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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作品: 红衣峥嵘 |作者:一天八杯水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3-1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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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厉无垠还未及冠就被封了王, 不过他也没机会及冠了。”厉青凝淡淡道。

她话音一落,忽然觉得有些困倦了, 可想到明日之事, 就尤为烦乱,蹙眉道:“将棋盘拿来。”

芳心连忙应声, 出门去拿棋盘,一会便捧着回来了。

那棋盘是白釉瓷的,棋子是用白玉和墨玉打磨而成的, 一颗颗光滑圆润,大小一模一样。

厉青凝下颌微微一抬, 示意芳心坐下。

芳心连忙坐在了对侧,她心知厉青凝是要执黑棋的,故而将白棋揽到了手边。

厉青凝落下一枚棋子,那棋盘啪一声作响,“这么久以来,还未加冠就封了王的皇子, 也就厉无垠一人了。”

芳心将白棋落下,低声道:“可惜加封之时,睿恒王的棺椁就被抬去天师台了。”

“可惜了,封王本该是件喜事。”厉青凝神色淡淡。

芳心没说话, 她悄悄抬头, 发觉厉青凝面上竟没有一丝心疼。

厉青凝就是这般, 似是对谁都这么不咸不淡的, 嘴上说着可惜, 可面上神情却无半分变化。

芳心抿着唇,又落下了一枚白棋。

“今夜国师也未必能睡,明日若是要行初祭,那他今夜要备的物事就多了。”厉青凝又道。

“可天师台又不是没有人,国师应当无须亲自去备吧。”芳心疑惑道。

厉青凝唇角似是扬起了些许,却又似没有在笑,“圣旨带到,那护送厉无垠到天师台的人也会在天师台停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国师怎敢不亲自去备。”

“若是以亲王的规格,那明日大臣们也是要到天师台的,只是明日还需上朝,祭辰应当是要推迟了罢?”芳心低着声问道。

又一枚黑旗落下,令白棋已无处可走,厉青凝冷声道:“不会推迟,明日陛下辍朝。”

芳心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她也不知陛下是不是真的这么悲痛。

她记得清楚,想方设法令厉无垠走上绝路的人里,皇帝分明也占了一个位置。

芳心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道:“陛下莫不是……悔了。”

“落棋哪能悔。”厉青凝眼眸一抬,声音冷淡得似是十分绝情,“一人未尽孝,一人却想装作父慈,如今人没了,除了封王外,最好还应当辍辍朝,不然怎好捂住百官的嘴。”

她话音一顿,又道:“谁都知道皇家无情,虽然大家明面上不会说,可到底还是清楚,虎毒食子之事于皇家来说,常有发生,谁知道厉无垠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芳心顿时闭紧了嘴,垂头朝棋盘看了下去,只见黑白两色的棋子几近布满了棋盘,她手里执着的白棋也无处可下了,只好道:“殿下,奴婢输了。”

厉青凝微微颔首,“明日去天师台时,再留意一下国师的气息。”

“是。”芳心顿了一下,又道:“殿下莫不是还存有疑虑?”

厉青凝蹙起眉,久久才道:“不能留有疑虑,还需再谨慎一些。”

晨光熹微,日光竟从云间泻落。

阴了许久的天竟晴了起来,一夜过去,漫天的乌云似是连夜奔远了。

天师台上立着数面白幡,白幡上画着古怪的符文,非常人能看得懂的。

厉无垠的棺椁摆在台上正中,棺椁边上跪了一群妇人,个个身着白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庆妃也在其中,边哭边将纸钱和金银纸做的元宝扔进火里烧。

台下站了文武百官,可皇帝却不在其中,又观场中并无长公主的身影。

时辰未到,也无人敢问。

小童将最后一面白幡插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他将金铃和宝镜置在了案上,又续上了三支香后,才抿着唇走下了阶梯。

一位大官低声道:“不知国师何时来?”

小童紧张得很,磕磕巴巴道:“时辰一到,国师大人就来了。”

那大官又道:“昨夜就未见上国师一眼,国师莫不是将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

“国师大人在卜算,怎会忘记。”小童连忙道。

“速速去看看国师在做什么,让百官在此等着,让睿恒王也在棺里等着,这成何体统?”那位大官似是有些恼火了,可又不忍冲小孩儿发脾气,压抑着怒火沉声道。

小童连忙应声:“这就去。”

他吃力地跑到了观台上,回头往下望了一眼,只见天师台上乌压压一片全是人。

小童想着方才那大官忍怒的模样,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转身叩了那竹屋的门。

“国师大人,宫里的人来了。”小童小声说道。

竹屋里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来,“进来。”

小童愣了一瞬,连忙推开了竹屋的门,待门打开后,只见国师盘腿坐在榻上。

国师身着长袍,面上覆着面具,令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他的眸光似是与平时不同。

“过来。”在面具之后,国师低哑的声音忽然传出。

小童手还搭在门上,他脚步顿住了,在对上国师那双眼时,似是浑身都凉透了一般。

他朝国师走近,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在害怕,十分怕,连身子都颤起来了。

国师忽然抬起了手,将掌心覆在了他的额上了,缓缓道:“好孩子。”

在被那冰冷的手掌覆上额头时,小童僵了一下,随后浑身松懈了下来,他只觉得筋骨似都软了一般,可心下的畏惧却未消减一分。

国师忽然收手,沉声道:“可是有人令你上来。”

“是。”小童连忙道。

“时辰未到,不急。”国师又道。

小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攥着袖口欲言又止着。

国师摆摆手,面具后那双阴冷的眼又闭了起来。

小童转身便往外走,在出了门后,才发觉自己周身似变得沉重无比,快使不上力气了,似踩在棉花上走路一样。

他这才想起,刚刚直视国师那双眼睛时,似在那双眼中看见了密布的红血丝。

国师先前为卜算七日未睡,七日之后也不觉疲惫,可今日怎这般疲倦了?

而天师台上,皇帝和长公主依旧没有到。

厉青凝仍在宫中,她不紧不慢地描了唇,在将沾了胭脂的唇笔放下后,她才道:“都去了?”

芳心将步摇小心地插/进了厉青凝的发里,又微微低身对着铜镜看了一眼,一边道:“朝中百官也去了,但陛下似乎还在金麟宫中。”

厉青凝垂眉思索了一番,问道:“太医可有到金麟宫。”

“殿下料事如神。”芳心讶异道:“方才有人报信来,称李大人半夜里到了金麟宫。”

厉青凝并不讶异,按厉载誉上回犯药瘾的时辰来看,昨夜里他的药瘾应当又犯了。

她站起身,不紧不慢道:“去金麟宫。”

“可殿下,祭礼快要开始了。”芳心着急道。

厉青凝回头睨了她一眼,“不急,皇帝不在,国师是不会开始的。”

“可、可,国师昨夜领了旨,定是要按时辰开始祭礼的。”芳心小声道。

厉青凝往屋外走去,身上穿着的已不是一身玄墨色的衣裳,而是一袭白衣。

白得似是冰山崖壁上生出的莲,一尘不染,更是叫人不敢亵渎。

她淡淡道:“陛下如今不是质疑国师不做事么,国师这祭礼是要做给陛下看的,陛下不在,祭礼又怎么会开始。”

“可、可……”芳心仍是想不通。

厉青凝又冷声道:“耳听不一定为实,国师定也想让陛下亲眼看看,祭礼是如何行的。”

她话音一顿,又道:“况且国师乃是东洲天算,这祭礼究竟该什么时候开始,也是他说了算,他说时辰变了,那便是变了,谁又能说他的不是,毕竟这东洲里,没有第二个国师。”

芳心愣了一瞬,低声道:“奴婢懂了。”

“备辇。”厉青凝下颌一抬,丹唇的唇翕动着道。

厉载誉果真在金麟宫内,他卧床不起,身边除了一个太监和一位太医,便没有别的人了。

在禀报之后,厉青凝才推开房门而入,屋里的太监和李大人连忙向她行了个礼。

厉青凝微微颔首,作礼道:“皇兄。”

厉载誉仰躺在榻上,乍一眼看过去又消瘦了许多,若不是床榻微微隆起,似是榻上并没有躺着人一样。

他吃力地抬起手,示意厉青凝走近。

厉青凝走了过去,蹙眉道:“皇兄昨夜莫不是又受了药瘾之苦。”

厉载誉瞪着一双看着顶上的纱幔,发干的嘴唇一张一合着,却一个字音也未吐出来,似是哑了一般。

“水。”厉青凝冷声道。

那太监连忙将先前盛好的半碗水抵到了厉青凝手边,低声道:“殿下,水在这儿。”

“帕子。”厉青凝又道。

太监闻声连忙将帕子拿来,双手呈了出去。

厉青凝却未立即接,而是将碗沿抵到了厉载誉的唇边,只微微一倾,碗里的水便碰到了那干得有些裂开的唇上。

厉载誉浅抿了一口便摇了头,一副不愿再喝的样子。

厉青凝这才接过了太监手里的帕子,浸了些水便往厉载誉的唇上沾。

她回头道:“陛下昨夜可是药瘾犯了?”

李大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眉心紧紧皱着,叹了一声道:“臣昨夜赶来时,陛下已不省人事了。”

厉青凝蹙眉,“可有给陛下施针或喂药?”

李大人颔首:“施针之后,陛下才醒过来,不过仍是痛苦不已,先前施针尚还能压制些许,现下一看,似乎施针也无甚作用了。”

厉青凝面色如霜地道:“既然如此,何不让两大宗将汤药送来,想来一时戒掉十分难,但慢慢减量兴许可行。”

“陛下不愿。”李大人道。

厉青凝将沾了水的帕子和碗一并交给了那太监,垂头朝床榻上躺着的人看去,说道:“皇兄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去观祭礼了。”

她话音刚落,床榻上躺的人忽然吃力地坐起身。

厉载誉撑起身的两条臂颤抖不已,唇已然抿成一线,一双眼浑浊且又布满了血丝,看着更是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厉青凝连忙伸手去扶,可面上的神情依旧冷淡无比,双眸静如死水,连一丝波澜也未泛起。

“给朕施针。”厉载誉边咳边道。

“陛下,使不得,多了便会伤身了。”李大人叹道。

“给朕施针。”厉载誉又道。

厉青凝蹙眉转头,见李大人依旧站着不动,冷声道:“大人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么。”

李大人无可奈何,只好将银针从针包里取了出来。

在施针过后,床榻上躺着的人身上疲倦一卷而尽,犹像是半个身埋进土里的人忽然回光返照了一般。

厉载誉喘着粗气,待气喘顺了一些才道:“为朕梳洗。”

厉青凝和李大人退了出去,在门外一齐候着。

李大人缓缓阖起了眼,长叹了一声,才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厉青凝未立即回答,她仰头朝如洗碧空望去,久久才垂下了眸光沉沉的眼,说道:“如何做?那是陛下的意思,本宫又如何能左右陛下的决定。”

李大人抿起唇未再说话,气息俨然沉重了许多。

厉青凝淡淡道:“陛下这段时日累了,可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歇着。”

闻言,李大人转头朝厉青凝看了过去。

“一日为国君,便一日不能歇。”厉青凝话音一顿,迎向了李大人的眸光,又道:“除非,陛下确实非歇不可了。”

李大人猛地收回了眸光,缓缓倒吸了一口气。

厉青凝道:“两大宗之人也会出现在祭礼上,待祭礼一过,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撤离都城,要么将药草交出。”

李大人垂着眼未作声。

厉青凝身姿如竹,一袭白衣又淡薄得很,她又道:“大人何故忧愁。”

李大人未答,双手背在身后,似是也比先前清减了一些。

厉载誉梳洗完成,由贴身的太监扶进了轿子里,而厉青凝的轿子紧随其后。

前有禁卫开路,后也跟了禁卫无数,全是护着厉载誉往天师台去的。

先前增派去把守宫门的禁卫,不少随着皇帝出行了,宫门的把守不得不减弱了些许。

厉青凝坐在轿子里,这才觉得有些困倦了,这一困倦,不由得就想,鲜钰此时在哪,又在做些什么,不知是否安然。

若是今日一过,那人还未传回音信,她怕是……

怕是在那高墙里坐不住了。

果真不该说出残卷所在,她的心鲜少会软,可对上鲜钰时,一看见那眼梢红了,不由得就软了心。

这心一软,似是将什么都忘了一般。

忘了该矜重,忘了自持,忘了节制,忘了规矩,忘了身为长公主,是能将人关押起来的。

厉青凝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鲜钰是不是不敢回来了,量她也不敢不回来。

可若是那人回来了,她该怎么将人锁住。

是该拴着手,还是拴着脚,抑或是将那纤细的腰给缠起来,又或者命人打个笼子,让她老老实实当只鹊儿,当只飞不出去的鹊儿。

厉青凝坐得端正,只微微阖起了双眼,心里有千百种叫鲜钰不能再走的法子。

可思来想去,她不会去用。

为何?

她不舍得。

轿子晃了一路,她一夜未眠,现下险些要睡过去了。

垂帘外,芳心忽然道:“殿下,到天师台了。”

待从轿上下来,厉青凝步至了人群前,仰头便朝高台上看去。

只见身着长袍的人站在棺椁前,手里正执着一个金铃在摇动着。

厉载誉下轿后,手一抬便止住了太监未喊出口的话,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切莫打断。”

天师台上站着的小童忽然撒了一把黄纸,随后将手中的宝镜递到了国师面前。

国师接了宝镜,口中念念有词着,每念一句便摇一次铃,一边将宝镜照向了那副棺椁。

厉青凝并未在听,而是在细细地打量着国师的模样。

确实一身长袍,确实也戴了面具。

只是与先前相比,国师的魂息似乎弱上了一些,也不知是为什么。

若非大病缠身,亦或是身受重伤,一个活人的魂息哪会无端端变弱。

即便是被古书里记载的妖吸了阳气,那少的也该是阳气,而不是魂息。

厉青凝蹙起眉,可惜她与国师不熟,光看也看不出国师的一举一动与平日有何差别。

她仔细地分辨起场中的气息,在场百余人,故而气息也凌乱非常,一时分不清哪些气息是谁的。

在场的人中,除了国师以外,也没谁在走动了。

可即便是国师,那他也仅仅是在祭台上走着,并未下祭台一步。

这便奇怪了,为何就连台下也有那一股气息,还经久不散。

似是身携那股气息之人,站满了这天师台中的每一个角落一般,无处不在。

前一回来的时候,厉青凝没料到这一茬,故而也未特意留意,如今才发觉,确实十分古怪。

难不成,这天师台下,是埋了什么东西?

厉青凝怔了一瞬,都知人死后即便是骸骨,也会带上那人气息,要想让这气息将天师台铺满,那只有一个法子。

用那人的骨肉熬成汤,浇在这天师台的每一寸地里,若是再不够,便将骸骨炼成灰。

她后背骤然一凉,趁着如今两大宗的人也在,此时场中灵气糅杂,她探出一缕灵气来,暗暗朝国师试探而去。

一触即离,在国师眸光忽变之时,她猛地将灵气撤离。

只消一瞬,厉青凝便能确认,确实如芳心所说,国师的气息不纯。

想来国师身上应当带了什么,用以来掩盖他原本的气息,只是,如果他不是国师,那他是谁。

难不成先前的国师,当真被埋在这天师台下了?

厉青凝面色骤冷,看着国师将金铃和宝镜放下,又将茶与酒洒在了棺椁前。

国师面具下一双眼通红无比,眼眸微微眯着,分明是在皱着眉头,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

厉青凝一瞬不瞬地看着,试图找到国师的些许破绽来。

不料,站在她身前的厉载誉忽然往旁一斜,竟倒了下去。

身后一群大臣登时慌了,站得近的一些纷纷伸手去扶。

厉青凝握着厉载誉的胳膊,一双眼仍朝祭台上看着,果不其然,她看见国师眼里闪过了一丝狠意。

“陛下!”

“太医在何处!”

“陛下这是怎么了。”

四面传来声音,天师台吵吵嚷嚷的不像样子。

厉载誉猛地咳了几声,咬着牙吃力地站起了身,声音虚弱地道:“吵什么,成何体统。”

一旁的太监本欲将椅子搬来,却见厉载誉摆了摆手。

着急围过来的人连忙退后,可一个个仍是忍不住往前瞄。

厉青凝这才松开了握着厉载誉胳膊的手,蹙眉道:“皇兄可要到旁歇一歇。”

厉载誉咳了几下,哑声道:“无妨。”

厉青凝站直了身,微微侧头朝两大宗宗主所在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两位宗主已是慌乱非常。

她面色如常,缟素的衣袂扬了起来,一袭白衣单薄得很,轻易便被风勾勒出了身形。

厉载誉接着便念了祭文,随后众人一齐在这天师台里用了馔筵。

庆妃仍在哭着,连一口饭都吃不下。

厉载誉头疼得厉害,哑着声道:“为何不吃。”

庆妃哭声一顿,抬手便捧起了碗来。

厉青凝未吃多少,等着皇帝开了口,才同宫人们一齐回了宫。

虽不知国师的魂息为何会弱成这般,但厉青凝心下已然清楚,国师果真已非原来的国师,否则他也无须隐瞒。

只是不知,此人是何时鸠占鹊巢的。

芳心跟在轿子下走着,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奴婢方才看见,李大人将两大宗的宗主拦了。”

厉青凝在轿里道:“拦得好。”

“可李大人拦那两位作甚。”芳心一时想不通。

厉青凝淡淡道:“是本宫让他拦的。”

芳心愣了一瞬,讷讷道:“可李大人一介凡胎俗骨,若是遭两大宗……”

“他们不敢。”还未曾芳心说完话,厉青凝便道。

芳心连忙噤了声,紧跟着轿子快步走着,未再开口。

厉青凝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只是方才来时多想了那人一会,如今竟又频频想她了。

一颗心狂跳不止,就连气息也不大顺畅了。

她着急想回宫,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在祭礼上时忽然想起鲜钰先前同她说的话。

鲜钰在灵堂上冒犯她,害她也一时情动……

厉青凝敛眸坐直,越是觉得荒唐,越是觉得那人放肆,就越发心燥。

果真要将那人锁起来才好,锁起来便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了。

厉青凝心道,是了,如此一来,冒不冒犯,还得她说了算。

本该如此,得叫她吃些苦头才好。

进了宫门,又绕来绕去地走了许久,待到了阳宁宫,厉青凝才下了轿。

芳心紧跟在厉青凝身后,却没想到厉青凝竟一句话也没说,脸色冷得厉害。

厉青凝径直就往屋里去,那屋门一关,就将芳心挡在外边了。

芳心着实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屋里,厉青凝低垂的眼一抬,忽看见了一角朱红的衣料。

一人隐藏起气息,正背对着门坐在她的桌边。

漆黑的发如墨一般,红衣艳绝。

厉青凝僵在了门边,误以为是自己犯了癔症,又抑或是入了魔障。

那一瞬,她只想将那人勒在怀里,质问她这几日究竟去哪了,去做了些什么,为何不传信回来。

可她却连一步也走不动,就怕自己真将那人勒在了怀里,将人给勒疼了。

她得克制一些,厉青凝心道。

可越是这么想,越是焦炙万分,燥急得只想将人就锁在此处。

鲜钰回过头,像是今生在宫里初次碰面一般,面上虽未遮着珠帘薄纱,可一双眼却微微弯着,笑得十分狡黠得意。

厉青凝闭起了眼,只怕自己一时压抑不住心底的欲念,就将人给伤着了。

她不能。

这是她盼了好几日的人,万不能伤着了。

然而鲜钰却未想放过她,缓缓道:“殿下穿白衣也甚是好看,叫人想看看……”

顿了一下,鲜钰接着又道:“想看看殿下的身子,是不是和这衣裳一样白。”

厉青凝双眼都快要瞪红了,面色冰冷如霜。

“殿下不过来问问,我这几日去了何处么。”鲜钰见她站着不动,笑着又道。

厉青凝蹙着眉朝她走去,那面色冷得似要将人粉身碎骨一般。

鲜钰愣了一瞬,却未见厉青凝将她碎尸万段,只觉发顶一沉,是厉青凝将下颌搭了上去。

那力道很轻,似是怕将她压疼了一般。

随后,厉青凝的双臂也揽了上来,圈在了她的腰上,也依旧是圈得松松垮垮的。

那般如捧珍宝的模样,她还从未在厉青凝身上看见过。

她登时不敢开口了,不敢说她这两日究竟经历了什么。

厉青凝环着她时,就连前胸也未全然贴在她的后背上,小心翼翼的,似怕稍稍用上了一些气力就会将她碰碎一般。

可她又不是瓷,又怎么会碎。

鲜钰往后一靠,微微抬起头道:“殿下想我了。”

并非疑问,这话说得笃定无比。

厉青凝未开口,心里却道,想,十分想,想将人摁进自己的骨子里,如此一来,这人便哪里都去不了了。

鲜钰侧过身,伸手去揽了厉青凝的腰,抬起下颌便往上看,“宫中防守不比先前,故而我才有机会潜入,我匿了气息躲在殿下屋里,以免被外人发现。”

厉青凝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直起身垂着头道:“你先前去哪了。”

鲜钰抿唇不言,不知该不该说了。

她看着厉青凝抬起手,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将指腹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指腹缓缓往下滑去,从脸颊滑至耳廓,又往下颌角上滑落,沿着脖颈一寸一寸往下挪着,最后停在了襟口边上。

“殿下在看什么。”鲜钰不想答,索性将话扯远了。

厉青凝淡淡道:“看你是不是去哪折腾自己了。”

鲜钰登时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她嗤笑道:“我不是殿下的人么,殿下未开口,我哪敢折腾自己。”

她话音一顿,意味深长道,“再说,若要折腾,那也只能给殿下折腾。”

厉青凝气息骤然一重,蹙眉道:“你听。”

“听什么。”鲜钰笑弯了眼。

“你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厉青凝冷声道。

“不是殿下心底想听的话么。”鲜钰抬手摁住了厉青凝落在她衣襟边上的食指。

厉青凝本想将手抽出来的,可稍一迟疑,竟又任她将手摁着了。

鲜钰又道:“我修了下半卷,如今已至化神了,说起来,如今我修为还要比殿下要高上一些。”

她顿了顿,又道:“可我不想一人破境,不如殿下将我……”

厉青凝食指被摁在了那衣襟边上,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得很,她再自持也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她心道,不如将她怎样?

鲜钰话音戛然而止,似在折磨人一般,许久才开口,“不如殿下将我当做炉鼎采补了。”

厉青凝敛眸不语,只觉得一颗心近乎要跳出胸口了。

她心尖被戳得发痒,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思又涌了上来,想将这人藏起来。

“殿下莫不是不知道如何采补,要不……师妹教你。”鲜钰缓缓道。

说完,鲜钰便松开了摁着厉青凝食指的手,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床榻那边退,边退边扯开衣襟。

厉青凝忍无可忍,冷着脸便走了过去。

鲜钰躺在了榻上,红裳半敞着,原本还想再撩拨几句,却不料被厉青凝翻了个面。

她伏在锦被上,只觉后背一凉,红衣竟被扯了下去。

厉青凝那温热的手按在了她单薄的背上,按得她翻不得身。

鲜钰愣了一瞬,扬声便道:“厉青凝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腰下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鲜钰登时将脸埋进了锦衾里,耳畔倏然泛起了红云。

厉青凝打她了,力道虽轻得很,可打了就是打了。

“为何不说。”厉青凝冷声道。

鲜钰咬着下唇不开口,她原本还想旁敲侧击地提一提的,可现下却不敢说了。

“莫不是连字也不会写了,为何不传信回来。”厉青凝仍按着她的被,让她只能伏在榻上。

鲜钰顺着她的话便道:“忘了字如何写了。”

话音一落,那按在她背上的力道一松,只听见窸窸窣窣几声,厉青凝似是走开了。

鲜钰愣住了,一时很是茫然,耳畔泛起的红云还没有褪去。

一会,厉青凝回来了,却是拿着一样东西回来的。

厉青凝将狼毫拿至她眼前,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笔。”鲜钰道。

厉青凝将笔毫落在了她的背上,淡淡道:“知道便好,既然忘了字怎么写,我便教你写。”

笔毫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似是鱼儿一般,在水底的假山上来回穿行着。

厉青凝未沾墨,全执着狼毫在那鲜钰素白的背上写着字。

笔毫如鱼儿,顺着脊背,从腰下的峰丘间穿过,轻触到那处时,陡然甩尾,拍着水花便离远了。

背面写满了,又去写正面。

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写着,红绡已然湿透。

鲜钰仍旧是不肯说,“拿到残卷便去练了,没去哪。”

“在哪练的,为何拿到时未传信回来。”厉青凝冷声问。

“不是说了么。”鲜钰气息乱得很,“不会写字了,也不会传音了。”

“现下还是不会么。”厉青凝道。

“不会。”鲜钰说完便咬起了下唇。

厉青凝将手里的狼毫抬起,举至她眼前道:“全沾上你的墨了,还不会么。”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却硬是嗤笑了一声说:“不会。”

一夜未眠。

翌日,芳心坐在院子里昏昏欲睡的,忽听见嘎吱一声响起,她连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厉青凝推开了房门。

厉青凝身上披着的竟还是昨日穿过的外衫,发髻如雾一般,竟一夜未解。

芳心连忙站起身,“殿下今日怎醒得这般早,奴婢这就去盛水来。”

厉青凝站在门里淡淡道:“不必。”

芳心愣了一瞬,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只见厉青凝的脖子上有一道抓痕。

她心下讶异,却不敢问。

“叫人去烧一桶热水,再去熬上两碗粥。”厉青凝道。

芳心讪讪道:“殿下是要沐浴么。”

厉青凝微微颔首,又道:“尽快。”

芳心还在纳闷着,那门忽然便关上了。

她站在院子里,抬手挠了挠头,心道,殿下为何要吃两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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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啊啊啊,来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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