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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作品: 红衣峥嵘 |作者:一天八杯水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3-1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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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星未行, 夜已归。

只消片刻,都城内已是黑天墨地。

都城的街头巷尾里, 百姓来去匆匆, 可这忽变的天色却令他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百姓不由得聚在一块,一个个皆仰着头往天上看去, 面露着愕然和恐慌。

滚滚黑云早将旭日遮住了,哪还看得见半点光。周遭黑漆漆一片,些个提着灯笼从屋里出来。

有人道:“莫不是天狗食日了?”

“可、可国师未说过今日天象有变, 这是怎么了?”又有人道。

人群中忽然传出小孩儿的哭啼声,抽抽噎噎的。

这小孩儿一哭,别家小孩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顿时周遭吵杂一片, 吵得人心皆烦乱了。

忽有人道:“天要塌了,天定是要塌了!”

这声音一起, 聚在屋外的人匆匆忙忙散了大半, 多半回屋躲了起来。

又有道:“东洲将覆,这乃是东洲将覆的凶兆!”

一些不信邪的人仍站在屋外望着天, 那些个人脸上的慌乱也未掩得住, 一个个胸膛起起伏伏着, 已是一副被吓得快喘不过气的样子。

一人道:“谁同我去找国师!”

此话一出, 四处回应声响起,一群人又聚在了一块, 匆匆忙忙往天师台跑去。

不曾想, 天师台外守门的小童竟不知去了何处, 放眼望去,那朱红的大门内竟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这么一来,那去寻国师的人便更慌了,生怕国师不在天师台中。

“怎么办,难不成要闯进去?”

“还能怎么办,国师要是知道天色大变,定会饶恕我等闯入。”

“国师仁慈,定会救我们!”

那些聚在天师台门外的人,嘀嘀咕咕地说了许久,最后齐齐闯了进去。

不知为何,天师台中似弥漫着血雾一般,在踏进了那朱红的门后,那些人只觉眼前忽而血红一片。

确实是红的,在门外尚不觉得有异,可在踏入这门后,竟觉得万物似都染上了血色一般。

雾蒙蒙的,而那雾是红的。

所有人脚步一顿,不由得停了下来,朝身侧的人看了过去。

这一看,所有人都怔得连魂都要被吓没了。

“你、你的脸……”

“你的眼睛怎在流血?”

“你还不是,浑身皆是血……”

那闯入了天师台的人,惊愕地抬起了双臂,只见手臂似是溃烂了一般,连皮都见不着了,只看得见血红一片的肉。

渐渐的,肉也快被腐蚀殆尽,隐隐能看见森森白骨来。

血肉是红的,而骨却是白的。

过了片刻,才有人喊叫了起来,分明是痛到无法忍受了,身一斜就倒在了地上哆嗦着。

倒在地上的人一抽一抽的,明明浑身疼痛难耐,可却抬着双臂不敢去抓去挠,唯恐身上的皮肉消失得更快。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国师救我!”忽又有人道。

站在那人身侧的人,闻声便转过头去,却见那说话的人眼眶里空洞一片,分明连眼珠子都没了。

“国师救命!”

“国师大人,求您出来看看咱们吧。”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哭叫声持续了许久,恍如炼狱之中受刑的魂灵。

半刻后,天师台内复而安静下来。

倒在地上的人喊不出声了,喉咙似是全然腐烂了一般,再接着,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人,在血雾中化作了一堆白骨。

一丝丝莹白的光从白骨中漂浮而出,似成了血海里来去自如的鱼儿,往来翕忽,倏然便没了影。

这些亡魂,同竹屋里那些孩童的魂魄一般,成了这血阵的一部分。

这血阵便是如此,拦杀了闯入的人,还将闯入者的魂魄吞为己用。

死了,全死了。

而他们所求的国师,至始至终未踏出竹屋半步。

宫外已是如此,宫墙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这大变的天色。

鲜钰还在屋里躺着,而厉青凝早到书房中处理公事去了。

寝屋的门忽然被撞开,一只通体雪兔子蹿进了屋里,往上一跃而起,着实灵巧地落在了鲜钰的枕边。

鲜钰那盖到眼皮上的锦被被扯了几下,力道轻得很,扯了许久才令她露出了一双眼来。

她侧头便朝枕边的兔子看去,蹙眉道:“作甚。”

幸而白涂是只兔子的模样,否则早就一脸凶相了。

他沉声道:“看天色!”

鲜钰这才不耐烦地坐了起来,往屋外看了一眼,只见门外漆黑一片,似是忽然入夜了一般。

可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天怎么就黑了。

这如何想都不太对。

鲜钰眼眸微眯,定定看了许久才愕然道:“难不成是国师做了什么。”

白涂那叹气声从腹中传出,“是老朽失策了,本以为他伤了神魂,会再养一段时日才会动手,可山灵没了,他大抵是想直截夺了龙脉为自己所用,又动用国运来阻截天雷,好一步登天。”

鲜钰只觉浑身凉了半截,这一幕是她前世未曾遇到过的,也是这一世全然没想到会遇上的。

本以为阻拦了厉无垠、两大宗和那凤咸王,大抵就能逆转前世局面了,没想到中途就多了一个拦路虎。

此虎甚凶,如今她修为虽不低,但若是对上国师,怕还是会寸步难行。

难不成还是会像前世那般同厉青凝生死相隔吗,她又如何甘心?

若又是如此,她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鲜钰垂下了眼眸,忽而冷笑了一声,看着自己撑在床榻上的双手,只觉得一切嘲讽得很。

白涂见她眸光渐暗,一双蒙着水雾的眼如笼黑云一般。

他心中大骇,连忙朝鲜钰的手腕咬了过去,那力度似要将那皓腕咬断一般。

鲜钰吃痛地蹙起眉,本想将咬在腕口上的兔子甩开,所幸回过了神,倒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眨了一下眼。

眸光终于恢复如初。

白涂连忙道:“天塌下来老夫顶着,你慌什么。”

“你如何顶?”鲜钰冷声道。

白涂一对兔耳缓缓一动,他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对上了鲜钰的眸光。

“你可知天地灵气是从何处而来的?”他问道。

鲜钰蹙眉:“龙脉。”

白涂那兔首微微一低,竟是颔了首,“不错,正是龙脉,既然灵气能从灵脉中来,自然也能回到龙脉中去。”

鲜钰一怔,错愕地看着那口出妄言的兔子,“若是天地灵气皆回到龙脉中去,花草与木,还有飞鸟走兽又如何生出灵智,灵器又怎能再称作是灵器?”

她话音一顿,又道:“若是如此,往后之人又如何修道?”

世间灵气一断,破境之人便不能破境,修道之人不能再窥仙途。

这背后会痛哭流涕的,可不止百人。

白涂沉默了许久,一双通红的眼如同含泪一般,竟变得湿漉漉的。

鲜钰不知这人是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的,明明无数次重窥仙途的人是他,辗转生死数次,未放弃仙途的也是他。

可如今,白涂却说让天地灵气回到龙脉?

难不成,他往后都不会再修了么。

鲜钰眼中露出错愕不解,久久才哂笑了一声,“可龙脉又怎是我们撼动得了的。”

“虽然教他的不是老朽我,可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那人半个师父,那人都碰得龙脉,老夫怎就碰不得了。”白涂冷声道。

鲜钰听他这语气不似是在说笑,撑在床榻上的双手倏然攥起。

“可如今灵气如何回得了龙脉,,山灵都没了,这灵气如何被收回。”鲜钰嗤笑了一声,忍不住挖苦起白涂来。

她顿了一下,似调侃一般道:“难不成你要去当那山灵?”

白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未答却道:“如今山灵消失,龙脉里的灵气冲撞而出,你可有感受到,现下周遭的灵气比先前要浓郁许多了。”

鲜钰蹙眉道:“不错。”

“国师借了龙脉和国运踏上了仙途为小,长此以往,这世间必会大乱,龙脉形同于无,东洲必会不复存在。”白涂缓缓道。

鲜钰蹙眉,磨牙凿齿道:“可现下又有何办法?”

“老朽自然是有办法的。”白涂道。

“你说。”鲜钰道。

白涂却似是故意卖关子一般,“待事后再同你说。”

鲜钰不由得扯起了唇角,眼中露出一丝讥讽来,“莫非你还想一人应对此劫?你凭什么应对,难不成凭你这兔子的躯壳么。”

就连在前世之时,白涂也不愿听到鲜钰调侃他这躯壳,每回听到必会生气。

可这回,白涂却似是不气一般,久久才悠悠道:“兔子又如何,你两条腿,老朽四条。”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总觉得白涂此时平静得有些奇怪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且听我说便是。”白涂缓声道。

鲜钰这才冷静下来些许,“我需做什么。”

“同我去一趟雾里镇,待大阵布成,你便速速赶回都城,在国师虚弱之时,了结他的性命。”白涂阖起了那双通红的眼,平静地说出了这话来。

鲜钰低声笑了,“可你又怎能保证,他一定会虚弱到能容我了结性命呢。”

“他如今全靠攫取了龙脉紫气来硬抗,神魂大伤,哪能说好就好的。”白涂哼了一声。

“你要布什么阵。”鲜钰蹙眉问道。

白涂却又不说话了,背过身去,将兔尾对上了床榻上的人,悠悠道:“待大阵布成,你便知道了。”

“莫非又是什么未教过我的东西?”鲜钰微眯起眼道。

白涂腹中传出哼哼声,“你又未唤过我一声师父,我为何要将所知尽数教予你。”

鲜钰本想嘲讽他两句,可仔细一想,白涂所说的也没什么错。

她微微抿了一下唇,问道:“何时去。”

“慢不得了,现下就去。”白涂道。

鲜钰又朝半开的门望去,门外确实漆黑一片,外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宫人们皆被吓着了。

确实慢不得了。

她掀开了锦被,在掀起的那一瞬,衣裳已被灵气抚平。

昨夜才刚温存了一番,本以为今日一如往常,她原来还想成热打铁再撩拨厉青凝一回,没想到一夜过去,已无暇再想其他。

抱起枕边的兔子,鲜钰急急想去见厉青凝一眼,生怕厉青凝直截就去找国师了。

以厉青凝之力,又如何对抗得了国师,此时去找国师,只能是送死。

她抱着白涂出了门,只见芳心站在院子中。

芳心呆呆看着那黑云遍布的天穹,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殿下可还在书房?”鲜钰问道。

芳心这才回过神,心跳如雷地朝鲜钰看了过去,支支吾吾说不清话,“殿、殿在……不在……”

“究竟在不在?”鲜钰无甚耐心,似是火燎发梢一般,眸光都要冒火了。

芳心还未曾见过这副模样的鲜钰,她张嘴缓缓吸了一口气,又吞咽了一下才道:“殿下不在书房。”

鲜钰险些要将紧咬在一起的牙给咬碎了,“她去哪了?”

先前厉青凝百般自负,那模样像是真真不怕国师一样,她如今一想,更是觉得心头缠了万千乱麻,也不知厉青凝究竟有何打算。

“去见陛下了。”芳心连忙又道。

鲜钰缓缓闭起了眼,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只见天上骤亮,一束紫光似闪电一般朝某处劈去,可雷电却未响,天际静得了无生机。

那紫光是朝天师台的方向去的,倏然便消失在天师台的上空。

不是雷电,是紫气。

鲜钰心知慢不得了,可她却想见厉青凝一眼,就想说一句,让她莫要担心,待大阵一成,她便立即回来。

此生能走到这一步,已与前世大有不同,怎么也不算重蹈前世覆辙了。

芳心见她欲言又止,明明这仙子只是望着天,可眼中却像是藏了无尽的悲戚一般。

为何这般悲痛,是天要塌了还是怎么了。

芳心咬了一下唇,她也怕,可再怕也无力回天,她尚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能多活一刻便是值得的。

她道:“仙子可是有话要同殿下说,奴婢可为仙子将话带到。”

鲜钰垂下眼,朝芳心看了过去,“你就同她说,将朝臣与宫人稳住,一个人都不得到天师台去,我去去便回。”

“仙子去哪?”芳心愣了一瞬,连忙又问。

鲜钰蹙眉,“都城外。”

芳心虽甚是疑惑,但还是微微点了头,踌躇了半晌,干脆还是朝门口转去,低声道:“奴婢这就去。”

鲜钰微微颔首,又道:“还有一句话,是要同你说的。”

“什么?”芳心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往后无须唤我仙子,我名鲜钰。”鲜钰双眸微微一弯。

芳心磕磕巴巴道:“可、可这名字,不、不是那六姑娘的么,奴婢知道殿下心念六姑娘,可、可奴婢总觉得分外……不妥,怎能让仙子作替呢。”

鲜钰意味深长道:“什么作替不作替的,我不就是那六姑娘么。”

芳心两眼一瞪,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看着红衣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下颌还微微抬着,甚是得意狡黠,与那六姑娘哪有半点相像?

不光模样不像,就连脾性也天差地别,毕竟那六姑娘可是懵懂又易羞臊的。

鲜钰见她不信,又别有深意地道:“幸而当初你点醒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当书童还有那么多的好处。”

芳心目瞪口呆,这一回不信也得信,当初不就是她悄悄让六姑娘给殿下当书童的么。

可这书童,怎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芳心站得摇摇欲坠的,过了许久,又觉得那六姑娘转眼能长这么大也无甚奇怪,毕竟、毕竟……

毕竟六姑娘和那只兔子是一伙的。

她倒吸了一口气,虽震惊到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可还是恪尽职守地出了门,匆忙跑去传话了。

在芳心走远后,鲜钰才带着白涂御风而起,扶摇而上,迎入滚滚黑云之中。

在云间疾行之时,鲜钰又问:“你究竟要布什么阵,为何先前不说布阵之事,现下才要去布?”

这话有几分指责之意,责怪白涂事到临头了才想到法子来。

白涂窝在她怀中,被风吹得连眼都睁不开,一身兔毛被吹得如白浪一般,翻来又覆去。

幸好白涂说话也不用张嘴,否则这一张嘴,定会吃下不少风。

他道:“这阵不能早摆,也不能晚布,现下过去刚刚好。”

鲜钰微微蹙额,虽仍是觉得有些古怪,可现下又确实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她不能同国师硬碰,她没有十全的把握。

金麟宫中。

厉青凝正坐在厉载誉的床沿,垂眸看着那咳得枕上遍布血星的人。

李大人跪在地上,脸上已是热泪纵横。

而厉载誉那贴身的太监也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地面已被太监的眼泪打湿了大片。

厉载誉确实快不行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他五脏六腑遍布疮痍,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口中连药味也尝不出了,只稍一动便牵连全身,连咳一声都痛得生不如死。

厉青凝只觉眼眶稍显是利润,不由得合起了眼,淡淡道:“皇兄,天色忽然大暗,都城……恐怕连东洲全然笼罩在黑云之下,应当是国师沉不住气了。”

厉载誉咬紧了牙关,可仍是想咳,胸膛剧烈震颤着,痛得撕心裂肺。

他苍白着脸,吃力地侧过身,眯起一双浑浊的眼朝门上看去。

透过门上裱糊的薄纸,他隐隐看到了一片漆黑。

天果真黑了,若非厉青凝开口,他定会觉得是他病得不知时日了。

厉青凝垂头看他,忽听见外边有人报皇后来了。

厉载誉微微摇了一下头,只是稍稍动一下头已觉得天旋地转一般,他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来,像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厉青凝淡淡道:“莫让皇后进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太监连忙直起身,朝奄奄一息的陛下望了一眼。

厉载誉那伸出锦被的手干瘦如柴,已是皮包骨的样子,五指连伸都伸不直了。

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手背往门那边挥了一下,示意那太监去拦。

太监会意,连忙站起身,躬着腰便出了门。

厉青凝伸手去攥住了厉载誉的五指,垂下头轻声道:“皇兄想说什么。”

“啊、啊……”厉载誉依旧说不出说,额上冷汗直冒,嘴角又溢出了血来。

厉青凝立即回头朝李大人看去,“大人可有法子让陛下说话?”

李大人缓缓摇头,面上已是一副悲痛不舍的模样。

厉青凝微合了一下眼,倾身朝厉载誉靠,猝不及防闻到了一股气味。

兴许是五脏六腑已开始腐坏,而人之将死的气味。

她侧过头,将耳靠近了厉载誉的唇边,淡声道:“皇兄想说什么便同我说。”

厉载誉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似有血要涌上来一般。

他道:“啊、啊……东……”

“东……”

“东……洲……”

“不、不可毁、毁在我……手里……”

厉青凝攥紧了他的五指,却觉得被攥紧的似是她的心。

厉载誉忽然像是使劲了全身气力一般,竟挣开了她的手,朝远处的书案指了过去,颤着声道:“你、你要……替、替我……”

厉青凝屏息听着,眼睫倏然一湿,前世对这人未曾有过的悲痛,一时间全涌上了心头。

“替、替我……”厉载誉口中吐出鲜血,那艳红的血沾在了厉青凝的衣裳上。

血是红的,可厉青凝的衣裳却是黑的,一时间竟看不出衣上沾了血。

厉载誉一字一顿道:“守、东、洲、百、年!”

厉青凝回过头,她紧盯着厉载誉那毫无血色的脸,道出了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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