亦不会放过。”容与看着陆棠，那眼神，明摆了就是因为冯子之用法器伤她，所以他要护犊子到底了。
陆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你要回趟溟山吗？”
“嗯，要去一趟。”
陆棠闻言忙不迭往容与跟前凑了凑，眼泛精光道，“那敢情好，带着我一起呗？”
容与微笑，“好啊，等你嫁进我府之后。”
“……”陆棠扭过头，忍不住小声撇嘴，“嫁嫁嫁，也没见你正儿八经求个婚……”
容与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深，“阿棠，我听到了。”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像逗猫儿似的，正色道，“授封结束后，等我来求。”
陆棠老脸一红，故作淡定地咳了咳，随即便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径直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来看，一支短小的黑色草心静静地躺在里面，朦胧生光似的。
“这就是斛邪草了……”陆棠捻起它轻轻地嗅了嗅，眼睛不禁一亮。
真是好东西，也不枉她为此拼命一场。
“容与，我得回府一趟。”陆棠立即将斛邪草装入锦盒，塞进怀里。
她从刚才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似心跳总会漏一拍似的惶惶不安。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她必须要回去看看六姨娘。
虽然离授封庆宴仅有五个小时不到，时间紧迫，但只要加快脚步，抓紧时间给娘服药施针，她也来得及赶回来。
她转过身，容与却已经递来干净的衣裳，“先处理下伤口，换身衣裳，你这样出去也不妥。”
这样一身触目惊心的血污，活像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一样，若是贸然穿行在街市上，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和麻烦。
他始终都懂她的心思。
陆棠目光清亮，接过衣裳温和笑笑，“我会在授封庆宴前赶回来的。”
容与微微一笑，“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他阖上门，陆棠便沉吸一口气，迅速地将伤口包扎，换了身衣裳立即奔往宫门的方向。
刚到宫门口，却见两名侍卫正与一老妪揪扯，嘴边不断哭喊着，“侍卫大哥，求求你帮我通报给我家小姐！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陆棠目光一定，看清那老妪的脸，不由得惊声道，“秦妈妈？”
秦妈妈扭头一看，眼中突然光芒大绽，凄声一喊，“小姐！”径直就要扑倒在陆棠的脚边。
陆棠一惊，连忙去扶，“秦妈妈，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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