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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知道李沐讨厌别人为他庆贺生辰后，清影已经做好了碰壁的准备。
只是她没想到，李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看上去还很开心。
她心里明白，那直达眸底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这么看着，清影才恍然想起，如今的李沐也不过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对了，王府中的仆从都去哪儿了？”
清影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都没有见到半个仆从的身影已经很是疑惑，更别说现在李沐房间所处的庭院，房门敞开望去，也不见有半个人影。
“其实你不必觉得疑惑，每年到我生辰这日都是这样。”
听了李沐的话，清影更加不解：“为何这样？”
李沐笑笑，没有回答她。
清影心中虽然疑惑，可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有风拂过院中的海棠树，带着些许凉意吹入房内。
四周一片安静。
“如果，” 李沐忽然幽幽开口了，“如果，关于我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你还会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
皇城内，飞檐迎风，大殿巍峨。
李谈和赫连榕正在御书房中面圣。
“今日是沐儿的生辰，朕特意为他准备了些礼物，你们便替我带回去给他罢。”李庆说着将书桌上的一个檀木盒子往前推了推。
一旁的宫人心领神会，端起盒子递到了恭敬站在一旁的李谈手中。
“臣弟替沐儿多谢皇上。”
李谈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宫人的声音：“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殿外李侑朝听见李庆应声，这才踏进了御书房内。
一进门，便是恭敬一拜，瞥见一旁的李谈和赫连榕也是恭敬招呼。
“朝儿，急急忙忙地过来所谓何事？”李庆虽然已经看见了他手中拿着一幅画卷，大体猜到了他来的目的，还是开口问道。
“父皇，我知今日是王弟生辰，特意把王弟喜爱的这幅墨梅海棠图拿来送给他当做生辰礼物。”
李侑朝说着将手中的画卷递到了赫连榕手中，李谈和赫连榕都是恭敬一拜：“我们先替沐儿谢过太子殿下心意。”
***
临近午时，太阳已经渐渐升高。
正威王府的门前聚集了不少官员，他们的身边带着随从，脚下都放着大小不一的箱子。
透过箱子敞开的缝隙依稀可见里面多放着一些金玉、字画一类的东西。
虽说正威王府的小王爷李沐是出了名的难对付，但毕竟深得皇上宠爱，又是正威王唯一嫡系继承人。
正威王再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而李沐又是他唯一嫡系后裔，和当朝太子关系亲密，又备受皇上宠爱。
若是能够讨得李沐欢心，有他在皇上或是太子面前替他们美言两句，以后的官路便会顺畅许多。
所以即便知道他们面对的可能是冷眼，这些官员逢年过节或是到了李沐生辰这一日依然对于送礼一事乐此不疲。
正威王府的大门紧闭，门口侍卫对于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守卫。
李素衣到王府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越过围在王府门前的官员，径直进了王府。
等李素衣一进去，侍卫又立时将王府大门关了起来。
王府门前等候的大数官员官职都不高，很多没见过公主，所以当她大摇大摆走进王府时，不少心中疑惑，还往前踏了几步想要看看清楚。
不过，很快他们便被王府门前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李素衣到了后院，远远地便听见李沐和清影的声音，她悄悄的朝李沐的房间走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等走近了些，他们的对话，她也渐渐听得清楚。
“如果，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还会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清影不知道李沐为何要忽然这么说，可是看他的样子似是认真的，她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沐哥哥！”一道灵动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惊讶的抬眼望去，看见李素衣就站在门口，笑容灿烂：“慕容姐姐！”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真假？”李素衣听得模糊，便好奇的问道。
“没有。”李沐应了声，神色又恢复如常。
有一瞬间，清影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好在李素衣的到来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清影不知道李沐为何忽然那样说，正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在李素衣及时出现，这么想着她不由地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就知道慕容姐姐一定在这里。”李素衣说着得意的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李沐：“沐哥哥，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还是我告诉慕容姐姐关于你生辰的事情呢。”
说完不等李沐回答她，她径直进了房内，看向桌上摆着的蛋糕，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什么糕点？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这是蛋糕，有的地方过生辰是要吃蛋糕的。”
听清影这么说，李素衣更加好奇了。
李沐切了一块蛋糕放到盘中，拉着李素衣坐下，把盘子朝她推近了些：“吃吧。”
李素衣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绵软香甜，忍不住又多吃了两口。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糕点，慕容姐姐你会做的东西可真多。”
说话间，李素衣看见桌上放着陶瓷瓶，瓶上还拴着丝带，促狭道：“哦，我知道了，这个蛋糕还有那个瓷瓶里的东西是慕容姐姐送给沐哥哥的生辰礼物吧。”
“嗯。”清影应了一声，李素衣得意的看向一旁的李沐：“我就跟皇兄说如果是慕容姐姐替你过生辰，沐哥哥一定不会生气。”
“就你知道的多。”李沐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
李素衣朝清影凑近了些，低声在她耳边道：“慕容姐姐，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沐哥哥在生辰这日笑哎。”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清影闻言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李沐，正撞上他的目光，赶忙低下头去。
“素衣，你怎么会出宫来？”
“当然是来庆祝沐哥哥的生辰了。”李素衣似是刚想起什么似的，晃了晃手中的令牌：“父皇和皇奶奶知道我出宫来陪你庆祝生辰，特意给了我一块令牌，等到晚上的时候可以去玉华池放河灯。”
玉华池是皇家园林，平日里不对外开放，园外守卫森严。
往常时候如果不是节日庆典或者有皇家宴席，玉华池多是封闭。若是没有皇家令牌，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
能够得到皇上和太后的特许在生辰这日进入玉华池，对于皇室子弟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这一刻，清影才意识到李沐作为正威王府的小王爷，有多受宠。
只是看起来，李沐似乎并不领情。
“沐哥哥，我们一起去吧。难得今年慕容姐姐也在。”李素衣见李沐神情凝重，轻轻拽拽他的衣袖低声道。
李沐的表情柔和了些，他看了素衣一眼，又看向清影：“你想去吗？”
清影点了点头。那可是玉华池啊，上次重阳宴席她都没能好好参观一下，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说不想去自然是骗人的。
“那就去吧。”半晌，李沐缓缓开口道。
“太好了！”李素衣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清影的手，激动道：“慕容姐姐，你一定不知道夜晚的玉华池有多漂亮！”
看她那么激动的神情，清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中午时，后厨准备了丰盛的午宴，送到了李沐的房中。
各色菜式很快铺满了整张桌子。
三人吃着饭，李素衣笑道：“王府的菜式一点儿都不比御膳房差，虽然清影姐姐做的菜更好吃就是了。”
“对了，我来的时候，门口那些大人又把王府围起来了。”李素衣吃着饭，忽然想起在王府门前见到的场景：“他们还真是够坚持的，每年这日都会在王府外等候。”
清影原本还在疑惑，为何李沐生辰这日白天不出门，原来却是因为门口那些官员。
她恍然想起不久前在王府门前也曾经见过一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他们被李沐轰走的时候，嘴中还在不停抱怨。
才过不久，还是一样继续守在了王府门口。
难怪李沐会说，每到生辰这日面对的多是一些虚与委蛇。
***
午饭后不久，清影和素衣正在闲聊，一抬眼无意瞥见院中出现了几道人影。
其中有一道身影很熟悉，不是别人，正是侍卫秦然。
清影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两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正威王爷李谈和王妃赫连榕。
秦然跟在两人身后，他身旁还有几名侍卫，有一名侍卫手中捧着檀木制的盒子，还有一名侍卫手中拿着一幅画卷。
到了他们面前，李谈和赫连榕吩咐侍卫将盒子和画卷放于桌上，又吩咐他们退下，只留下秦然站在一旁。
见李素衣在，李谈和赫连榕都是恭敬一拜。
又看见一旁的清影，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
“沐儿，这是皇上和太子送你的生辰礼物。”李谈说着，有些期待的看向李沐，企图从他眼中看见一丝情感波动。
李沐抬手掀开面前的檀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不少稀有玩意，随便一件也值千金。
他嘴角扬了扬，又抬手展开一旁的画卷。
这幅墨梅海棠图之前李侑朝视若珍宝，想不到竟会送与他。
“素衣，等你回了宫中，替我多谢皇伯父和皇兄。”李沐说着语调轻扬，李素衣高兴的应了声：“好。”
清影看着淡笑的李沐，同刚才直达的眼底的笑相比，如今的他只能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
这样的笑容，比起冷漠更让人不安。
清影想起他刚才的话：“如果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他好像在暗示她什么，可她一时间竟然猜不到。
在焰火大会那晚，从林记衣裳铺出来的时候，李沐也曾经对她说过：“既然选择了拉住本王，就不准放手。”
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她看不懂他。
可他对她的好，却是真的。
在她怔愣间，李谈和赫连榕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整个庭院只剩下房中的三人和房外站着的秦然。
“慕容姐姐，晚上我们去玉华池，你能不能做些点心带去吃。”
“上次你在皇奶奶宴席上做的枣泥酥饼，如今在宫内可是大受欢迎呢。”
清影见李素衣一脸期待的望着她，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好。”
“就让四位大厨一起帮你吧，刚好便当作练习配合度。”李沐知道清影答应了李素衣便会亲自动手，又不想让她太累，便说道。
“嗯。”被李沐这么一提醒，清影想起如今已经十一月底，再过一个月酒楼便要开张了。在这之前，先练好配合度总比临时抱佛脚强多了。
“素衣，你想吃什么点心？”这么想着，清影看向一脸期待的李素衣问道。
“我都可以，慕容姐姐的厨艺我放心。”李素衣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想到晚上可以吃到她做的各种点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呢？”清影转而看向李沐。
“挑简单的做便好。”
他们说了都等于没说，不过清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之前她曾经答应李沐得了空再做松子百合酥给他吃，这一次她便做一道和松子百合酥类似的糕点，无论是味道或是外观都全然不输松子百合酥。
那便是海棠酥。
海棠酥是中国的传统名点心，到了现代已经到了几近失传的地步。
海棠酥，顾名思义，是将点心的模样做的和海棠花相似。
它的制作步骤和松子百合酥类似，都是和两种不同的面。在两种面中间包入馅料，多以豆沙和莲蓉为主。
转眼已经临近酉时，秦然去别院将四位大厨请了过来。
清影和四位大厨简单商量之后，便去了王府后厨。
这四位大厨比清影想象中配合更默契，和他们合作做糕点比想象中用的时间还要少了一大半。
有配合默契的伙伴，事半功倍的感觉真好。
清影欣慰的想着，看着面前摆好的各式点心，唇角微微扬起。
“辛苦各位大厨了。”
听了清影的话，四人摇了摇头：“我们听说了今日是小王爷的生辰，小王爷将我们安置在王府管吃管住，又给了我们不少钱，我们早便想着做些料理报答他，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可好了，也算是聊表心意。”
将做好的各种点心放于事先准备好的食盒中，清影又同四位大厨道了谢，等在后厨门口的秦然才进去将食盒拿走。
***
戌时三刻，天已经黑透。
王府门口的官员等了一天无果，都悻悻地散开了。
李沐、清影和李素衣三人一起出了门，身后还带了几名侍卫，其中自然包括秦然在内。
一行人上了主街，往南城门外走去。
刚出南城门，便不难看见不远处的玉华池已经灯火通明。
园外有不少官兵守卫。
等他们走近后，领头的官兵认出了李沐和李素衣恭敬一拜：“参见小王爷，参见公主殿下。”
李素衣晃了晃手中的令牌：“我们要进去。”
领头的官兵见是皇上钦赐的令牌，赶忙吩咐官兵们散开，将他们放进了园中。
这是清影第二次来玉华池，虽然有了素衣的话，她有了心理准备。
但不得不说，她还是被夜晚的玉华池美到了。
夜晚的玉华池比起白日更多了一抹朦胧的美感。
已是冬日，池中的额荷叶荷花早已不见，池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起点点波澜。
将食盒放于凉亭之后，李素衣便拉着清影往一旁的拱桥跑去。
玉华池中有各种拱桥，沿着桥过去便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清影被李素衣拉着四处看，头一次有了眼花缭乱的感觉。
秦然不知从哪里变出的花灯，有荷花的、芍药的、兰花的、还有海棠花和梅花的，各种各样，应接不暇。
每个地方的习俗不同，有些地方河灯是用来祭祀祈福之用。而在北朝只有在过隆重的节日，比如春节、上元节、七夕节或是有皇室成员过生辰时才会放河灯。
北朝的河灯多用来祈福一年平安顺遂，代表着对未来美好的祝福。
清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种多样的河灯，她拿了一盏梅花河灯，在上面简单写了一句话，将河灯点亮，半蹲下身子将河灯放到了一旁的水流中，双手合十看着河灯渐渐飘远。
李素衣拿了一盏芍药的河灯，也写好了愿望，放到了河流中。
两人都放完河灯之后，转身去看一旁站立的李沐。
李沐无奈，拿了一盏海棠河灯，点亮了放到了河流中。
李素衣见他什么都没写，有些好奇：“沐哥哥怎么不写愿望？”
“我的愿望，靠我自己来实现。”
虽然有些自傲，但清影不得不承认，说出这话时的李沐周身散发着光芒。
放完河灯，已经亥时，李素衣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我们去吃点心吧。”清影说着，李素衣第一个表示赞同。
三人到了亭中，打开了带来的食盒，将点心一一摆了出来。
除了之前见过的松子百合酥、枣泥酥饼之外，还有很多没有见过的点心。
“这个是？”李沐指着一旁盘子问道，盘中的糕点形似海棠花，还有酱汁做成的树枝和树叶，惟妙惟肖，仿佛一束海棠花被搬到了盘中一般。
“这是海棠酥。”
听了清影的话，李沐来了兴致。
“海棠酥？这个太好看了吧！”李素衣径自在一旁感叹：“这么好看我都不太舍得吃了。”
“这是奶油松穰卷酥还有花瓣酥、松仁鹅油卷。”清影指着面前的糕点介绍道。
李素衣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每一道点心的名字都好好听，看起来也都好好看。”
她边说着有些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花瓣酥吃了起来，边吃边感叹：“慕容姐姐，你怎么做到那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点心，还这么好看这么好吃的？”
“这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四位大厨帮忙，多亏了他们省了不少功夫。”清影说着看向一旁有些愣神的李沐，将面前的海棠酥朝他推近了些：“你不是喜欢海棠花吗？尝尝这个。”
傍晚做点心的时候，清影想起他所在的院中遍植海棠树和梅树，送她的簪子也是海棠花簪，所以清影才想到做一道海棠酥借以表达心意。
李沐闻言抬眼看她，见她满是坚定，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他夹了一块海棠酥咬了一口，只觉得外酥内甜，两种滋味相得益彰。
从玉华池离开的时候已是亥时四刻，李沐吩咐秦然和一众侍卫护送李素衣回宫，自己则负责将清影送回府去。
已经很晚了，主街上行人稀少。
一路无言，到了慕容府门前，眼看清影就要踏进府门。
李沐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清影。”
“嗯？”清影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听见他说：“谢谢你今天陪着我，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次生辰。”
清影愣愣的看了他几秒，一字一顿道：“李沐，祝你生辰快乐。”
黑夜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传到他的耳中。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街灯映照着两人恬淡的笑容，给寂静的黑夜平添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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