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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沈文昶一脸哀怨地坐在床头, 她一宿没睡好, 一闭眼那死女人就蹿出来,吓得她前半夜没怎么敢合眼, 不知不觉睡去,又梦见那死女人穿着大红吉服和她拜堂,惊的她几乎弹坐起来。
“少爷, 今儿个怎么还没穿戴好啊?前头等你开饭呢。”奶娘急匆匆进来,瞧见自家少爷呆愣在床头发呆,便从屏风那里取了院服,走到床头递到沈文昶手里,“少爷,今儿个时辰不早了, 快些,不然夫人要动怒的。”
沈文昶闻言有了反应, 心里认定自己做噩梦是自家那继母昨天吓得, 说什么父亲回来给她说亲, 不然她怎么会梦见和那死女人拜堂?
“她要动怒便动怒好了,谁让她昨天说要给我说亲的。”
奶娘听见这话一顿,哀叹一声,心里举棋不定, 这要说了自家少爷是小姐, 怕是老爷不会轻易饶恕的, 就自家少爷的秉性,名声在外的,铁定说不到肯一心一喜真心相待的良人。可要不说实话,这娶了别家姑娘进来,这不守活寡吗。
大抵奶娘年岁大了,不知何为磨镜吧。
“奶娘,我可以不说亲吗?我一个人过挺好,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睡就睡,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沈文昶心里其实害怕,她知道她不能娶亲也不能嫁人,未知的惶恐只会在午夜梦回时缠绕着她。
奶娘闻言鼻子一酸,自家少爷平日里看着欢天喜地的,其实心里有不能为外人的苦楚。
“少爷。”奶娘轻轻搂过沈文昶,拍着沈文昶的后背安慰道:“少爷不怕,有奶娘在,就在将来无路可走,奶娘都一直陪着少爷。”
沈文昶闻言心里那会不感动,可她又不肯将感动轻易示人,于是轻轻推开奶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开玩笑,我怎么会怕?阎王爷见了我都要让三分呢,我怕谁?奶娘你放心好了,总有路走的。”
沈文昶说罢胳膊一撑,跳下床去,拿起院服穿了起来,正当要系腰带时发现沙漏去了大半,惊的连忙一边系腰带一边往镜子里那跑,坐在凳子上道:“奶娘,你快帮我梳梳头,我快没时间了。”
“现在慢慢来,去书院也不晚啊。”奶娘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可听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那捉急,便也快步跟了上来,拿起梳子一丝不苟地给沈文昶束发。
“哎呀,晚了。”沈文昶想起来答应那陆夫子的第一个条件,现在飞奔过去,怕是赶不上在敲钟之前将水缸里的水挑满吧,就唐鸿飞那爱睡觉的,铁定现在没起来,就不用指望他能早早去书院替她挑水了。
奶娘束完发,沈文昶便跑了出去,跑到前厅速度没停,手一伸拿起桌上的包子,而后一阵风跑了出去。
沈夫人本瞧见继子想说些什么,可沈文昶没给她机会,沈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从自己眼前跑掉,嘴里的话硬生生憋在嗓子眼里。
沈文昶嘴里叼着包子,砰砰砰地去敲唐家门,进了唐家见过唐父唐母。一边拉着唐鸿飞的手一边朝二老笑道:“伯父伯母,我们先走了,去书院要迟到了。”说罢拉着唐鸿飞就跑。
唐父见状哈哈大笑道:“这小子知道上进了,到底儿长大了。”
唐鸿飞一脸懵,他睡了一觉把挑水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满仓啊,呼,咱不晚吧,不用这么拼命跑吧?”
“怎么不晚,呼呼,今儿个得咱两个挑了,呼呼,不然敲钟之前哪能挑满?那河水离讲堂又不近。”沈文昶跑的气喘吁吁。
唐鸿飞这才想起来昨日之约,一脸的生无可恋道:“那得提前半个时辰去书院啊喂。”
“少啰嗦,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知道不?”沈文昶说罢松开唐鸿飞的胳膊,自己往前跑。
唐鸿飞不得不跟上去,纯粹自己找的,没事惹那陆夫子做什么?到底儿人家是夫子,他们是学子,胳膊哪能扭得过大腿去。
二人到了书院,急急忙忙去寻了扁担和木桶,往书院后山去。
两桶水的重要压在肩上,还是有些疼意,好在习武之人调整的快,挑了三趟便已驾轻就熟。
二人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脖子上流淌着,一番辛苦,竟然比预期完成的要早。
二人相视一笑,精疲力尽进了讲堂,眼下讲堂内同窗来了一多半,二人进去寻到座位直接趴在桌上。
“今儿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讲堂内一学子笑道:“往日书院除草就借机偷懒的人,今儿个怎么主动挑水?”
“要你管!”沈文昶白了一眼,换了个放向继续趴着。
此时,陆清漪带着小柔,款款往讲堂而来,走到水缸前,特意过去瞧了眼。见水缸满满,心下诧异的同时又有些疑惑,昨儿傍晚临时起意,并没有告知院中助教,莫不是助教将水缸挑满了水?
陆清漪提着裙摆进了讲堂,有识眼色的学子连忙起身,鞠躬道:“夫子,早!”
这一行礼,其他学子纷纷起身。沈文昶嗤笑一声,钟都没敲,人也没齐,行的什么礼?
陆清漪点头应承着,目光却落在那趴在桌上的沈文昶身上,瞧那精疲力尽的模样,想来是自己冤枉人家了,万万没想到不着调的人说话倒是算话。
沈文昶趴在偷偷看向陆夫子,意识到自己什么行为后,连忙将脸藏进圈起的胳膊里,自己为啥想去看那死女人,扰人清梦,可恶至极。
“哐,哐,哐”书院钟被敲响,伴随着钟声三三两两的学子急切切地跑了进来。
陆清漪将书轻轻放在一边,待众人都坐好看,行颔首礼后轻启丹唇道:“众学子有礼。”
众人站了起来,跨出一步,行拱手礼道:“夫子有礼。”而后归位坐下。
陆清漪走进隔道,开口道:“昨日进行摸底,大家水平参差不齐,对于学识好的,自然不用再继续学什么是平仄。对于学识差的,自然要从头再学,若是硬逼着和学识好的学一样的内容,怕最后也是囫囵吞枣,难得章法。所以,将你们分成三派,我分别教之,现在听从我贴身丫鬟小柔分派而坐。”
众人闻言觉得新鲜,纷纷起身,侯在一旁,等着那唤作小柔的女子叫名。
沈文昶站在一旁,瞧着那所谓学识好的一派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似高人一等一般。心里虽瞧不上那帮书呆子,可不得不承认,那死女人确实比那几个老夫子明智,就她这般的,字识不得几个还要学什么《中庸》,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沈文昶向来有自知之明,心里早就猜到被分到最差的那派,这也没啥,实事求是。心里难得赞美了陆夫子一番。
可她当环顾四周时,她这一派加她只有三个人,她、唐鸿飞、祝富贵。那个许娘皮竟然被分到不好不差里面去了。
“沈同学,你东张西望,是有什么意见吗?”陆清漪开口问道。
沈文昶当然有意见,站了起来指着自己左边那片人道:“为啥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派就三个?他们昨儿个答得有那么好么?”
“你在怀疑我?”陆清漪挑了挑柳眉。
“嘿嘿,哪敢怀疑您呐,不过我们向来四个人,您得把进文还给我们。”沈文昶瞧着陆清漪,手却指着躲在人群里趴在偷笑的许进文,许娘皮真招人恨,等把他要回来再算账。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将你们分开是为了让你们都能有所进步,不是让你们凑在一处玩闹的。她学识还算中等,不适合与你们一起学了。”陆清漪直视沈文昶,解释着,但望那人能听明白。
沈文昶放下指着许进文的手,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许娘皮在那边可以学到该学的,其实也是好事。
陆清漪见沈文昶神色缓和,便道:“既然你没什么意见,便替我跑趟藏书阁吧。你们如今的水平还不适合读你们手里的书,去帮我取《声律启蒙》、《诗词评注》、《笠翁对韵》、《礼记》以及《千家诗》,每本各三本,全部取来,用做你们三个精学之用。”
沈文昶闻言瞧了几眼陆夫子,她是取呢还是装作没听见。怕是这位陆夫子误会了,她沈文昶不愿读书,若不是她爹逼着,她不会进书院。而书院,若不是沈家建设书院出资不少,怕是也早将她赶了出去。
“不听夫子言,少不得让助教往沈府走一趟了。”陆清漪回府后将昨日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昨日傍晚之所以能达成约定,实是因为那句三天不到府上告状之故,这么说,这三天至关重要,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并不妨碍在剩余两天之内拿来威胁不听话的学子。
沈文昶闻言一口气闷在胸口,瞪了眼陆清漪,从座位处离开。
“嗳,你一个人搬不来,多让个人和你一起。”陆清漪见沈文昶要独自一个人,便好心提醒。
“切,瞧不起谁,不就几本书吗?小爷我有的是力气。”沈文昶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等沈文昶到了藏书阁,才知道那死女人什么意思,一本《诗词评注》有那么厚吗?
“沈文昶,就你一个人来搬书啊,这陆夫子摆明不是整你嘛,可得小心了,别掉路上了。”助教一边说着一边往沈文昶双手中放书,放到高出沈文昶脑袋能有十寸之多。
沈文昶听了这话想起临走之前陆夫子话,辩解道:“陆夫子是有让我多找位同窗相帮,不过被我给拒绝了,不过就这,这点书吗?我一个人也能搬得。”
话说完,沈文昶走了几步,书摇摇晃晃。
沈文昶仰着小脑袋盯着最上面的书,一路小心翼翼,虽然摇晃了一路可都有精无险。
快到讲堂时,沈文昶脖子僵硬,左右轻轻晃了晃脑袋,再迈步时,脚尖被矗在地里冒尖的石头绊了一下。
沈文昶跌倒在地,书洒落一地,而后紧跟着只听得水缸里噗通一声。沈文昶惊恐不已,连忙爬起来,趴在水缸边上,用手去捞书。
湿漉漉的书在手里捏着,沈文昶难得生出愧疚之心。
陆清漪闻声出来,见此情况,快步来到水缸边。
沈文昶莫名心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瞧着陆夫子铁青的脸,一边小心翼翼打捞着水里的书,心里默念:千万别发火,千万别发火。
陆清漪看着水缸里的几本书,心里异常心疼,但凡是书,折一个角她都心疼,更别说落入这池子里。
“快拿到那边的石头上晾晒着,小心点,别损了它们。”陆清漪自己也拿起一本湿漉漉的书,捧在手心,十分小心。
沈文昶诧异地瞧了眼陆夫子,这女人竟然没发脾气,真是令她不可思议。低头瞧了眼往下淌水的书,甩了甩。
“嘶!”陆清漪抬起袖子挡在脸前。
沈文昶闻声侧头一看,自己甩的水溅到陆夫子面纱和额头上,连忙攥起袖子朝陆夫子走近。
这一幕落到不远处张子辽眼中,顿时气愤不已,大喊一声快步朝沈文昶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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